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金凌进宫,并没有告知龙奕:那小子只知道金凌进鍄京城另有企图,根本不清楚她有此冒险的计划。她背着他入宫,背着他去干了这么一大桩玩命的大事。怕他阻拦,她甚至还在他的茶水里放了药,把那孩子给彻底放倒。

等他醒来,知道自己着了道,得到消息她被强行留在了宫里,只怕会急成热窝上的蚂蚁。

唉!

她也急,都过去七天了,一次次偷留出宫去,一次次给逮回来,真是倒霉,想知道外头的事,还得通过拓跋弘的复述——

这位新帝经此一劫后,成稳许多。他倒是不赞成太上皇将她软禁的,可孝字当头,他也不敢怫逆。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似乎也想把自己一度引为仇人的“亲生母妃”要回去。

他曾对她说过这么几句话:

“当日种种,皆是受了蒙蔽,险些害了母亲。今日得幸母亲尚健在,身为子嗣自当该迎她归来享清福的…凌儿,母亲与九华燕王爷并没有行大礼,却与我父皇正式拜过堂。如今,燕熙又不在了,按理说,她该回来的…”

他自然是向着他父皇的。

她当场就寒笑的着顶了回去:

“强占的总要还回去,这就是道理。如是按你的理论,哪天本公主若领兵把你的西秦给强占了,你们西秦国是不是就得从我而终?好,你要是认为这理儿说的过去,那成,我就把月姨留下,然后,我来夺了你的国,抢了你的宫…你信不信,本公主说得出就做得到…”

某人被赌的哑口无言。

“凌儿,你看,这衣裳好看吗?是我亲手做给你肚子里的宝宝的!”

金凌坐在窗前,思量着这堆乱糟糟的事,殿门突然推开,一袭皇后衣装的慕倾城手中抱着一些粉嫩颜色的衣裳,一边挥退身后之人,一边笑吟吟的走进来。待来到身边,将怀中的物件儿一古脑儿全塞进了她怀里。

“我今儿上午做了几件!我亲手裁缝的,绣娘绣的花叶,你看可合适?”慕倾城殷切的看着她,瓷白的绝色容颜上挂着浅浅的笑,这丫头现在笑起来可美了,看样子,拓跋躍待她还算不错。

只是后宫里的女人,都是悲哀的主儿,几个女人共侍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要借几个女人来平衡朝堂上微妙的权势倾轧,身为那个女人,只得到了几分之一的男人,何其不幸——

听说,就这几天里,拓跋弘又纳了几个重臣之女为妃。

这是慕倾城不小心说漏嘴的,当时,有些微微的怅然,可她已经认同了这样一种生活,唯一值得幸庆的是,拓跋躍在人面上很尊重慕倾城,这令慕倾城的皇后生活好过很多。

“谢谢!”

金凌先谢了一句,笑着站起,将这些小衣裳全放在桌案上。

看着这些小衣,她不觉摸起自己的肚子,不知不觉过去这么久,肚子越来越大,若是正常情况,是该开始准备孩子的衣裳了,然而她的生活一直处颠沛流离当中,常与刀光剑影为伴,哪有那份闲心去操持孩子的事。

她将一件小小的丝滑的娃娃衣拿在手上看,针线真好,还绣着好看的梅花,这是一件细致的活儿,是她所不会的:

“真好看!”

她衷心的赞了一句。

“喜欢就好,喜欢的话,我给你多做一些,你瞅瞅呢,这肚子这么大,兴许是双生子呢!得早些备齐了,日后生起来才不致于手忙手脚忙!”

慕倾城温温婉婉的笑着,眼底既有羡慕,又有怜惜——这种怜惜,金凌懂,孩子没父亲呵,还有,她是未婚生子。

“好啊!你做了,日后我回去了,一并带去,等孩子出世,就让孩子穿着,到时我会告诉孩子:这是他们的慕姨娘给做的,慕姨娘性子可好了,很会做女红,而我只会耍枪弄棒…”

一般的女人,都会为自己的男子以及孩子做衣裳,但是她呢…

她想了想问,轻声问:

“倾城,你替拓跋弘做过衣裳没?”

