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姑在边上一直侍着,眼见没说上几句两人就闹成了僵局,心里急的不得了,却又不好直接开口插下话去,脑筋一转,她急匆匆到偏厅沏了一壶茶水,送了进去棂:

“晋王殿下,您请坐,这是上好的雨前云茶,刚刚沏好,先用茶吧…小姐心头带着气,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么一打岔,气氛稍有缓和。

“嗯,她恼也是在理的,算来是本王做了错事在先,再趁这个当口重新提亲,的确容易让人想歪。”

拓跋弘顺着云姑姑给的台阶下来,缓了缓脸色,坐到了边上的扶手椅上,眼神却在云姑姑和慕倾城两人身上流转。

昨天见云姑姑的时候,他感觉慕倾城对自己别有情意,这云姑姑是一心一意想让她家小姐嫁进王府,在进倾阁之前,他原以为来此道个歉,好言好语说上一番就可以成事,真没想这慕倾城的心,全不似云姑姑所说,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哪有半分爱慕之意。

他心头闷闷不快,却见“慕倾城”眼神复杂一闪,淡淡的发话:“云姑姑,我和晋王说话,轮不到你多嘴,往边上站着去!”

嗓音温淡,却有威利之色,云姑姑立即噤声,将另一杯茶送到琴台边上的茶几后,便收了茶盘,退到边上,本想用眼神示意这个姑娘,别把事情办砸,可她没理会她。云姑姑很无奈,只能干着急。

金凌自是明白云姑姑打圆场为的是什么,瞟了一眼那盏茶,没有再以利词相逼,空气里传来晋王轻呷清茶的声音,很从容,这人就算是理亏,也能令自己处于不惊不扰的状态,可见城府极深。

她眯眼看着这个英姿勃发的男子,生的确雍容高贵,加上满腹才智,当真能让没有见识的闺中女子痴迷贪恋。

可最是无情帝王家,越是有身份,生性就越凉薄,贪图权位的男人犹其没心没肺,这世上有几人可做到像父亲那样,能站在高位,还能给妻子最大的宠爱?龙苍大地上,更难找出这样稀罕的人来,举目而望,皆是薄命的红颜,薄幸的夫郎。

好一阵幽静,各怀计较,各有思量。

许久后,金凌忽幽然一叹,吐出一句:“殿下,倾城自幼仰慕你,你可知?”

“咳咳咳…”

说的甚为直白,令喝茶的男子不自觉的呛到了茶水,失了态。

拓跋弘是好一阵惊错,前一会儿言辞激厉,后一会儿突然表白,他还真是难以跟上她的思绪。

不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子向自己倾吐爱慕之情,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很公式化的说辞,没有羞涩,嘴里说喜欢,目光却澄流的翻不起半分涟漪,就好像这话完全不是她说的,而是在替别人陈述某个事实罢了。

“弘以前不知,现在知晓了!”

她能表达的这么平静,他自能应答的相对淡然,活了二十几年,生平第一回发现和一个女人交谈有点意思,他想看看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并坦然的接受这个女子直勾勾的探视。

“殿下不知,那是殿下从未曾把倾城眼里,但与倾城而言,在太后将倾城指为你元妻之后,你在倾城眼里便是天神。殿下不光是国之栋梁,更是天下少见的奇男子,文才武功,样样让天下人惊传,人品高洁更为谋士们所推祟。”

闻言,拓跋弘不觉挑起半边如剑锋一样的黑眉,很惊讶她会给自己如此大的褒赞,正当心头微喜,却又听得她的语锋忽然急转而下,眼神也变的不屑:

“可是,你却在倾城的婚事上如此的不负责任,真的很让人失望——

“殿下,何为责任?您可清楚这两字的份量,一个昂扬七尺的伟丈夫,若对一个女子都负不起他最起码的责任,又如何担负天下人的责任?如何去保家卫国?又如何为西秦王朝创造新的辉煌?”

她将“责任”两个咬是如雷般响亮,几个反问又急又快,挟着万马奔腾之势,狠狠击拓跋弘心窝上。

紧跟着,她语气又一缓,垂下长长的睫毛,淡言道

“是,倾城自知论才,不及你万分之一,论貌,那简直是无盐转世,论权势,你是天,我是地,你是月亮,我只是一颗亚个儿就不会发光的星星。你看不中我,成啊,到皇上那头旨退婚,倾城受点委屈,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你一年一年的拖着,给着倾城一个幻想,却在大婚前狠狠击下一拳,这算什么?晋王殿下,挟势欺人,这可是明主所为?始乱终弃,那可是大丈夫本色?试问这样一个你,我慕倾城何苦还要委屈自己,去成全你?身为人上之主,若不严以律已,若不能克已奉公,何为天下百姓之表率?”

