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漪不太喜欢这样的热闹,小时候她就是跟爹娘去庙会的时候,不小心走丢的,后来,她就被拐进了青楼,那一年,她九岁。

“去那边的桃花林看看吧…阿大,你折回一品居弄点吃的去,要素的哦!”

她特意叮嘱了一句,阿大点头驾着马车去给主子买吃的。

热闹的地方,最能让人伤感。

小时候,她是特别喜欢热闹的,后来呢,母亲离世,姨娘和燕熙失踪,她的生命便残缺了,害怕过节,害怕喜庆之中寻不到可以依靠的身影。虽然她还有父亲,可是,自母亲离世,父亲越来越少话,虽依旧给予着她千万宠爱,可感觉总是不太一样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冷冷清清的寂寞中努力的长大,祈连山间那一片连绵不绝的桃林,见证了她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

“我们去看桃花!”

福寺后有一大片桃林。

桃开初绽枝上,桃叶只吐出一点绿芽。

繁华之中另寻清静,清静之中自有繁华。

一曲轻快的《少年游》在九转百回的小径上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俏皮以及生机,在淡静中喧染着一种别样的热闹,让人可以清晰的勾画出这样一幅绝美的画卷:

阳春三月,少年结伴,或是策马而欢,而或携手折青,或是朗朗吟对,倾露着少年人特有的报抱以及远大的志向…在百花齐花的春日里,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憧憬前程,无关勾心斗角,无关阴谋诡计,无关儿女情长,有的只是一种豪迈,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

琴声划过,微风掠过,枝头早绽的桃花红着粉嫩的脸孔笑着,静看她慢慢的寻音而至。偌大的桃林,只见桃花朵朵似笑容,只闻琴声缕缕勾魂魄,却觅不见弹琴之人藏于何处。

二人慢慢越过一个小土丘,才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林间凉亭内,有一白衣男子静静的盘坐于琴台前,一个少年侍僮侍坐在边上正以萧声相和,主仆一弹一吹,怡然自乐。

而亭前,另有一个高大粗犷的武者盘坐在桃树下,正在认真的拭剑,与他相隔不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小径上,两匹骏马低头吃着刚刚冒出头来的嫩草。

金凌带着青子漪自马车边走过,瞟了瞟那两匹马,不是行家,若不细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两匹上等的马匹,腿脚不够高,马姿不够矫健,可浑身发亮,目光极为神气——即便不是万里挑一的宝驹,也绝对价值千银。

由马及人,可见其主人必是一个非常之人,单凭这绝妙琴声足可证明。

她忍不住缓缓走近。

守在树下的武者看到有外人闯入,眯眼戒备的瞄了一眼。

她友好的朝他点点了头,站定在原地静静的听着。

许是这武者感不到敌意,虽站了起来,却并没有驱赶的意思,她便得寸近尺的走近了几步,待看清楚那白衣男子容颜时,不觉微微一呆——

很清俊飘逸的脸,飞眉入鬓,鼻挺若梁,唇若丹霞,面色白皙,衬着那一袭白衣,便若天上下凡之仙谪,垂眉拨弦的样子,优雅之极…

她和青子漪对视了一眼,二人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叹之色。

子漪凑到她耳边说道:“人人都说盛会之时,天下英雄豪杰、名家公子皆会聚集于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一个龙少主已是非常之人物,眼前这位,一看也是俊杰人物…弹的如此好琴…”

金凌点头,人若琴声,心志必奇伟。

一曲终了,顿扫心头叠叠纷扰,金凌不自觉的拍手称啧:“好琴…闻君一曲,心旷神怡!”

清风拂动,脆语似莺,全无女子之娇媚。

抚琴男子缓缓抬头,目光静静的落到亭前蒙面少女的脸上,清凉如秋风的目光,如远天之白云,那淡冷的神色竟与那生气勃然的琴曲截然不同。

金凌被那老神入定般的宁静眼神看得一楞,原以为是一个英气焕发的热血儿郎,却原来是一个淡泊如水的隐士,明明眉目俊朗,便如初升之朝阳,偏偏有什么迷雾掩住了那万丈光芒,凉凉似水,似露,似霜,似经历过人生千世万世的苍桑。

她抱以喝彩,投以赞许,与之攀谈,他心高气傲,可一走了之,但他既没有恼,也没有走,只是深深的瞅着。

“呃…我可曾打扰到你?”