“做过!他也喜欢穿!”

曾做过两套常服,他都接受了,下朝的时候,常穿在身上。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彰显他对皇后的与众不同——其他人做的,他只接受,没有穿。

“哦!”

金凌描着小衣服上那漂亮的绣工,心痛的喃喃了一句:“我从没有给他做过衣裳的。回去以后真得好好学学了。”

这辈子她做不成燕熙哥哥合格的妻子,至少得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慕倾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忽蹙起了眉:“九华远在万里之外,凌儿,你又重着身子,当真这么急回去吗?”

“自然要回去!”

“可是,太皇上…”

太皇上不肯放人,这连皇上也没办法。

据慕倾城知道,似乎是为了九夫人。

她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九夫人还没有死,才晓知道拓跋弘是九夫人所出,才了解了那些陈年旧事。

说起来,她与金凌还真是有缘份,不仅成为了好姐妹,还成了妯娌,可惜的是九无擎死了。

金凌淡淡道:“太皇上再怎么强求也没有用,玲珑九月,必须跟我们回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可,太皇上执意扣着你呢?”

太上皇的心志,坚若磐石。

“那就拭目以待,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如果,他想令西秦国再度大乱的话,那就由他任性到底!”

这种口气,忽令慕倾城忧心起来。

金凌是九华的公主,这事,她也刚刚知道,扣着一个大国的储君,只怕会惹出大麻烦。

可是太上皇见不到九夫人,不肯放人,饶是九华使臣磨破嘴皮都没用,这事儿可难办了呢!

“什么?百万异族军队陈兵邛边?他们是怎么来的?这么庞大的人马要穿越万里黄沙,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一点点消息?”

听得闻报,拓跋弘惊的跳起来,连拓跋躍也惊站了起来,两父子飞快的冲向地形图:

邛关在南边,万里沙戈在东方,很显然,他们不是从东方而来。

伏在地上的探子一脸风尘仆仆,面带急色,连忙禀道:

“回皇上,太上皇,这些人是从南方原林那边突然冒出来的,后自云国借道,目标明确的向我西秦邛关而来。邛关守将刘检因为带走了一大半兵力来围剿凤王,整个邛关无力防守,对方才用了一个时辰就完全占领了邛关。那群虎狼之师,集齐关上,发出檄文:请皇上和太上皇,即刻释放九华储君殿下,三日之内,若无消息,九华一百八十万精兵将直捣黄龙,踏平鍄京城,以报西秦囚禁镇国公主之仇,燕氏世子被害之恨。带兵之人,据说是九华大帝!”

拓跋躍和拓跋弘听着浑身汗毛惊悚,一百八十万精军,那几乎等于西秦国三倍的兵力,九华大帝疯了吗?居然举国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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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归处——悲摧的明倚兰

更新时间:20121021 0:09:20 本章字数:7180

原林是原始林,到处都是野兽毒物,似迷林一般,和幻林一样的可怕,一般人都不敢进里面去,他们怎会从那里冒出来?

拓跋弘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原林尽头,是大海,这些人绕开万里黄沙,坐船自海上而来,在原林尽头先建一个据点,而后一点点在那里悄无声息的修筑一条通往林外的道路出来。如果这事儿猜的不错,九华人在这件事上,可能运行了不上一年两年。据说那九华大帝野心极大,难道他想来占我们的家国?”

这么一揣测,他脸色赫然一变,最最要命的是:

“这些人自云国借道,云帝怎么这么放心让他们通过?”

他们哪里知道云国开关放行,皆是得了“云帝”的命令,至于这所谓的命令,自然是燕熙在背后下达的。

“回皇上,云国那边传来话,请两位圣主立即释放金凌公主,否行,云国将倾尽物力财力,助九华军来攻打西秦,而云太子亲笔奉上的国书,不日就将送抵鍄京城。

“还有,龙域少主也放出话来,皇上和太上皇若一意孤行,夹攻之下,后果可能是举国覆没,请皇上和太上皇为天下着想,即刻让九华大使带回公主袒。

“另外,九华大帝曾亲现邛关之上,向所有百姓们作了这样一番宣告,说:九华军纪律严明,绝不烧伤抢掠,不远万里而来,只为寻找失散在此的公主及世子…贵国帝君蛮行囚困九华镇国公主,十几年来害死沧人无数,若要清算这笔旧账,就算九华军踏平西秦国,在情理上也没亏半字。今番,九华军与贵国先礼后兵,贵国帝主若真是明君,自当引罪来谢。要不然,我九华军一百零八座火药炮筒,必将贵国移为平地。”

“何为火药炮筒?”

