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透着一股闷热的味道,可平叔的心头,怎么就热不起来?这段日子,他总是混混沌沌,也不知自己这么忙忙碌碌为了什么?

二十几年前的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

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一了百了。

可为什么这仇恨要据占心里这么多年呢?

含辛茹苦将一个人养大,而后,逼他走上绝路!

这就是他们一直想得到的结果!

但,这结果,有意思吧?

平叔来到宫门口,但看到东方府的几个大人,正瞪圆着眼,与守宫的大人犀辞利辩,想进去一见圣颜,他躲在边上的树荫下,最后看到新封的贵妃带着小安子出来说了一番话,直道皇上真是不舒服,请其回去,他们叽叽歪歪又说了好一番话,这才离开。

待他们走远了,新妃也回去了,小安子也去复命了,平叔走出去,宫门上的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放行。

一路慢悠悠的来到御书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拓跋弘抱病依旧在伏案批奏折。

他并不知道,他这两天批示的奏折多半还积压着没有下放——外头的人都知道皇帝病了,奏折已积的山也似的高,各种问题都得不到根本的解决。

事实上呢,他只是小恙,只是饮食当中被渗了太多的迷心散,人有些疲软,太医院诊断,宜静心养几天,宋黎瞒去了有关龙奕出谷的消息,趁机奏请皇上罢朝数日,当时,拓跋弘玄晕的厉害,就点头了。

这几天,宋黎常令一些属于他一系的大臣进宫议事儿,即便是东方府的,也偶尔会放进几个去。

当然,能进去,皆和宋黎达成了某种默契,自不会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的,以至于,到如今,他犹蒙在鼓里,全不知道外头已经闹翻了天,回复的奏报皆压着未发。

这就是宋黎潜伏在西秦二十几年所创造的局面。

他在暗中帮助倚兰在荻国一步步走上权力的顶峰,同时也在西秦用二十几年的时间建起了一个可以忠心拥护他的王朝。

他是一个天纵奇才,若有野心,可做了那君临天下的王者。

但江山,与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的心,因为明静的死,而充满仇恨。当他只为了复仇而活的时候,整个天下便被他玩弄在了手掌心上。

曾经,他也与世无争,想在那乱世之中,他若愿意,也可凭着天地盟的实力,纵横沙场之上。

没有!

他没有那份野心,宁可默默的追随着明静,护她周全。

这样怪诞的性子,世间罕见。

想当年,明静要是能跟了她,也许就没了这二十几年了仇深似海。

他想着,站驻在殿门口,看着书房内那静静的伏案的男子。

那是他与阿容一起养大的孩子,多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只因为他是九玉所生,就叫他们玩的这么团团转?

一忽儿,鼓动他谋权夺位,登临帝位,一忽儿,又背着他,欲把他的左右臂膀纷纷斩断,将其谋害,来泄他们的心头之痛。

这真荒谬!

他死了,他们就真的痛快了吗?

他不由得自嘲的一笑,脚步极为怆然的往阶下跨去。

“平叔,怎么来了都不进来,急着又走了?”

房内的拓跋弘看到她,急叫一声,喊了出来。

平叔连忙打住步子,回头,看到身着一身平常玄袍的拓跋弘微笑的迎了出来,他连忙行了一礼:

“给皇上请安!”

拓跋弘急步相扶,步履还有些不稳:

“何必行此大礼。弘是您与容伯一手拉拔大的,你们与我而言,就是再生父母,都说了多少次了,私下里,不必拘这么多的礼。说起来,你们不仅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的长辈。弘能如今的成就,皆是两位在背后扶持。嗯,当然,这当中,黎伯也是功不可没。呵呵,来来来,到里面坐一会儿吧!”

“皇上身子不适,应多休息的,不可多操心。”

平叔被拉进了御书房,恭敬,却不敢与他诚挚真切的眼神相对,更不想面对那苍白如雪的脸色,这会令他倍感不安。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朝中无甚大事,来谨见的朝臣也不多,朕甚感无趣,要不,我们下一盘棋如何?”

