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还混沌着,这一切都似梦似幻,好似睁开眼睛,就是郡王府一样,闭上眼睛,又怕进了梦里,又醒不来,梦靥令人生惧。

猫儿在她怀里拱出来,喵地一声。

她终于清醒了些,推开他手,坐了起来。

矮桌上的烛火,啪啪地跳着火花,徐椀还揉着眼睛,靠坐了一边,来福从被底钻出来,可是奇了怪了,它直奔着顾青城走过去了。

小爪子还挠着他的胳膊,他只搭了一只手,轻易地就将它抱了起来。

猫儿的脖颈上,还挂着那只小小的玉如意,到了他手上更是喵喵地叫着。

徐椀看着它这副模样,更是清醒过来:“它可是真念旧。”

顾青城背脊挺直,回眸看着她,怀中的猫儿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这副模样,可当真没有瞧见过,昏暗的烛火下面,剪影俊秀。

他见她神色恢复了往日模样,目光更是紧了:“醒了?”

她瞪他,凶巴巴地:“什么时辰了,三更半夜的,谁准许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还有我的猫儿,是不是你抱了它去?你给它系玉如意干什么,是你的猫吗?你想要回去就给你送回去好了啊!”

年轻的男人,一脸疲色:“我只是想看看你,白日来过你不在。”

徐椀哼了一声:“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我的猫?”

他目光深邃,也是叹息:“自然是来看你。”

她被他看得脸上发窘,滑倒,抓起薄被这就盖了身上,一翻身背对着他去了,猫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喵了两声。

徐椀也不回头,这半睡半醒之间被人惊醒是还有床气:“抱走吧,抱走吧,还给你,这猫别留我这了,听见没有?”

顾青城一松手,猫儿这就跳了床上去。

说也奇怪,来福似乎更聪慧一些,就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一样,直接到了她的后背处,喵喵叫着。

徐椀被它叫得烦了,回头,又翻身回来。

睡不着,她看着顾青城,还有气:“干什么,怎么还不走?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走吧,我要睡了。”

她从前也一样,睡得半处,要是叫醒了,总要好生安抚一番才行。

少女长发披散在肩头,娇俏自不必说。

他看着她,想笑:“…”

徐椀又坐起来了,拿着枕头扔了他一下掉落在旁:“走啊,我要睡了!”

说话间,屋外又有动静,可能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洪珠过来了,在门口叫了声小姐,这就推开了门:“小姐?醒了?”

惊得徐椀更是无声摆手,叫他快走。

长长叹了口气,顾青城背对着烛火,也是看不清他的神色,他非但不走,还回手拉下了床边的幔帐。

徐椀推着他:“你干什么?”

洪珠才要上前,她赶紧假装应了一声:“洪珠啊,我没事,你去睡吧。”

洪珠也是没有多想,这就退了出去。

房门一动,徐椀可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你干什么啊!”

顾青城身形一动,这就将她拥在了怀里,一手按着她的后颈,直接按着她靠在了自己肩头上面,他低头嗅着她的发香,不敢再动。

“不想让我抱猫,我可以抱你。”

“谁…谁想让你抱了!”

“喵…”

第81章 离他远点

天才蒙蒙亮, 徐椀洗漱一番, 穿戴整齐, 过来拜别爹娘。

徐回昨晚上也没有睡好,浑身不舒服, 赵澜之看了半宿, 一早起来眼底两片乌青, 一脸疲色。徐椀看见,难免也是心疼, 让他好好休息。

赵澜之也不以为意, 不让她上前:“你娘才睡踏实, 你先去吧, 爹送你。”

说着,对花桂使了眼色, 让她在家里好好看顾着些。

花桂自然是应下, 太早了,悄悄地走了床边, 想看看徐回,她耳朵也尖,立即睁开了双眼,这就醒了过来。

徐椀忙是上前, 轻声轻语地:“娘, 还早呢,你多睡会儿。”

徐回一手撑着床边,这就坐了起来。

矮桌上的烛火被走过的人影煽动得跳了好几跳, 徐椀身上穿着宫里宫女的衣裙,头顶也绾了两个小髻。

徐回对她招手,见她上前了,抓着她手让她坐下:“听娘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不愿参与进去,趁着老皇帝还没咽气也定了婚就是,早早成亲少年夫妻感情也非同一般。”

徐椀轻轻摇头,笑:“不,娘,我也想走在前面,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女儿的脸,和她年轻时候很像,她的性子比她要柔和许多,本以为不会像她那样决然,不想骨子里流着她的血,怎能不一样。

徐回点头,拍了她的胳膊:“好,那就照顾好自己,娘也只能送到这了。”

徐椀上前,一低头,额头在娘亲的肩头上抵了一抵:“今生我有爹娘,自然要过得不一样,娘也保重身体,得了空我再回来。”

洪珠直在后面叫着她,说是前面来人了。

徐椀和赵澜之这就往出走,清晨静得不可思议,霍征昨晚上得了消息一晚上没睡,天才见亮就赶车来了。

见了礼,少年手里还提着灯笼,让赵澜之回去就可。

徐椀也让她爹赶紧回去照顾娘了,她和霍征并肩往出走,两个人莫名还生出了些默契来,到了门口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停了半晌了,洪福也迎过来,请她上车。

徐椀知道顾青城并不在车上,只摆了手,直接跟着霍征上了他的车。

小灯有点暗,霍征显然一脸欣喜,上了车就一直在笑,眼底眸光都亮得很,徐椀却知所剩时间不多了,问他熏香的衣料怎么样了,他这才缓过神来,把准备好的料头拿出来给她看。

各种颜色的,各种香料的。

徐椀也将自己包在帕子里的那两块拿了出来,低头闻了闻,果然香气还在。

各有各的味道,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征求了下他的意见:“你最喜欢哪种香的?”