拓跋弘被这个敏感的字眼引起了注意。

地上士兵抬头,眼里尽是惧意,忙用手比划着:

“一个这么高这么宽的大物件,以精铁烧铸打制的,他们往里面装了火药包,那火药包砰的一下,能把整座山炸成粉碎,血肉之躯能在倾刻间灰飞烟灭。九华军曾在我们的军马面前操演过一回,那威力比那些手雷地雷,大了何止百倍!太可怕了!”

由他的语气可知,这士兵曾亲眼目睹过那天崩地裂的情形。

拓跋躍和拓跋弘听的心惊肉跳,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清楚,九华军有备而来,而且是专门来找西秦国麻烦的。

拓跋躍深深的拧起了眉,他知道镇国公主与九华而言是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最最忧心的事。

九华帝穷尽十三年,往龙苍来派来一批一批的武士来找人,这样执着的意志力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那人一旦知道镇国公主的消息,挥军来讨,那并不稀奇,他们能有那么强悍的武器,也不稀奇。

所以,他才惧。

失人心者失天下,这道理,作为帝王都懂。

那九华大帝入关不扰民,首先竖立了良好的形象,然后,他把所有罪名都往他拓跋躍身上推,在心理战术上,已经占了先机。

是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他拓跋躍不良德行就这样扎根进了百姓的心里,以一传十,人口相传,必会造成极为负面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想与他们抗衡,无疑是不智的,必引来民愤,兵怨。

“父皇…你们不能因小失大,若要留下母妃,只怕要与九华帝好好商榷!先把金凌放了吧!这丫头,份量太重,要是在我们手上有任何闪失,整个西秦国只怕会跟着烽烟四起。国中大乱才平息,我们经不起另一场大变。”

他说的那是实情。

拓跋躍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长长叹息,难道他与九儿当真再不能见得面了吗?

这几天,他听人回报了有关九儿的事。

据说,她乃是龙域龙筝公主之后,九天之女,她在九华替那个燕北生的乃是双胞胎,九无擎死了,龙奕还在。现在的龙奕掌握着整个龙域,怎肯把他的亲生母亲交出来?

而今,又来了一个以势压人的九华大帝,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再无实现的可能了。

这一场对峙,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他一直想拥有九儿,最终还是失去了。

“听说,你母亲如今已叫半峰先生和他的小徒孙伍燕求醒了。”

拓跋躍突然没头没脑的喃语了这样一句。

言下之意,拓跋弘能读懂,若是我们把金凌公主交出去,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拓跋弘沉默,他自无母,父亲有了也等于没有,过的是何等的凄苦,而今一切回归正途,对于母亲,他自然是向往的。

不管她认不认,不管她喜不喜欢,原不原谅,他总是愿意去给她叩个头,以弥补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过。

“父皇,我们另想办法。我们趁送金凌公主去邛关之即,想法子见一见九华帝,以诚相请,也许还有机会!”

机会,还有吗?

拓跋躍自问,久久后,才百般无奈的吐出一句:“那就放吧!”

