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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子夜了,工厂内外,灯火通明。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岳麓山脉,倒像是头沉默的巨兽矗立着。依稀的光亮,分布在山脚。警方已经开始探明刘若煜的逃窜方向,开始往山上搜寻。

岳麓山脉不高,面积不算太大。这并不是一个绝佳的藏身所。

尤明许和殷逢也在其中。尤明许面沉如水,步子飞快,披荆斩棘不在话下。殷逢虽然人高马大,居然有点跟不上,连忙说:“阿许你慢点。”

尤明许哪里肯,说:“你留这儿等我。”

殷逢自然不干,一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二是他怎么能承认自己会拖后腿呢?他咬咬牙,就往那些荆棘草刺踩去,忍着那清晰微痛的感觉。稍稍喘着气,到底还是跟上了他的大英雄。

尤明许察觉到他硬扛,呼哧呼哧地跟着,有点想笑。心想到底还是养尊处优的大作家,瞧那一身精心锻炼耐心保养的模特身材。这下跟着她也要变糙了。

不过,男人不是糙点好吗?

只是眼前,深夜茫茫,不见踪迹。

“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逃到哪里去?”尤明许问。

提起那小子,殷逢就生气。要不是他,自己现在早和尤明许手拉着手回家了。于是他气鼓鼓地答:“他再机灵,看再多刑侦小说电视剧,毕竟有限,而且是个孩子。现在事情败露,他仓促上山,哪里来得及策划筹谋?一切遵循人的逃生本能,拼命往远方,往黑的地方跑。那样才有安全感。你就随便找找就是了。”

尤明许一拍他的头:“胡说八道,怎么能随便找。”不过他的话,倒令她信心大振。他们本就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一批警察,尤明许身手又敏捷,追踪能力强,殷逢勉强也没拖后腿,又翻了一座山后,两人不知不觉,已追到了最前线。

厚厚的植被,覆盖着山麓。夜里幽幽,一点灯光也没有。四周寂静,地上也没有路了。举目望去,一切树木、山石、土坡,都只剩下黑色轮廓,仿佛都只是些黑色的形状和线条,映在了幽暗的夜晚背景里。风窸窸吹着,人走在这里,就像陷入了妖气萦绕的境地。

尤明许带着殷逢,沿着山坡继续往上爬。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那孩子,那个杀人凶手,现在独行在同样的环境里。他的心中,是否会感到很害怕?

身边的殷逢,忽然倒抽一口气。尤明许立刻停下问:“怎么了?”

周围黑得很,一米八多的高大个儿,双手扶着腿,声音都快低到泥巴里了:“刚才踩到个很尖的石头,脚板好痛……”

尤明许:“没事,动两下。”

他乖乖地踢了几下腿。

“好点没?”

他点点头。

“接着走。”尤明许动作再次飞快。殷逢脚底还是麻的,残余着刚才那要命的尖锐痛感,心里有点委屈,也有点依赖感生起。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努力跟着,又在匆匆的视线里,看着她冷冽的侧脸,轻声说:“那你回家给我揉揉脚底板,免得我受伤。”

尤明许很无语,怒道:“你见过谁被石头硌一下,就能落下伤的?好好走路。”。

殷逢只好走得更快,软糯糯地又说:“就揉一下,我回去把脚洗干净。”

第57章

他立刻想到那副画面:自己靠在沙发上,脚肯定要架在尤明许的大腿上吧。她会用那细细软软的手指,轻轻揉他的脚板心。她在笑,他只怕会舒服极了。

猛然间,他感觉到一条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脚地板直接窜起,窜至大腿,一下子撞到小腹。他感觉到了涨涨的感觉,很奇怪,让人兴奋,又有点焦躁,还有点无所适从。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明白,这种感觉,绝对不能让尤明许知道。于是他微微憋红着一张脸,继续东张西望找人。

两人翻过了这座山,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山谷,谷底绿树丛丛,还有一片湖泊,在月色下倒映着盈盈波光。

尤明许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微微喘着气,站在山坡上,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也有刹那的寂静。而殷逢望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这地方,好像还挺好玩的。那湖泊面积不小,里头还长着很多水草,可是尤明许现在肯定不准他去玩水的……他有点丧气地想。

目光巡游在湖水周围,他忽然愣了愣,指着一棵大树旁的一道黑影:“阿许,那是不是一个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尤明许本就集中精力在搜寻,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道影子,隔得有点远,但依然能看到那黑影动了动。尤明许心头一紧,立刻朝殷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慢慢下山逼近。

