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很受伤!”

龙奕收回浮想连翩的神思,长长叹息,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连连摇头:

“费心费力的帮你,还出动了十万军马,居然只是在陪你演戏!太亏了,真是太亏了!”

说着直撇嘴,装委屈,装忿慨。

“你得补偿我!”

这时候的龙奕的模样,哪像是一国之少主,分明就像一个吃不到葡萄的孩子,满脸不甘,满脸抱怨,少主的威严,全被他败光了。

小怪看着,直吐:老大,你真丢脸——出动十万军马都搞不定一个女人。你还怎么当少主?居然还学我样,装可怜?

鄙夷的眼神,唰的横扫过去。

金凌瞟了一眼,慢吞吞的放下杯子,捋着小怪金灿灿的卷毛,心里自是感激他的倾力相助的,嘴上却依旧耍着嘴皮子,不卖账的哼叫:

“得了吧!若不是为了你那什么劳什子的灵珠,你怎么可能点兵十万来压阵?你只是顺道帮我而已…居然还有脸到我跟前来邀功…啊,干嘛…干嘛打我头?”

堂堂龙域少主居然是一个小气鬼,突然就蹿过来,一脸妒火的将蜷在她怀里献萌的小怪拎起扔掉,一边往她头上送来一颗爆栗子:

“你个小没良心的。枉妄我真心真意待你一场,什么叫做顺道?”

某人龇牙咧嘴的露出凶样儿,舍不得欺负这丫头,小怪正好当发泄桶。

没办法,这位爷实在看不惯某只“小猫”躺在他的“女人”怀里舒服,冷冷瞪去一眼,恨不能将那“猫”当场给给灭了!

“嗷呜!”

小怪抖了抖身上金毛,愤愤的回瞪一眼:自己揩不到便宜,拿我出气—

—老大,你太不厚道了了。

两道目光交战,小怪战败,灰溜溜下去:得,你是老大,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撤总可以了吧!

“唰”的一下自窗台上跳了出去。

龙奕这才把目光落到金凌身上,老大不高兴呢!

“呃!”

金凌低笑,摸着头,吐吐舌头:“龙爷,别这么小气。咱要做大气的伟丈夫。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我没齿不忘成不?”

那神情,是如此的俏皮可爱,水眸盈盈,流泻着几分讨饶之色,滟滟之光,可夺人魂魄,犹其温声叫“龙爷”的时候,那声音真是嗲,能把人的骨头都化了。

龙奕看得一呆,而后,扶额而叹,心想:妖精啊!这绝对是是妖精!一只可以勾人魂的母妖精。不但勾走了九无擎魂,连把他的魂也勾走了。

“好了,不闹了,请你帮忙办的事,怎么样了?”

这几天,金凌虽然一直被关在镇南王府,却早已和龙奕联系上。

那日小怪带了一颗血红的果了给她吃,她吃了以后,内力就渐渐恢复起来,但她没有逃出去,还住在倾阁。这么做,自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燕熙在他们手上,她若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害了他。

而后,她与龙奕便通过小怪进行对话——

金凌拜托他去把燕熙的囚身地给找出来。

又后来,她和逐子阿大他们也联系上了:以小怪为信使,她写信叮嘱阿大务必找到程一先生他们,令他将聚集在鍄京城的九华人皆藏起来,但凡被抓的,尽一切可能去救,实在救不了,待她出来另想法子。

至于今日换嫁一举,其实也是她一早就和龙奕蹿通好的。

首先,她故意不肯梳装打扮,只是为了逼急那些女官。拖久了,女官必然急,误时辰与她们而言那可不玩的,搞不好就会掉脑袋。而她呢,自顾自和倾城在房内自行打扮。这过程净脸是必须的,有侍婢出去打水是必然的,她就趁这个功夫,将慕倾城易容调包出去。再由龙奕将慕倾城安排进凤辇。另送一个侍婢入房。这侍婢当然是自己人。而她呢,则在房内慢条斯理的将另一个婢女装扮成倾城。