金凌笑笑,眼珠子里毫无掩饰的露出欣赏之色。

没有表情的脸孔,渐渐地,浮现出一种极为隐约的变化:那好看的薄唇,慢慢上扬,勾出了一朵类似微笑的弧度,深而凉的黑瞳,似有朦胧的柔光闪过,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受到惊扰,却还是没有说话。

金凌不觉回头和子漪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下都觉得这人有些怪,怎一声不吭,全没有琴曲显露那般英姿飒爽。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身患哑疾,不能说话,不能回答小姐,还请小姐见谅…难道小姐懂得琴音,相逢不如巧遇,不如到凉里坐坐吧,我家公子平常也难得抚琴,今日能遇得知音人,也算是一种缘份。”

侍在白衣公子身侧的书童,十三四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眉目间隐约透着秀气,口齿清楚而流利,说的一番话道明了原由,倒是一个很会察颜观色、玲珑剔透之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

真是好可惜,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居然是个哑巴。

金凌又冲这个感觉颇为亲切的男子投去几眸,心里叹息不已。

“没关系。我家公子不会放在心上的!小姐既懂音律,不如进亭来与我家公子合奏一曲如何?我家公子因为身有疾症,极少出来,难得遇难上一个懂他琴音的人…”

这个侍僮甚为热络,笑盈盈的邀请着。

白衣男子轻轻舒展着那淡漠的剑眉,缓缓站了起来,徐步走到亭前,伸出手来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底极难得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心怀哑疾,无法与人正常交谈,心里一定很寂寞,刚刚一曲轻快的曲子,反衬的正是他那种难尽言的情思吧…

白衣飘飘,如仙欲去,满身落寞,如影相随——

不知怎样,看到他一身衣衫飘然的样子,她不知不觉就想到了燕熙一袭白衣满身俊爽潇洒的模样儿,情不自禁就点下了头去,莲足不由自主跨步上去,却忘了提起裙摆,一脚嘴踩下去,待感觉不对劲时,人已经失控的趔趄了出去。

“呀!”

她惊呼着,眼见得要磕到台阶。

“倾城…小心…”

子漪过来欲抢,没能抢到,只看到小姐以一个亲密的姿态撞到了那个陌生男子怀里。

微风里,白衣男子第一时间伸手双手,抢上一步,轻轻就扶上了金凌的柳腰,自然而然就将她搂了过去——那种举动,就好像他曾做过成千上万次般,带着某种熟稔,而没有半分生分。

脸孔没有像预料之中那般磕到地上,而是闷闷顶到了某人的胸骨上。

那种撞击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而后,一股清凉的味道冲进鼻子里来,是一股药香和着几缕隐隐约约的薄荷的清香,酝酿成一抹奇异的男子气息,浓烈的沁入鼻间,钻进心里,渗进四肢百骸。

金凌只感觉到了腰间一紧,有人将她抱起,面纱在这个时候,一不小心被扯落。

金凌情知是那名陌生男子扶了自己一把,心里微微一臊,抬头想说谢谢,却没想到他正低着头,这般一抬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微启的朱唇,轻轻的自他的下巴、薄唇、挺鼻上滑过,带着一抹淡淡的少女芬芳,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保护了十几年的“初吻”献给了某个才初次见面的男子…

那速度极快,她依约感觉到一阵清凉,一阵温润,一阵异样的薄荷气息钻进唇齿…一个暧昧生香的“吻”,早已悄然生成,在看到他眼底担忧的神色渐渐变成愕然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见不得人的“糗”事…

俏丽的脸孔,唰的一下通红通红,金凌但觉脸孔滋滋滋的烫起来,急忙忙将这个轻轻拢住自己的男子推开。

“呀…”

推的太过猛,又踩到了身后的裙摆,她紧跟着“啊”了一声,就要往后倒,白衣男子稳稳一飘,再次将她捞起,那只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轻轻一扯,她再度撞进了他的怀里。

鱼鳞似的脸孔上,就像被火烧了一般,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在急跳,也听到男子胸膛内那微微有点乱的心跳。

“你…你放开我吧…不好意思…我…我踩到裙子了…这裙子…我穿的有点不太习惯…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等这话冒出来以后,金凌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没必要解释的这么清楚啊…

太囧了!