哪里知道那人像根木桩似的,站了好一会儿,似乎还低头擦了一下眼泪。眼看尤明许他们就要潜到湖边了,那人“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尤明许一下子从草丛里冲出来,同时喊道:“殷逢求援!”三两步跑到湖边,也跳了进去。殷逢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影都没了,他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也没有听她的话马上求援,直接跑到湖边,伸着脖子看。

湖里影影绰绰,黑乎乎的。尤明许竟已一头扎了进去,潜进水里捞人,水面上只剩几个泡泡。

殷逢有些茫然,下意识也想跳,可一个念头,却自己冒出来:他不会游泳。

他妈的他居然不会游泳!以前的自己怎么这么没用!穿衣服难看挑女人没眼光,现在连游泳这种简单的技能,都没有学会!

然后他脑子里自己跑出些画面:肢体修长肌肉匀称,仅穿一条泳裤戴着泳镜的男人,在水里扑腾浮沉了几下,呛了很多口水。最后艰难冒出头,硬是靠着手长,抓住了泳池边缘,旁边的陈枫递来毛巾,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男人——那模样分明是他自己,贱贱的笑着,摆摆手,跳出水面,还从旁边拿了杯红酒,晃走了,不学了!

殷逢气鼓鼓的,烦死了。可又觉得憋屈,怪来怪去还是在怪自己!

就在这时,水面有动静了,殷逢睁大眼,却只看到尤明许露了一下脸,她的长发湿淋淋紧贴着脸,脸色在夜色里也显得青白。她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瞬,她大口换了气,什么话也没说,又一头扎了进去,不见人影。

殷逢怔怔站在原地。尤明许刚才的样子,就在他眼前晃。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些难受的情绪,他还想起了在西藏的时候,当时尤明许被顾天成打翻在地,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而他用她偷偷塞的刀片,放走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只顾自己跑了,当时尤明许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时,就是这样冷静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他决定跳进去!

殷逢原地蹲了蹲,前后摆动双臂,做了个立定跳远的准备姿势。可尽管下定了决心,看着明晃晃的水面,心里莫名还是发憷。他闭上眼,咬着牙,正打算放手一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援兵来了?

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不可能是别人。他睁开眼,兴冲冲地回头。

几道黑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

刘若煜已经昏迷了。尤明许从背后将他箍在怀里,奋力拖出水面。这小子刚才在水里拼命挣扎,差点没把她拖下去。尤明许现在精疲力尽,单手拼命往岸边游去。

可当她抬起头,看到岸边的一幕,整个人都定住了。

岸边,月光下,站着五个戴黑色面罩的男人。其中两人强行将殷逢按跪倒在地上,还有一人,手持铁棍,站在殷逢身后。殷逢挣扎了一下,后面那人一棍就打在他腿上。殷逢发出低低的仿佛小兽般的闷哼,跪着没动了。

他抬起头,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和尤明许目光相对。尤明许看到他眼中的愤怒和痛楚,还有隐隐含着的泪。分明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尤明许心里就跟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有刹那的空白。

然而她只在水面停了几秒钟,面无表情带着刘若煜,继续游近岸边。

还有两个男人,站在一侧。尤明许靠在岸边,刚把刘若煜往上推,他俩已伸手接过,将刘若煜拉出水面。

尤明许自己爬出来,趴在地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当她抬起头时,那根铁棍,已比在她脖子上。殷逢死死盯着她,说:“阿许你快跑。”

尤明许没吭声,又转头望去。昏迷的刘若煜已被那两个男人扣住了,一把匕首比在他脖子上。

尤明许问:“你们想怎么样?”

持铁棍那人说:“不怎么样,其实也希望小姐你不要插手最好,和你没关系。这个小白脸,偷了我们老板家的东西。今天我们是来讨债的。”

殷逢瞪大眼说:“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偷过东西!我不认识你们!”

那人笑笑说:“我说偷了,就是偷了。可是我们老板最心爱的东西,你小子也敢下手。”说完还看一眼尤明许,“看来不来点教训,你们是记不住的。”。

尤明许感觉到全身的肌肉慢慢紧绷,身体里有股强烈的冲动,下一秒也许就把持不住会冲出去。可头顶的铁棍,还有刘若煜脖子上的匕首,赫然就在眼前。

第58章

她整个人都僵硬着。哪里想到,那人的话,殷逢居然听懂了。他抬起头,还看着尤明许,脸色却忽然变得倔强:“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你们是罗羽的人。阿许……阿许不是他的!她不是他的!”

尤明许咬牙吼道:“殷逢你住嘴!”这傻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知道吗?

