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僧并没有加什么呀?茶叶是师父房里的,这水…这水是刚刚自外头的澜泉打来的…”

那必是水的问题了。

九无擎沉声问:“谁打的水?这路上又遇过什么人?”

“水是小僧打的。路上也没有遇什么人…哦,对了…”

那小沙弥突然指向一个方向,说:“入禅院前,曾遇得这位老施主,嚷着肚痛走不动,小僧便放下了泉水想进来报禀,后来她又说无碍,整个人奇奇怪怪的…”

顺的沙弥所指,正是尤嬷嬷站在那里。

看到所有目光都射到了自己身上,嬷嬷眼神一下变的惊慌而急促,那种想将她碎尸万段的目光,真是太让人觉得骇怕。

“老…老婢什么也没做…刚才…我的确肚子痛来了…”

她这表情,分明已在心虚。

九无擎气怒交加:

“北翎,马上到附近看看有没有蛛丝蚂迹,西阎,搜身…”

“是。”

两个不离身的侍卫立即分头行动,一个带人蹿到园外去查看,一个跃过去拿人。

尤嬷嬷尖叫的往后而退,嘴里直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一声“哎哟喂”就被西阎抓到手上,宫慈呆了一下,冲过去直叫:“做什么做什么…你们凭什么搜身…”

宫谅眉心直皱,正想问出了什么事,那边已经搜出了证据,令他一惊。

“就凭这个…”

阎西做事很麻利,很快就从他尤嬷嬷身上翻出了一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扯开来一看,里面尚有一些白色的粉末,他立即交到了爷手上。

九无擎闻了闻,上面果然有春回花的香,心头不由得狂怒,狠狠一拍石案,喝断。

他将威利的眸子冷冷的射向脸上露出惊乱之色的尤嬷嬷:

“尤嬷嬷,这是什么?又是从哪弄来的?你给我从实招来…”

面对罪证,尤嬷嬷脸色灰白的跪倒,忙道:

“只是…只是寻常的药…老婢…老婢只是…”

“闭嘴!这分明就是春回花粉的香味儿,当着本公子的面人,你还敢狡辩…西阎,掌嘴…打得她招供幕后主使为止…”

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狠狠就打了下去,“春回花”三字令西阎气炸,打下手去没留半分余地。

尤嬷嬷只觉眼前一阵金光乱飞,立刻哭爹喊娘的叫起来:

“这明明就是药,怎么可能是‘春回花’…怎么可能…啊啊啊…”

她都不敢讨饶,也不晓得这春回花又是什么东西,只觉两腮噌噌噌的发疼,眼泪簌簌而下。

宫慈却是骇白了脸色,惊飞了魂,因为无擎的身子有病,所以,她在宫中闲下来最常的事,就是翻各种古医书,关于“春回花”的解释,她读到过的,那倒不是什么毒草毒花,常人食之无害,但是它能催蛊,能令各种蛊虫兴奋起来,体有若生着蛊虫,那就完蛋。

天呐,尤嬷嬷从何处弄来这种东西?

九无擎又撒谎了!

他没有回来。

枉她又错信了他一回。

楼外的夜色,已渐深,红楼里已熄了明灯,只留着一盏留夜小灯。

金凌憋气的躺在摇摇椅里摇着,她发现,他的话,真的不可信。

也是,按着西秦的婚嫁礼仪,新娘子回门,新女婿得在丈人家住三天,这是一个重规矩,他怎么可能当天去当天回,分明就是在蒙她!

正当失望,楼下忽传来一阵乱,她侧耳听了听,好像听到了九无擎的声音。

他竟真的回来了!

她微一喜,又皱起柳眉,坐起来,连忙跑回床上去躺着装睡,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等他回来呢!

将头蒙住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他上楼的声音,难道又去东楼了吗?

她心头怪怪的再度坐起,再细细的辨着,楼下分明还有一些声音。

金凌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披了一件衣裳轻轻开门,门外,并没有看到东罗像平常那般守在那里。

她心头越发诧异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翼手翼脚的往下而去,但听得有细微的声音自最西边那间里传出来。

首先,她听到的是北翎的声音:

“爷,要是熬不住的话…还是不勉强…每次拼命抵制,最后还是那样,倒不如痛快一些,也不至于伤了自己的身子。”

语气带着急色。

她心头咚的一下——

他怎么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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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赞成…”

这是南城的声音:“先保全自己再说!其他事,日后再解决!”

