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走出府邸,府门外另外停着一辆马车,他一时想着心事,倒也不曾多注意。

等骑上马带着安青正要走,他才看到十无殇扶着九无擎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公子府的侍卫将准备好的轮椅推到过来,九无擎扶着坐了上去,十无殇推着,两个侍卫跟在身后,一行人往里面而去。

在这样一个时候,看到这样一张冰冷没表情的脸孔,拓跋弘立马勒着缰绳,猜不透他到底所为何来?

自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拓跋弘就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引为劲敌,起初的原因是,他得尽了父皇的宠爱。

很多年以来,拓跋弘一直弄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宠他如已出,甚至一度,将天下兵马的大印放到了他身上。

令拓跋弘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个比他仅仅只小一岁的少年,天赋的确了得——他曾经在短短三年时间,替父皇建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整个公子府十三太保所属兵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曾令分裂缰土的诸侯闻风丧胆。

拓跋弘记得,此人和他同一年入西秦,所不同的是,他是以嫡子的身份认祖归宗,而他呢,是以帝王义子的身份进了公子府。

公子府养的皆是出类拔萃的“利器”,每个太保,无论是才学还是身手,皆为万里挑一的顶尖人物,进去公子府,想要被府中其他太保所认可,必然得俱备非常之本事。

许多年以前,有很多自命不凡的人,挤破了脑袋想入公子府:因为进公子府就意味着前途无可限量,意味着将会披上一层尊贵的身份,但是,活着进去,真正可以成为太保的,为数其实极少极少。

这个叫无擎的少年,仅仅花了一年时间,便令誓死效忠于父皇的五位太保接纳于他,两年后令所有太保刮目相看,三年后,十三太保以他马首是瞻,十五岁的他,俨然就是公子府的半个当家人。

只是那几年,连年征战,十三太保折损了好几员猛将。

九无擎十六岁那年,公子府大公子和二公子先后阵亡,群雄无首之下,父皇毫不犹豫的将兵符交到了九无擎手上,其他比他年长的太保,无人不服。

而后三年,十三太保南征北战,西秦国天下能大定,公子府居功至伟。

等到论功行赏地,父皇欲收回兵权,这九无擎倒是乖乖上缴了兵符,但是,其他几个公子,或是有了贪婪之心,或是生了离意,终于爆发了一场大乱。

诸位公子起而造反,九无擎借乱出逃,繁华的鍄京城卷进了一场突来的腥风血雨,最后,平定这场大乱的人,正是他拓跋弘。

九无擎掌兵符时,拓跋弘并不受重用。公子府举兵而乱后,拓跋弘强势出场。

最后,九无擎还是拓跋弘亲自捉拿回来的,他原想将人灭口以绝后患,是镇南王东方轲拼命力保,才让他有机会活着被带回到了父皇跟前。

一番严密追查证明九无擎并没有参加叛乱。

那一年,拓跋弘监斩,将公子府内三公子、六公子,八公子,十一公子全部斩首于菜市,独独留下了七公子,九公子和十公子三条性命。

对于这件事,拓跋弘曾在暗处细细研究,九无擎虽然没有叛乱,但是,他知情不报,还趁乱从宫里秘密带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什么,什么来历,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叫她九夫人,是父皇身边最最得宠的女人,进宫已有些年头,并没有受封为妃,无名无份,却为父皇生下了第七子:拓跋曦——一个被父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皇子。

公子府生乱后,这位九夫人突然受封为贵妃,一个月后,宫中传出,九贵妃自残,幽禁未央宫。

据拓跋弘知道,九夫人和九无擎关系极为微妙,有人猜九无擎是九夫人的娘家人,当然,这只是猜想,具体是什么关系,除了帝王的心腹,没人知道。九无擎之所以可以逃脱死罪,应该是九贵妃在后宫吹了枕边风——从九无擎时不时入宫亲手教七皇子习武练字这件事来看,可见冰山一角。

公子府经此一乱,父皇虽然依旧倚仗七公子和九公子,可不再重用。

他们被恩准不必上早朝。

但是,朝中若有什么大事要事,父皇还会派人请他们进宫商议,中肯而有利于国家利稷的谏言,帝王还是会采纳,只是再不放实权——给了他们无尚的尊荣,却架空了他们,整个鍄京城,他们都可以自由来往,可若想出皇城,必须有皇权授命,否则休想离京半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为了避嫌,这几年,九无擎几乎不和朝中大臣有所往来,今日,他怎么会突然拜访镇南王府?