从来没有人把拓跋弘骂的这么惨过。

原本微笑的脸孔,全是吃瘪的难看之色。

这些年,他功绩卓著,收失地,赈灾民,修国制,被人夸赞,倒时常有,遭人恶骂,这可是头一回,而且,还被人骂的狗血淋头。他想辩驳什么,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没有立场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掩视——

这个曾经被自己鄙视到尘埃里的女子,缓缓站起,傲然而视的眼神,是何等的凛凛不可犯,此时此刻,他有的是止不住的心虚,就好像眼前斥责于他的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而是一个满身智慧的长者…

这些年,他见识过无数或美丽或聪慧的女子,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带给她如此强大的震撼…即便心里是恼羞的,却依旧忍不住用一种欣赏的眼光去审视;又或者因为,他素来爱才,常常鼓励食客们直言不讳。

不知是谁说的: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哦,对了,这是九无擎在谏言时曾说过的话,两人虽是死对头,但是,这话,他觉得极好,便引以为戒。然而权位之上,很多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做的更多的是迎合,或是含蓄而谏。像这样赤~裸裸把他训的一文不值的,她是第一个。

他会觉得被叱的脸面无光,却没有因此而勃然而怒,大概是因为爱才之心在作祟,或者是,他在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某些故人的影子——她身上透着某些只有“小凌子”才会有的脾性,令他恍惚走神。

久久的宁静,久久的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久的他快成为石雕,只有鼻际的气息在无声的吸纳。

“晋王,你还有话可辩说吗?倾城有没有说错半句话,若有,请指正,若没有,就得倒歉…你必须怀以十二万分的诚恳向倾城倒歉…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光凭你的一个倒歉,完全弥补不了什么。但是殿下,身为一个有担当的国之栋梁,知错而改,那是一种高洁的修养…这并不是倾城在矫情,而是晋王你作为一个有德才兼备的品质,所应该具备的操守…”

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她的气度傲然不群,这样的她,是他以前不曾见识过的——是她以前藏的太深了吗?

没有毁容前的她,总是柔质彬彬,安静的就像是一副很不起眼的画,挂在满室墨香的书房内,只觉得它与整个书房很不合调,看着在眼里,让人不舒服——那个女孩子从不曾给过他如此强烈的震撼,像极了“小凌子”训人时的样子。

“倾城…”

认得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忽然发现这名字,其实很好听。

他站了起来,一手负背,缓缓走到琴台前,瞄了一眼那张朴素无华的七弦琴,极慎重的想了再想,才说:

“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认得你?”

说的甚为婉转。

金凌挑起秀眉看着。

“知错而改,善莫大焉…弘在这里诚心向你赔罪,先前不识,有所错待,是弘错了…”

表情诚恳,语气真挚,凭着金凌多年的阅人经验,如果他不是很会演戏,那就说明这人不算坏到无可救药。

但她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认错赔罪,她要的是将他逼入绝境,于是,淡一笑,接道:“是不是有些迟了,道歉是必须的,给你机会再重新开始却没了必要,殿下休书一封,你我恩断义绝…从此各自婚嫁,已再无关系…”

狠绝的话,并没有说完,云姑姑再度蹿了出来,脸色苍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极度紧张的劝道:

“小姐,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殿下即已赔罪,您就成全了殿下这份心思吧…古来女子从一而终,小姐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自毁前程啊…求小姐三思…”

舒展的眉不觉拧打在了一起,唉,这个姑姑真爱打岔…

拓跋想不到这个姑姑居然会再度为自己说情,心下不由得又惊又奇又怪,而慕倾城闭嘴之后,当真就露出了犹疑之色,这令他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而后,又在心下不觉暗自琢磨,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一时之间,他也拿捏不定,心思转了几个弯后,他淡定的对答道:

“倾城,弘以往有所错待,他朝必全心相待…更会派人去寻遍天下神医,为你医脸上之毒…”

这话,乃发自真心,可听在金凌耳里就完全走了味道。

她想:说来道去,相貌丑,总归是男人最最在意的,心里很不舒服,冷哼了一句,本想再损,却看到云姑姑在冲她使眼色,她只得生生咽下那些还没有脱口的冷嘲热讽,一番沉思,心下便有了主意,淡道:

“殿下,你要机会是不是?好,倾城可以给你…但是倾城有条件!”

