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屋子说着话,不觉时间过的飞快。

半个时辰后。

十无殇敲门走了进来,一张妖孽脸挂着一抹笑,背着手走进来道:

“怎么样?说够了没?若是说够了,跟我去前院——九哥召集全府人,说是要把两位夫人引见给全府奴才们认得认得,并交托内政大权。我们也去见个面吧!”

东方若歆脸儿微变,小心的瞅了一眼神色岿然不动的金凌道,耍着脾气道:

“有什么好见的。我不去!”

“啧,哪能不去!说来说来人家总归是我九嫂,你是我的女人,必须去,这是礼数!对了,小金子,九哥说了让你也过去——而且特别叮嘱了,你必须到场,否则皇上又得怪罪,故请你勉为其难走一趟。另外,我告你一件事,昨儿个因为你的缘故,九哥在宫中遭了骂…还遭了打…都鼻青脸肿了…唉…”

十无殇敛起笑,眼珠子一闪一闪,沉叹一声,一把抓起东方若歆的手,也不等金凌答应,便拖着走出去。

“走吧!”

东方若歆有点抓狂,心下真是不明白九无擎那是生的什么打算:不管你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你这会儿让人跟去前院,就是添堵——怎么可能这样?

前院厅堂。

公子府二百多众奴婢身穿青灰两色系奴婢衣饰,整整齐齐齐排列在厅前的院子里,婢女们排列于前,家院侍从们站列于后,众个床姬赏座在厅室内,床姬们的侍婢皆侍立于其身后。

十无殇带着东方若歆踏进厅堂时,九无擎已经坐在那里,正喝茶。

他身侧,坐着一身火红正装的宫慈,正满目含笑的看着一众奴与婢,姬与妾。岑乐一副小女人状,小脸红泛着红光,正坐于九擎座下首位。

“哟,九哥,都来齐了呀…”

十无殇笑呵呵的走过去,拉着东方若歆往宫慈和岑乐面前一站,九无擎抬头,正好看到了十无殇身后的金凌,冷淡的眼神忽一利,狠狠的射向跟进来的南城。

南城垂着头,不敢接视。

原本笑的大方的宫慈,在看到金凌时,眼神微微一深,随即又笑开颜,一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

岑乐目光流转,友好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弯弯唇,冲她点点头。

本精神熠熠的尤嬷嬷,老眉一横,心里暗骂:

“这蹄子,姑爷才一夜没回房,她就忍不住跑来献媚…”

骂完,心下不免又生了几分担忧,极怕这小狐狸再闹出一些什么事来。

十无殇目光一转,早已走上去,一边行礼,一边笑语:“子鹏来晚了,先给两位嫂嫂陪不是,再与两嫂嫂请个安…”

宫慈微笑的得体,接说:“不晚,我们也刚到呢!十弟,你身后这位我可眼熟着,是东方府的若歆姑娘吧…”

十无殇呵呵一笑,将人拉过去,软香抱怀的:

“已经不是姑娘了,现下是子鹏的侍妾…若歆,来,见过慈嫂嫂,乐嫂嫂…”

东方若歆脸一红,暗中横了十无殇一眸,不得不上去福上一礼:“若歆见过两位嫂嫂!”

宫慈浅浅一笑,站起,道:

“不有多礼…以后,便是自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来了!

东方若歆心下嘀咕了一句,叫十无殇拉到自己的位座上坐下,这样一来,金凌就无所遁形的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一道道目光唰唰唰都集中在她身上。

宫慈淡淡的看着,想看看她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礼,是行还是行,不管你是奴,还是婢,或是妾,既然你来了前厅,你就得行礼,要不然,你就站不住一个“理”字。

尤嬷嬷则冷冷看着,心下忽一阵痛快,想着:原来姑爷也不见得怎么宠她的,要不然,今天这种场合,她合该躲在红楼才是,怎招她过来自取其辱?