拓跋弘着缓缓进镇南王府的九无擎,心头疑云重重…

东方轲才出倾阁,就瞧见九无擎的轮椅在十无殇推驶下往这里滑过来,依旧戴着面具,暖暖的阳光照在银色面具,泛出的是一道道清冷的银光,那双睿智的眼,低垂,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阁楼上,金凌半启花窗,眯眼看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子,紫衣的十无殇微微而笑,墨袍的九无擎面无表情。

待转到阁前花坛时,九无擎缓缓的自轮椅上站了起来,冲着脸上浮出激动之色的东方轲很恭敬的行了一礼:

“轲伯伯,多年不见了,近来身体可还好…”

冰森森的声调里,流溢出隐隐约约的不知名状的情绪。.

东方轲呼吸一痛,急步上去,一把将人熊抱,声音暗哑的直道:“好,轲伯伯没有什么不好…无擎,你呢,你还好吗?这些年…唉…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鼻子一腔,眼角已然湿润。

九无擎伸手拍了拍东方轲的背,只一下,而后,淡淡的回答:

“无擎很好!一切如意!”

“如意?”

东方轲推开了九无擎,大大的手掌轻轻碰了碰他那张冰冷的面具,手掌微颤,喃喃的道:“关在公子府这么多年,如何能如意得了?如何能?”

阁楼上,花窗半掩,金凌正倚在窗后,看得很是诧异:他们很熟?

她注意到了,东方轲用了一个“关”字来形容他的现状——君臣之间的问题果然很大。

“怪事!”

耳边一声低咕,她回头瞄了一眼,原来龙奕也在看,眼里露着疑惑:“这家伙怎么来了?”

他感觉到金凌在瞅他,收回了视线,深深一睇,他并没有忘记今天他来的目的,这个可恶的小女人,一早醒来就搞失踪,若不是时候不太适宜,他早把她拎回去了。

“臭丫头,我们的账,以后慢慢再算…”

他低声道中,冲她眨眼,又努嘴:“先猜猜,他会来办什么事?”

基于十三年前的情份,他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和她联手一致对外。

“肯定没什么好事…人家是狐狸祖宗!”

金凌低哼一声,咬着牙。

这祖宗,也许是来找龙奕算账的,也许是冲她来的,总归是没按好心的…

坏话是说不得的,才这么说了一句,楼下正在和东方轲叙旧的九无擎,懒懒的抬头,冲他们瞟来了一眼。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眼珠子,镶在那片银色的面具下,几缕精光就如流星般闪过,从她脸上,慢慢的移到了龙奕身上,不曾移开。

东方轲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窗前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站在一起的两人,他的第一直觉是,楼上那对很有夫妻相。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东方轲只觉眼皮跳了几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要如解释这一奇怪现象,吱唔了一声,才道:“无擎,这是倾城,以前你见过的…那位是龙少主…呃,他们…”

他没想好要编个怎样的说法。

“嗯,我正想见倾丫头还有龙少主,有几句话想与他们说说!”

这话令东方轲觉得,此番九无擎过来,并不是来找他叙旧的。

“好…那到里面坐吧…”

东方轲没有拒绝,自作主张的将人引进了底楼的厅室。

楼上,龙奕摸着鼻子,眨着含笑的眸,抱起胸:

“传说中的九无擎,足智多谋,心细如尘…但凡过了他眼的,什么都瞒不过他…喂…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要倒霉了你…”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意思是说,这人是冲你而来的,你已经露馅了!

心头微微一惊的金凌,啪了一下把窗户关上,闷闷的骂咧了一声:“笑话,他说见便见?他当他是谁来了?”

一转头,才瞧见那个云国太子,正在她的琴台前,细细的看着琴案上的雕工,并不在意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像他来这里单为了看这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琴台罢了。

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少年!

“小朋友,如果没事,就请回!我这里不留饭!”

墨景天立即抖了抖嘴角站起来,不自觉的往自己身上瞅了瞅,人高马大,锦衣玉带,年纪也不小,怎么在她眼里,自己是个“小”朋友,而且穷的要来蹭饭?

