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转身弯了一下唇,看样子是在笑呢,心情很愉快,整个人就像一枚闪闪发亮的黑曜石,看得十殇一楞一楞的。
自打“青城公子”重新做回“小金子”住进红楼,九哥脸上的表情好像越来越丰富,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里,要么就戴着那半截状的面具,要么就干脆化作“晏之”的模样,和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女子说话,或是故意逗那女子。
那张冰冷的脸孔,不再一贯的淡漠:弯眉,弯唇,皱鼻子,眨眼睛,他在他身上见到了很多新鲜的事。
这几天,他的情绪总算舒展开来了,并且开始在意自己的长相,不敢让她瞧见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九哥在偷着乐?究竟什么事呀?”
他好奇死了。
九无擎摸摸脸,他的表情真有这么明显吗?
手指碰到的,一半是冰冷的面具,一半是温热的脸孔,这种感觉就像他如今的生存状况,一半挣扎于冰冷的生死线上,一半沐浴在柔软的春风里——
十无殇则在心里大叹:假男人“公子青”,真真是九哥的克星。
“不用摸了,这几天,只要一回红楼,你的脸,就像被牛奶泡过一般,又软又柔,现在更是!说,到底在乐什么?别这么见色忘义成不?会让人寒心的!”
他开玩笑的说。
但是九哥待那女人真是太好了,虽然表面看不明显,但只要有人发现了其中奥妙,必会生出麻烦。
当然,依他看来,“公子青”配九哥,那可真真是珠联璧合的绝配。
问题是那“公子青”如今在外头的身份是男儿身,而且还失了踪,这身份、这行踪根本就见不得光,再加上九哥如今又娶了妻,想那宫慈不是一般送进来的床姬,哪能随意唬弄,而“小金子”虽然失了记忆,可骨子里那股厉害劲儿依旧一脉相承的,这两人,一个是名媒正娶的妻,一个是没名没份的“妾”,万一争风吃醋起来,公子府定没有宁日。
况这宫慈是见过公子青的,如今,小金子虽扮丑了,万一被那精明的女子看明白,只怕会祸从天降。
这些担心,他一直搁在心里没有说,但见得九哥因为有了小金子,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他又怎敢扫了他兴。
“彼此彼此…你这些日子不是也关在窝里吗?”
九无擎才不说乐什么,心下则明白东方若歆保不定已经叫他给吃进嘴了,当然,这也正常。
“这乐和你现在乐的事,不一样!”
十无殇不觉嘿咻一笑,想到那只小野猫,他就乐,这当中的滋味,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
九无擎低头捏了捏开始发酸的膝盖,又抬头看看近在眼前的红楼,转而拍拍十无殇肩:
“不跟你闲扯了。子鹏,前面我不过去的,你过去打发那些人——席散后,让人四下里多瞅瞅,别藏了祸根在府上。”
“好嘞!省得!”
九无擎负着手往红楼而去,走了几步,又停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那件喜袍,实在讨人厌,没多想,解了玉带,将它脱下来,露出底下白天穿的那件墨袍,转头丢到了十无殇身上:
“烧了去!”
十无殇一脸黑线的忙接住,追上去问:“九哥,你这是去哪?那边不去了?怎么交待?”
他指指东楼,意思很明白,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呢!
“不需要交待!”
九无擎扬手而去。
红楼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不算很亮,却让人觉得倍感温馨。
西阎和北城正在说着什么,见到他过来,忙站起了身,两双眼珠子骨碌碌直在主子身上转:怎么身上没穿喜袍,依旧是那件墨袍,今天爷可是新郎倌!
西阎刚想问:爷怎么这个时候有空回这里?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更厉害了,一刻不见,就不顾一切了。
没调戏成,北城先一步禀上了正经事:
“爷!刚刚龙奕跑这里来闹过,发现楼上没人,又因为叫我们逮到了他的行迹,偷偷跑掉了!”
“那她人呢?”
九无擎停下步子,往楼上瞅,房间那边灯不是亮着么:“现在也不在?去哪了?”
他差点就皱眉,这丫头离开一小会儿,他就担心——至于龙奕,更是别有居心。
“刚刚拐着东罗去厨房偷吃,现在她说吃饱喝足想沐浴睡觉,正在浴室玩…”
“哦!”