果然,那几个男人嘻嘻笑着,一个说:“欠债还钱,偷人沉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来啊,还等什么?”

两人扭着殷逢,一人按住他的后脑。殷逢整张脸都绷紧了,拼命挣扎。那两人直接一顿拳打脚踢,尤明许只听到殷逢闷哼几声,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可那冰凉的铁棍,就贴在她脖子上。而旁边,匕首还对着刘若煜。

“住手!你们冲我来!”尤明许吼道。

他们跟没听到似的,将殷逢的上半身直接按进水里。尤明许看得分明,他的嘴紧紧抿着,铁青着脸,闭上眼睛。人被按进去后,过了一会儿,他明显在水下呼吸喘急,不断吐泡,头也不断摇着。可两个流氓用刺着纹身的胳膊,死死按着他。

尤明许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水面下的那个人,看起来模模糊糊的。等他的挣扎渐渐放缓,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这才把他提起来。殷逢平日里英俊的脸,已扭曲青白得不像样子了。眼神呆滞,嘴唇哆嗦着,像是濒死的鱼骤然遇到氧气,大口大口粗重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尤明许。那几近崩溃的面容,才忽然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看着她,在两人相遇以来最无助最狼狈的这一刻,那清澈的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

尤明许只感觉到心脏急剧一缩,没半点声音的,却缩得让人锐利的一痛。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别哭啊,殷逢,你别哭。也不要怕,我在呢。

他却已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他们再一次把他按进水里。再一次的呼吸急迫,再一次的徒劳挣扎,再一次的濒临死亡。然后他们开恩把他提起来,让他喘几口气。

再一次按进去。

殷逢不再看她了。他拼命呼吸着,容颜更加扭曲,气息更加微弱,也不再做徒劳的反抗,任由他们如同人偶般摆布折磨。

尤明许的双手缓缓握成拳,摁在地面。她感觉到眼眶一阵阵的疼,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然后她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她伸手擦了一下,是湿的。她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殷逢那儿发出的声音,她渐渐听不到了。人在最要命的关头,心却仿佛能逐渐寂静无比。她的耳朵微动,最先听到山顶上传来动静。

很快,那几个人也察觉了,纷纷停下手里动作,抬头望去。尤明许其实很清楚援兵下山赶来起码还得十来分钟,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双手在地面一拍,这几分钟的停顿,已令她原本耗尽的体力得到恢复。她原地弹起,人还没起身,一脚已踢在拿匕首威胁刘若煜那人手臂上。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匕首坠地。尤明许一把抓起匕首,连地一滚,就滚向抓着殷逢那两人。匕首毫不留情在两人小腿一划,起码划进寸许深,那两人吃痛惊呼。

就在这时,铁棍直接砸在尤明许背上。

握铁棍那人,也是惊慌下手,铁棍一落下,就猛然记起老大的吩咐:万不可伤害这女人。尽管他手里赶紧减了几分力道,可铁棍还是结结实实砸中了尤明许。

尤明许被砸得身子一缩,动作也变了形,闷哼一声,人直接撞在殷逢身上。那两人刚才丢下了殷逢,他就躺在地上,喉咙里嘶哑地咳着,人却不动。。

山顶上的人发现了异样,数道手电照射下来。那几人见势不妙,撒腿跑了。尤明许也追不动了,她从地上坐起来,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剧烈的钝痛,她动作一顿,喘了口气,不吭一声,继续伸出手臂,一把将殷逢从地上拉起来。他的脸色苍白无比,人还哆嗦着,眼珠定定地有点呆滞地望着她。尤明许强忍着泪,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第59章

群山匍匐。寂静的山脚,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交错闪烁。

昏迷的刘若煜已被抬上救护车,生命无忧。另一辆救护车在旁边等着。许梦山和樊佳几个,都不吱声在边上,想帮忙也帮不上。

殷逢那么大的个儿,从被众人发现开始,就一直依偎在尤明许怀里,低着头,谁也不看不理。尤明许全身还是湿的,披着块毯子,单手抱着他。

他们两个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我们上救护车?”

殷逢用力摇摇头,说:“我不上救护车,不去!不去医院,去了又看不到你。我要回家,回家!马上回家!”