他哂然一笑,摇头,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子,真想辩说几句,楼梯上,又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东方轲再度走了进来,一张老脸上难得的荡开着一朵大大的笑容:“倾城,九公子来了,下去见见吧!”

“不见!又没交情又不熟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的全是居心叵测的白眼狼。

冷淡一句,浇掉了某人满头热情,东方轲才微微舒展的眉心,又再度凝上:“倾城,去见见吧…虽说不熟,可小时候他总归救过你一命…若不是他,你的小命早没了…还有,九公子这番送来好些稀罕药材,说是可以治你的脸…”

九无擎小的时候救过慕倾城?还能治她的脸?

金凌心头不觉一动。

东方轲正在想要怎么劝她下去,但觉眼前一闪,她已不吭一声往楼下而去,他一怔,马上跟上,走了一步,才又回头笑着对房内的另外两个大人物抱拳说道:“两位公子,不如一起下面去喝口茶!”

龙奕扬眉应了一声“那是自然”,跟了那道倩影而去。

楼下厅室,已上茶,飘有茶香,九无擎带着面具,自不能喝,他静静的坐着,一边的案台上放着一些礼物,都用朱红的锦缎包着,高高一大撂。

一道纤秀的身影晃进了九无擎的视线,身材高挑而纤细,戴着面纱,湖蓝色的裙,就像春波荡漾的清澈湖水,印着满天的蓝,在眼前晃啊晃,一圈一圈的涟漪,煞是迷人。

明灿灿的眼眸直逼而来,一如昨晚——不,昨晚的月色不够亮,不足以折射那抹让人感觉惊心动魄的流光,今日,他终于看清了这双独一无二的眸子。

是她!

宽袖之下,他的手轻轻捏成拳。

如此熠熠生辉的漂亮眼睛,除了这个自幼不按常规教养出来的孩子,还能有谁配得上?

“无擎,倾城来了!倾城,还不快拜见九公子…”

东方轲热络的给他们引见,将不太情愿走近的慕倾城一步步推到了九无擎跟前,一边笑着自圆其说:

“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害臊怕生…”

龙奕听了嘴角直抽,想到大清早这母老虎那凶悍的样儿,再想到刚刚她把堂堂晋王狠狠摆了一道,实在没办法把这个可怕的女人和“害臊怕生”四字联系在一起。

缓缓站起来九无擎,目光一如平常的沉寂。

四目凝对,各有谋算。.

也不见得九无擎是如何出手的,但觉一阵风过,眨眼之间,那掩着金凌脸孔的绡纱无端端应风垂下,众人眼里立即映进一张可怖的脸孔。

这举动,令所有人一呆,谁也没想到,九无擎一上来就是扯掉了别人脸上的面纱,既无礼又放肆,偏生他做起来是如此的理直所气壮。

金凌立即警钟大响,满身戒备的退后一步,微微不快的叫:

“九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无擎没有说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在她那张层层生癣起皮的脸蛋上一寸寸的端祥,似乎想将她这张脸孔深深烙到心上一般。

这张脸,扮的和慕倾城丝毫不差,缘于绝顶高超的易容术…

九无擎不露声色的打量着,细细弯弯的秀眉,挑起来的时候,只觉英气逼人,不见妩媚春色,瑶鼻很秀气,唇瓣很娇小,牡丹红,不曾染唇色,娇润亮泽——

和记忆当中自是大不一样了——

十三年不见,她已长大,大到不需要他人保护就能独挡一面,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玩闹的小娃娃…

待续!

诸公子争婚——10

更新时间:2012323 15:47:35 本章字数:11226

十.

“无擎,你在看什么?怎么了?”

东方轲被九无擎这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九无擎收回了视线,眼都不眨一下,声音极为冰冷的答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倾城的脸烂得怎么样了?当年毒去不尽,才致令脸上的癣年年复发。还好,情况不算非常严重,可以治!”