岑东的注意力没投在别处,所有目光都凝睇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她关心的只有这个男人:

他的眼光太冷,他的唇线太紧…

看来,他是很在意她的——

绝不像宫姐姐说的那样,只是拿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来故意气她们。

“金儿姑娘,您今儿这是特意来给两位夫人请安的吧——”

绮姑姑淡淡的笑着,适时的开了口,却分明是有意为难她,并且,也没怎么用正眼瞅她,转而对着满堂的奴婢姬妾扬声道:

“九爷已发了话下来,今日,两位夫人正式掌理府中的一切大小事物,日后,府中所有姬妾,所有奴婢侍从,见得夫人都得行礼…你们可都听明白了吗?”

底下一众,原坐着皆站了起来,原站着的,皆正了正身姿,齐声应了一声:

“听明白了!”

声势浩大。

“听明白了就好!”

绮姑姑淡淡的点头,转而又将目光锁在金凌身上,笑的谦恭,温声而问:

“不知金儿姑娘可听明白?”

自是冲她来的!

待续!

下章预告:

东罗也没动气,依旧笑容满面,说:

“原是可以的。可是爷刚刚给金主子探脉,发现金主子怀上了…现在金主子的身子,是又发烧又怀孕的,还有流产的症兆,皇上不是盼着爷早日膝下添子么,所以这一胎,爷说必须保住,这会儿,爷正在给金主子熬药…所以,这边不能过来了…”

男儿心,谁懂?——掌权/异变

更新时间:2012620 13:22:40 本章字数:7185

金凌身上只穿了一袭淡橘色夹裙,没有套着外出必穿的短裘,却一点也不觉冷,反而感到身上一阵阵在发烫,头也有点发晕——大概昨夜里真受寒了。

在心阁时,她原很想就此折回去再躺一会儿的,不是矫情,而是身子真出了问题。

可她还是跟了过来。

倒不是因为那句所谓的“九哥的特别叮嘱”,而是因为十无殇说九无擎被打的鼻青眼肿的茳。

结果呢?

他哪青哪肿了?

人家好好的坐着正吃茶谋!

事实证明,这十无殇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坏坯。

她可以断定,那话不是九无擎让人来传的,根本就是十无殇在玩把戏。

就刚刚,她一进厅堂就看到九无擎射来的目光隐含着薄怒,不是针对她的,似在恼南城,然后再瞄一瞄十无不殇那看好戏的模样,就明白了一切。

金凌心中极纳闷:十无殇这是故意要让她呷酸,还是有意要拆九无擎的台?

一时嚼不出其中的味,她暂时把这问题抛到脑后,只看着眼前的这个绮姑姑:大约有四十来岁,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配着一双厉色的眸子,有点眼熟,胆小的估计会被她严厉的样子吓到。

瞄了一眼,她发现自己的胆子不是一样的大:她想压她是不是,那她也能啊!

她眨了眨眼,弯嘴笑,声线微哑,没有答,只温声反问:

“请问绮姑姑,这府中谁最大?”

没半句惧怕。

她感觉这种场合,自己见得多了。

绮姑姑见她不答应,反而反以一问,微觉不快,脸色微沉,又不得不答道:

“自然是九爷最大!”

金凌将笑容泛的更大,连连点头:

“对极。既然爷最大,那我们是不是都得听爷的话!不听,那就叫住尊卑不分,以下犯上,是不?”

绮姑姑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答道:

“是!”一顿又问:“姑娘拐着弯的到底想说什么?”

“哦,也没有什么!”

金凌扯开“无邪”的笑容,点点麻子漾开花:

“我只是想说,前几天在红楼的时候爷曾提过:在公子府,我,小金子只许听他吩咐,别的人的话全可以当作是耳边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行了…

“绮姑姑,您说,我是该听您的,还是听九爷的?

“其实,我很是纳闷,在这公子府,到底是您大,还是九爷大?

