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鲛剑鞘,在月光底下泛出森寒的光——离府的时候,她没忘记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带了出来,包括这把剑。九无擎还给她的。据说是她的。她见得眼熟,使上去顺手,一直佩在身上防身。

“嗯,乖。我知道了,先将他们拿住了,容后,你可以慢慢解释!”

眼下自然是一致对外比较妥当。

“哼…公子青,好大的口气…”

领头的男子冷哼一声,似乎觉得听到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金凌微一笑,不等他说完,身形如魅,一飘,掌风到处,大刀落地,刀光映着月光,眨眼间,就将身边一个大汉架到了刃锋下,那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看得那汉子双眼发直。

“公子青做事,从来不好大喜功…也许我一个人是拿不下你们,但是,再加上一个龙少主呢…”

“啪啪啪”,说话间,她狠狠打了那汉子三巴掌,恶狠狠的道:

“叫你搞偷袭,老子扁死你…”

力道极强,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打不到方向。

领头的男人一愣,女人称自己是“老子”的,他第一回听到,有点傻眼,不过这功夫也太俊了,也难怪她会张狂。

但他顾不及惊啧,而警戒的往四下观望:树影绰绰,月光如霜,夜似白昼,周围并无异样的状况。

他才松下一口气,一个懒洋洋的笑声扬起:

“我来了…打架,怎么少得了我…”

隔着五六株高高的白桦树,一道影子,似展翅之大鹏,从天而降,皎洁的月光底下,玄袍飘飘,笑容可掬,来的可不正是那位爱凑热闹的龙少主。

见惯大风大浪的男人不由得瞪大眼,这厮何时跟过来的?他们竟毫无察觉?

“琬儿,今儿个,我们并肩作战,将这帮在背后只知道暗箭伤人的家伙一并给拿下了…”

气定神闲,一声喝,拳似奔雷,未及她答应,又放肆的叫起来:

“来来来,今儿个本少主皮痒的很,正好拿你们来蹭皮…”

龙奕的威名,他们很清楚,想当年他才十来岁,就带人灭了让江湖人吓破胆的杀手组织,其功夫自然了得。而公子青的名头,他们也了解,能将江湖第一杀手收为已用的人,这心机和功夫那绝不是盖的。

之前,领头这位认为失尽内力的公子青容易对付,如今看来,这个女人一招震落老五的大刀,那内力分明已经恢复,他忽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强强联的结果是,他们全部被打趴下去。

领头的男人,第一次看到,公子青这个假男人打起架,真是厉害的叫惊绝。

一行数人,见情势不好,咬牙服毒者过半,余下三人,没来得及,打晕了。

瞟了一眼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龙奕拍拍金凌的肩,完全不知避嫌为何物,问:

“现在怎么办?”

狠狠踢了踢脚边的人,啐了一声,想在他龙奕手上掳人,开什么玩笑,不过,这一架打的甚是痛快,骨头都舒展开了,而且还是和这鬼丫头一起打架,同生死共患难的滋味很是不错。他很享受。

他嘿嘿一笑,转眸时,又看见碧柔怯怯的望着他们:“这个小叛徒又该如何处置…话说在我们龙域,但凡叛徒,都会将那人架到火坛上,点上一把火,滋滋滋的把人活活烧死…”

这话吓的碧柔连忙跪倒了地上。

“小姐,小柔罪该万死!”

金凌没好气的拍掉龙奕,这人就爱吓唬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上去扶住:

“不必跪了。你总算还有点良知,还知道护我。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不怪你…但是,你得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因何而受了他们的摆布,还有,你是哪里人氏?受了谁之命,为何接近我?你若肯一一说明了,也许我还能帮你,你若有所隐瞒,必身受其害…碧柔,我是看在你跟了我两年的份上,才愿意管你一管,你且想想,你该何去何从?”

小姐还肯管她的闲事,是碧柔始料未及的,闻言,她连忙点头,道:

“我自是愿意一心一意跟着小姐的。如今,小柔已经没了退路!”

“那就好!且说说自己的来历!”

“是!”