他点点头,推开门,泻下桔色的烛光,想进去,又打住,叫道:“西阎,去打盆水来,我的手,有点脏!”
九无擎低头看着自己的的手,那手虽生着一些茧子,那是练武磨出来的,除此之外,十指精劲,又白净似玉,哪脏来了?
西阎甚为疑惑。
不一会儿,西阎将水盆端了来。
九无擎将手浸于清水里,用皂角细细的洗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他在洗什么。
房内,东罗脸孔泛红的守在浴室外的花厅内,一身的酒气,正在拼命的喝解酒汤,满室皆是解酒花的香气。
“喝酒了?”
九无擎瞟去一眼,问。
东罗曾因喝酒误过事,后来就再不敢沾酒。
“嗯!和夫人打赌,输了,自罚了一杯,不多…可她也太能挑酒了,跑去酒窖,恁是挑了坛一碗倒,才一杯,害我就脸红了…”
东罗不好意思的挠挠额头,飒然一笑。
以前,东罗对金凌很不屑,但这种不屑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他对她的敬祟一天高于一天,要不然也不会发生今日这种阳奉阴违的事。
九无擎眨眨眼,坐到边上的雕花镂叶的摇摇椅上,并不怪他,相反,很欣喜他终于渐渐接受了金凌作他的新主子。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挺好奇,便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你跟她打什么赌了!”
东罗轻一笑,又摸摸后脑,想想说:“也没什么事…她跟我赌,只要我什么都听她的,今夜爷就不用留宿东楼做‘种马’!”
他斜眼瞅着,看到爷的嘴角微微一抖——最后两字,他说的挺轻,可还是把夫人那邪恶的俏皮劲给仿模了出来——
“呃,我出去了!爷,夫人进去已有一段时间,您要不进去瞅瞅吧!”
东罗很好心的建议着。
他是这么想的:今天是大喜日,晚上这不该辜负…
九无擎才从“种马”两字中回过神,正眼睇时,就读到了东罗的歪心思——那家伙还故作磊落的笑笑,说:“爷,横竖她是您的人,总不能让我进去吧,您说是不…”
红楼没有婢女,所以,身为人家“夫君”,的确有那个责任进去看看自己的“小宠”有没有淹死。
九无擎决定,勉为其难进去看看——
待续!
男儿心,谁懂?——“投怀送抱”
更新时间:2012614 0:32:06 本章字数:6259
浴室暖若春日,内有个玉石砌成的浴池,清水汪汪,烟气氲氤,四周有六角琉璃灯,将整个浴室照的半明半暗,时有一阵阵哗哗作响的水声传来——
很明显,有人是在玩水!
层层薄绡低垂,一阵阵轻快的歌声宛转轻吟,貌似还很逍遥自在。
九无擎在面具底下挑了挑眉,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剥离身体,只剩柔软在心底荡啊荡,整个人轻飘飘几乎都要飞起来…
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轻手轻脚的坐到了边上的软榻茕。
这休息用的香榻铺着柔软的裘毛褥子,叠着一条薄被。榻下的地毯上,团着之前穿在她身上的青衣和红褂,那件粉红绣着梅花的抹胸兜儿垒在最上面,绽开的梅花,娇艳欲滴,含苞欲放。
他看着一楞,脑海里忽然出现她全身一丝挂的诱人模样。
小时候,他们玩闹在一起,也常在一起浴香汤,可那是小时候,如今不比小时候,她的身子不再粉雕玉琢,而是凹凸有致…呐…
嗯,他掐了自己一下,感觉脸上滋滋滋的热起来,不许自己再往下想。
可是,他是给她擦过身子的,那美好的画面已深深刻在他脑子了…怎么剔也剔不去!