然后呢,女官生急,就会找宋黎。她就是想当着宋黎的面,盖上喜帕,以此来消除他的戒心——这样一来,除了云姑,除了新进来的侍婢,没人会知道慕倾城已经不在房内。

紧接着,她会被带去姻缘台。姻缘茶是必定去喝的。她一路杀上第九重,为的是什么?就是替倾城长脸。

这当中,慕倾城自然会跟着一起上去。

最后闹着出恭,把一干人轰走,是为了替慕倾城打扮,互换身份,最后,藏身于第九层梁柱之上的暗层。

整个过程,很多事都是龙奕在打点。

比如,于凤辇内随侍的宫婢,就是龙奕安排的,慕倾城被换出来以后,也是龙奕给调换进凤辇的。

又比如说,姻缘阁上的暗格,更是龙奕买通了当年造阁之人,才得知那里有一个藏身之处的…整个计划关键所在就是在第九层的姻缘阁。

最终能从宋黎的眼皮底下脱身出来,靠的便是他们两人极有默契的配合。

如今,人已出来,她最最关心的不再是慕倾城,而是她曾交代过的事。

当然,还有一件事也是至关紧要的:

“龙奕,我的月姨呢…她,真的被拓跋弘害死了吗?”

金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这问题纠结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说这话时,因为太过紧张,连笑容都收了起来。

龙奕直视着,不说话,情知这事对她的打击不小,思来想却不知要如何安抚。

“怎么不吱声了!”

“唉,我在想怎么安慰你…琬儿,这事,你节哀——月姨这番是真的已经遇害了。”

他不太会哄女孩子,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

话音落下,琬儿眉眼间的炫亮神色,唰的一下暗淡下去。

她狠狠咬起红唇,脸色渐渐苍白如雪,却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是吗?那尸首呢?尸首在哪里?”

“在宋黎手上。我们的人根本就靠近不得。据说,现在冷冻着。待皇太后祭日,便将其火化。具体的藏尸位置,没有人知道。琬儿,别难受。那宋黎一定不可能嚣张到底的,我跟你保证,时候一到,我帮你灭了他…”

对,这个人,只要有机会,他一定教他不得好死——

那个月姨,龙奕是不熟,可是听说她被人斩首而死时,他的心,便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疼。

他原是打算将助九无擎将她救出来的。

不仅仅为了琬儿,更因为他的身世。

很多事情,他本期待她醒后能加以请教的,如今呢,一切都成了迷团。

金凌只是扯了扯嘴皮,露出一副深思之色,似乎被什以事困扰住了。

“琬儿,你为什么会认为月姨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这丫头会这么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吧!

“我只是不太敢相信月姨就这么死了,宋黎在月姨身上花了大把的时间,故意令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她死了呢?难道他和拓跋弘是因为玩够了,所以才故意当着熙哥哥的面把人给斩了?当真就这么简单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有太对劲?哦,对了…”

她说着心头的团团疑惑,突然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上去:

“给你看一件东西…”

“什么?”

“拓跋弘给我的密信!”

“密信?”

龙奕微露迷糊之色,忙翻开来看,但见上面写了一行龙飞凤舞似的小字:

“时局如迷雾,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疑云若迷阵,层层似真,重重似假。人在迷局,难解其迷。心在迷途,难寻出路。凌儿,进宫吧,助我破局,是非对错,拨云见日之期,小八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透着困惑迷惘之情,深藏重重玄机。

他微微惊疑:“他想破什么局?”

“不知道!”

金凌摇头,闭上繁复的双眸,将头仰支在椅背上,茫然不知所指,随即,又细细回想先前的种种,睁开时,慢吞吞说道:“燕熙被抓之前,曾与拓跋弘密谈过一次。”

龙奕“哦”了一声。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谈了什么?”

“不知!”