回事不堪回首,碧柔忆想当年,柔柔娇语之声不觉带了几分凄凉:

“小姐,小柔是孤儿,这事,小柔不曾有半分欺瞒。

“自有记忆开始,小柔便流浪于江湖之上,后来,是一位教书先生收养了我,这才不必终日乞讨,受人打骂。那一年我七岁。

“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十二岁那年,先生离奇死了去,我和先生的几个孩儿全叫一个神秘人关养了起来。

“三年前,那人将我安排在妓馆,安排让我开苞,他们说:小柔命运是好是歹,皆看我造化。他们说到时有可能会有一个俊公子出现在我待着的妓馆,他们让我拼尽一切反抗,如果这俊公子若肯出手相救,就让我一心一意跟着去服侍,若是人家懒的理会,那我就只能在那妓馆里当一辈子妓…

“所幸那一日,小姐当真救了我,而后,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小柔。

“小柔也想这样好好跟着小姐的。可他们拿着先生的几个孩儿威胁着我,我若不依,他们就身首异处…小柔没得选择…

“小姐,他们手段很可怕的,先生的长女就惨死在他们手上…小柔与他们,虽不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可小柔深得先生教养之恩,心下一直紧记这天大的恩情,所以,当他们跟我联系上后,小柔被逼无奈不得不为…只为了保全了先生的血脉…”

金凌失忆,不清楚碧柔和清漪的来历,但她们曾亲口告诉过她,是她化身公子青将她们自青楼之上救了下来,此刻,再听得小柔如此细说个中始末,不觉心头打颤。也就是说,当日,她若没有及时将人救下的话,她这辈子就毁了。

碧柔也是这样想的,说完这番话后,就深深叩了一个头:

“小柔之所以有这三年的安宁,全得赖于小姐的庇护。小柔为报旧恩,害了小鱼儿在前,昧着良心出卖小姐于后,小柔深知罪孽深重…小柔…”

“嗯,好了,你不必这样自责,这事,我知道了,你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起吧…说了不怪你了,不必再叩头。嗯,对了,你是哪里人氏?”

金凌将人扶了起来,岔开了话题——如今大度,再度令龙奕刮目相看。

“回小姐话,小柔是荻国寒城人氏。”

能得到小姐谅解,碧柔激动的握着小姐手,再不肯放手——小姐是她命里的福星,出卖小姐,她也不好受。

“原来是荻国人…”

金凌心头不由得心头一动。

“荻国寒城和他们的国都很近…嗯,这就对了…”

龙奕忽一拍掌,眼神发亮,又出气似的踢了地上那人一脚说:

“琬儿,前几天,凤王凤烈暗中进过西秦。那番你叫人掳去,就是那家伙叫人干的…”

金凌听着一呆,据说凤烈和公子青关系达笃的很,又一蹙眉,现下她的记忆还没恢复,不清楚自己和那凤烈那是什么交情。

“看来,凤烈和拓跋弘是一伙的…但是,这凤烈为什么会要和拓跋弘勾结,他们的利益在哪里?如果这位凤王单纯的想扶拓跋弘夺大权的话,凤王想得到的又是什么?难道拓跋弘许了人家什么好处?龙奕,在你眼里,拓跋弘是怎样一个角色?他会是那样一个为了眼前利益而自甘引狼入室的人物吗?”

她提出了几个疑问。

“不是!拓跋弘虽然很看中权位,但是他也有他傲气,断断不可以前门拒虎,后门引狼的蠢事!”

能自龙少主嘴里跑出这么一句中肯的评价,这表明拓跋弘绝非一般。

金凌深深瞟了一下,低头打量那个昏迷不醒的领头男人,眯起眼来:

“也就是说,这些人想拿我去打击九无擎,讨好拓跋弘,必另有内幕。他们真正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在于此…”

“啧,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得,不甭猜了,等东罗过来后,咱一起往他们的老巢里探他一探。”

半刻钟后,荒山小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声音渐近,来的正是东罗、逐子和阿大,以及玄影青影。

东罗最是紧张,跑在第一个,飞奔下巴,走到近处后上下打量,关切的问:

“主子,有没有伤着?”