囧到家了!

金凌只要一想到母亲教的那个“囧”字,整张“丑丑”的小脸就全部拧到了一起——

说真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囧过了…

啊啊啊,有没有地洞,她想钻进去将自己埋了,难得遇上一个让自己倍感亲切的人儿,她居然就出了这样大的丑。

待续!

其实,晨很厚待无擎的不是,“初吻”啊,终于毁在他手上了!嘿嘿!

祈福奇遇 4

更新时间:2012329 0:10:28 本章字数:7792

四.

白衣男子的睫毛又长又密,听得她的话,眨了眨,没有一下子放开,而是托着她站稳,又弯下腰,极好心的给她扯了扯半截犹被她踩在脚底下的碧色裙角,而后,斯斯然的抬头,冲着她看,似想笑,终没有笑,只勾了勾唇角,满脸的线条柔软着,阳光落在他清冷的脸孔上,仿佛有疼惜的光一闪而过…

空气里,似有暧昧的气息在流转,在桃花的暗香里慢慢的渗透出来。

四目相对,他扬眉,凝睇,深视,而她惊呆,起惑,生疑,只因为他这样一个举动,如此的温柔,如此的体贴,如此的似曾相识…

记得儿时,母亲知道她的性子野,平常时候,给她准备的衣裳不会很花俏,会投其所好,让人置办一些省净利索的衣裳,以便于行走,便于嘻闹。母亲常说她玩闹时全没半分千金小姐的范儿,整个儿就像一个顽劣的野孩子,只有熙儿才能管住她。母亲是很纵容她的,从不会刻意苛求她,也不会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管束她。但是等到逢年过节时,母亲就不会由着她任性妄为——穿上那些与身份匹配的繁琐盛装去参加夜宴,学做一个名门闺秀,展现家族泱泱之风范,那是她作为父亲膝下唯一掌上明珠所必须做好的功课。

金凌实在很不喜欢华丽漂亮的衣裙,因为这种裙子每一件都有长长的裙摆,迤丽拖在地上时,就像一朵盛开的琼花,好看是好看,可穿在身上,她便走不惯步子,常常是走三步绊一步,摔倒绝非偶尔事件。

燕熙哥哥最懂她了,每番盛宴,必会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边,若见她绊到,就伸手将她抓回来…他舍不得她摔得满身是淤青,也不想她在人面上出糗,总是恰到好处的给她解围。

金凌知道他疼她,有时候,做了错事,恼到了他,她就故意绊倒,那个嘴硬心软的少年每每会本能的扑过来救她,而她最喜欢做的是趁这个时候,紧紧的缠住他,求他原谅棂。

眼前这个男子,刚刚那随手一扶,像极了燕熙哥哥的举动,真的好像。

金凌抬头看着这个白衣男子,陌生的脸孔见所未见,俊秀,淡泊,陌生的眼神清凉如山泉,宁静,悠远,陌生的胸膛,太过宽大,也太过削瘦,陌生的臂膀,带着强悍的力量…他自不可能是自己的燕熙——他和记忆中的燕熙截然不同。

脸上的热烫,看着波澜不惊的他,没有因为她丑陋的容貌而大惊失色,也没因为被一个丑叭拉叽的丑女的“轻薄”而生怒生恶,他淡定的站着,安安静静,黑沉沉的眼珠子里印着她微乱的狰狞脸红。

是的,这个温文俊雅的男子,并不嫌她貌丑,他身边站的的一僮一从,看到她的样貌时,也仅仅微有讶然——那是一种很浅的讶异之色,浅到皆不曾形于颜色。

这三人,皆不是寻常人,他们都怀着不同于常人的心胸和眼光。

可为何这男子看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古怪。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真是裙子的问题…”

金凌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本想拂袖而去的,出了这么大的“洋相”,继续留在这里,很丢人,可是,她并没那么做,脚就像被黏住了一样,不太想离开——这人身上生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令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在他身上打转。

白衣男子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说话,让她以为自己在怪她了,便侧身摘了一长截细细的带着桃花的树枝,在脚边找了一处泥土松的地面,划了三个字:“我知道!”