这话,令拓跋弘既喜又忧,喜的是她总算改口,忧的是,只怕她又会出难题了。

“什么条件!”

“发一个誓,在鍄京城的城头,向所有臣民宣告:你拓跋弘,一生一世只娶我慕倾城一人…晋王子嗣所出,必为慕倾城所生,慕倾城此生若不能生养,晋王终身不能另纳姬妾…若违此誓,西秦王朝必为他国所覆…永生永世成为他国之奴!”

这誓,毒的厉害!

铿锵落地后,令跪在地上的云姑完全僵住。

云姑就像在看怪物一般,用一种无比惊骇的目光瞪着这个刚刚还说会顾全小姐心意的女子身上,这样的誓言,简直是在荒天下之大谬。

先不说晋王是何等的尊贵,单是一个寻常男子,也做不到她嘴里所说的:一生一世只娶一人,生无所出,还不许纳妾?

这世上,生无所出,令家族断子绝生,那是大不孝。

更何况晋王还极有可能会成为国之储君,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王。

试问一个帝王怎么可能没有三宫门院?

“小姐…这怎么可能…”

嘴巴就像被黏住了一般,困难的挤不出字来。

那双明灿灿可夺人魂魄的灵眸,晶光一动,无视云姑姑难看的脸色,直视着那个脸色一层层被抽去的男子——那种震惊,那种难以置信,那种感觉被愚弄的愤怒在他脸上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在云姑姑的质疑声还未说完的时候,低沉的打断:

“倾城,你这是故意在为难我?故意报复我是不是?”

“怎么?你觉得这是为难吗?我怎么不觉得!”

金凌轻轻一笑,眼里的流光就像天上的朝霞铺展开来:

“你会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一点是不是?如果做不到,就别打倾城的主意!晋王殿下,一个女子并不是非得嫁人才能活下去,你认定这是在为难,那是因为你不曾动情…如果你没有放下心思喜欢一个女人,你就会认为这是刁难。可事实上,不是——”.

她把最后两字咬的分外响亮,紧接着又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仅仅是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世人常说情深不俦,便是如此!晋王殿下如果真想有所补偿,就给倾城这样一份倾城之爱,否则,就请带着你全腔的诚意回去晋王府去做你威风凜凛的亲王,不必再来镇南王府腥腥作态…”

“你…你竟敢说本王在腥腥作态?”

手袖中,拓跋弘将自己的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心头压着的那份气在一个劲儿往上冒——他是王爷,除了在皇帝跟前受过气,何曾在其他人跟前,如此被奚落——这样的挑衅,这样的不留情面,脾性再好,也会被激怒,终于破口怒吼了一句:

“我看你分明就在无理取闹…”

“好,那你就当倾城在无理取闹好了…殿下有殿下的苦处,倾城也有倾城的原则,嫁入晋王府,与人共侍一夫,和满府女子争风吃醋,倾城做不到。殿下若是答应不下,那这桩婚事,从此休要再提起…”

“你…”

面对他干脆利落的否决,拓跋弘气结于心,厚实的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

“啪啪啪…”

一阵不识趣的掌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紧闭的窗台被人拎开,露出了龙奕那张俊美的笑容,另有一个风神玉立的漂亮少年斜倚在窗台,正似笑非笑的冲着里面的人拍着那双净白的手。

“骂的好…”

龙奕哈哈笑着,乐不可吱,一手支着窗台,轻轻跃就跳了进来,一双闪闪夺目的虎眸,落在金凌身上,心里则在不停的嚼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一个女子并不是非得嫁人才能活下去,你认定是在为难,那是因为你不曾动情…”

“如果你没有放下心思喜欢一个女人,你就会认为这是刁难,可事实上,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仅仅是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世人常说情深不俦,便是如此!”

“晋王殿下如果真想有所补偿,就给倾城这样一份倾城之爱…”

真正的慕倾城,自不会提这样苛刻的要求,会提这样要求的人,在这世上,只有琬儿——这个丫头在用她的眼光考验晋王,她这是想给慕倾城调教一个好夫君?

可能吗?

不管想样,这个小女人的这番话,实实在在让他大开了眼界!

“景天总算是见识了何为铮铮奇女子!”