金凌无奈的素指交叉抵着纤美的下巴:

“他谈完后就与我说要回京城,然后就传出了拓跋弘逃脱一事。紧跟着就是出了大乱。现在月姨的尸首我们谁也查看不到,所以,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精心布下的局。之前,这个想法只是一种假设,收到这秘信后,这种假设的情形便渐渐成熟起来。龙奕,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她怀揣某种希望。

龙奕却很残忍的摇头,打碎了她对这件事的向往:

“琬儿,那尸首,是你月姨。接受现实吧!小怪已经找到九无擎了,我还让它送了两果子进去,后来,他让小怪带了消息出来证实了那个死掉的人真的就是九贵妃…等一下,我拿给你看…”

壁柜上置放着一个玉笔筒,筒里插着一些狼毫,应该是名家所出。

龙奕走上去,将那些名家狼毫抓了起来,随意丢地上,又把和筒托在手上,顺时针一拧,玉笔筒就底部就脱落开,一块被压的结实的写红黑字的布条弹了起来。

“给…”

脸色极度惨白的金凌冲上去,几乎是抢过来的,同一时间,一阵血腥味就冲进了鼻子里。

这是血书。

身在天牢,自然不可能备有笔墨。

这碎布必是从熙哥哥单衣上撕下来的,这字,也必是他咬破了手指写的。

字体是最最熟悉不过的古体,上面只写了这样几句话:

“龙兄弟,请务必设想,替燕熙将亡母尸骨弄出来,而后火化,送回九华。这是燕熙身为人子唯一可以替母亲做的事了,可惜身在天牢,有心无力,只能拜托于你。龙兄弟若能达成燕熙所愿,燕熙死当感激泣零。”

血是黑红色的,表明他的身子真是到了极限,字形虚弱,显示出他的体力在逐渐消失。

金凌的眼,一下红了,手指发颤,眼里发酸——

看样子,月姨之死,是一个始料未及的意外,是真的死了,而燕熙呢,身子骨这么差,只怕真是要死在牢里了。

既然如此,那个拓跋弘怎么还有脸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

他能交代什么?

还有,燕熙和拓跋弘究竟达了什么共识?

那日,拓跋弘会轻易逃脱出去,必是燕熙故意而为。

而燕熙以命相赌,到底图的是什么?

眼泪唰的一下滑落下来。

心思纷乱!

光明殿,身着龙袍的拓跋弘负手站于丹樨之上,举目而望,缓缓往下延伸的台阶上,百官朝立,宫婢成群,黑压压一片,见证着他与她成为夫与妻。

他有点紧张,生怕这迎娶的路上会出什么乱子?

哪怕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总还是担忧。

这一招偷龙转凤,有点冒险。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不想放心,不愿放手。

他不知道自己让人暗中递给金凌的密信,她看了会有什么反应——凭着她的性子,应该会激起莫大的好奇吧!

只要她能站到他这边,龙奕哪怕知道送上去的是一个冒牌货,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可他还是有点不安。

一切当真能如自己预算的那般发展吗?

这些年,他办事,很少失算过,但,那是在面对其他的人时候。

当对像换成是九无擎,或是金凌,总会有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变故,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

时已黄昏,吉时的第一道钟声已经敲响。

光明殿外的层层宫门开的笔直,他已静候许久。

终于,宫门外响起了祥炮的声响。

她来了。

他眼前一亮,远远的能看到迎亲的队伍,缓缓的转过弯,绕进他的视线。

首先是仪仗队,由宫婢一十六人、内侍一十六人、乐工一十六人、武士一十六人组成,吉祥的喜乐在皇宫内扬起。

而后是去替帝王迎娶的皇后的诸个朝工。

而后是皇后的凤辇…

雕凰刻凤的车辇,在晚霞里折射着万道光芒,沿途有宫婢向宫中撒着代表吉祥的花瓣。

金霞,花瓣,鸾辇,百官拜地,宦官细长的声音在这一片繁华中扬起:

“落辇…请慕氏女出辇…”