没有一字累赘的怪责,只有淡淡的陈述。

紧接着,他又在下面写道:“没关系!裙子很好看…锦衣楼出品,皆是这种繁复的款式,姑娘若喜欢简单的款式,可去绣阁瞅瞅…”

是西秦文字,字为古体,苍劲有力,若非家世学识渊博,一般人必不会练习这种古朴中浸透历史底韵的字体的,而桃枝细而长,指力所到,寻常之辈必不能力贯枝尖,可这男子随意写来就入土三分,足见武力修为极为的了得。

金凌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看到了他的夸赞,也看到了他的建议,可以断定这个男子对于鍄京城颇为熟悉,也惊讶于这男子的胸襟,被人“轻薄”依旧处变不惊,再看这笔力字体,完全可以肯定此人必大有来历!

鍄京城是藏龙卧虎之所,今有盛会,来往者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想要猜测他的来历并不容易。

金凌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生性豪迈、不拘小节的人,见过不少,见他这么写,不觉噗哧一笑,点点头:“多谢!我记下了,回头就去绣阁看看,另外做几件既好看又简单的裙子穿…呃…”

等话说出口,才猛的发觉这样的回答,好像太过亲呢了,金凌连忙打住话茬,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鼻子,才想起自己的“丑态”已经在为自己“丢人现眼”。

“我长成这样,你不怕吗?若是正常人,早吓的跑没了人影!”

她忍不住,满心好奇的问。

执着桃枝的如玉手指微微一顿,他侧睨着凉淡的黑眸瞟了一眼,再三斟酌了一番,方在地上又划了一行字:“我,不是正常人!”

呃!

金凌语塞,无言以对,她懂他的言下之意:哑巴自然不是正常人。

“你我,彼此彼此!”

他又落下六字,抬头,冲她眨眨眼,清凉的眸子里似柔软的光晕,如水纹般,一圈圈泛开来,冲淡了他身上的落寞苍桑之色,微微弯起的唇角,显示了他心情极好…

虽然仅仅只是初识,可她就是能读懂他的肢体语言,这该是一个很少微笑的男子,或许说他根本就已经忘了要如何微笑,于是便只能有意识的微弯起的唇角,以此来表示着他心头的愉悦之情。

“这么说,我们可算是找到知音了?我不会鄙视你是个哑巴,你也不嫌我是个丑八怪!”

眸光一闪,白衣男子点点头,唇角再度勾了一下,愉悦的唇弧弯了又弯。

边上的侍僮早已看直了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公子,流露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主子的神色,何曾这般丰富过,不由的脱口惊叹道:.

“小姐与我家公子倒还真是有缘,实话不妨与您说了吧,小丰我跟了公子好些年,从不曾看公子笑的这么高兴过?”

“笑?这算是笑吗?”

金凌疑惑的反问。

“当然算!”

侍僮认真的点头,他的主子的脾气从来凉如水,冷似霜,何曾在人前表现出如此温温润润的颜色过,他不由得看痴——原来主子高兴的时候,神情竟是如此的温和。

金凌直白眼,已将刚才的尬尴抛到脑后,纳闷这个侍僮怎就认为这个表情叫做“笑”,在她看来,这只是想“笑”而已,真正的笑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

她忍不住用稀奇的目光在白衣男子身上来回端祥,弯弯的唇线隐约带起几丝高兴的情绪,柔和的脸线沐浴在阳光底下,让人看着无比舒服。

嗯,好吧,就权当是笑…

至少,这样的表情,能令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于是,她呵呵笑起来,冲他眨了眨神光四射的黑眸:

“如果这就算是笑的话,那也笑的太不彻底了。我跟你说,人生在世,当哭就哭,当笑则笑,哭哭笑笑,那是性情使然…笑得这么‘隐晦’,还不如不笑。我知道我今天出糗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个在一个陌生人跟前出丑…如果你想笑,可以大大方方的笑,不必藏的这么深,不管怎样,我都得谢谢你拉我一把…就算笑,我也不见怪!”

