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这时,张太医已经听完脉,抬眉又在她满是毒癣的脸上瞅了一会儿,时而舒眉,时而眯眼,那表情好像遇上了天大的麻烦事,让金凌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而后,他站直了身子,面向皇上禀道:“回皇上话,慕倾城体内余毒未清时日已久,臣对毒,了解甚少,若要医毒,臣得回去需仔细参详参详,或是可以医的,只是臣的医术有限…请多给臣一些时间研究!”虫

语气无限惶恐,竟没有拆穿她。

金凌心下惊怪不矣,龙奕也是,满心讶异的收起掌心上的铁球,目光淡淡落在这位官阶不小的太医令身上,看他穿的官服分明是皇帝身侧的心腹,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也太没道理了!

“哦,那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臣说不准,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或是几年。此毒入骨太久,宫体经血都受了毒害,若不清除,宫体生寒,此生难孕后嗣。而想要自骨髓中拔清余毒,非一日之功。臣从不曾见识过这等奇毒,医术有限,所以…请皇上恕罪!”

张太医往地上叩了下去。

皇帝不说话,转而看向静静而立的九无擎,淡淡的目光里流转出锐利之色:“无擎,五年前,你在外带兵,极少回京,从不曾到访过镇南王府,而这五年来,朕也没听说你去过镇南王府给慕倾城看过诊?怎知她的脸能治?”

问的轻描淡写,却又分明露着兴师问罪之意。

东方轲冷汗直冒,皇帝曾严令不许九无擎与他见面,私下若有往来,皇帝得报必生恼怒——五年前,无擎曾私下来看过他一回的,当时,倾城毒发,高烧不退,被禁足公子府的无擎曾深夜造访…难道这事,皇帝是知道的?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九无擎淡定的吐出一句话,目光不闪不避。

“八年前?”

“是,八年前——那时倾城为晋王吸毒,曾感染毒素,昏迷不醒,是无擎用草药急救了她,也是无擎令人送她回的营帐交还给了雪姑姑。只是那蛇毒的厉害,加之倾城的脸曾受伤整过容,那日无药引入汤,无擎又不熟药理毒经,余毒没能尽除,有些侵入肌肤,形成了这毒癣,有些则留滞于血经内。为此,雪姑姑只能四处多方求药,可惜只是治表,难以去根,这一年又一年复发下来,致令脸孔一层层脱皮,容貌便走了样,身子也得了畏寒之症。也因为这个缘故,倾城常年居于倾阁,咸少出来见人。六年前,雪姑姑就是因为去云沂蒙山采药跌入山崖而死的。义父应知我与姑姑曾有些交情,那年,我在军中听闻姑姑身故,心中甚感内疚,所以,这些年让人在四方寻药,以慰姑姑在天之灵,如今,该寻的药材都配的差不多…故,无擎才说,倾城的脸可治…”

九无擎答的从容不迫,前因后果,条理分明,让人抓不住一点点把柄。

“之前为什么不报禀?”

皇帝眯了眼,逼视着,语气透着一股迫人之气,沉寂这么多年以后,他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要给慕倾城治脸,哪怕理由说的合情合理,熟知他脾性的拓跋躍自然不可能全然相信。

九无擎哪能不知,但依旧神情静然的答了上去:

“一是因为药材尚未配齐,二则是无擎想看看没有花容月貌,晋王殿下会如何安排慕倾城——一直以来,无擎不希望雪姑姑的女儿嫁给晋王为妻,只因这婚事是太后所赐,无擎不好拆人姑缘,故一直迟迟不想过问这件事。如今,倾城被休,与晋王再无关系,无擎自然愿意尽上绵薄之力!”

帝王面前,他毫不掩视自己对于拓跋弘的反感。

拓跋弘面色不觉一沉,原来九无擎老早就知道当年救他的是慕倾城。

龙奕有些诧异,脸上一径笑眯眯,目光迥迥的直盯着这个神秘莫测的九无擎。

金凌有些恍然,怪不得东方轲说九无擎救过慕倾城,原来如此——她哪里知道,八年前九无擎救过慕倾城的事,就连东方轲也不知道。

至于皇帝,则将眼珠子眯的更紧了几分,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须臾,才道:

“多久能医好?”

“无擎未曾给倾城诊过脉,并不知现在她的状况如何!”

“嗯,那你去给她看看脉吧!”

“是!”