拓跋弘极高兴的让小李子和小安子搬过棋桌,备上棋盘,拉就他对坐起来,随意又让人备上香茗,鲜果,抓过那一把雪白玉子,一阵感慨万千:

“平叔记得吗?弘这一手棋,还是您给教的!弘身上有不少本事,全得承于您与容伯。想那时候,日子多苦,如今,终于都熬出头了,以后,弘会好好孝敬您与容伯的!”

修长的手指,捏出一枚白子落到了棋盘上,笑的极为的欢愉:

“到时,我让史官在史书上好好记上一笔,以流芳百世,供万人传颂!”

平叔才抓了三个子在手上,听得这话,羞愧之心令他立即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行了一礼,说:

“皇上,平叔忘了还有一件要事未办,您且早些歇息。平叔明日再来陪皇上下…”

就像是脱了金钩的鱼条,仓皇而蹿!

“平叔…平叔…”

拓跋弘连追几步到殿口,但见平叔,踩着急乱的步子离去,很快消失在重重树影之下。

向外望,侍卫林立,高挂的八角夜灯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他怅然的站在殿廊前徐久,才折回御书房。

殿门合上,拓跋弘坐回自己的龙椅,对着明灯,脸色似变戏法般的肃然起来,与之前的闲适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你怎么看?”

久久后,他低低问守在案边的小安子。

如今,拓跋弘侧有两个内侍,一个是小李子,一个是小安子。

小李子是从小侍候他大起来,与他自是一路里的,小安子是宋黎他们使了花名目,硬塞进来的,自然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他们没料到的是这个小安子,早已不是他们当初所指派的那个人了。

“平叔对你还念着一些情份。至于容伯和宋黎,他们这是想把你往死里整。”

小李子轻声回答,目光一凝后,又道:“极有可能这几天里就会动手!皇上,您准备好了吗?”拓跋弘抚了抚难看的脸色,他的身子,这些天败坏的厉害,所有的牺特征为了什么?

就是想看看他们的真正目的!

他淡淡轻喃道:“成败皆在此一举!”

一顿,又道:“剑奴,若是败了,你可自行逃生去!”

小李子眼神幽幽,在数支明灯底下,忽明忽暗,放着奇怪的光华,低低沉沉道:

“绝不能败!我们的爷,绝不能枉死!”

目光自开着的窗户眺了出去,夜色深如水,人心深似海。

宫闱之内,不是尔虞,便是我诈。

天底下,棋局上,所谓的天罗地网,可能是一厢情愿;所谓的稳操胜算,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笑话?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险中求胜,或可成为一段美谈,一个传奇,一卷不朽的篇章!

过零点了,这是十日的,十一日的晚上继续!

Ps:本来早该发出来了,孩子莫名的咳,咳了两个多小时,我陪着到现在,孩子才睡!更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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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2 23:00:07 本章字数:4564

注:上文“小李子眼神幽幽”,应是“小安子”。

鍄京城很很安静。

城门大开,三万荻军开路,从四大城门似潮水般直灌而入,沿路换防,很快就把偌大的鍄城京控制住。

说来很是奇怪,鍄京城的守军,就如死水一般,没有一点点反应,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南来北往的商旅皆躲在栈店之内悛。

大军所到之处,街道两旁的栈店门后,无数双眼睛在门缝中观望着这一场如飓风般袭来的惊变。

先前还在议论,那凤王想要入这鍄京城,只怕会有一场血性的厮杀。当今皇上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就算病着了,总还有皇家卫队,怎么可能如此放任他们直驱而入。

这话,昨儿个才脱口呢,今日,鍄京城门大门,军容整齐的荻军,浩浩荡荡就开了进来覆。

门缝后,南北商旅,皇城百姓,一个个人头叠起,目瞪口呆着,大家都不明白啊:

“不对啊,皇上怎如此不堪一击?”

“就是就是,想当年,皇上还是晋王的时候,那可是勇冠三军。”

“对啊对啊,皇上的之能,也是天下少有的。除了杀心重一点外,他也算是一个贤主了。”

“哼,囚君拭弟,怎算是贤主?若真是一个贤明之主,为何军中无一将领出来护主?”

“啧,难道皇上真的病的不中用了?”

