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脾性,总归是太过柔弱。

“还有,明儿个,她们就会进宫,回头,你给安排一下住的地方。你是皇后。记住了!”

他最后提醒一点。

早听说了,东方府那一对年纪相当的姑侄全不是省油的灯。

进宫后,皇上若还这副性情,将来难保会吃亏。

“嗯!”

慕倾城行了一礼,默默离开,出殿门前,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男人,从今往后,会有其他女人分享他了。

她的心,莫名生痛。

虎口山连绵百里皆是山。

这是一处无人敢入内的原群山林,面积之大仅次于西秦国南端的原林。

据说,这地方神秘莫测,有进无回。山中,毒蛇猛兽,无处不在。只要稍不留神,小命就完蛋。

人与自然相比,人永远是渺小的。

已经三天三夜,金凌与龙奕漫无方向的走在这一片连绵不见底的山丛里,越走越迷惑,总是,走了一圈,又回到那个点上,这四周的一切就像一个迷魂阵,他们根本就逃不开去。

时又到了傍晚时分,夜幕一落下,虎视眈眈的山兽,就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自你的后背跳过来,欲咬断你的脖子。

“给!凑合着吃!”

两个人又累又渴,便开始分工合作,一个去打山鸡,一个生火。

半个时辰,龙奕烤熟了一只山鸡,虽然很香,但是没有盐巴,口感实在不太好。

金凌硬逼着自己吃,才吃下了那个肥肥的鸡腿,而后走到山溪边,掬了一口水喝,而后倚在一颗树上,看着头顶四面八面都是夕阳的天空。

有个高人在此地设下了一个幻阵,入阵之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辨不出来路去路。

她抚着渐渐粗起来的腰肢,轻轻捶了几下,随即又把目光落到了龙奕身上。

这人,是燕熙的孪生兄弟,知道这件事已经好些时候了。

惊讶之余,总是在想,当年,要是他们没有来龙苍,如今守着的她的那个人必然是这样一个模样,他们会在九华幸幸福福的等待宝宝的降世,而不是阴阳离别,永生难聚。

她恍惚了一下,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心口处。

随手带着的香囊里有一撮燕熙的骨灰,她将他贴在心窝窝口,日夜用体温暖着他。

之前,姑丈带着使臣的节仗,以及帝王的国书,去见过拓跋弘,想索来那具冒牌货的尸身,主要是想解开其中的疑惑。

不想,成了灰烬。

而九华客会在西秦国四下里罢市大闹,也是她传的令。

她根本就不知道燕熙正在赶来的路上,并且沿途还累死了两匹正值壮年的骏马。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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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燕熙,年轻的脸孔上不免又浮起了哀伤。

这样的哀伤,就似一层轻纱,令她明朗的笑容蒙上一层轻尘。

事实上,她一直有告诉自己:一定要走出燕熙死亡的阴影。

她也很努力的想振作起来,不想让身边的亲人担心。

可是,思念是一种病,待入了骨髓,即便表面上笑语浅浅,骨子里的忧伤,依然如一条道淌不过去的大河,汪汪然的横在心上,令人茫茫找不到方向。谀

“别担心,我们能走出去!”

不知何时,龙奕走了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肩,笑的依旧那么的阳光: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俩的!”

哪怕他们已经在这山林里转了三天,但他依然无比自信,一缕残霞落在他身上,她仰望,他半蹲的身姿,唇线弯成了新月形,年轻俊美的脸孔,洋溢着乐观与开朗,很好看,曾经,燕熙哥哥也这么好看。

只是…现在没了!

她跟着笑笑,不敢深想,怕惹神伤,只点头应和:

“自然的!这是人为设下的阵法。既能设,就能破!”