原来他也知道倾城的脸是因毒所致,她疑狐的瞄着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盒,几缕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再度把冷淡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

“倾城,这些年,我虽没有过来看你,但,答应雪姑姑的事我还记得,这里有些药,你拿着用。我找了很多年才找齐这些药材,拿下去熬着吃,先把身子里的毒去掉,以后,再治脸…假以时日,必能还你容颜…嗯,把手伸过来。我来给你确诊一下…”

九无擎懂医,他竟要给她看脉,这一看脉,誓必露馅。

金凌心中顿时警钟大闹,正想将手藏到身后去,也不见他如何出的手,那略嫌削瘦的手指,就如灵蛇般缠了上来。她只觉手腕上微微一凉,命门早已被他扣住,她想抗拒,指间力道一紧,这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根本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我倒不曾知道原来九公子擅医!”

青子漪淡一笑,闪了过来,执起金凌的手,往身边拖了过去,九无擎只能放手,瞟着这个冒出来的少女,不说话。

“九公子若真有这本事,府上怎么三天两头会有人横着被抬出来…世人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听我家公子说过,九公子心狠手辣,和晋王殿下,更是关系不太融洽,你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自称懂医,要给我家倾城看病,这居心真是很让人费解哟!?”

子漪随口胡扯一句话,以此给金凌作掩护。

九公子沉默了一下,才移开视线,重新盯着金凌:“其中道理,以后,你会明白。你若不想让我看诊就算了!”

这话不痛不痒,四两拨千斤,便把子猗的质问避了开去。

深沉如海的黑眸,乌沉沉没有任何情绪,投影在她脸上,一动不动,冷冷的声音,也不带半分热忱,就好象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履行当年的一个承诺罢了。

可是,他若真是这么念旧的人,这些年,他怎会对慕倾城这个可怜的女子不闻不问?

如果他真能治了她的脸孔,怎么任由她苦了这么多年?

这人今日上门送药,分明是别有意图的!

他到底怀了什么企图?

她却完全猜不出来。

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他和慕倾城是认得的一样,也无法知道他和东方轲有着怎样的情谊!

九无擎不再和她说话,收回了眼神,落到了倚在门口的龙奕身上,那个男子,堆着满面明亮的笑容,掩去了他咄咄探索的眼神。

“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九公子,也有关心人的时候,真是奇事!”

龙奕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啧啧称奇。

九无擎冷淡一扫,狼形面具寒气逼人,但见他墨袍轻扬,剪手负背,那身姿极为傲睨,没有理会话里的讽嘲,只淡淡的吐出一句:

“龙少主也在,那便好,无擎不才,有事想讨教:想公子府素来与你无仇无怨,昨夜里你却让人夜探公子府,又平白无故掳走我府上床姬,到底意图何在?”

“啧,你还真别跟我提这事!一提我就来气!”

龙奕无耻的哼了一声,又白了一记眼,明明很痞的举动,由他做来,却是分外的有气场:

“前番时候,九公子可是诚心邀过我去公子府玩的,那时我没空就没有上门拜访。这几天在玉锦楼听说七公子的字,那是人间墨宝,我一时心痒,就在昨儿晚上遣了个小奴上门想借来看看,不想你九公子这么抠门,恁是不肯给,还想抓我的小奴,在她身上下毒也就罢了,居然外加群起而攻,这也太欺负人了…那小奴,可是我的活宝贝,本少主实在是看得火了,才出手的。啧,说来说去,全是你小气里来的不是…真不关我事!”

金凌听着嘴角直抽,这个还真是能瞎掰,把她当小奴使唤了,还是活宝贝,好会占她便宜。

九无擎明知他在胡扯,也不戳穿,却也不愿多听他滔滔不绝编故事,声音冰冷若霜的打断道:

“龙少主,不管你有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夜闯公子府,屈尊降贵,自比梁上君子,便是你失礼在先。无擎不想追究什么,只站在一个理字上,请你速速把东方若歆交回公子府。否则…”

“喂,否什么则?是你邀我上门的,又没规定非得白天去,本少主就爱晚上出动做夜猫子,就爱反其道而行,你管得着么?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你公子府不问原由就伤我小奴,同样理亏,既然你也理亏,凭什么本少主怎能容你上门来要胁我?我告诉你,你越是要胁我,我还越是和你扛上了!对,我和你扛上了,就不交还,你能奈我何?”