“这里面有鬼!皇上先前还是好好的不是…”

“你们没听说吗?皇上冒认是先皇后之子,把国师都骗了!听说国师已弃暗投明,改而拥护凤王了…”

“可这凤王,当真是先皇后所出吗?”

“谁知道,先头时候,国师信誓旦旦的保晋王,将晋王以皇后之子推上皇位,如今,又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事来,你们说,这所谓的国师,说话翻来覆去的,是不是故意在报复拓跋氏呀?”

某一个客栈里,真当一群商客在那里叽叽歪歪低声议论的时候,一个姑娘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带着置疑,带着天真,说的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回头,但看到一个生的秀气的少女,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花裙子,头上扎着一头雪亮如墨的马尾,正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笑着。

“姑娘,祸从口出。少说一些!”

谁都知道如今的国师,身份可金贵着,权倾朝野的,谁敢在背后说说他坏话,不想活了吗?

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连他们的小店也会有连带责任,店里的小二连忙劝了一句。

姑娘笑笑,淘气的眨眨眼,耸耸肩:“怕什么,又塌不了天!”

自厨房要了一托盘刚刚要的饭菜,姑娘慢悠悠的走上楼台,回房。

身后,但听得有人在议论。

“出生之犊不畏虎。这姑娘,根本就不晓得其中的厉害…”

客楼上的窗户都关着,一些旅人皆掩在窗后,看着外头大街之上军卒踩着整齐的步伐往皇宫方向走去,由于京中生乱,不少旅人事先都离京而去,真正留宿于京城的人,不算多。这座客楼上,往常时候,常常人满为患,如今,三三两两都空着。

姑娘走上去,门口处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貌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放哨,看到她来,立即直了直身姿,显得无比的恭敬。

隔了几个窗户,一个杏衣男子,懒懒的倚着案台,丰润的唇,轻轻上扬,似乎是在看一场很有趣的戏码,另一个大码子的男子,则低着头沉思。

“怎么了?”

金凌问,走近,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东北方向,有几个不服外族入侵的侠客,带了数众,在逞匹夫之勇,大军行经之处,这些散兵游勇皆被一一拿下,惨叫声惊天动人。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呼天感地的申斥声隐隐约约在天地间回荡着。

金凌看到许久不见的凤王凤烈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战甲,煞煞威风,耀人眼光,身后跟着千军万马,那气势,何等的辉煌。

哼,真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来历。

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把他们想不通的事琉理通。

那宋黎果然是个老狐狸,可是,宋黎有意培值拓跋弘成材成帝,又是为了哪桩?

“咦?有鸾车!”

她轻呼了一声。

贺元也瞄了一眼,说:“是明倚兰的!”

凤烈身后不远处,数百精武卫士开道,一驾精致的凤鸾车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车后,又有数百皇家卫队相护,若是街道两头有夹道相迎的百姓,人家便是衣锦还乡,多体面啊!

天色很压抑,很躁热,浮动着凝重的能叫人窒息的气息…

据说,皇上此番病的不轻。

据说,皇上根本就不是先皇后所出。

据说,这西秦国的江山又要变天。

据说,凤王才是真正的皇长子…

拓跋家族,尽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琬儿,你当真觉得我们该深入虎穴,来玩这一趟?”

龙奕上去接过,进房,走到八仙桌前,一碟一碟,一碗碗的端出来,空气里散着食物浓浓的香气。

门口处,金凌和贺元对了一眼,他们选择入京,自是有原因的。

他们快马加鞭来到鍄京府附近时,贺元对金凌手上:

“据我所知,宋先生手上有一只吸毒神蛭。听说,那只东西可以吸收天下所有奇毒。若能得到此物,血灵芝都不需要了。以神蛭吸毒,以千年何首乌保根护元,毒根绝对可除,这种疗法估计是这世上最最安全管用的法子了。”

金凌也听说这世上有吸毒神蛭,可那也是她在那古医书上看到的一种名词,想饲养这样一种蛭,谈何容易?