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情“欲”的时候,不是因为蛊发,而是因为贪想。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面对现在的金凌,他哪还能像儿时那般“纯真无邪”,更何况,曾经得到过,于是越发的容易想入非非——这会将他逼入欲求不得的境地,如果拼命的压制那种想法,太容易流鼻血。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
他哪舍得出去。
轻轻的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放到木盆里,九无擎躺到榻上,软软的陷在里面,然后,闻着花香,侧耳倾听她正在唱的歌: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
“青青河边草绵绵到海角海角路不尽相思情未了。
…
“无论春夏与秋冬一样青翠一样好无论南北与西东但愿相随到终老。”
一首《青青河边草》,轻快灵动,熟耳的旋律在耳边回响,那些永恒的记忆就在眼前来回的浮动。
他记得的,这是“爹爹”教的歌谣,非常好听——“爹爹”教的东西,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他闭上眸,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安祥,以及幸福,薄唇轻轻动着,不知不觉便跟着念了起来,无声的应和着。
她唱一句,他跟一句,在心里。
甜美的声音在房里环绕,情思在心底一圈一圈的缠绕,将他彻底困锁,再也逃不掉。
相思情未了,相随到终老。
真好真好!
他轻轻的叹,感觉现在这种时光,真像是梦境——就像镜花水月般不可靠。
是的,现在她暂时失了记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在彼此彻底决裂以后,在她平空失踪以后,在得而复失以后,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大转折,是不是老天在垂怜?
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如果他没能及时将她寻回的,也许她就会被拓跋弘霸占了去——那人的心思,他已猜透。
所幸,他找回了她,要不然,她的世界也许再不可能有他。
这个过程,真是好险好险!
只是这乱魂醉并不好解,他给她服用的自制解药,无法及时有效的将其全部解掉,仍有一部分还残余在身体里,被他用银针控制着,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药引,只能暂时如此。
其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短期内,没办法令她彻底恢复记忆,但是,她的记忆还是存在的,模模糊糊的存在于她的意识里,只是记的不太分明——
为了治她,他暂时封制了她的武功,就是怕她万一乱用内力,冲散了这部分迷魂醉,引来不良后果,毕竟现在,她并不懂如何使武功。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子,他才能偷出一些时光,偷得一些幸福。
他的嘴角缓缓的弯出一抹弧角——开心呢!
纵不能相随到终老,能如此的相守一程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没了声音。
他不觉睁开了眸,忽记起,这丫头有边洗澡边睡觉的习惯。
真的,他不是想要去窥看什么,他只是想过去瞅瞅她会不会睡觉了。
九无擎翼手翼脚走了过去,挑开低垂的雪色绡幔…
嗯,果然在打哈欠。
“若是困了,就回房睡——你这个澡洗的也够久了,刷一只猪都不需要这么多时间…瞅瞅,都把皮泡的起白了…”
呃,最近,他说话有点不太正常,遇上她时,时不时想逗她。
池不大,由浅而深,足可容四五个人一起洗,室外加温,室内生暖不凉,水面浮着无数朱花的花瓣,香气四溢。
将发盘在头顶上,被薰脸孔粉红粉红的小女人正枕在池枕上,眉眼含笑,唇角轻扬,敛尽光芒的小脸,虽添着人皮面具,丑了一些,那神韵却是无双的。无可替代。
他取了挂在浴架上那一条长长的丝棉浴毯,手脚利索,且毫无预兆的将池水里的小女子拎了起来裹住。
“啊…”
某人发出一声尖叫。
金凌本昏昏欲睡,在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袭时,心头已一凛,在他的声音响起来时,人已落到他手上。
睁眼,看到的是那张半面狼形脸,一片银光闪烁,刺花了她的眼。
她想到自己此刻赤~裸的样子,脸孔一下爆红,不觉吼出来:“九无擎,鬼鬼祟祟偷看别人洗澡,你要不要脸…放开…别拿碰到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
这话,虽然凶,但是,有点恼羞的味儿。
九无擎瞟了一眼,一边压住她的反抗,一边淡淡道:
“第一,我没有鬼鬼祟祟,第二,我也不是偷看,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是我的人,请问,我需要鬼鬼祟祟,需要偷偷摸摸吗…呀…”
她不仅“恼羞”,而且“成怒”,狠狠推他一把,地上很湿,他一时不稳住身子,就听得“扑通”一声,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池里。
“啊…”某人自作自受,回过神来,发现整个人春光外泄,尖叫着将身子藏进了水底,一张麻子脸,窘红窘红。
九无擎浑身湿透,有点哭笑不得,站起来后,拍拍水面,又摸了摸身上的湿衣,气死人不尝命的淡淡问道:
“你这是在邀请我一起洗鸳鸯浴么?嗯,成,那我不客气了!”