九无擎应了一声,俊挺的身形一动,不疾不慢的走到金凌身边,面具底下,眸光清冷深深。

“我…”

金凌将玉手藏到了衣袖之下,不想让这个不怀好意的男子看脉——

“倾城但且放宽心,无擎必竭尽一切医好你!”

九无擎淡淡道。

但觉腕际一凉,白玉似的手指,极具力量的落到了她的脉上,凉的就像玄冰,丝丝渗入肌肤底下,她想甩开他的束缚,他稳稳的钳制着她的力道,令她不能动弹。面具底下的一双眸,寂寂如平静的大海。

金凌闭嘴,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龙奕抿紧唇线,慢悠悠的转着手上的铁球,没有出声,只是冷眼瞅着。

一会儿后,九无擎收回手。

金凌投以一睇,眼神,依旧波漾不惊,这个人太能将情绪收敛于内——与这样的人为敌,必得具备十二分的耐心,以及敌不动我亦不动的定力。拓跋弘能和此人暗斗了这么多年,可见那人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而作为帝王,却将九无擎掌控在手上,若没有雄才伟略,怎么可能将他禁足于鍄京里内?

她摒息而思,明白眼前在座的每一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何?”

高座上的皇帝走了下来。

九无擎转过去,长身玉立,恭声而禀:

“多则两月,少则半月…便可去尽余毒!”

金凌只觉心上狠狠被人抽了一下——忍不住盯着九无擎再度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可以很明确的得出一个结论:此人绝对是一头包藏祸心的白眼狼。

皇帝淡淡瞟了一眼:“那朕就给你一月时间,缺什么药要到御药房取!朕要慕丫头一个月后做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闻言,金凌微微皱了一下柳眉。

这种反应,几乎是本能的。

九无擎声音淡静的应了一声:“是。”

“慕丫头,皱什么眉?”

皇帝威严的眼神,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也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个细微的变化。

“倾城心头有惑…”

“说来听听!”

“皇上这是打算将倾城配与谁?”

她问的极大胆,清澈的眸光四下一扫,面前的几位好像都想娶慕倾城的。

“不管配与谁,慕丫头总归会嫁得一个乘龙快婿,这一次,朕绝不会委屈了你!”

皇帝自然记得,她曾在晋王的大婚上反将过一军,真是看不出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子,不但身着傲骨,而且很有胆魄,那一记绝地反击,极有能耐的让晋王颜面扫地。

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曾料想到的,不过,其效果,他极为满意。

皇帝拓跋躍的确是有意放任晋王闹了这一场婚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有意折损晋王在外的仁名。

这五年,拓跋躍太过倚重晋王,而稳扎稳打的拓跋弘,便是借着这五年时间,在朝里渐渐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哪怕其母妃病逝,他有意将其母族一系的在朝官员全部外放,也不足以削落了他的地位。自然,这与他本身的能力是息息相关的。除却无擎,晋王的才华,在当今朝堂上那是首驱一指,而他最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太小,无法与他抗衡,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结。

如果为江山社稷关着想,立晋王为太子,那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个孩子心思极重,表面的恭谦只是为了掩饰其可怕的居心,他与无擎已势若水火。

五年前,无擎带着九儿出逃,是晋王将他们活擒带了回来。

可是带回的的无擎却被人下了穿心欲蛊。

无擎说这蛊是晋王令人下的,而晋王则矢口否认。

拓跋躍曾让人查探此事真相,只查出一路押送无擎回来的禁军当中混着当年远征西滇时的乱臣贼子,最后收集的种种证据,皆表明下蛊一事,与晋王无关。

也正因如此,在剪了无擎羽翼后,皇帝才刻意栽培了他,并还让七儿与他亲近,主要是希望他将来成为七儿的的后台。

不想太子病去后,朝中大臣议储君之位,众臣首推便是晋王。

晋王固然出色,终不是他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再加上无擎一再的声称晋王有狼子野心,皇帝对于晋王多少也就生了戒心。

行到今日,他的身子日显败相,为曦儿扫除障碍,已是势在必行。

他有意让七子继承自己的江山,就不能允许别人碍了七子的路。

所以,晋王与镇南王府的婚事,是断断不能成的。

而那日,无擎突然冒出来说要娶慕倾城,那是摆明了要和晋王一较高下了——这孩子一直不希望晋王继太子位。

只是,拓跋躍没有料到,紧接着会冒出凤烈公子和九天的传人,都要争相求娶,这就令皇帝不得不好奇,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如何就赢来了这么多人的侧目。

古来皆语,太多貌美,便是祸水,如今呢,一个无盐女,竟也引来诸家公子的青睐,着实是一件奇事。

“皇上…”

金凌突然下跪,嫣色雪裙如盛开的莲花铺展在光可鉴人的墨石地面上,一叩而底,但为了慕倾城求得一个婚缘自主的机会。在龙苍地面,在她只是“慕倾城”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帝驾跟前张狂的资本,那么,她便用一种比较委屈的姿态,去成全“慕倾城”的将来。

“慕丫头这是何意?”