皎皎月色下,金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不答,斜睨,懒懒的道:

“东罗,你若怕我出事,就该把另半颗解药也给了我。现下,我功力恢复八成,保不定遇上一个强手,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东罗立即噤声,心想:这位主子真是太能得寸近尺了。还想把另一份解药也骗了过去,这心思,唉,真是防不胜防。

事情是这样的——

爷配制的解药一共有两份,服其中一半,可恢复八成功力,两颗尽服,则药到毒尽。

离京的时候,这位新主子曾把两个婢女遣开,令他往马车内小谈了一会儿。

男儿装的她,脸上不戴那丑陋的人皮,神俊的脸蛋儿,找不到半分哀思,笑呵呵的模样,耀眼之极。

她对他说:

“东罗,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东罗立即戒备的看她,问:“什么游戏?”

金凌笑白着牙。

“你家那家不负责任的主子莫名其妙把我抛弃了,又指派你来跟着我,无非就是不许我管了他朝里的闲事。好吧,他能狠下心绝情,我也能狠下心无义,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我觉得,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达不成的。想把我送天涯海角,就算我愿意被送走,一定会有其他人不乐意我置身事外的。

“先前,他曾说过,一直有人在暗中操纵着时局,这一点,我也赞同。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是明,他们在暗,我的功力未曾复全,一支暗箭,就能要了我的小命。东罗,你说,我要是中箭了,一尸两命的被抬回去,不晓得你家少主会有直么反应?是开心呢,还是难受?当然,到那时,我肯定是看不到他会有什么表情,但你一定能看到。辜负主子重托,你万死难辞其咎呐…”

东罗听得这话,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冰窖一般,无法想像这一切要是如她所说一切成真,会是怎样一个难以挽回的局面,忙打断问:

“主子别绕圈子说话,请说重点!”

他的女主子点头,直拍手说:“痛快。那我说重点:我要解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便后发制人。”

他果断摇头:这位主子摆明了这是想骗他手上的药。

不干。

她耸耸肩,也不强求,可说出来的话令他害怕:“那你等着给我收尸吧!并且天天向老天祈祷,麻烦不会找到我,我也不去惹麻烦。东罗,你任重而道远。”

他郁闷了,半天后者回自己的马车,取了一颗药给她。

当下的情况实在太严峻,他真的很怕女主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恢复功力是必须的。但是记忆呢,暂时不能恢复。这是爷千叮咛万嘱咐特别交代的。

事实证明,女主子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身边果然潜伏着内奸,那些人果然想拿她作文章,而她果然就是一个不安份的主,一切顺势而为,便有了现在这个情况。

“不给!主子,那一半,等入了九华,就给您!”

坚决不肯拿过出另一份解药。

“成,不给就不成…先来办事!”

这个时候,解药的事不重要。

东罗迷糊,问:“何事?”

金凌笑眯眯的说:“听说你的催魂术很厉害,过来,我现在将这几人弄醒了,你来催魂,咱们去摸他们的老底…喂,别一副吃惊的样子,你家主子说的,四卫各有所长,你呢,人最沉稳,而且擅长催魂。我想你家主子派你跟在我身边,大概也是怀了这样一个心思:摆不平我的时候,就用催魂大法把我困住,就那样稀里糊涂就把我送回去,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猜的相当相当的对,对到让东罗头皮发麻了。这个女子,怎么就这么了解爷的心思,太强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陪笑,心下想:不好办,这个主子太难对付了,而且,最麻烦的是,她还想去“惹是生非”,唉…

但是,若真能把那个幕后人揪出来的话,就是替主子报了一个大仇,这个险,该不该去冒呢?

他思前想后,一咬牙,点头。

“我…可以试试!”

半个时辰。

“主子,可以了!现在,他的意志由我掌控…”

“是吗?”

金凌原拉着碧柔在边上说话,细细的盘问着她当年的种种,试图想从中寻出什么蛛丝蚂迹,心里曾在暗暗惊心,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布了这样一局棋,连万里之外的人也就一起盘算在里面。三年来的种种,居然就顺着他们的心思一步步演变过来。由九无擎一手掀起的帝位之争里,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东罗来请的时候,她正在思量着这些问题,听得他的话,跟了过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金凌但看见那个领头的男人目光甚为清醒,一点也不像被催魂,不由得疑狐的反问了。

东罗表示有点受伤:“我的催魂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匪夷所思的地方就是,让人看不出他已经被催魂。主子若不信,可是试试,现在,你只要问他话,他自会把祖宗十八代全部自报出来。”

语气自信之极。

她将信将疑,眯了一眼后,开始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回答:“项连!”

“今年几岁!”

“四十有五!”