他明显已犟足了劲儿,抱着尤明许的腰,往她的警车方向拖。尤明许脱不了身,抬头望去,同事们面面相觑。

她吼道:“都看我们干什么?忙你们自己的去。行了,殷作家这里我会负责。”

大家立刻四散开走远,樊佳关切地问:“殷作家真的没事?”许梦山嘀咕道:“还是去医院保险。”

尤明许低头,这家伙还弓着腰,双手搂着她,跟只被烫到的大虾似的。只是头发被水浸湿,全贴在额头上,愈发显得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更像个孩子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你既然没事,我们就回家。那你放开,我去开车。”

他低着头不吭声,手却抱得更紧。尤明许抓着他的手想分开,他却死死抱着,吐出两个字:“不行。”

隐隐的,还有点哽咽。

尤明许心想,他真的是被吓坏了。他都多久没哭过了,除了刚在西藏遇见,他茫然无措的时候。而且他虽然失智,性子依然骄傲得很。刚才的折磨,何尝不是一种极端的羞辱。他心里还是个孩子,这样的羞辱,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

想到这里,尤明许心里就腾起一股炽烈的怒火,咬着后槽牙,强行压抑下去。

对于他此时的依赖纠缠,心又软了几分。

她叫住正打算离开的许梦山:“你开车,送我们回去。”

警车在夜色里沉默奔驰。许梦山就跟个隐形人一样,不发一言,将车开得又稳又快。

尤明许还抱着殷逢,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就跟死去似的,一动不动。

可尤明许知道,必须得安抚他,必须得让他过了这一关。回想起来,在西藏初遇时,他犹如初生婴儿般,战战兢兢,一开始话都说不连贯。后来渐渐眉清目明,开始在她面前耍赖,笑,跑,赌气,甚至开始推理破案……她一闭上眼,面前浮现的,便是他一身绿衣绿裤,站在她跟前,笑得雪融花开的干净模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尤明许用手指很轻地挠了挠他的脸,说:“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他不说话,也不动。他不理她。可温热的呼吸,依然喷在她的前襟。

尤明许静了一下,直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可这一看,却是一怔。他的眼球因为过度充血,爬满了通红血丝。他的神色看起来特别安静,安静得有点空洞。

尤明许的心骤然一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下意识低下头,轻轻蹭着他的脸。两个人的脸都是冰冰的,呼吸却是微热的。她就这么挨着他,心里糊涂一片。

“对不起。”她说小声。他遭这一番罪,是被她连累的。

这么蹭了几下之后,他动了。

和从前一样,他也用脸,轻轻蹭着她,一下一下,很慢,跟只小动物没有任何差别。他不吭一声,只是这么和她亲昵纠缠着。奇怪的是此时尤明许的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也没什么可想的。

他的脸软软的,鼻梁、眉骨、嘴唇的边缘线条都很分明,即使尤明许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她没来由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他也有点急。那是一种非常茫然,非常细微,非常陌生和危险,却让人停不下来的感觉。

然后她感觉到他嘴唇的一点湿意,滑到了她的脸颊上。尤明许竟然明显感觉到心脏颤抖了一下,然后那嘴唇就很慢很慢地滑了过来,那么自然地,覆盖在她的唇上。

冰凉的,干涸的,却饱满的。她以前摸过他的唇,其实非常性感,曾经属于一个成熟冷酷的男人。那一点点属于殷逢的气息,开始往她嘴里钻,清淡干净。他是无师自通的,又或者以前就擅长此道,他的唇分明微微颤抖着,舔了几下她的嘴唇之后,就灵巧地撬进来。

尤明许微微张开眼睛,男人模糊英俊的轮廓就在眼前,此刻已看不出他和正常男人的差别。在他背后,是一闪而过的路灯。淡淡的光芒,像雾一样笼罩着尤明许的视野。她慢慢又闭上眼睛。这一刻唯一的感觉竟然是不想停止。

他的舌头一个劲儿的往里钻,原本死气沉沉搂着她的双手,似乎也开始有劲了,十指存在感很强地握着她的腰。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自己更好地“吃”她的嘴。

极其狭窄的后座上,两人几乎是全身贴在一起,手臂、身躯和双腿都很缓慢地扭动着。只有舌头,在彼此嘴里,非常激烈地缠斗着。

这么亲了有好一会儿,车子一个拐弯,令两人的嘴不由得分开了。殷逢睁开眼,看着尤明许。此刻他的眼里半点呆滞颓唐都没有了,亮亮的,有点茫然,更多的是浓烈的欲求未满的渴望。

尤明许的唇被他亲得水光亮泽,睁开睫毛弯弯的凤眸,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望了彼此一会儿,殷逢说:“阿许,英俊还要。”

他的脸离得太近,她看得清他眼中那个黑色的小人。他的手也抱得太用力,可他到底懂不懂得,今晚,他是用一双男人的手,而不是孩子的手,拥抱着她?