“就是就是,这么想就对了!哦,对了,我去捡树枝,生火!你歇着!粗活男人干就好。作为女人,犹其是怀孕的女人,养胎是首要任务!”谀

他跳着走了几步,擦了一把汗,忽又回过头,指指天说:

“天气热的厉害,身上全是汗的,要不,你下水洗洗吧!我在边上守着!呃…保证不偷看。”

居然还说的一本正经的。

金凌想到了小时候,不由得扑哧一笑:“敢情儿你还保留着偷看女子洗澡的习惯?”

十三年前,他的确干过上青楼偷看女人洗澡的糗事。

“咳咳咳,别尽揭我老底!小的时候,好奇嘛…现在不一样啦,本少主满身正气!”

他拍拍胸脯自夸,有点不满她毁他形象,严正申述:

“以后别乱说话!会教坏我大侄子的!”

他瞪,也笑,挥挥手,跳过去捡枯枝,很轻快,走远。

金凌轻轻一笑,被他这么一说,当真觉得身上有点生腻了,汗答答的三天,说不出来的不痛快,身后,潺潺的溪水正在诱惑着她,洗洗吧!

这条溪水,不宽,不深,环绕着这一片神秘的林子,山水淙淙,周而环复,也不知最终会在哪个地方渗到外面那个世界去。

他们已经沿着溪水走过两圈,毫无发现。

她很想洗澡。

拿出罗帕,解了衣裳,露出雪白娇嫩的肌肤,坐在一块大青石后一凸起的小石上后,完美的天足在水中晃着,一阵阵水波,带来一阵阵清凉,很舒服的感觉,而后,执一方罗帕,浸着溪水,抹上身子,带去一片暑气,得来半刻凉爽。

她轻轻的吁着气,终不想在荒山野岭里,脱个精光,一件抹胸兜儿束着女子傲人的曲线,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那渐显粗大的腰肢上:怀孕周期不算长,身子却走样的厉害,会不会里面藏着两个可爱的小宝贝,一个小燕熙,一个小金凌。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的摩挲着,很骄傲,又很黯然——无人来分享这样一份神秘的喜悦,孩子的父亲永远也感受到孩子的心跳了。

这将是永生的遗憾。

缺失了父亲疼爱的孩子,童年一定会不圆满——就像她一样,失去母亲,这些年,总觉得倍感孤单。

龙奕捡了一大捆的枯枝回到溪水边,没有急着去生火,只觉得浑身是汗,到河水掬水喝,抹了一把脸,感觉四周太过安静,晚霞点点映在水里,有小鱼在嘻戏,转头正要再去捡枯枝,眼神不经意的一瞄,呆了。

夕阳里,美人坐溪,长发舞,皓臂如玉,抹胸雪白,绣一朵梅,正低头,轻轻的抚着那微隆的小腹,美丽的唇角噙着一抹繁复的笑…

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居然就将她看光了。

他的脸孔莫名的生烫,却始终没有移开眼。

他知道她在感受孩子的存在,如今,也只有那孩子能令她重拾信心。

有时,他也会在心里,十个月以后,这肚子里会跑出怎样一个娃娃?

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会像琬儿,还是像燕熙?

“父亲,我有没有那个机会,代替燕熙来照看她吗?如果,有一天,我娶她,您与母亲会反对吗?”

不久之前,他曾这么问过刚刚认回来的父亲:燕北。

父亲听得这话,怔怔看着他,似乎在追忆什么,又似在衡量要如何回答,好半天才说:

“奕儿,只怕,你穷其一生都不能代替燕熙的。凌儿与熙儿的感情,根深蒂固,即便是死了,他也永远会活在她的心里。何况他们有孩子!!”

龙奕听着很难过,却还是再次陈述了自己心头的情绪:

“可我喜欢她的。很喜欢很喜欢。父亲,您说我该怎么办?”