霍征仔细想了下:“味道太浓的话有些俗气,不如用一些小物件来调整,按着个人喜好佩戴配饰,买成衣的时候,一同送了就是。”

徐椀点头:“你这个法子很不错,不过配饰能用什么,也得斟酌,太费工的最好不要,太常见的也不行。”

霍征伸手在腰间的小配饰上捞了一把,香袋这就解了下来:“像你给我的这个,这样就很好,味道也刚刚好。”

徐椀想要解释一下,可他扬眉夸过,立即又喜滋滋地挂了身上了。

话到口边就咽下去了。

已经见亮了,清晨的风凉凉的,霍征把窗帘仔细掖住了:“我娘快到京里了,我让她来的,你见过她的吧,她很喜欢你。”

徐椀整理着布头,各种香味都分开放了,也没太在意他说的话:“她还记得我?”

霍征点头:“当然,我跟她说了,要娶你当媳妇儿,她怎么能忘!”

话音才落,少女手便举了起来。

她是作势要打,霍征却是扬着脸,直接凑了他的身边去:“随你打,随你骂,反正我早晚是要娶你的。”

徐椀瞪了他一眼:“你要再这样没个正经,我会让我爹撤走我的香料和方子,再寻一个能合的人就是。”

他见她一本正经的,也收敛了一些,讪讪地往后靠了靠,光只瞥着她了。

徐椀叹了口气,有点头疼:“我娘说你有些聪明,而且与我家有些渊源,万万不能害我们,所以才找的你,你跟我正经点,正经点。”

少年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笑意,他回身在车里的暗格当中摸了一把,一个东西回头又送了徐椀的面前来。

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他手中的物件,是一把匕首。

看着平淡无奇的匕首,剑鞘上暗纹模糊,看不大清楚,徐椀看着霍征,不解:“这什么?”

少年示意她拿过去:“匕首,这是我在市上挑的,很锋利,你拿着防身。”

徐椀失笑:“我进东宫,身上不可能带这种东西的。”

他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举在她眼皮子底下了:“那也送你,等你出来时候可以带在身上防身。”

她推了,叹气:“还是你拿着防身,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霍征眸色更暗:“我就知道,其实是你不想收我送你的东西,是吧,你看你都送了我香袋,我送你个半旧的,你都不能收?”

他本来想带的,是另外一把。

特别花哨,上面镶满了宝石,是他低价收上来的,可思来想去又怕她用贵重说事,拒收,这就换了刀鞘过来。

匕首削铁如泥,拿着防身刚好。

见她执意不收,也只好放回了暗格当中:“好,等以后你改变了心意,我再送你,先帮你收在这里。”

徐椀不放心,又叮嘱了他几句。

霍征虽然失望,却也很快恢复了神色,正经八百合计了一番,很快将送匕首的事就抛之脑后了。

到了巷子当中,马车远远停下。

外面也是才见亮,天色还暗,光能看见东宫门前人影绰绰的,徐椀掀开窗帘看了眼,提了灯笼先一步下车。

霍征紧随其后,宫墙太高,他抬头看了眼,小声嘀咕了句:“我不喜欢这里。”

徐椀笑,没有回头:“我挺喜欢的。”

他看着她背影,目光复杂,随即跟了前面来与她并肩走。

宫门处亮着灯,虽然天快亮了,灯笼也看不见什么亮了,但是还能看见一人提灯而立,他身形颀长,似乎很容易就在侍卫队当中看见他。

清风拂面,徐椀扬着脸:“霍征,你回去吧,有人来接我了。”

少年自然也看见了,快走两步抢在了她前面,抢过她手里的灯笼给她提灯:“不送到门前,回去也没法对夫人交待,我送你到跟前再回。”

说着扬着脸,直奔着顾青城走了过去。

天边泛起了云浪,青色的天光犹如一幅静默的画面,东宫门前,顾青城也是才到,抬眼就看见了少年,目光挑衅得很。

他没动,眼见着天亮了,随手把灯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很快,霍征先到了面前,四目相对,少年歪头对着他笑了下,随后上前见礼,先徐椀一步对着他微微欠身:“顾将军,霍某奉赵夫人的令来送阿蛮,没有来迟吧!”

