“抢我的妻子,从狐族之王手里抢,怎么抢就要看你的本事……”

“什么什么什么?”来人噌地跳起。“狐族之王?”

“狐族之王百鹞。”秋寒月淡道。

“你说要我从狐族之王手里去抢人?”来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

“……你确定那个人是狐族之王?”来人犹作迟疑。

“我确定。”秋寒月淡觑。“不敢么?”

来人点头,点头,又点头,“不敢,不敢,太不敢了,我不敢……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哈哈哈,寒月哥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哥,我爱死你了!”

“当今皇帝才是你的亲哥哥。”

“不管了不管了,都一样,走走走,快带我走,我要去会会狐界之王,都说那小子长得不错,本恶霸要去与他比比,看看本恶霸这张从老娘那里愉来的脸能不能把他比下去,哈哈哈…”

“……”秋寒月深感托人不淑,但到这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随身带上“明香烛”,该换人的时候立时换人。

三十、灵儿的劫数

秋寒月把这位巫族亲戚寻来,急于将灵儿寻回,是为解自己相思,也是为了杀杀那位大舅哥的嚣张气焰。他尚且以为,至少灵儿的安危自己决计无须担心的,毕竟,有谁让在狐族之王手里伤了他最爱的幼妹呢?

但抱着灵儿衣物,按“巫族第一美少年”秋观云指引前行,越往前行,越觉忐忑,到末了,心头不安如鼓,甚至寝不安枕,食不下咽了。

“不妙不妙很不妙。”尤其,秋观云晃着脑袋,不时嘘嘘叹叹,无端更惹他心烦。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哪里不妙?”

“你确定这个绣鞋的主人是你的小娇妻?”

“是!”

“她将遭临一场大劫。”

“……大劫?”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一只狐狸?”

“那又如何?”

“既然是妖,经历大劫该是命中常态,不过……”

“你最好能够把话一次讲清楚。”秋寒月两手悬在他脖颈处。

动真情了?秋观云一脸蒸不熟煮不烂的赖笑,咧出满口细玉般的白牙,“她似乎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妖精、但凡是由兽成人的,不管心地如何,在脱去妖骨入籍成仙之前,都难免会有兽的野性难驯和些许污浊之气,但我所能感觉到的那位寒月嫂子的气,却纯真得仿佛雨后的溪流,清灵空澈到连瑶池仙子也怕有不及。”

“……我只须你告诉我,灵儿要经历什么大劫?”

“咦?”秋观云满面讶异。“我还没有说么?”

“你、没、有。”秋寒月一字一顿,字字由齿缝间切出。

“哈哈,见笑见笑,寒月嫂子的这场大劫应该是生死劫,所谓生死劫就是生死悬于一线,过去是生,过不去是死……啊呀呀,你打我?我去告诉我娘,你欺负我……”

秋寒月哪可能真的打他?怒道:“告诉我,灵儿目前到了哪里?”

黄梅城,醒春山庄。

百鹞看好了醒春山庄的庄主夫人春眠的干净体质,将幼妹托付于人,便忙于兑现先前承诺去了。灵儿喜欢极了春眠身上那股清清净净的味道,身为庄主夫人喜爱的宠物,呆在醒春山庄内,有吃有玩有人疼,对大哥的怨怼稍有抵减,但因为身上被大哥设了结界不能使她进去见哥哥,每一回见了,仍会傲傲哼上一声,撇开小脸不理。百鹞也无暇教训她,俱是匆匆瞥上一眼迅即离去。

“大哥不爱灵儿了,姐姐,大哥不爱灵儿了怎么办?”这一次,百鹞前脚赐走,灵儿便愁肠百结,钻到春眠怀内喃喃抱怨。

“他不爱你有什么打紧

?你还有你那位‘哥哥’爱你不是?”

“大哥是大哥,哥哥是哥哥,灵儿都要爱呀。”

“放心,你大哥不可能不爱你。”掐了她白白粉粉的小颊一把,春眠低笑道。“为了替你报恩,你大哥连那样辛苦的差事都可以揽下,你实在不该多气他。”

“可是,大哥欺负哥哥嘛。”

“如果是你哥哥欺负了大哥呢?”

“灵儿不要哥哥欺负大哥!”

“如果他歆负了呢?”

“灵儿会讨厌哥哥!”

“嘻~~”春眠掩口娇笑。向帘后瞥去一睇,这句话,那位狐仙大爷该喜欢罢?

果然,帘风轻拂,某位为了自家那只没良心的小东西呕了多日的狐界之王满意离去,赶赴兆邑城。

岂想变成肘腋,纵然窥天机知未来如百鹞,纵然做了妥当安排,也未能使捧在手心的幼妹逃于皮肉之苦。

“啊啊,姐姐,好痛,啊啊……”百灵儿陡被拂尘所罩,抱头蜷身,在落叶之中翻滚惨呼。“灵儿好痛……哥哥,大哥,救灵儿……”

从旁,春眠被两个幻化成人的道僮所阻,泪流满面,五内俱焚。这些天,她按着百鹞叮嘱,与小狐狸形影不离,就连遭人掳劫,醒来之后眼前也是那张千娇百媚的小脸。原指望灵儿从她那些呼风唤雨的兄姐们处学来的脱身决能助二人脱身,不想却在这个迷障丛生的林子内与恶道遭逢,让灵儿遭遇毒手。

“不过是一只小小狐妖,也敢与本道爷作对.实在是不自量力,找死!”