金凌知道父亲举兵集于原林,这事,是东子伯伯对她说。

东子伯伯说:父亲定了一个远征的计划:欲用武力控制整个龙苍,十年之前,九华客在原林中探得一条捷径,可抵达幻林尽头的白海湾。那白海可直直的通向沧国旃凤境内的浡湾港口。

多年前,父亲开始造大船,而后,以船运载各种物资,花了八年时间,将白海湾建成九华的一个军事基地。

同时,他令军队开发整片白海湾地区,将各种矿石、海鲜、山珍、山药,运回沧国,以官府出面卖钱,卖得的银子,既解决了军需,还能多剩入国库。

他用这种自给自足的方式,将白海湾建成了一个大型的封闭性的军事重城。

在那里的执行大将是母亲的两个师兄。

他们以整片原林为掩护,下达死令:整片林区,所有外来人员,有进无出,终使它成为一个神秘不可测的领域。

在沧国,百姓们只以为官府在和海另一边的大国作买卖,至于那些被征用的兵将到底被派出去哪里,无人能知。但每个被征用的壮丁家属每年都会收到丰厚的嘉奖。那些奖励皆来自官府。如此周而复始,参军的人自然就多了。而招募而来的兵甬多数都被送到了白海湾。白海湾口,沧军从最初的几万人,增至后来五六十万,父亲一点点将兵力移到那块外界视为畏途的聚宝盘,整支队伍在悄无声息中的壮大起来,并且迅速的适应整个林区生活。

直到如今,他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于是亲临白海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重拳出击,一是想教训一下那西秦国的帝君,二是要把她这个不听话的皇女拎回家反省去。

出宫那天清晨,晨光明媚,慕倾城依依不舍的送她出宫门,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好好照看自己。

她说,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嗯,若真是这般跟着父亲回去了,以后,恐怕再不会来这里了。

金凌抱了抱这个与自己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女子。

当初,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断断不可能介入拓跋氏一族的权利争斗,也就不可能遇见拓跋弘,龙奕,还有九无擎——她的燕熙哥哥。

可换而又一想,这一切全是宋黎他们布下的局,自己那时对这当中的恩恩怨怨是一点都不知情,怎么可能逃得出这张罗网?

二十六年织一网,那四个被仇恨蒙蔽的人,启动了这样一个命运罗盘,开了一个头,导演了整个过程,独独算不到最后的结果,竟将他们一起彻底毁掉了。

“珍重!”

她在慕倾城耳边低低的叮咛了一句。

“嗯!”

慕倾城温温婉婉的笑。

拓跋躍和拓跋弘相携而送,看着她们拥抱作团。

宫门口,九华使臣韩继,一身正式紫金色使臣服,带领百来名使者恭迎,见得金凌着着一湖兰色的罗裙,虽一身素淡,却一如仙子下凡,轻扶腰肢,婷婷然向他们走来,满身的尊贵傲气令人不可仰视。

韩继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自马背翻下,单膝叩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臣护主不利,请公主殿下责罚!”

金凌连忙驱上前双手相扶:

“姑丈免礼!皆是凌儿任性了!”

韩继起身,对着金凌细细看了一看,才笑着说:“嗯,没少一根毫毛。皇上说了,公主若在西秦宫里出一点点岔子,这场仗,他就打定了。”

语音不轻不重,足能令对面站着的那一干秦国帝王和臣子们听的一清二楚,大有震慑之意。

说完,往那边瞟了一眼,果见他们皆变了脸色。

他以这种方式向秦国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大沧国的金凌公主,金贵之极,谁也惹不起。

金凌转过了头,傲立在韩继身侧,睨视对方,以公主之尊向他们施以告别之礼,礼数甚为得体,显示着泱泱大国的风范,而后淡淡道:

“回吧!”

韩继又欠一礼:“请公主等一下,陛下有一句话令臣带给沧国的皇上以及太皇上。”

金凌点头,示意他说。

韩继转身直身腰板,向拓跋躍和拓跋弘施以使节之礼,自怀中取出一国书,高高奉起,而后道:

“九华大帝今有国书在此,欲与贵国君主一晤邛关之上,日期定于本月十八。到时请西秦皇上及太上皇一起驾临!”

这正是拓跋弘求之不得的,连忙让小李子上去把那国书取来:

“朕原就有意与九华帝见上一见,如此甚好!到时,朕自当如期赴会!”