皇帝甚为不解的问:“为何又行大礼?”

金凌抬头,盈盈目光如滟滟之秋水:“皇上若真认为倾城当年救下晋王,是大功一件,还请皇上给倾城一个赏赐——”

对,她要一个赏赐,留给倾城日后自行去选择她的归属。

皇帝微微倾下高大的身影,挑着那素来苛利的剑眉,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你想要什么赏赐?朕本以为给你配一个乘龙快婿,便是天大的赏赐!”

金凌优美的唇线微微一翘:“倾城觉得不是!”

语出极为大胆!

众人都看得分明,这小女子,也许容貌是不堪入目的,但是那份从容大气却是相当眩人眼的,哪怕这刻她是跪着的,依旧不减其她身上的傲然风骨。

拓跋弘心下自是微惊,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如此大胆的与帝王对话,多少年来,他见过的女子,除却未央宫内那位,哪个见到皇上不是诚惶诚恐。父皇的雷厉风行,令所有妃嫔惧怕,也令所有皇子不敢亲近,便是他也是害怕的——她就不怕触怒龙颜,丢了小命吗?

龙奕惊讶之余,则是微微不高兴,不喜欢琬儿如此对这个老皇帝卑躬屈膝,但是他也明白,见帝王是不得不拜,而她种种的委曲求全皆是为了那个怯懦的慕倾城,驳斥皇帝,理由也是一样——唉,这个小丫头啊,长的可是一颗良善的心,独独对他很黑心…他到不怕她皇帝生气,大不了,到时他一力保她就是。他喜欢她这种语出惊人的个性。

九无擎则垂着眸,想到自幼“爹爹”的民~主教养,那些年幸福的童年生活中,他与小凌子从来不会随意叩头下拜,今日,看到她对着罪魁祸首下跪,心是抽疼着,却只能看着她受了这番委曲,至于拓跋躍会不会恼,他并不担心。

东方轲则是脸色大变,这丫头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倾城,在胡说什么,还不快些给皇上陪罪…”

急急走过来,东方轲急的额头直滋滋的冒出汗来。

皇帝并没有怒,只淡淡的睥睨着:“慕倾城,你可知你说这话的后果?”

“会冒犯圣颜!”

“你倒是很诚实!”

“倾城不想欺瞒皇上!”

“好,那你倒说说,你认为这不是赏赐的道理!”

皇帝拂袖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将手伸向了顺公公。

顺公公立即心领神会的递上一杯参茶,很讶异皇上今日怎有如此兴致,没有对触犯龙威的女子加以责罚,而是以一种纵容的态度,想听她的说法——

也许是因为这个女子的气度和九贵妃有些相似的缘故——九贵妃从来不会给皇上好脸色看。老古人说的好,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皇上必是怀了这么一份触疼在里头。九贵妃如此昏睡不醒,皇上日子过的太苦,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胆子和九贵妃一样大的小女子,心下必是有了几丝怀念了…

“是,倾城自有倾城的道理!皇上,天子赐婚固然是莫大的荣幸,可姻缘之事冷暖只有自知,配的好,那便是一辈子的福气,配的不好,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九贵妃曾与倾城说过,女子最大的福气莫过于嫁一个如意郎君,夫妇一心,矢志不渝。

“倾城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愿嫁一个好夫君。

“之前,倾城原本以为与晋王必是绝配的,不料得来的却是一份难堪的休弃。即便如何晋王知错而悔,可毕竟是伤了倾城的心。前日晋王来镇南王府,倾城便和他说过,倾城别无所愿,这辈子只想求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夫一妻,彼此忠贞,若做不到,婚事休再提及。

“昨日晋王来答复,允了倾城所请,倾城便给与他两月时间,两个月,若他还有此心志后,倾城可考虑婚事。

“今,倾城听舅父提及,诸位公子皆有心于倾城这一丑陋之姿,皇上有意在诸位公子当中择一人以配之,倾城听闻,无限惊讶。诸公子皆是人中龙凤,无论是谁,皆是倾城望尘莫及的,若有幸得配,自是倾城之幸。但是,倾城自也有倾城的意愿,此身所嫁之夫终生只能娶倾城一人为妻,那是必须的。否则,倾城宁死不嫁…”