“若是九爷大的话,为什么九爷都没有发话,您却在这里让全府的奴众给两位夫人请安?既发号又司令的,您也太能揽事了…

“若是您大的话,我就越发的不懂了,这奴才能大得过主子吗?而且,刚刚您还亲口承认:府里九爷最大的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一边笑,一边啧啧煞有其事的疑问,脸上的表情,说多有无辜就多有无辜,说多有困惑又多有困惑。

绮姑姑脸孔顿时也一变,没想到她会当众挖个坑,将她埋在其中。

“说的好!”

十无殇哈哈一笑,拍起手来,心中大呼痛快,而后睨着绮姑姑那绿幽幽的脸,说:

“我说绮姑姑啊,您呢,虽说是奉了皇令辅佐两位嫂嫂掌管公子府,可是在公子府,您总归是奴,我九哥都没有发话,您急什么急…九哥,你说是不?”

回眸,他看到九哥的眼神全落在金凌身上。

那种眼神是如此的专注,令宫慈失色,令岑乐黯然,令尤嬷嬷咬牙,也令门口的四个御林军频频侧目…

嗯,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宫慈在这里显摆,就想让她不痛快了…

好吧,也许小金子也会不痛快,但她不痛快,有九哥疼着…

宫慈不痛快,那才是真的不痛快。

那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九无擎的眼神,凉凉的,在十无殇说“九哥,你说是不”的时候,对上了金凌装的很憨的脸孔,她投递过来的眸光自是含笑的,只是那笑容,有点陌生。

无擎没看绮姑姑气的发抖的身子,眼里只有她,心,微微疼,问:

“不是身子不爽吗?怎么跑到外头来吹风?身子都在摇摇晃晃…”

“嗯,是有点不舒服,刚刚在心阁坐了一会儿,本想回房歇息的,子鹏说你在这里,所以才来找你开方子抓药来了…要不然我早去睡了,哪有这个劲儿来看热闹!”

她呵呵笑着,摸摸额头,身子摇晃了一下——

那模样像极了重病在身的人。

在人前,她不与他生气。

“嗯,过来我这身边来等一会儿,回头去房里给你看看!”

“哎!”

金凌极配合的应声,越过宫慈,站到了九无擎身后侍立着。

他没有唤她“金儿”,她也没有唤他“爷”,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亲呢,自然而然的在你问我答之间散开,会让人觉得他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老夫老妻,彼此知根知底,别人插足不了。

九无擎就用这三两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九爷就宠着了,你能怎样?

宫慈听着这番话,脸色不觉微微一变:她竟把今天的大事当作了看戏,九无擎更可恶,当着所有人,故意又骄纵了她一回。

“爷,这样不合规矩!”

绮姑姑高声,着重提醒。

“府里谁说了算?”

他淡淡的质问,不轻不重,却让人抗拒不得。

“自是…爷说了算…”

绮姑姑垂手而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让薄总管上来把库房钥匙账册一并上交了,有你这么逾矩本份多管闲事的吗?”

冷冷又是一叱。

宫慈原是不甘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听得这话,生生又到口的话咽下下去,淡笑的对绮姑姑道:“规矩是人定的,姑姑,您没看到吗?金儿姑娘病着呢!”

“是!”

绮姑姑虽然不甘,但看到那小蹄子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不再说什么,欠身下去。

宫慈再度淡淡瞟了一眼,眼底露着几分疑狐之色。

这奴婢,到底是大智若愚的明白人,还是一疯疯癫癫的蠢蛋?

昨日,她的人趁她们进宫这功夫,曾在府时打听这个金儿的情况,红妆楼这边都说这个金儿,有一个外号:傻妞,性子很直,什么事都敢说都敢做,有点憨——当日,她便是为了救她的主子,才误打误服侍了一夜。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一会儿,薄总管捧着一只玉匣,以及数本账册走了上来,先向九无擎和两位夫人行了一礼。

“东西都备齐了?”