父亲点头说:“这一点,我看

得出来。”

“我很想娶她!非常想!想从此以后陪着她等待孩子的降世,想保护她与孩子一起走下去,想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这是他最强烈的渴望。

父亲沉默半天,而后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与他说:

“如果凌儿愿意!你可以。

“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心里的伤,需要慢慢治疗。

“这一点,你应该懂的。

“如果你有那分耐心,如果你不介意她心里深藏另一个男人,如果你愿意舍弃龙苍的一切,从此以后,只做她身后的那个人,你就等她回头看到你吧!

“然后,用你的真心打动她,用你的爱去赢取她。

“她是我们燕家的媳妇儿,如果可以,我们自然盼着她永远是。

“但奕儿,凌儿的将来,决定权在她自己手上。”

“因为她的身份么?”

他问,心下依约能猜到一些真相。

父亲点头:“是。”

然后含蓄给了一个答案:“她姓金!”

从一个姓氏,能读出很多耐人寻味的内幕。

姓金,金凌,金氏皇族唯一的公主,九华大帝唯一认可的掌上明珠,将来,必然要继承大统,她的未来,任何男人都不能掌控。

所以,这不是他想娶就能娶得到的事,她的尊贵,众生所仰望。

“喂,色坯,谁准你偷看的,找死是不是!”

金凌回过了神,蓦然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放肆的盯视,回头一看,脸孔轰的红了起来,随手抓了几枚小石子扔了过去,没好气的吼了出来,另一手,急急忙忙去抓衣裳来穿上了。

那边,色狼一怔,哈,被发现了,却没有逃,而是哈哈一笑,色溜溜的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很有肉哦!啧啧啧!”

这话,典型的龙奕风格。

“色”的理直气壮,哼,而且说话不算话——一副无赖腔。

金凌只觉热血从往脑子里冲,心里骂了一句:死龙奕,嘴上恨叫:

“有种,你别跑!”

整理好衣裳,提着裙子,赤着脚,又羞又恼冲过去打算教训这个登徒弟:

“我…我废了你这一双招子。”

色狼吃吃吃的笑,抱头逃,淌着水,水哗啦啦的溅起,一边还无耻的直叫:

“按着龙域的规矩,男人看光了女人的身子,那女人就一定得嫁给那个男人。看在你这么有肉的份上,本少主勉为其难,将你正式收了,哪天大礼一摆,把你娶了…啊…你你你谋杀亲夫…”

“龙奕,你还敢满嘴胡言乱语!”

这人,就爱嘻皮笑脸,与她开一些似假还真的玩笑,一手梨花针打了出去,他惊叫一声,翻身一跳,哇哇哇的逃开,然后,泼过水来。

金凌没防着,被那水浇了一个正着,心头一恼,也回泼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就像打水仗似的,漫天扬起的水珠,带来一片五光十射的反光,透过那水帘,她仿佛看到一个缩小版的燕熙在那边呵呵笑着,淘气的脸孔上,嘴角坏坏的上扬。

她心神一荡,拼命拼命的向他泼水。

水声,哗啦啦,哗啦啦,燕熙儿时欢快的笑声也在耳边哗啦啦的直响。

其结果是,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当四周一片安静,两人相视而笑。

金凌想:真傻!明知他不是,可如此重温旧景,心头虽痛,却也感觉幸福,伤着的幸福。

于是她笑了,眼底有泪,但那泪和着溪水,他看不到她在落泪。

他笑着,却是因为看到她笑着,他希望她可做回那个明快的坏丫头。

“怎么办?都湿着!”

金凌扯扯身上湿的了全贴着身子的衣裳,有点不自在,就好像将自己剥光了将呈现在一个男人面前,他盯视她的目光越来越不一样。

她皱起了眉:“不许看!把头转过去!”

的确有些不妥当。

他想想,这地方,孤男寡发的,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最最重要的是,他对天下任何女人都过敏的体质,独独她是例外,要是想做点坏事——

某人脸红了,慌张转头,轻轻拍了自己的脸孔一下,在心头骂了一句:“禽兽,不许胡来。”

“先去生火,先把你的衣裳烤干了,给我换上!”