这番话,听得东方轲是冷汗涔涔,这个丫头,也真是大胆,竟敢和皇帝讨价还价,这婚姻大事一向是听凭媒妁之言的,一旦涉及了国事,更是半点不由人,她竟敢帝驾前如此放肆的提条件。

皇帝利眉高高挑起,只因为她刚刚说过的一句话:九贵妃曾与倾城说过,女子最大的福气莫过于嫁一个如意郎君,夫妇一心,矢志不渝——这的确像是她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赐婚,你想自择夫君是不是?“

“皇上若垂怜,那必是倾城之幸。”

东方轲心下是苦笑迭迭。

这怎么可能?

皇上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荒唐的事。自古以来,女子婚事是听凭父母之命的,君王指婚,那更是无尚的荣兴。驳圣意,求姻缘自主,有违纲常伦理,就连身为天子的帝王都没办法作主自己的婚事,为所欲为,何况一个小小女子——

唉,这孩子性子怎变的这么厉害!

可他没想到的是,皇帝沉默一下后,竟扔出了一句话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好…那朕便如你所愿!到时,朕给你办个选夫会,你可依自己所喜,择选心仪的人作夫君,这日子就订在一个月后,待无擎医好你的脸,你可选了自己如意的夫婿风光大嫁,如此赏赐,可满意?”

金凌着实了一楞。

什么状况?

皇帝同意了?

这么容易?

“倾城,还不快叩谢皇恩!”

东方轲呆了一下后,欣喜之极,急急忙忙催促她谢恩。

“谢皇上恩典!”

金凌几乎是被东方轲压着跪下去的。

也罢,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她尽量在一个月内把事情搞定!

有件事,极是奇怪!

皇帝身边的太医不曾拆穿了她的秘密,九无擎也没有,这二人,难不成是一伙的?

待续!

明争暗斗——他不是晏之

更新时间:2012410 2:07:15 本章字数:8568

五.

那个太医是九无擎的人,还是煞龙盟的人?

她猜不到!

总归是某一股势力布在皇帝身边的一颗重要棋子,这是错不了的。

那么,到底是谁在力保于她?

唯一知道的是九无擎一早就知道她是冒名的,没有拆穿她,估计是看了镇南王的面子,他不愿给镇南王添麻烦这是真的!

但是,有一件,她还是想不通,九无擎为什么要替她瞒天过海?

如果他是真心关心慕倾城,他该做的事是:私下里拆穿她,逼问慕倾城的下落,而在之前,他并没有任何行动!

走出司务堂,背脊上莫名的生凉,才发现,就在刚刚那一会儿功夫里,身上不知不觉生了一层冷汗,底下罗衣湿了个透——她知道她是紧张的,差点就功亏一篑。

天色已近灰朦朦,夕阳早已下山,只余西方几抹淡淡的残光,点亮着最后一点暮色,风渐冷,让人觉得遍体生凉。

东方轲被留在了司务堂,龙奕因为桃园一案也羁绊在堂上,刚刚有捕快来报,似另有什么重大发现,他们一伙人有大事要办,她是一介弱质女流,便趁机而退——离开时,她看到龙奕眼巴巴的瞅着她,恨不能追出来。但他终究没有追出来,看来还是极重视桃园这桩命案的。

门外,站着吓的脸色发白的碧柔,她在外头侧首听着,将里面的对话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看到太医进去给小姐看诊时,她差点魂飞魄散。

金凌走到廊上看到碧柔面无人色,对之露了一抹安抚的浅笑,告诉她没事,两人缓缓走下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往大门而去,晏之跟在其后,离了几步之远。

出来前,金凌曾走到晏之跟前对他说:“晏公子,倾城有话想与你说,可否出来之下谈一谈…”

这话引来了拓跋弘的侧目,龙奕怪怪的一瞥,只有九无擎没有任何表情,话说那家伙,原就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

而后,一直沉寂如水的晏之向皇帝行了告退之礼,跟了出来。

一前一后出了鍄京府大门,金凌自顾自钻进了马车,赶车的是阿大,瞄了一眼相随在后的俊公子:他从没见过此人,一身的清凉淡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生人勿近的气息,难道就是静馆那位?

