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遮人耳目,”太子永湛接下去道:“你我身边之人自然要留在管道上,苏淡墨、方敖、莲溪、秦白羽等人每日还需露面的。这些人一去,你我行动便多有不便之处。”

“那有什么?”永嗔皱眉,“哥哥若没了用着趁手之人,做弟弟的给你当几日小厮也无妨。”

太子永湛笑起来,似乎觉得弟弟傻气,“那父皇处呢?你我改道而行之事,是否也要瞒着父皇呢?”他伸手轻轻拍了下永嗔的肩膀,温和道:“再想想。”说着就唤苏淡墨掀开车帘,当先下车入了驿站。

说来也怪,用膳之时,下桌的方敖忽然举杯来劝,“太子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此番乃是首次离京,万不可一时性起,行白龙鱼服之事。贵人微服出行,恐有不测之虞。”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永嗔一眼。

永嗔心头火起,却找不到因头发作,见太子哥哥含笑受了那蠢货的酒,他口中咀嚼着食物,不觉用力了些,不慎咬到了舌头。

钻心的痛!

永嗔几乎跳起来,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莲溪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永嗔只捂着嘴,痛得说不出话,见问便往地下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莲溪大惊,叫道:“饭里有毒!”

永嗔仰天翻个白眼,勒着莲溪脖子不许这蠢货再多话丢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黛玉自那日听了永嗔转赠的话,越想越有道理,便譬如她这些年来从“绿纸”上看小说,初时便是犯了“见了浅近的便爱”的毛病。两三年前有一阵子,“绿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庶女”文,故事主角必是家族里的妾身所出,不受父母疼爱,或冲喜出嫁,或代人受过替嫁,总是嫁人后便顺心如意,将从前冷眼待她之人一一报复。

说不上为什么来,看这些文的时候,黛玉虽觉得字里行间戾气太重,却又偏偏停不下来,眼看着故事里的女孩步步高升、报仇雪恨,仿佛看着故事的她也得到了奇怪的满足感。然而故事结束后,又有种缥缈的空虚感,兜兜转转几十万字读下来,又留下了什么可供今后思考呢?

她怀着这思虑,翻来覆去好几夜,这一日再看那“绿纸”,竟惊觉有了“成为作者”这一行字。

林黛玉好奇又惊喜,试探着向这行字看去,就见跳出另一张略小的白绿相间的纸来,要她填写笔名。

她略一思忖,先写了“黛玉”,那小纸却只不肯收这名字,显出一行字来,“该笔名已有人占用”。

林黛玉心道,倒不妨有人取了我的闺名做笔名。她低头思索,这笔名想起来总是从身边熟悉处来的——这便想到了湘云。这些年来,她与湘云竟是亲姐妹一般,亲密无间自不必提,便是争吵也从没有过夜的。想起湘云“二”“爱”不分,黛玉忍不住一乐,先写了“咬舌”二字,略一踟蹰,湘云不拘小节又才情超逸,便拟了“咬舌君”的笔名。

这一遭,果然没有重名了。

忽然那绿纸闪现两下,显出一行字来,“解锁衍生言情页面”。

黛玉只觉无数字符在眼前浮现又消失,“红楼”“综”“金庸”“笑傲”等字眼几乎在大部分字列之前都有。

那又是什么?

她随意翻看着,忽然,一行标题跃入了她的眼帘。

黛玉每天看小说。

林黛玉一愣,竟有种触目惊心之感,怎得…像极了是写她的?她呼了口气,目光挪到《黛玉每天看小说》上,维持了几息,就见眼前的绿纸一闪,另一张绿纸铺展开来。

伤春愁月?对月流珠?

系统为您推送最经典爆笑小说《一瘦解千愁》;

遭遇排挤?表哥被抢?

系统为您推送最解恨虐女配小说《宝姐姐的胖日记》;

已满十八?口味求变?

系统为您推送最非礼勿视的小说《一受解千愁》。

欢脱的语气,配上一旁黛玉看不太懂的图片:绿底上面,中间黄底黑字又标了一遍文名《黛玉每天看小说》,上面却是个她认不得的小人——手里还捏了本书。

真正让她惊讶的,却还是下面这两句:

有了系统陪伴的林黛玉,每天生活在哭笑不得的阅读体验中,都没有哀愁哭泣的时间了。

更何况,这一世,还有一位穿越而去,对她无限宠溺的十七皇子殿下保驾护航。

林黛玉倒抽一口冷气,系统——她的确从五岁开始就拥有一个标着“”的隐形绿纸,上面书籍千奇百怪。她的确知道有一位十七皇子,与她家颇有渊源,对她也的确不错。

可是、可是…林黛玉这样聪明伶俐的人,此刻也难免有片刻混乱——难道她与十七殿下,与这身边的一切,都是一本书?