九无擎依旧没有声音。

“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是故意的…而且还发生在宫府…那个嬷嬷死的真是离奇…”

北翎闷闷的道。

“嗯,他们对爷的一举一动尽了如指掌…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是东罗在说话,语气是如此的凝重。

“噗…”

好像有人吐血了。

“爷!”

“爷!”

“爷!”

三个男人一阵惊呼。

南城声线直颤的叫起来:“爷,您还是别硬撑了…我给您去准备…”

“别…我没事…不需要!”

九无擎很是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去把我的金针去取来,按着我说给我扎穴位…”

“爷…我们都不曾学过针法,只怕不行…”

“不行也得行!”

九无擎态度强硬。

“可是!”

“去!”

“是…”

门突然大开,北翎看到了门口的人,陡然睁大了眸子,吃惊的叫出来:

“金主子…”

被发现后,金凌干脆大大方方的跨了进去,数道目光直直的逼视过来。

她看到只着单衣的九无擎正盘坐于榻上,东罗和南城护在跟前,他似乎正在运功调气,脸上依旧戴着那半截狼形面具,正紧闭双眼,看不到何任何表情,只有那裸在外面的唇,红的异样的丹色,唇角还沾着血,那下巴上渗着层层的汗水,正滴嗒滴嗒往下掉。

东罗最先站起来,心思一动,回头时,对缓缓睁眼、并露复杂色的主子道:

“要不您让金主子给你施针吧…她总归是懂医的,即便失了记忆总还是有印象的不是…”

九无擎不答,对视过去,看到金凌身着雪白的单衣,出现在他们面前,眼里满是惊疑之色。

滋味杂成,无尽苦涩。

为什么她总会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这么晚了,他以为她早睡下了。

金凌莲步轻移,走近,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渍,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朵妖艳的花,很大,看得让人心颤,忍不住轻声问:

“你怎么了?”

早上还好好的呢!

九无擎没有答。

“爷病发了!

东罗低低的回答:“金主子,你来帮一帮爷吧?”

“哦,是吗?病的很严重吗?我…我又该如何帮你…”

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很糟糕。

金凌发现,心头所有的恼怒在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时,悄无声息的熄了下去。

东罗、南城和北翎彼此看了一眼,关于这件事,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和她说。

“好,那就由你帮我…东罗,去拿针给她…然后,你们都退下,守在外头就好!”

九无擎吩咐着,轻轻拭掉嘴角上的血迹,又开始运气。

很快,针送到了金凌手上,一行人退出,房内只剩他们。

九无擎的神志尚算清楚,这番蛊发不比前次厉害,是她的血的功劳,这也许是那个摧蛊者所没有料想到的。

虽然,对这个男人有诸多不满,她见不得他受苦,但是,她真的能帮他吗?

“过来坐!你站那么远,怎么为我施针?”

气血稍定,九无擎再度睁眼,看到她正抓着针盒发呆,便开口低低的唤她。

“你先说,我怎么帮你?我真会使用这东西?”

其实她好奇的是,自己若真有这本事,怎么就做了东方若歆的女奴——好吧,对于自己的来历,她表示很揪结,可恨的是这个男人一直不肯说。

她觉得他是知道的。

“嗯!你会,那本事,不会比我差…”

九无擎鼓励着她,她的表情有点不自信,这样的不自信,他也有过——曾经一度他也迷茫过。

金凌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那一层亮铿铿的银针,指间捻起一根,有点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过来!”

“哦!”

金凌坐到榻上,与他面对面。

“听着,我现在让你施扎九针,其中灵台穴上一针

最为重要,关乎性命,若是施的不准,也许我的小命会完蛋——如果你真讨厌我,可以趁机下手。”

金凌嘴角一抽,斜眼,这几天,他一直戴着银色狼面具,将他那张俊美的脸孔掩了去,现在她看不到他脸上任何神情,不由得悻悻的道:

“少来激我…把你作了,我还有命活着出去的吗?”