随尘摇首轻嗤。

“哥哥,姐姐,灵儿要死了,灵儿好痛,救灵儿……”

这呼救声每字皆如针入心,春眠拼尽全力挣扎,厉声叫骂。

随尘不以为忤,道:“夫人,畜生修身成人,本就违反天道,成人后尚不知本分,迷惑人间,更该铲除不贷!”倏地,他两指并拢,点向灵儿天灵,“孽障,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这个恶道是为她而来,是她连累了纯善无辜的灵儿……有念至此,春眠肝胆俱裂。

“放开夫子!”林深处,蹿出一半大少年,一头撞上牵着春眠左臂的道童,滚抱到地上。

春眠则拿头顶上另一道童胸口,趁他手力一松,挣脱开来,向那老道不要命般地撞去,“放开我灵儿!”

随尘挥左掌划出无形之墙,“夫人,请莫妄动,免贫道伤您玉体。待贫道收了这只畜生,再向夫人赔罪。”

“你才是畜生!你……”惊见灵儿面现死色,唇间鼻内涌血如注,一时急病攻心,腥甜上浮,春眠张口将一汩鲜红液体喷出,正正染上了恶道手中拂尘。

秋观云虽最喜嬉笑打闹,但寻人事却没有丝毫疏怠。参透孤族之王的限制,寻到灵儿确切形位之际,当下便以缩地成寸之术,送人家夫妻团聚。可,巫界第一美少年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让最喜欢招惹的寒月哥哥目睹那等惨状。

应该是桃李般娇美的小美人,满身血污,哀叫翻滚,而后,哀叫陡成兽鸣,身躯后拖出绒绒雪尾……

“灵儿!”秋寒月满目血红,向那道士袭去,右手剑斫取咽喉,左手指锁其咽喉。“恶道,我杀了你!”

随尘戮力闪避,仍被剑锋挑中了肩臂。

秋寒月如疯如魔,步步紧逼。

秋观云摇首,移身换步,到他眼前,徒手挡住剑锋,“寒月哥哥,恶道交给我,你该去照顾小嫂子!”

“灵儿……”秋寒月撇首望着地上己然无声无息的小狐,面如灰烬,寸步难移。

感觉得出他心中忧惧,秋观云道:“我己经暂时将小嫂子元神护住,暂无大碍。”眼角余光乍见一道逃影,身形疾掠,咆然大喝。“恶道想跑,也要看你小爷高不高兴!”

秋寒月控制着全身颤栗,艰难举步,将自己一寸一寸挪向有着灵儿的地方,一点一点蹲下身来,托在双掌中。

“……灵儿?!”百鹞从天降落,目之所及,是幼妹隐有破体而出之势的元神。他侧目,扫到了被元慕阳抱在怀里的春眠,后者情形与灵儿相差无几,长眉蹙聚:难道自己的预见谬误至斯?

“……你能救灵儿罢?”秋寒月抬脸,两目中堆积着不同寻常的狂热,与异乎寻常的幽冷。

他这副神色,今百鹞微微惊住。

“你是狐界之王,一定能救灵儿的罢?”他又问。

不由自主地,百鹞颔首。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救她——”他吼。

难得地,百鹞也未计较,倾身把幼妹抱起,掌按她脑心,感应到了其内已先有一股力量护佑着幼妹元神,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些许,随即将伏于丹田的内丹由掌心运力送出,塞进那张虚白小嘴内。

“恶道,敢伤我小嫂子,今日本恶霸要把你打得屁滚尿流,现出原形!”

“……贫道乃……正统玄门中人……何来原形?”

“敢情你不知道么?你上辈子是一只臭虫,只不过买通了带你投胎的小鬼,这才当了一回人,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成?”

“你……信口雌黄……贫道不信!”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被对方猫戏鼠般的踢来踢去,随尘道人口中犹逞刚强。

“容不得你不信,本美少年这就把你变成一只臭虫!”

百鹞眸内利芒遽现,将灵儿送到秋寒月怀内,雪色身形加入进去,食中两指并如锐剪,瞬间便于道人身上、面上割出十数道血绒。

随尘受痛,倒退不止,“你又是何方妖孽?敢……”

秋观云一脚又至、中其胸口。“喂,后来的,这东西是我的,你靠边站!”