另一个陌生少年呵呵一笑后,以一个漂亮的身姿跃了进来,

阁楼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他们二人突然冒出来,而消散了下去。

金凌抽了抽嘴角,瞟了一眼这两个爱偷听墙脚的家伙:龙奕干这种出格的事,她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云国的太子,怎么也尽干这种“无理头”的事。她没把注意力在龙奕身多停留,而在那自称“景天”少年身上,回来巡视。

来镇南王府的前,逐子已经跟她提了云国太子的事,说这家伙闲着没事,昨儿个已向西秦国的皇上递了国书,有意结两国秦晋之好,云国的国君欲为他身边一只封了名号,却从不曾真正在朝中现过身的燕王来求亲,求的正是慕倾城。

云国这地儿,金凌去过,那边的风俗比起西秦较为先进…那边的国君,以仁治天下,以法治得人心,风气甚为清明,却不晓得他们怎么想到要求让倾城去和亲。

她转着了一个身,一身浅湖色的罗裙,在众人眼里划出一朵优美的旋弧,身材妙曼,甚为撩眼,绕着两个不请自来的贵客转了半圈,不留情面的落下奚落之辞:

“两位公子,若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呢,可以去吃吃花酒,做这种爬窗的事,本姑娘以为,实在有损尔等的形象!”

“不不不,我觉得吃花酒,不及在这里看戏来的有趣…这种戏码,那可是千年难听一回,怎么可以错过…本公子一向喜欢爬窗,你不必放心上,也不放心我的明誉有损…倒是太子,身为一国之储君,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传出去,就有点…那个了!”

某人脸皮一向很厚,嘻嘻哈哈,没一点正经,完全不以此为丑。

“咳咳咳…”

墨景天无辜的干咳的几下,用白玉的手掩着唇:

“其实,我是误听贼言,说什么这里风景独好,我涉世不深,一个情不自禁,就被骗了上来了。结果发现风景不算佳,戏份却是绝好,当真是令人生趣了一番。慕小姐…在下墨景天,慕名而来!”

年轻的俊脸露着得体的笑,优雅的举止,彰显着其人良好的教养,肤白如玉,不像龙奕和拓跋弘那般皮厚肉粗。

而,所谓的慕名而来,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慕倾城在这镇南王府内,可没有什么地位,在外,既没有才名也没有貌名,这种理由,好笑,并且,古怪。

她很纳闷,云国怎会在这个时候来插到这么一脚?

为什么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人的目标不是慕倾城,而是她金凌呢?

待续!

下章,九无擎来了…

诸公子争婚——再见九公子

更新时间:2012322 12:05:48 本章字数:9933

十.

这间阁楼上的花厅,并不大,多了两个男子,显得有点拥挤。

这时,楼梯上,又咚咚走上人来,拍开珠帘,来的是镇南王东方轲,他探着头,冲龙奕和墨景天瞅了一眼,不觉苦笑的对“倾城”道:“两位公子既然都进来了,还不快让人泡茶…”

刚才,他想拦,没拦住。

侍立在边上的碧柔正要去沏茶,金凌淡淡叫住:“泡什么茶,倾阁内,不会招待不速之客!”

东方轲一阵尴尬,皱眉——心内纳闷,这孩子怎么说话越来越放肆,以前那温驯可人的脾性,去哪了?

那龙奕向来很自来熟,摆摆手,随意的坐到了花桌前:“不用招呼上茶,自己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还自己人呢?

金凌横去一眼。

墨景天却是抿嘴而笑,清澈如水的眼晴,并没被冷淡而不愉快,这人正以一种有趣的眼色打量因为他们突然冒出来,难看的脸色渐渐又恢复沉寂的拓跋弘,说道:

“茶倒是不必了,景天现在不渴,现在,景天好奇的是晋王殿下要如何回答慕小姐?嗯,要是晋王殿下觉得这誓没法发,或是自认没办法做到慕小姐的要求的话,这机会算是白给了。慕小姐,要是晋王不想要这个机会,请留给我云国燕王,我义兄性情温和,我云国民风淳良,可许小姐这个心愿,一生一世一双,独你唯一,至死不渝…”

龙奕差点跌倒,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景天老弟,比他还能拆晋王的台,于是眼神左右一瞟,但见晋王沉起了脸孔,臭丫头微微一皱眉,东方轲有点傻眼,跪在地上云姑姑楞着,守在金凌身侧一直不出声的青子漪则是满脸惊奇,侍婢碧柔“喔”圆着小嘴…

“喂,小鬼,你们云国的那个什么什么燕王,连求个亲,也要由别人代劳,终日藏头缩尾,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还有,你又不是他本人,怎能替他作了这个主?”