韩继淡一笑,心下明他们想见九华帝的真正用意,应该是为了玲珑九月的归属:这事,如今可不是你们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正当金凌走向马车欲离开去的时候,宫门外,忽然一骑如箭飞快的射过来,速度之快,叫人眼花缭乱,令她不由得停住了步子。

护在附近的秦国禁军,忙围成数道人墙,将人拦截住,统领在那里大喝:

“来者何人,敢明乱闯宫闱?皇上,太上皇,金凌公主在此,还不速速下马叩拜!”

眼神极好的金凌立马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玄衣的贺元是也,忙发话:

“是本公主的朋友,尔等让开!”

禁军头领看向他们的皇上,看到拓跋弘点头,才退开。

行色匆匆的贺元飞奔下马,向金凌恭恭然行了一礼:“草民贺元拜见大沧金凌公主殿下!草民有一个不请之请,还望公主成全…”

若没有贺元揭穿兰太后的身份,这番大乱也许并不能这么般容易平息,金凌做事,从来爱憎分明,忙一抬手,示意他起来:

“贺先生免礼。先生有什么事,大可说来,只要金凌能办到,自会成全…”

贺元上前在耳边低语了一句,金凌听着一怔,却点下头,转头折向拓跋弘说:

“西秦皇帝陛下,我玲珑姨娘在你们受尽苦难,皆因为倚兰众人为替明列复仇而起,听说这倚兰因为宫乱时无人管其生死,落在了宫里,如今被你们看管着。本公主想见见这个罪魁祸首,不知可否!”

拓跋想了想,点头。

倚兰的确在拓跋弘手上,虽然断了四肢,但还留着一口气。

拓跋弘没有马上令人将其弄死:弄死了太不解气儿,相反,他让人好药好汤的供着,吊着她一脉气,任她嚎嚎痛叫。

那人也曾想咬牙自尽,可惜折了四肢,体力太虚,她连咬断舌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无尽的痛苦和羞辱中过一天是一天。

这个女人,小的时候,活在卑微的社会底下;年轻的时候因为权利,因为战乱,毁了她的所有;复仇路上,她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原可以荣华富贵的安享余生,却最终毁在自己挑起的帝位之争中,落到如今这么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

倚兰住的这间破屋里,是一座冷宫,里面杂草从生,蚊蝇嗡嗡,一座井台前,一大团一大团的血纱布上盯满了苍蝇。

那破落的阁殿里,霉气十足,乱蝇飞舞,案台上破碗里尽是药渣子,案台的板榻上,倚兰直挺挺的躺着,一阵阵痛苦的呻吟若有似无的传出来。走近一看,这原本尊贵不凡的女子已经不成人样:

身上穿的本该是一件白色的寝衣,现在已看不到半点白色,胸口处,尽是黑糊糊的药渍洇成一朵朵黑沉沉的污渍。

她的手没了,袖管被打着一个结,包住了断手,斩断处渗出来的血水浸透了衣裳,苍蝇嗡嗡叮着血迹斑斑的地方吸食着。

她的脚也没了,穿着睡裙,伤口处,用纱布包着,也盯满了苍蝇,还裸着半截看上去挺细白的小腿,雪白的裙身上,尽是大小便,臭气薰天,越发的能招虫子。

至于那张脸,死白死白,头发沾着血水、药汤,已成片打结,蓬乱——

这还是人吗?

只能说,拓跋一族真的很能作贱人。

金凌对这人原是怀恨的,可现在看到这个女子如此惨状,竟莫名有点不忍,转而想到燕熙哥哥被他们折磨的自尽而死,又觉得这是她活该受的罪。

掩着鼻,她喃喃了一句:

“这便是报应!”

就这时,倚兰忽睁开了眼来,脸是扭曲着,尽是疼痛之色。

她很努力的盯视了好一会儿,等辨出眼前之人是谁,痛苦的眼神迸射出仇恨的之色,竟要翘起头,想吐口水,可惜她的嘴干的都开裂了,哪有多余的唾沫星子来糟贱人。

她气恨之极,哑着声音,拼尽力气的低叫起来:

“金凌,是你害我至此,是你害了我家刚儿,本宫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拓跋躍,你给本宫滚出来。你不得好死。你怎么可以如此羞辱我家小姐?刚儿明明就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不承认?怎么能将他逼入绝境…”

嚷嚷大骂不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