身后,金凌下着命令。

“是!”

某只遐想不断的禽兽连忙答应着跑开。

时正六月,正是西秦国最最酷热的了时候,即便是深林里,温度也是极高的,再加上篝火,薄薄的一层衣裳很快就被火烤干,送到青石后给金凌:“给,干了!你换上,把湿衣服给我,我来替你烤…”

“不必!你到边上去远远背着,我的衣裳我自己烤。”

正是夏天,都是单衣,他把他的衣服给了她,他必定是光身子的——为了避嫌,这是必要的。

“好吧!”

龙奕有些无奈,但只能走远,谁叫他不是她的男人——如果换作是燕熙,她必是满心欢喜的任由他烤她贴身的衣裳的。

衣裳很薄,又透气,没一会儿功夫,干了,金凌忙换上,将龙奕的还了过去。

找去时,这人露着一个精健的上身,正临渊而看:他站的那个地方,水较深,似乎所以的山水都到这里静止了,但是,溪面并没有因此而涨起来,永远保持着这样一个水位,不高也不低,这表明什么呢?

“穿上吧!”

金凌把衣裳递过去,把目光瞟到了别处,记想起的是九无擎那满身是疤的身子,瘦的很。

“啧,好香!”

龙奕很无赖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裳,穿上了,想到她的身子曾包裹在里面,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金凌瞪了一眼,不理他——

夜幕渐渐降临了,天空上奇异的霞光都收了进去,夜幕渐渐深浓,他们忙碌着很久,才拣够了枯枝,一撂撂的放在边上备用着。

龙奕挑了一块大青石,要了金凌的寒鲛剑,劈出一张石榻出来,可供金凌歇息。

石榻前则他生满了柴火,只有连片的火光才能阻止猛兽前行的步子,然,柴火炙烤出来的热量,很快薰的他汗流浃背。

“你去睡。我来守着!老规矩,到天亮的时候,你来换我!”

这两夜,一到晚上,他们就这样一个守夜,一个睡,轮流着,才不致于累垮。

金凌点点头,枕在那刻意削出来的石枕上,闭了眼:她的确需要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找出路。

很快,她沉沉睡了过去!

龙奕一边加着柴火,一边戒备着四周的一开始动静,有无数双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扑闪扑闪,似乎随时随地准备扑上来,将他们咬了去!

可惜啊,小怪不在!

要是在的话,一定能轻轻松松搞定它们——

哼,那小气鬼,听说要取它的血来当药引,呜呜与他抗议了一番以后,独自回龙域去了。

他只会和老虎沟涌,但貌似,这地面上没有老虎。

一般而言,老虎一吼,群兽俱避,但在这里的林子里,老虎吼没用,只能起到暂时吓退它们的作用。

夜渐渐深了。

龙奕一边加着柴火,一边想着一些事。

他的身世!

生在九华,长在龙苍。好奇怪。

他在琢磨,想当年,是谁将他抢走的?

会不会和宋黎有关?

宋黎不光在对付拓跋弘,还在对付他与金凌!

这番,他们要撤出西秦,先是暗中进行的,他让两位将军送母亲和父亲回龙域,收集小伍儿所要的药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暂时性的,他们要想有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只能选择龙域,此为其一。

其二是,金凌更需要寻个地儿安心养胎。

其三呢,是他需要时间与她培养感情——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回龙城,太有必要。

父亲同意了。

他们先行一步。

而后,那位韩继伯伯便以江沧国使臣的身份向拓跋弘亮了身份,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弄明白那个替死鬼与母亲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也是想让宋黎他们认为:他们当真以为玲珑九月死了,因此而更加憎恨拓跋弘的所做所为;另外也是想缓解他们于暗中调查玲珑九月行踪的步子。

没想到那人竟抢先一步将替死鬼火化了。

“别走…别走…熙哥哥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