这世,一般的蛭虫皆经不起毒素的摧残,太容易死亡。医书上真正记载的吸毒蛭,也就只有一两尾罢了,皆是医者花了毕身心血精心育养而成。一般人不得其法,根本就无法养活了它。况这种培养技术早已失传。

“他怎会有吸毒蛭?”

贺元回答说:“当时他有可能是为了解九玉姐身上的毒才养的吧!至于后来,可能是兴致使然。多年前,我夫人生养的前,不听话的出去采药,在山上叫毒蜈蚣蜇了一下。我怕那玩意会害了肚子里的孩子,便带着夫人去求他的吸毒蛭一用,所幸,他还算记着旧情,帮了一回忙。所以,这事,我知道!”金凌也有听闻,贺夫人曾在为了救一个孩子,身怀六甲还上山采药一事。故,晓得这事是可信的。

于是她说服龙奕,折回了鍄京城。

这人本是不肯的,但由于她执意,他无可耐何只能跟她来冒险。

此番进来,不仅仅是为了龙奕,更是为了拓跋弘:此人绝对不能出事。

他若是出事了,那么接下来会倒晦的应该是龙域,宋黎一步步所作所为,皆是有计划好的。

这个人想将凤烈送上天下至尊的位置,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情况。

要在他们达成这个目标之前,瓦解了他们坚不可摧的联盟。

“自然需要!”

金凌跟了进去,微笑的坐下,接过龙少主亲自盛来的饭:

“你只要听我的行事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管,养身子才是正经事。”

龙奕眼里忽就闪过几缕若有所思的疑云。

皇宫,安安静静,就像沉睡了般。

宋黎带着人,缓缓的走向颐心园,一身宽松的锦袍,伴着走动声,扬起猎猎之声。

太上皇拓跋躍痴痴呆呆的坐在轮椅上,无望是的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宫门咯咯打开的那会儿,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走进来。

曾经勇夺帝位,成就千古帝业的儿郎,如今,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老头罢了:须发苍白,腰背蜷缩,哪还有当年力拔山兮的英雄气概。

宋黎踱步走去,衣摆一摇又一晃,眼前浮现的是当年的种种——

阴山脚下,他,明静,拓跋躍,刀尖之上论英雄,拳脚之间称豪杰。

江山引一曲,烈酒一壶,马上对饮,是何等的义气焕发。

曾经,他们引为知已。

曾经,他们亲密无间。

曾经,他们一起傲视群雄。

因为明静,他们成陌路,走上决裂,演变到如今这样一个局面——窃其江山,折其双翼,辱其自尊,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令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世上,既生躍,何生黎?

“拓跋躍,今儿个,你的长子拓跋刚回来了,你和静儿一起打下的江山,除了他,还有谁配拥有?至于你的祈儿,他活的已经够久了。今儿个,我就送他下去见他的兄弟!你看如何?”

拓跋躍面无表情,现在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但他的神志,还是清楚的。

看,他的手,青筋暴横,显示了他的心情正处于极度愤怒当中,只是他的身子已经被药物侵蚀的差不多了。所有的表皮肌肤都已经僵化。

宋黎冷冷的看着,他越是愤怒,他越是痛快。

“带走。”

他会让他看看,他最最亏欠的儿子,是怎么一寸一寸在他面前死去的了——至今,明静在他怀里一丝丝凉透的感觉,宛若昨日,这种滋味,他自然得加倍的偿还到他身上去。

御书房。

慕倾城微笑着替拓跋弘按揉着穴位,修长的指尖在他的脸面上游走,她深深的看着这个男人,既满足,又怅然。

满足的是,他很平静的接受了她。

怅然的是,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

新纳的妃子,他都有一一宠幸过。

其实,也正常。

历代皇帝,谁没三千后宫?

她是皇后,只能大度,只要有利于政局稳定,再多的女人,也只能承受,至少他不曾亏待了她,至少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愿意与她生死与共。

“怕吗?”

耳边,他忽淡淡的问,睁开眼,惨淡的脸色,极为的平静。

她一怔,明白他所说,他们的局境,可用山穷水尽的地部。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子的。

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想逃也没有地方逃。

就刚刚,他告诉她:“宋黎造反了!整个皇宫都已经被他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