至于投怀送抱的擦上一“吻”,那纯属意外——

咳,想到那一“吻”,她的脸孔自是止不住的发烧。

谁知,白衣男子闻得这话,身形突然一僵,幽深的眼神忽而一黯,连隐约的笑弧都隐没了…眼底的清凉重烈起来,复杂的翻滚着什么,弯起的唇恢复原状,渐渐泛出了一抹凉透人心的冷咧…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别不开心呀…刚才你的《少年游》多好听,你这么年青,就该多笑笑…呃,跟你说了这么多话,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呢…我叫…”

她想了一下,琢磨着要告诉他哪个名字,思量罢,笑弯着灿烂的柳眉儿,伸出一双友好的手来自我介绍:

“我叫慕倾城,小名:小凌子,很高兴能认得你!”

白衣男子依旧一脸宁静淡然,连眼也不曾眨了一下,倒是那个侍僮听着甚为惊讶,失态的指着她的鼻子,遂先叫了起来:

“呀,你就是慕倾城啊…这几天,鍄京城内关于你的奇谈那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想不到原来本人竟是如此的直快豪爽,怪不得我家公子常与我们说,待人接物,不可以貌相取,流言碎语,不可随意轻信。若不曾见过你,小丰我还真以为慕小姐是个处心积虑想嫁进王府的恶毒刁妇,这番见了面,才知大错特错!”

“恶毒刁妇?”

金凌错愕之下,随即苦笑,经过晋王府那番大闹,镇王府那番刻意刁难,京城内谣言四起,有人对慕倾城刮目相看,也有人趁机泼脏水,人口相传,想必名声不会很动听。

“我像那种人吗?”

她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摇摇头,冷冽的唇线再次柔软下来,执有桃枝的手指,再次在地上划下几字:谣言止于智者,不必放于心上。

胸襟果然豁然,金凌盈盈一笑,点点头,她自不会把别人的看法放于心上,可是倾城会,所以,在倾城醒来之前,得想法子让流言散尽,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对了,你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快写给我看!”

桃枝上桃花一颤,白衣男子睇以一眸,唇线一扬,低下头刚刚将枝尖贯入泥层似想写自己的名字,也正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的桃林里,一阵鸟雀急飞乱叫,空气里传来轻而急的衣袂飘动声,一行动作敏捷的高手闯了进来。

“妖女,长着这副德性,竟还敢出来招摇过市?前一刻在福街之上引诱我家少主,后一刻却跑到这桃林里与人偷偷私会,这世上,怎么像你这种无耻的丑女人…”

一声又冷又愤的利叱,又响又沉的蹦了出来。

杀机四伏,来者不善。

这是一种本能的江湖直觉。

金凌心头一凛,白衣男子也顿下了要写的字,两个人一起转头看向缓缓冲他们逼近的闯入者。

来犯之人,一共有八人,六个为妙龄少女,穿紫衣,皆生着花容月貌,两个为年长的嬷嬷,着玄黑色锦衣,五十来岁的模样,银发,面相冷利,盛气凌人,模样极为的傲慢。

六个紫衣少女手上都握着亮闪闪的长剑,眨眼间就将他们所处的凉亭团团围住,那架式,似乎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两个嬷嬷则眯着她们苛利的眼珠子,没有围过来,而是站在桃树下,冷冷的看着。

金凌瞟了一圈,看到六个紫衣女子当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龙奕狠狠踢飞的廖水娘,而那两个黑衣嬷嬷,看她们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必是龙域中大有来头的人物。

阳光很明媚,照亮着廖水娘那张颇为美艳的脸孔,此时此刻,这张脸孔正露着一种嫌弃恶绝的神色,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这人心胸狭窄,想必已把她家少主打她那些账全算到了“慕倾城”身上。

“月仪,月华,上去把这个贱人拿下!”

“得令!”

两个紫衣女子,皆手持利剑,听得命令,纷纷亮剑,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冲了过来。

子漪被刚刚小姐“亲”到陌生男子那一幕惊到,原有点傻楞,感觉向来不与男人打交道的小姐,今天有点奇怪,和一个哑巴谈的那么“有滋有味”,心下犹在惊奇,这刻,听到有人敢如此辱骂自家冰清玉洁的“小姐”,心下来了气,俏眉一横,寒着脸,反骂了回去:

“贱人你骂谁呢?什么引诱?什么私会?说话嘴巴不擦干净,小心得了那十世轮回都不治了舌头上长的万年疮!”