龙奕扯着一抹诡异的笑,扬着下巴,抱胸斜视,同样傲然张狂。

“或许公子府是拿你无可奈何,但是东方若歆是东方府的小姐,公子府的床姬,龙少主扣留下她,这就是在挑拨生事,难不成少主此番来鍄京不是来祈福,而是来乱我西朝朝纲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龙奕的行为,摆到了朝廷的安危上来,便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稍作停顿,又徐徐加上一句道:

“有件事,龙少主应该先弄明白了,少主虽不理龙域国事,但终归是一方少主,若因这么一件小小的事而与令两国结怨,少主必会被老域主所舍弃,更会因此而失尽自己国民之心!虽说少主不好权势,那也是因为你还拥有着,一旦有朝一日失去所有,龙少主将以何为依傍,继续肆意江湖,笑傲不羁,又如可行自己衬心如意之事?故无擎以为,这件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才是明智之举。”

聪明人办事,便是能一箭数雕。

龙奕不得不敛笑。.

此人并没有强势的索要,但每句话,都有其特定的意思——

指名道姓的要人,只是向所有人宣告,他来此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东方若歆,来送药是其次,医慕倾城的脸孔,只是略表旧年情谊。之所以会在意东方若歆被人掳走,却是因为,人家是东方府送来的,公子府和东方府素有猜忌,九公子如此维护一床姬,主要是为了家国安宁,龙奕拒绝,一旦另生什么风波,那么理亏的便是龙奕,因此而起国怨的话,他便是众矢的之的祸根,到那时,也许会直接威胁到他在龙域的地位,毕竟他在那边的势力并非固若金汤。

表面上,是这些个意思。

实际上呢,所有废话都在替他真正的目的打掩护:

他这次,绝对是专程为慕倾城而来。

这是一种直觉。

九无擎已经看穿了现在这个慕倾城是个冒牌的,他来,只是想确定一件他迟迟不敢相信的事。

龙奕记的清楚,昨天晚上,他急匆匆下令要活口时那种失态的口吻——

他应该认得现在这个冒牌货?

坐上东风推进来的轮椅上,九无擎淡淡扔下一句:“就这几天内,请少主把人交还回来。无擎不想把事闹大!”

表明了态度后,他扶着车轮冲东方轲看去:“轲伯伯,无擎答应过皇上,不来这里扰您清静的,今日为了昨夜府中大闹而来讨扰,心头无限惶恐。现下该办的事无擎已办妥,就此拜别!十弟,我们回府!”

行得一礼后,九无擎没有再说一句话,十无殇“是”了一声,上去推着轮椅走了出去,空气中只余下车轮辗压过的声音。

“无擎,既然都来了,不如去我那里说会话吧!”

东方轲并不清楚,九无擎和龙奕之间发生了什么,拧眉听罢,不是很明白,这刻追了出来,想挽留他再坐一会儿。

九无擎摇着头,低声又说了几句,婉拒。

东方轲无奈,只好亲自送出去,然后看着九无擎在十无殇搀扶下钻进马车,两个侍卫驾车离开。

王府大门口,东方轲一直站在风中目送,无数旧事在心头汹涌,满是沧桑的眼底,露着几丝凄然——这样出色的一个孩子,却遭了这样的罪,果然是天妒英才。

一声长叹在风中飘零,无限苦楚,在来回往复。

站了一会儿,东方轲回头正要进府,却见东边墙角的梧桐树下,拓跋弘高坐在玄黑的千里宝马之上,一身肃杀,缓缓驱近,身后,两个近身侍从满面冷色相随在侧。

“殿下还在?”

瞧见拓跋弘直直的看着马车离去的地方,东方轲心头莫名的生出不安。

“嗯,还没走,九无擎来做什么?”

拓跋弘淡淡的问。

“九爷…来找龙少主!昨夜里,龙奕上公子府闹,把十爷的一个新姬掳了去。九爷找他不到,听说来了这里,这才往这里走了一趟。”

东方轲小心的观察着,拓跋弘和无擎素来不合,那是公开的秘密。皇上曾警告过无擎,不许他与自己再有任何接触,故这五年,无擎再没有来见过他一回。东方轲不是傻子,感觉得出今日无擎到访别有所图,并非像他所说单纯为了找龙奕要人这么简单,但是这却是一个很好推脱责任的借口。

“是么?”

语气透着不信——

他出府,那人便进府,还故意让他瞧见?

若不是故意的,怎会这么巧?

对,他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