尤明许听到自己的嗓音很低,还有点哑:“好啊。”

不等他眼中的狂喜彻底绽放开,又或者是她不太想看他那双纯洁无垢的眼睛,她抬手挡住他的双眼,另一只手将他肩膀一按,就按在了靠背里,欺身过去,直接吻下。

殷逢起初全身还有点僵直,因为不太习惯被人这么压着……亲。可她的气息实在太温软、甜蜜和性感。他立刻就忘了压回去,伸手搂着她的腰,任由她亲个够。他也要……亲个够,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似乎已经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他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只想像这样把尤明许禁锢在怀里,一直亲一直亲。。

许梦山又扫了眼后视镜,尤明许还把趴在殷作家身上亲。哪怕是许梦山这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也不由得爬上一丝红晕。心想:妈呀,尤姐这回真的没人性了。

第60章

第二天,警方立刻对两名少年嫌疑人,展开审讯。

尽管前一晚回家睡下已经是凌晨4点,尤明许还是按时到了警局。一路上,不少人关切地问:“尤姐,昨天殷作家还好吗?”“殷作家没事吧?”

尤明许答:“没事,他到家就睡下了。今天医生会再给他做检查。”

等进了办公室,许梦山和樊佳都抬头看着她。尤明许面不改色坐下,整理文档。樊佳的椅子“嗖”地滑过来,凑近小声问:“尤姐,听说你昨天把殷作家给办了?”

尤明许手一顿,还没答,另一边,许梦山也“嗖”地滑过来,明明一脸讨打相,话却是对樊佳说的:“也说不定,说不定是殷作家把尤姐给办了。昨天他在车上……也颇生猛。”

尤明许:“没有的事。”

“哎呦?”“哎呦?”

就在这时,门口有同事喊:“开会了!”尤明许得救了,立马站起,面沉如水往外走。许梦山微微一笑,跟在后头。樊佳抢上前几步,耳语:“你真跟殷作家接吻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姐们儿的脸上,不仅有好奇和兴奋,也有关切和疑虑。尤明许一看就明白,那疑虑和关心是为了什么。这让她心里莫名有点不痛快。

她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今早离开时,轻轻推开殷逢的房门,看到这家伙还是习惯性像青蛙一样,四肢张开趴在床上,嘴角挂着口水,睡得呼哧呼哧。

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看樊佳还眨巴眨巴着眼睛等着,反而笑笑说:“别当真。我和他都不会当回事的。就跟亲了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差别。”

话虽这么说,开完碰头会,尤明许带着许梦山,手拿笔记本,走在去审讯室的路上,手机一响,进了短信。

她低头一看,殷逢发来的:“我起床了!”

她放下,关机。再抬头看着走廊里,薄薄的日光,通透明亮,脑海里却浮现出昨晚的情形。

她昨天……脑子是抽搐了吧?

一想到这个,尤明许连嘴角都快要抽搐,心情也落到了极低点。

分明是猪油蒙了心。

昨天后半车程,两人没亲了,只是搂在一起,脸贴着脸,他抱着她的腰,她靠在他怀里。然后他也不知怎的,眼睛亮亮的,一直跟她说些无意义的话。

“阿许我明天早上想吃包子。”“嗯……”

“我明天要穿那件黄色的奥特曼衣服。”“嗯……”

“阿许你现在饿不饿,我有点饿。”“我不饿。”

“阿许你还冷吗?我不冷了。”“我也不冷了。”

……

是不是像他这样的孩子心性,一旦高兴了振奋了,就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想到这里,尤明许唇角一勾,呵……

等一下!她现在为什么还在乐?

尤明许几乎是立刻把自个儿脸给拉了下来,再想到昨晚自己比他还主动,眉头皱得更深。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就是整个人脑子好像都是糊的,完全不愿意想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想抗拒。

靠。她真的好想给自己一拳。

后来到了家,许梦山那小子还装得很淡定,一本正经说:“尤姐,殷老师,早点休息。”想到这里,尤明许横了身旁的搭档一眼。许梦山眼里始终带着点薄笑,狐狸似的。

尤明许又想起,昨天就是在许梦山的目送里,殷逢牵着她的手上楼。而当时,她心里的感觉踏实极了,依然是被屎糊过的脑子,没有抗拒……

一到家,殷逢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她也一头栽在自己床上,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意想……

站在审讯室门口,尤明许伸指弹了自己的脑门几下,有点用力,生生地疼。弹完后,她面不改色带着许梦山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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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个很常见,却又让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故事。

从小,李必冉就活在还算优越的环境里。父母在外做小生意,不说大富之家,小康是没问题的。所以从小,他也是个骄傲的男孩。

骄傲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