“大胆,臭丫头,敢胆辱我家水姑姑,你找死…”.

“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疼!”

两个紫衣女子气焰嚣张的一喝,前后互相呼应的包抄而来。

金凌斜眼睨视,不慌不乱,也不避不退,只淡淡道:“子漪,你不说学了鞭法无处施展吗?今儿便是个机会,过去陪她们练练…”

子漪小时候原来学过一些武功的,可后来,她与父母走散,几翻转辗,又被卖入青楼,儿时所学的功夫就生疏了。金凌救了她以后,发现她有学武的潜质,便让逐子教了她一此防身的技巧。这孩子聪明的紧,点拨点拨,功夫精进的极快。只是她和碧柔终归是被她养在深院内的,没有真正遇上过敌手,金凌瞧得出,今天来的这些颇有底子,让她上去练练也不错。

“好…”

子漪毫不惧怕,一弯纤细的腰肢,将长长的裙摆狠狠的扯掉了一大截,露出小巧绣着桃花的绣花鞋,而后,猛的自手腕上一抽…

雪白的皓腕上,原戴着一支银晃晃的镯子,也不知她使的是什么障眼法,一眨眼,银镯变银鞭,细细长长,那般一卷,首当其冲的紫衣女子,但觉手上一疼,来势力过千钧,她“哎呀”一声,剑已被卷走,鞭梢再斜斜一带,又把身后之人给拎翻,那女子痛叫一声翻落,发出一记惨叫。

而这一幕的发生,仅仅是瞬息之间的事罢了,其他人见状,皆变了脸色。

其实呢,青子漪的功夫,算不上极好,她的一手鞭法虽只学了逐子的三分火候,但这三分火候就能令来人胆怯,逐子曾是龙苍地面上可人见人怕的杀手:鬼愁,鞭法之绝妙,少有敌手,而他教给子漪的是他另创的功夫,适合女子纤弱的身段,注重借力人打力,讲究的是一个灵巧…

“谁敢上来,本姑娘鞭下不留人!”

青子漪这几年跟着金凌,学会了很多东西,虚张声势是其中一项——刚刚一鞭子得了手,不底增强了她的底气,也打得对方心头生骇,这在战术上已经是先声夺人了,而对手太多轻敌,顿时士气大跌。

水娘心头自是惊异的,她所带来的,跟随在公主身侧的当中,其功夫虽不是顶尖,可若放任她们行走于江湖之上,那绝对是佼佼者。她以为很容易拿下她们的,毕竟传言中的慕倾城是弱不禁风的深闺小姐。至于这个青子漪,看上去娇滴滴的,全无练家子的模样,据报此人是青城公子的人,但今日,青城公子又不在,一并拿下她们,自不在话下,谁能想到这个青漪功夫如此的绝好。

青子漪冷冷睇着:“几位远道而来是为你族人祈福的,没事跑到别人地面上撒什么野,使什么泼…”

傲然的姿态,令水娘心头一凛,是她们理亏,可她又如何肯承认自己理亏,冷哼一声,走到前来,手指一戳:“这个女子全无妇德,前脚才被休弃,后脚勾~引我家少主…我等只是奉令前来捉拿这个妖女罢了!”

“奉命捉拿?”

金凌面色一沉,眼神一眯,射出如利箭般的光,一改之前温温淡淡的神色,慢条斯理的将面纱重新戴起来,懒懒的语气露着咄咄之势:

“请问你现在站的是哪一国的地盘?在别国的领地,你有什么权限夺无忌惮的拿人?谁给你们龙域这个权限的?你们说这话也太过以巧了些吧…若想摆威风,回你们自己地头上去。”

水娘跟着冷哼一声道:“我们龙族想捉拿的人,从未有失手的记录…”

“倒是越说越狂了…从未失手?倒真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身…你认为我们俩个是这么好捉拿的吗?哈,真是大言不惭,即便想要捉拿,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口气,比她们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