他闲闲的坐着,笑眯眯的损着。

这墨景天年纪很轻,龙奕叫他小鬼叫的极为顺口,墨景天呢,脾气很温和,并不和他斤斤计较,温温一笑,答:

“我家义兄性情中人,好隐世山林,不问世事,神仙一般的人物,谁嫁他,便是谁一辈子的福气…”

一派闲适,温润的笑容,认真的凝睇在金凌身上,似乎不藏一点坏心思。

越是笑的无害的人,心机越是深。

这点她是个中楚翘,可她就是想不透啊,这个人怀的是什么居心?

龙奕也正在思量这个问题,实在想不出道理,随即便把注意力落到了拓跋弘身上,他原以为这个小妞一定会完全否定了这个家伙,没想到她还能给机会…嗯,貌似地上这个跪着的云姑姑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拓跋兄,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哦!条件苛刻,答不答应,听凭选择,或是做不到,便把信物奉还…快,下决定吧!你办不了的事,别人可排着队等着抢…”

龙奕笑着催了一句。

金凌一听这口气,嘴角隐约一抽,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拍卖”,不由的恼火的冲那个痞货狠狠瞪去一眼,人家翘着嘴儿直笑,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直打量,那光景,似乎早已把她当作了他的属有物,她背上莫名一凉。

嗯,正常的逻辑下,为一个女人许下这样的誓言,立誓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拓跋弘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人家是一个聪明人,但是,再如何聪明的人,遇上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也会没辙。

这个女人,既没有“才”,也没有“貌”,待他不仅不温柔,而且相当不友善,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下属的禀述,面对这样的刁难,他大可满口拒绝。

但是,他却犹豫了。

慕倾城就像一个迷,浑身上下透着难言的神秘,挑衅的言辞,令他愤怒,同时又激起了他征服的。

这种奇怪的念头,在他心头挣扎。

他清楚的知道,拒绝的结果,失去的会是什么。

如此前后细思量,他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容弘想想,明天晚上再回复你,如何?”

拓跋弘吁了一口气,沉沉的问。

慕倾城这个人身上有太多不合常情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他需要好好再琢磨琢磨。

金凌转了一下灵活的眼珠子,看到云姑姑眼巴巴的在瞅着自己,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晋王为难的话来,便点下了头去:

“可以!”

倘若他当真马上给出答案的话,反而不像晋王的脾性——拓跋弘是一个慎之又慎的男人,这样的回答,金凌一点也不奇怪。

她没有挖空心思的来整他,倒是令拓跋弘微微有点意外。

“那,告辞!”

再度深瞄了一眼,慕倾城眼神极为平静,但他总觉得,她是有意给他这一个机会的,另外,他甚为奇怪,这个自小就认得的小女子,骨子里何时生出了这么一身傲气?

“不送!”

两个字,干净利落,那口气全无闺阁女子的腼腆,散发的是江湖人的不羁和洒脱。

墨玄色的身影转身,拓跋弘和阁里的几个男人打了一个招呼,离去。

金凌待他快走出门去的时候,又丢下一句:“若做不到,明日请把信物归还!”

离去的身影一顿,没再吱话,消失在楼梯口。

楼道上传来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小楼内,则是一片安静。

深深吸进一口自开启的窗外吹来的冷气,金凌瞅了一眼房里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番唇枪舌战已经宣告结束,其结果是,她顾着倾城的面子,放了拓跋弘一马,这实在大违她的行事作风,可她不得不考虑倾城本身的心思。

“你们也走吧!我累了…墨太子,龙少主,请吧!云姑送客…”

婷婷袅袅的转过纤秀的身影,站在窗前,冷淡的口气,显示了她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龙奕哪肯就这么被人打发掉,立即扯开无耻的笑:“不必送,我打算留下吃饭!镇南王,烦你把好酒好菜端上来…小鬼,要不你也留下,一起吃顿便饭…”

这口中气,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年轻的云太子笑的斯文,正想答应,继续闹腾,楼梯上忽有人噔噔噔跑了上来,是吕总管急匆匆的冲了上来,老脸极为激动的直叫:.

“老…老爷…九公子和十公子来了…在门府口…正往这里走来…”

东方轲一楞,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反问过去:“九公子怎么会来?”

九无擎很少到臣僚的府上走动,尤其这五年,他除了进宫,几乎足不出户。

这事,金凌是知道的,她奇怪的是东方轲的表情:回过神后,他兴冲冲就跑了出去,满带欣喜,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