徐椀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差点失笑,就站在了他的背后别开了眼去偷笑。

顾青城的目光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他腰间挂着的香袋略微眼熟,看了一眼,透过他的肩头又看向他背后的少女。

晨风一吹,她鼻尖有点红。

他手臂一动,对着徐椀招了招手:“时候不早了,过来。”

徐椀可怕耽误事,快步绕过霍征上前来了。

霍征在她背后又叫了她一声:“阿蛮!”

徐椀回头:“嗯?你回去吧,谢谢你啦!”

少年对着她眨眼,也是拱手:“我才要谢谢你才对,谢谢阿蛮送我的香袋,家里不用惦念,我会都照看到的,你且放心。”

徐椀:“…”

霍征也不啰嗦,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了,转身就走,他脚步轻快,心情也似好极了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香袋连带着一块玉饰直撞在一起,扎眼。

这个人,可真是…欠揍。

徐椀恨不得追上去,把他嘴缝上,冷不防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

“走了。”

“哦,来了!”

她连忙答应一声,跟上了顾青城的脚步。

进了东宫,宫门紧闭。

走过东宫殿外的长廊,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徐椀见他亲自出来接她了,也是好奇,不过东宫耳目众多,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过问。

顾青城走在前面,她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昨天晚上半梦半醒时候,她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那样在他面前闹脾气,想起来,都跟自己生气。

幸好,他也就那么一抱,随后覆住她双眼,让她快些睡了。

她以为她不会睡着,可真是奇怪了,不多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会儿再见,再想起来也有点心绪不宁,只好没话找话说:“小殿下这会儿起来了没有,他知道我回来了吧?”

脚步走得略急,顾青城却突然顿足,害她收势不住一下撞了他的背脊上,捂着发疼的鼻尖一下后退了两步,才是站稳。

转身,他胸口还似有起伏,眼底眸色沉沉:“你离他远一点。”

诶?

才问完李显,自然以为他也在说李显,徐椀不解地看着他:“小殿下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

顾青城向前一步,胳臂一动,手就在她腰间系着的两块玉上点了下。

她佩戴着的两块圆玉,还是李昇送给她娘的那两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顾青城压抑着的怒火无处发泄,也压着腔调,他站直了身体,仿佛那少年就在眼前,沉沉道:“霍征,我让你离他远一点。”

第82章 他的眼泪

四目相对, 徐椀坦然。

天边像是被谁掀开了黑幕, 周边都亮了起来, 长廊的这头,顾青城目光灼灼, 当中有多少怒意多少恼火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得到, 才要别开眼, 突然背后传来了啪啪地拍巴掌声音,他转身过来, 李显带着人从长廊的那头走了过来。

“啧啧, 我说表叔怎么坐不住了, 原来是接人来了啊!”

“…”

徐椀连忙上前见礼, 李显对着她勾着手指头,她连忙走了他的身侧去, 叔侄见面, 李显对着顾青城也是眨了眨眼睛。

随即,一行人转身, 这就往后殿去了。

徐椀总算松了口气,低着头跟在李显身后。

李显脚步不快,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是笑:“阿蛮, 是不是要好生谢谢我?我是不是解了你的围?嗯?”

她点头, 敷衍笑笑:“是了,多谢小殿下的解围,不过阿蛮也不知道什么围, 还请小殿下解惑一二。”

李显站住了,也看了眼落后的表叔,压低了声音些:“小婶子,你确定现在要我给你解惑一番?不然等表叔到了跟前,再仔细问问他?”

徐椀顿急,诶呀一声,忙是揖了揖:“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快走快走。”

李显笑,加快了脚步。

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都远远跟着,唯独徐椀站在身边,低头疾行。走了后殿去,李显让人候在殿外,他带着徐椀和淑娴进殿请安。

太子李丞咳嗽不停,近日也是身体欠安。

徐椀不敢抬头,就跟在李显身后,不消片刻,顾青城也走了进来,周太傅也在,李显坐在案前,这是要考他课业。

太医院也来过人了,煎了药。

小宫女给端了过来,多年来受着顾青城的推拥,李丞在他面前,已少有防备,药喝下了,压了片刻,不怎么咳嗽了。

也是长长地叹着气:“父皇时日不多,我们得早做准备。”

顾青城嗯了声,令人奇怪的是,前生一直奔着那把椅子的二三皇子,都似不那么热衷了,许是他战功赫赫,站队太早了?

李昇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似乎他也一直消沉,之前见面,他也多次暗示有辅佐之心,平时整日在天香楼听曲听道,朝中事多不大管了。天已大亮,周太傅才拿了李显的课业过来给太子查看,殿外有人来报。

李丞接了密报,直皱着眉。

他直接将密信递给了顾青城,后者看了两眼,也是皱眉。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昇出城了。

据说是去万理寺给皇帝请愿了,也没带多少人,天亮就走了。

顾青城连忙叫人继续跟进,放不下心来:“二哥从来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无,不守着宫里也不放心,臣弟进宫看看。”

李丞点头,叹息:“也好,有你坐镇,我也放心。”

一听他要进宫,徐椀也抬起了头来,顾青城转身就走,眸光触及到她了,也无波澜,大步出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