他的那四个侍卫铁定第一时间把她斩了陪葬。

九无擎瞅着她,摇头,轻声道:“他们不会!”

第一时间否定了她心头的想法。

“才怪!”

“我是说真的。今天是我心甘情愿把命交给你…你让我活,我就活,你让我死,我就死…即便我真死了,他们也不会伤你半毫…只是金儿,若你真把我治死了,记得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拿上我在书房一直在作笔记的医书,你的失忆之症要怎么治上头都有记载,现在我缺的是药引…你只需按着上面的做就可以…到时,你的人会来接你出去…”

“喂喂喂,你这怎么像是在临终遗言…”

她没好气的捂住了他的嘴,心头一阵开心,又是一阵恼的,等手上感觉到一片灼热,才发现自己行为有点过了,遂急忙收回手——那样岩浆似的热度吓到了她。

这热度有点记忆深刻。

九无擎看出她的局促:“别怕,相信自己…你一直是最棒的!”

“你就这么信我?”

她甩开那些画面,抬头看着,疑惑重重。

“嗯!”

“因为是你!”

“我不懂!”

“以后跟你说…现在,快给我施针…”

“哦!”

“帮我把衣裳脱了吧…”

“啊…”

她一怔:“哦!”

脸上微微生红,金凌将手探到他的腰际,扯落,一层层把衣裳往后剥下去。

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如玉石一般美好的男子胸膛,可跳入眼底的是刀疤,烧伤的疤痕占据了他大半个身子。左肩上还有一个新添的剑伤,似才愈合不久。左胸口则有一个青红青红的掌印,好像是刚刚才被打成这样的。

“开始吧!我们慢慢来,我报出一个穴位,你想想,慢慢下手…坐到我背后去…别发呆了…嗯?”

“好!”

看着他的身子伤的这么丑陋,她的心,疼着。

一切准备就结续,他报出一个穴位。

她听着,本能的知道它的位置所在,当下凝神,将那针精准的扎了进去。

他闷哼了一声。

她立即生慌,忙探过头去,急急的问:

“怎么样怎么样?我扎错了吗?”

九无擎强撑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没扎错…你很棒…继续…”

“哦!”

她就像一个好学的学生,忙点头,坐正。

九无擎又报几个穴道,她仔细听着,捏了一根银针扎进了那石头似的肉里。

每扎一针,他额的汗水就多了一层,每完成一步,他的声音就哑下几分,吃力了几分。

凭着一种隐约的印象,她觉得他的报出来的穴位,皆攸关性命,他到底生了什么病,要如此兵行险招?

“最后针走灵台,小心一些…扎完后,别碰我,在旁守着,半个时辰后,帮我收针…”

这句话,他几乎是从牙缝内挤出来,又沙又哑。

“哦!”

金凌不敢有丝毫马虎,只觉自己的身上也在滋滋的冒汗,真不知道这一针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深吸一口气,灵台入针,她香汗淋淋的退下软榻,见他双眸紧闭,唇角紧抿,一层层热气自他身上腾腾冒起来,如天上翻滚的云气。

不是第一次见识男子的身子,却是第一次见得这么丑的。

他的肩,很宽,他的肌肉,很硬,只是颇瘦。

榻边,有只小凳,她坐下,静静的看着。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他在运气打坐,正在紧要关头,楼外却传来一阵喧哗:“有刺客,抓刺客…”

她一惊,站起来,转而想着门外有东罗他们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又坐下——这个时候的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婴儿一般,全没有回击之力,绝对不能受了打扰。

“琬儿,琬儿,你在不在?你在不在?虎头来了…”

“琬儿,琬儿,你要是在的吗?答应一声…我来救你了…”

“琬儿,琬儿,我来找你了,你出来…”

有一个朗朗的声音有力的穿透进来,宏亮而有气势…

金凌侧耳倾听着。

好熟悉的声音!

是谁呢?

谁敢跑到公子府来大吵大闹?

谁又敢跑到红楼来大呼大叫?

那个声音很顽固的在红楼内四周回荡着。

而后,有隐约的打斗声音传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