轻快喜庆的乐工一转,声调变的庄严而大气。

辇帐扶起,珠帘之下,走出一个从头红到底的新娘子,在宫女的搀扶下了,缓缓走上台阶。美丽的凤尾裙摆拖在身后,长长的拖了足足有七八米之远,便如西天那一道晚霞,红艳艳里掺着一抹金灿灿,似凤凰的尾翼,迤逦而去,美的惊艳。

他与她,只隔了十来米的距离,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缓缓而来。

从此以后,她将并肩站于他身侧,与他一起笑看风云。

也许,想要得到她的心,并不易,但是,他不会放弃。

九无擎活不久矣,他可以永远活在她心里,但是,余下的日子里,陪她走到生命终点的人,一定会是他。

“跪…”

宦官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行君臣之礼,请皇上亲授皇后之印!”

心情陡然汹涌澎湃,他微笑的看着女子走近自己,而后,自小李子手上将那枚由他收藏了十几年的凤印取了过来,面对缓缓跪下,缓缓伸出来接印的双手,递了过去。

她接住。

“皇后娘娘叩首。谢恩!”

她将皇后印转身身边的俯地的女官,叩头,碰地,这礼节行得极为得体。

“皇后娘娘请起。与皇上并列而站,各执红绫一头,入光明殿,行大婚之礼…”

不和怎的,金色的晚霞底下,拓跋弘的脸上,忽微微收起了笑。

风吹衣袂,拂动她绣着牡丹花的水袖,他看到她雪白的皓腕深处长着一颗朱砂痣…

一颗欢快的心,蓦然沉下去。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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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宁殿,龙凤花烛成对,宫婢垂立,珍姑姑笑的得体,看着皇上携着刚刚行完大礼被送回寝的皇后,迎上来,领头恭喜:

“奴婢们恭祝皇上皇后夫妻恩爱,白发不离。恭祝皇上皇后永结同心,早得龙子…”

喜庆的日子里,这样的吉祥话,最能招人欢心了。

珍姑姑想到先头时候皇上和皇后恩爱的样子,满心欢喜的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终于成了眷属,心里是真心替他们高兴。而且,她还知道皇后与皇上早就暗通曲款——皇后的肚里珠胎暗结,外人不知,她自是清楚的。为了颜面问题,皇上特意令皇后冒名嫁进宫里,可见两个人的关系,是何等的如漆似胶。

“都出去吧!”

拓跋弘扫视着宫里这一片喜庆~红艳,目光到处,尽是喜气腾腾。

可他却喜不起来了,刚刚在外头,还可以装着欢喜,此刻,他再也不想伪装,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新皇后呢,则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坐上凤榻,举止极为的优雅,长长的裙摆在面前滑过。

姑姑抬头,敏感的发觉皇上的口气有点不好,陪着笑站起来,小心的打量着,生怕说错话:

“皇上,您跟皇后还得…”

还得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这是规矩。

可话没能说完,就被喝断。

“不必了,其他仪式,皆免了!朕想和皇上单独相处!都出去!”

这话,又凶了几分,冷了几分。

如此态度不仅令姑姑楞到了,也令一起陪着过来的小李子看傻了眼,忍不住抬起头细细琢磨起皇上的脸色:

怎么回事吗?

拜完天地回来后的皇上,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开心的很,现在呢,满身寒气。

谁又惹上这爷了?

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

他伴了皇上这么多年,第一次猜不透皇上这是在怒什么。

“是!”

姑姑无奈,只能遵命,领头带着殿里的其他侍婢一起离开。

很快,殿里走的一个都不剩。

“小李子,看着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来打扰了朕与皇后!”

“遵旨!”

小李子一挥拂尘,跪安,跟在那帮宫婢身后,急步退出去,临出去不忘回过头来瞅瞅,看到皇上远远的睨着榻上的皇后,眼里全是冷淡之色,他心里越发的生奇。

门关上,殿中一下安静了下来,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龙凤双烛的烛心,噼叭噼叭的爆裂着。

慕倾城端坐在暗香盈盈的凤榻上,一直在倾听着他的声音。

他的情绪变化,她并没有忽略。

难道未曾挑开喜帕,他已经发现什么异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