他慢条斯理的开始宽衣解带,那手势又从容又斯文,明明做的是“猬亵”事,那举止却显得极为高雅…
金凌傻眼。
他已把外袍和夹衣全扔了出去,看样子,还想脱单衣。
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指指着他急叫:
“不许脱!”
“洗澡不脱衣服怎么洗?”
他一本正经的反问。
金凌咽了一口口水:“这不是洗澡脱不脱衣服的衣裳,这是很严肃的男女有别的问题。”
“我跟你,需要设男女之访吗?”
他再度反问。
对了,名义上,她是妾,得“爷”关照侍欢,那是无尚光荣的幸事。
金凌郁结死了。
丫的,他居然凭着“夫君”的身份对她耍流氓!
不,不对,他这是故意在逗她呢…
瞅瞅,那眼神只有在有意逗她的时候,才会发现,否则的话必定是一片深不见底。
这人,真是奇怪!
她恼火的冲了拍出水,他没有防备,一抔池水哗的一下全扑上了他的面具上,红艳艳的花瓣沾了满脸,头上也挂了几片。
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场景——想不到一个平时冷得的像块石头的男人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一楞,不觉噗哧笑出来,咯咯咯的声音似山谷里的琴声,清亮而流丽的响了起来。
还没说完,乐极生悲,那边也狠狠泼来一大票水,哗啦一下,泼了一个正着,她一不小心就吞进了一大口水,鼻子也酸了起来。
耳边,他淡淡懒懒的道:“你当我不会泼啊…有种你别跑…等着,水来了…”
果然,哗啦啦又是一大瓢,且下手一点也不心软,全泼在她脸上,害她又喝了好几口池,还把花瓣灌进了她嘴里——她想,现下这模样,肯定狼狈。
“没能耐才会逃,我可不…”
金凌嚣张的很,急忙忙将水抹掉,不服气的回泼过去,哗啦啦,水花四溅,两泼水流撞到一起,翻出巨大的响声…
他们隔着水,隔着烟气,疯狂的往对方身上泼着,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在玩水仗。
一层层的水花化成一成千上万的水珠,在空中飞舞,乱蹿,而后跌落,融上他们的发,他们的面颊,他们的衣裳,然后,融进他们的心,就那般华丽丽的淌着
九无擎的唇,越弯越深,忆想的全是小时候类似的情景,小金凌欢快的嘻笑声宛如就在耳边回响。
“熙哥哥,熙哥哥,我们玩打水仗…”
真好!
重温旧梦,真是极妙。
多少年了,梦断鍄京,回回忆想总是伤。
多少年了,总盼着回到旧梦,再这样玩一场。
不想还真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她——这丫头,为了不输阵,已从水里探出身,裸露的香肩在明灯下泛着诱人的水光,一双丰盈正在花瓣间跃跃欲试的弹跳出来,水波一浪一浪的冲刷着她雪白无瑕的凝脂,红与白,鲜艳的衬比,太让人遐想连翩。
他忙低头,将浮在池水里的浴帛掏起,探过身浮过去一把将人抓住,裹住了那外泄的春光。
金凌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看光,脸上又是一阵大窘,推开他,捂着浴帛想逃跑,不想地上太滑,一脚才跨出浴池,人就往池里翻。
九无擎急忙出手救她,但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两个扑通一下沉到了较深的地方。
水没顶!
少顷,九无擎托着她浮出水面,两个人再度成为落汤鸡。
金凌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大吸了一口中气,九无擎也摇了摇头,抹面,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白玉似的身子柔软的嵌在他怀里,他呢,身上只剩单衣,衣料紧紧的贴合着肌肤,隔着那一层衣料,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九无擎知道自己不该对她想入非非,不该轻薄于她,毕竟以后,她还要嫁人的!
可是,他克制不住,所以,他才会在每夜待她睡沉了方偷偷爬上床。
不为别的,但为得一个抱抱。
然而,人是无止尽,抱了以后呢,又想亲亲,亲了以后呢,又会有其他坏的念头。
哎呀,那坏念头,真的不可以长!
所以,他只能小心的亲几下,趁早放开他,为嘛呢,多亲会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