车帘落下,身后响起侍僮的呼叫:“慕小姐…您不是有话与我家公子说吗?怎么…”

“晏公子与倾城有救命之恩,倾城无以为报,请公子一起去一品居,倾城备上薄酒,以示谢意,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晏之在马车外淡淡的拧眉,钻进了自己的马车。紧跟其后。

司务堂内,无擎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第一捕快:吕志,缓缓坐回自己的轮椅,淡淡的对皇帝说:“义父,无擎腿脚不变,往来镇南王府有诸多不变,所以,想请慕小姐到公子府暂住一段日子,您看可行?”

人在司务堂,心早就飞出去的龙奕听得这话,将注意力全部落到了九无擎身上,终于明白他没有拆穿“慕倾城”,是想借机将其光明正大的带进公子府——

可是,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假“慕倾城”与他而言,会是怎样一个特殊的存在,以至于他要如此迫切的想将她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皇帝还没有开口之前,他笑嘻嘻的接过话:

“喂,男女授受不清…一个姑娘家进了你们那公子府,还有什么她下场…九无擎,你想生米煮成熟饭,想将人套在公子府内再不放出来,这种事,太可耻了…即便晋王这位前夫可以忍气吞声,我龙奕也想要替人家小姑娘抱打不平的…反对反对…躍伯伯,这事,我强烈反对!”

嗯,要是能如他所愿,那他就不是龙奕!

“龙少主,没有根据,纯属含血喷人的话,麻烦你少说!九无擎自认并非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卑鄙小人…尊驾要是认定九无擎是小人,那必是尊驾生了小人之心…既是小人,就没什么资格与人抱打不平…先管好自己才是硬道理!”

九无擎冷冷的损了回去。

龙奕白眼:“我就小人了,你待怎样?”

皇帝拓跋躍淡淡的看着神俊不凡的龙奕,又瞟了瞟面戴狼形银面具的九无擎,如果无擎没有被大火烧毁了脸孔,也许会和龙奕长的一模一样…他至今不明白,这二人,明明一个是九华人,一个是龙苍人,怎么就长的如此相似——就像一母孪生的兄弟。

十三年前,他曾将龙奕认错,他们实在太像太像——

“贤侄这么紧张,莫不成真的也有意于慕丫头?贤侄好像忘了自己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躍伯伯,龙奕爱管闲事…这和有没有那个意思搭不上关系!”

龙奕闲闲的回了一句,露出雪白的牙齿,呵呵呵的道:“喂,拓跋弘,你说是不是,想想啊,公子府这几年的名声真的很不好听…我也是为人家姑娘着想。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已经被休了一回,要是再往公子府那魔窟里住上一个月,出来的肯定不是原来那个姑娘了…”

一句话,将两个当朝重量级的人物一并损了。

拓跋弘冷冷瞟了一眼,没有驳斥,站起来对皇帝行礼道:“父皇,儿臣也觉得不可。父皇既然打算给慕倾城办选夫会,让她进公子府治脸实在不妥当,公子府毕竟没有女主,避嫌的确有必要…”

九无擎并不意外晋王会反对,他休妻,欲再娶,娶之不到,反成了公子府的囊中物,这个脸,他丢不起,所以,他必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

“那就让她住到福寺的福斋吧!无擎需要远空大师玄元功替她刮骨拔毒,而福斋环境清幽,又是晋王现下管治的地方,远比公子府来的闲静,无擎许久不曾与远空大师磋砌佛经,也想住到那里礼礼佛,以祈天佑朝纲。至于桃园化尸案,无擎自当与晋王一起查探,住到那边,晋王若想来与无擎研讨案也容易——晋王曾说过,公子府你是断断不会跨进一步的,而你晋王府,无擎也攀不起,若天天在鍄京府碰头,无擎还要给倾城治脸,来来回回真的不便。无擎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为了便于办事儿,住到福寺应该是最折衷的法子,义父,您以为呢…”

他没有强求非要将慕倾城带进公子府,相反,竟把慕倾城送到了晋王眼皮底下待着去了。

龙奕听着微微一楞,现在,整座福寺,全在拓跋弘的掌控之中,这个时候,九无擎说要进去礼佛,着实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皇帝也琢磨不透这个义子在动什么脑筋,低头吃了一口参茶后,淡淡落下一句话:“这事,阿轲你去问问慕丫头,她若乐意,进公子府住上一阵也可以,若不乐意,就再说吧——吕志,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话到最后,皇帝将目光落到了一身捕快装束的吕志身上,转开话题,再次谈到了正事。

一品居,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