百鹞并不理会,挥掌又下。

秋观云哇哇大叫,一手一足拦他,一手一足对付恶道。

“你们两个过来!”胸前的身躯愈来愈冷,秋寒月心魂愈来愈寒,下一刻仿佛便能僵冻而亡。“救灵儿要紧,救灵儿……”

两人皆回首,,隧尘觑机纵身便逃。

秋观云追上,双掌俱落。

百鹞撤步踅身,目眙拥着幼妹的男人,问:“你当真想救灵儿?”

秋寒月凝着充血双眸不语。

“想救她,需取你心头之血,你也愿意?”

三十一、狐王的手段

“如果没有元夫人的那一口血,灵儿此时已经元神出窍,魂飞魄散。”

回到醒春山庄,百鹞将那具小小狐躯置放在玉石制成的莲花心内,转身面对秋寒月。对这个男人,他已经有了五成的满意。至于有无成为他妹婿的福气,有待考证。

“你带来的人及时将灵儿元神护住,有他与我联手,应该可以救回灵儿。”

“喂,你这只狐狸头儿,是在求本小爷么?”秋观云正蹲在玉莲花前捧颊观察那只小到不能再小的狐狸,闲言回首。

百鹞并未睬他,道:“但灵儿心血耗损,需以血补血,你为纯阳之身,可谓最适宜的人选。你可愿以心头之血救灵儿?”

“咦?”秋观云漆黑的美瞳转来转去,初蕊般的唇掀了掀,却又并紧,泛出一抹贼兮兮笑意。这应是寒月哥哥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不便理会,嘿……

“如何取?”秋寒月问。

“打开你左胸,直抵心头,取心血两滴。”

“好。”秋寒月解衣宽带,将左胸袒露。

“心头之血非必寻常,虽然我可以保你当下不会有性命之虞,但一滴血将耗你十年阳寿,两滴血,即是二十载,你也愿意?”

秋观云不耐道:“我说狐狸头儿,你说这些不是废话么?人家都一副任君取用的架式了,你还在这里磨磨叽叽,难不成就是为了听他说几句对令妹至死不渝无怨无悔的酸话套话以证实他是你妹婿的好人选?你这样俗不可耐下去,本美少年会鄙视你。“百鹞听若罔闻,目凝秋寒月,“你可想好了?”

“请。”

“我还要告诉你,此举就算救回了灵儿,也不能使她完全复原,至少有二十年,她不能再成人形。”

“……二十年?”秋寒月面色迥变。

“对,二十年内,她只能是一只狐身。这样,你还救么?”

“二十年……”二十年里,他再也见不到他贪吃贪睡爱哭爱闹爱撒娇的灵儿?

“你若反悔也不打紧,我会把她带回洞府,一点一点医治,无非多耗些时候,六十年总会够了……”

“……我有条件。”

“说。”

“把灵儿交给我。”

百鹞微讶,“把是狐身的灵儿交给你?”

秋寒月点头。

“你养她?”

秋寒月点头。

“二十年里,她只是一只狐狸,你也要养?”

秋寒月点头。

“可是。”百鹞摇首。“我不想我的灵儿受苦。”

“我会让她受苦?”

“你或许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面面俱到。可是,这二十年是你的壮年时光,你身边不可能没有一个女人,灵儿虽然是狐狸身子,心却仍是喜爱你的那颗。你要她在你身边看你和别的女人缠绵,不如现就让她死了。纵算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却不想让我妹子受那等的欺瞒。”

“我会等灵儿。”

百鹞轻嗤,“你认为你煞得住?”

“熬得住!”无该如何,他都要把这二十年熬过去,等到他的灵儿回来。

百鹞细长的眸角内风云变幻,沉冷良久,颔首道:“好,与其听你说,不若让事实说话。我且看你会做什么地步。准备好了么?我这就要打开你的胸膛,取你心头之血……”

取心头之血,不知是情形所需,还是别有用心,百鹞并未让秋寒月陷入昏睡,虽然麻痹了痛觉,但让一个人清醒万分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点点割开,看着平常怦跳在自己胸膛里的血红心脏出现在眼帘之内,看着一只手探来由上收集鲜红血滴……”

取罢血,百鹞旋身,将滴在盂内的血喂入幼妹口内,然后为她行气疗伤。足足半个时辰,秋寒月胸膛大开立在那里,眼未眨,身未移。

秋观云不忍卒睹,别过脸去。这只狐狸头儿,手段如此歹狠,果然不是人!

“把灵儿抱走罢。”半个时辰后,百鹞将幼妹抱出玉莲花,来到他面前,挥神缝合敞开的左胸。“好好待她。”

坐在向醒春山庄借用的马车内,秋寒月抱着怀中小狐,因失而复得而狂喜。便在这时,胸口开始隐隐生痛,逐渐地,痛意递加,到最后,他不得不捧心蜷曲在车上的垫褥内,咬牙挺受,汗水把里外几层衣裳打透。

“我取你心血之时,自然会设法令你无知无觉。但心血毕竟与别处不同,过后的疼痛连我也爱莫能助。”百鹞曾如是道。

“吱吱吱……”小狐狸醒过来,虽不能人语,水汪汪的眸内漾满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