“隶属谁人麾下!”

这个很重要,非常重要。

这项连没有多想就答了上来:

“毓王拓跋臻帐下军师幕柱近侍…”

围在边上的一行人皆楞住。

拓跋臻身侧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角色,至少在皇室这个圈圈里都知道,裴柱是个不凡的谋士。此番,皇帝招诸个皇个回京,这裴柱也跟着来了京城。

如果说这个人物真是一个祸害,而九无擎却一无所知的话,他的处境会很危险。

金凌的面色凝重起来

“裴先生现在何处?”

“三里村…”

“三里村?他去三里村做什么?”

一声惊叫出声,东罗的脸色不觉大变。

金凌连尽快问:

“怎么了?”

东罗没有答,急急再问:

“他去三里村做什么?”

“捉拿九无擎的孽种!”

项连声音沉沉的回答。

听得这回答,金凌的心也沉了下来:“什么时候去的!”

“日落时分!”

是时已近天明,金凌和东罗对视一眼,各自喊了一声“糟糕”。

“东罗,那边可有人护着…”

她的语气不自觉的露出关切之意。

“只派了两个暗卫守着。阿祥还在替爷办事,未归。小小姐落脚在三里村,除了爷,南城及我以后,再无他人,而他们居然将小小姐的行踪打探的如此清楚,这份能耐实在太可怕了。这个时候,娉儿和小小姐只怕已落到他们手上,怎么办?。”

东罗的心,顿时忧焚起来。

金凌沉默,也开始担忧——那个叫裴柱的暗藏于毓王身边这么多年,很难让人设防,这样的人,太容易在背后给人捅上致命的一击了。

“走…我们去会他一会!”

这个时候的金凌,并不知道,这一去,是一条不归路。

大网之下,所有的谋划,只是徒劳无功的可笑挣扎。

待续!

明天见。

皇位之争——鍄京之乱 6(求月票)

更新时间:2012731 22:52:58 本章字数:4360

注:上文“毓王”改为:梁王,毓王被关押着。

天微亮时赶回皇宫,拓跋曦第一时间就跑去了紫宸殿。

殿门口侍立的是阿剑,殿宇前,金戈铁甲的御前侍前,如临大敌般,层层罗立。

经过的时候,他怔怔的看他一眼,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侍卫,在他当上太子以后,他一手将其提拔上来,没想到,竟也是九哥安排在他身侧的人——原来这几些年,他所有生活都在九哥掌控之中崴。

放在以前,他会觉得九哥是为他好,现在呢,他觉得自己很悲哀。

剑奴发觉殿下看人的目光有点怪,便欠欠身,轻轻道了一声:

“太子殿下,该去早朝了!朝臣们都在殿上等。举”

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子解释:太子和晋王之间的冲突因何而起?东西营为什么突然结兵而出和骠骑营大战?外头的流言飞语,必须尽快遏止。身为储君,必须定民心。

他没有理会,转身进入殿门。

剑奴微微蹙眉,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万万不能和九爷离心,否则,会出大乱。

殿内,侍着几个婢女,都是以前帝驾前服侍的,九哥没有立即换掉紫宸殿里的人。只是限制了所有人的行动。包括顺公公在内。

紫宸殿已和外界隔绝消息。里面的人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外头的人,不知道里面是怎样一个情形。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从一个侧面来说,他已经是和九哥同谋。

此刻,顺公公正忧心忡忡的守在龙榻前,两鬓微然发白的他,面对现在的局势,必然是一筹莫展了,看到他来时,眼神微一亮,随即又一深,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殿下…”

拓跋曦出现在龙榻边上时,顺公公立即跪了下去,重重的,深深的叩了一个头。

“顺公公,你为何下跪?”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小看自己长大的老公公跪倒在脚下,心下其实明点他想说什么。但他还是问了。

“殿下聪明,应该知道老奴想说什么的…九公子意图不轨。殿下难道听之任之吗?”

顺公公悲痛的质问,不太敢大声叫嚷,生怕惊到了守殿之人,连同将自己也梆起来,如此的话,皇上当真就太危险了。

拓跋曦坐在龙榻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刚毅的脸孔,全是苍老之态,久久才问:

“顺公公,九哥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是不是?”

这话一出话,顺公公的心顿时凉了,嘴上则低声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