九无擎瞄着那些东西,淡淡的问。

“是,都备齐了,十间库房的金钥匙全备在盒里头。这几年府上的总账册全在这里。至于明细账因为太多,只能到账房交接!”

薄总管一边回着话,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恭敬的奉到九无擎手上,而后垂手而立。

九无擎将那些东西单手托着,随手翻了几页帐页,看向身边端坐大方的“九夫人”。

“宫慈…”

他淡淡叫了一声。

成亲两天,他几乎没叫唤过她,如今开出口来也不是称“夫人”,而直称其呼,语气极疏离。

宫慈心下颇难受,但还是微笑的起身,站到他面前,施施然行礼:

“爷!”

“公子府的全部家当皆在这里。今日我奉旨全部交给你,但愿你能担得起这个重担,不会辜负皇上的厚爱!”

他的语气挟着讥讽。

是“皇上的厚爱”,而不他的。

其中的意思,完全两样。

宫慈心头苦笑,脸上依旧笑若春风:

“是…妾身定为公子府鞠躬瘁,死而后已!”

他将东西一送,她双手一托,将东西移交了过去,随即,宫慈又欠一礼:“多谢爷的信托!”

尤婆婆见到自家小姐顺顺当当拿到了那些东西,不觉笑逐颜开起来,上来帮忙拿着,顺道又提了一句:

“姑爷,今日是大婚二朝喜,需要祭天拜地,绮姑姑已经在东楼备了祭台,设了祭宴,过会就可前往那边祭叩,以求生生世世为夫妻…子子孙孙受荫荣…”

“扑通…”

话未说完,有人倒地。

是金凌。

生生世世为夫妻,子子孙孙受荫荣,这话刺痛了金凌。

她本站的好好的,虽然人有点飘飘然,但站的还是很稳当的,却在这个时候,闻到有细微的凌空异物向自己飞来,她皱了一下柳眉,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腰际那外物的侵入,脚上顿时失了力道,整个人就趔了下去。

东方若欣惊呼的扑上去救,没救到,有人先一步将其扶了起来。

九无擎及时将人救住,抚了她的额一下,有点异样的烫,他骤然声音微变:

“你在发高烧!”

她的面色很不好,但他没料想到她在发烧。

金凌皱眉,原来并不知道,也是,他怎么可能知道:

“我说了我身子不舒服来了…喂,你…你干什么?”

她一声惊呼,原是被他横腰抱了起来,并疾步往外而去。

“爷,您不能走呢…还得祭祀呢…”

绮姑姑追了几步。

门口那四个陌生侍卫立即拦住,其中一位瞟了一眼九无擎手上的女子,瞧清那长相后,微诧,纳闷了一会儿,立即拱手道:

“九爷…您还是先去祭礼吧…这姑娘可交给绮姑姑照看…”

一道身影闪过来,是满面笑容的十无殇勾住了那侍卫的肩骨往身边硬带了过去,一边笑道:

“又没到时辰,急什么急…再说,九哥还得回房换衣裳呢…我说桐副领,这是后院小事,哪需要你来管…宫慈嫂子您说是不…”

金凌看到这个侍卫皱着眉头看向宫慈,似在征询她的意思。

宫慈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情知这十无殇也是向着九无擎,便温温扬起声音,不重不轻,和颜悦色:

“桐副领,金儿姑娘生病了,爷送她回去歇下后自会到东楼祭祀的…爷,您说是吗…要不然,这礼法上就太说不过去…日后皇上问起来,妾身也不好回答…”

这话里挟着要胁。

金凌听的分明。

九无擎目光深深不见底,没回头,抱着人离去。

十无殇见人走远了,这才笑容可掬的拉着东方若歆扬手而去。

“小姐,您怎么能容姑爷就这么抱她回去?”

宫慈依旧笑的端庄,默不作声,丝毫没失了作为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