好奇战胜了恐惧,她勇敢地看向了第一章。

原来十七皇子竟是别人附体的——不,应该说从五岁开始的十七皇子就换了人。她所认识的,所有人所知道的十七皇子,都是这个后来人。

原来有一部叫《红楼梦》的书里也有一位黛玉,这后来的十七皇子却是把她当成了那《红楼梦》里的黛玉。

原来父亲当初能出任巡盐御史,多亏了十七皇子“童言无忌”的举荐——而十七皇子之所以会留意到父亲,却又是因为《红楼梦》中的黛玉。

林黛玉越看越是心惊,一则此事太也奇怪惊人,二则…原来勇郡王殿下待林府、贾府的恩遇,都是从对《红楼梦》中那位“黛玉”的喜爱上来的,而她却并不是《红楼梦》中的黛玉,而是这一部《黛玉每天看小说》里面的黛玉。若是勇郡王殿下察觉了此黛玉非彼黛玉,会怎么样?

她慌乱之中一目十行看下去,见自己离开姑苏、来到京都,由十七殿下派人来接,又见书里所写马车上的对白,与她记忆中分毫不差,越发确定了——是了,这一切都是一本书。而她,是《黛玉每天看小说》里面的黛玉,十七殿下却以为她是《红楼梦》中的黛玉。

她看得极快,才看完多年前袭人向王夫人回话,说到她,王夫人道:“她年纪既小,又才经离丧,心思细些也是有的。”再要翻下一章看时,却跳出来一张小绿纸,提示道:本章为vip章节,请购买后

林黛玉退出来到章节页面,只见她才看到的乃是第二十二章“袭人回话有点妙”,底下还有几十章已完成的,却每个点开都是“本章为vip章节,请购买后阅读”:一路望到最底下,只见标题有“新婚”又有“蔡逝”,她心里忖度,这多半是写的十七殿下大婚与蔡老师傅离世之事。

倒数两则小标题,一则是“黛玉”,见到自己名字,林黛玉岂有不关切的?却见对应着一行字“余光中,只见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淡入了屏风后”——那日见客,她披的可不正是一件红色斗篷!

这…莫不是在写十七殿下眼中的自己?

林黛玉想到此处,忽觉羞不可耐,只觉手指都要蜷缩起来了;忙看那最后一则小标题,这标的却是“善哉”二字,后面跟的却是两句诗“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有方,人莫知之。”原来是曹丕的《善哉行》,然而这章写的什么事情,她却是全然猜不到了。

自己是书中人,如今见了真书,岂有不好奇的?

林黛玉抓心挠肺地想看二十二章之后的内容,却无计可施,既不懂要如何购买vip章节,也不知道跳出来的“充值”字样代表什么意思。好在那绿纸善解人意,忽然“叮咚”一声响,弹出来一张黄底小条:

亲爱的咬舌君,欢迎成为书中人开文活动比赛的第888位参赛选手,已为您分配责编,有关开文入v申榜等相关问题,请与“青色兔子”编编联系哟~

林黛玉一脸疑惑,青色兔子…等等,这不是她刚刚在章节页面,看到的作者笔名么?

又是叮咚一声响,绿纸右下角忽然冒出来一只不停闪烁的粉色兔子头。

林黛玉目光刚挪过去,那粉色兔子头就跳起来,弹出来一张新的纸,分了上下两列,上面那列跳出一行字来。

兔子:黛玉宝贝!我是你的责编青色兔子哈~以后有啥事儿戳这里找我~

“黛玉宝贝”?

林黛玉被这称呼弄得浑身一麻,试探着想了一句,果然见下面那列纸面显示出来:

林黛玉:怎么看vip章节?

立刻,粉色兔子头又闪烁着弹起来。

兔子:哦哈哈哈哈哈,想看下面的内容对么?写文去吧!拿到稿酬就可以付费看了哟~

林黛玉:写什么文?

兔子:你之前有写过吗?有的话发我一下噻~我帮你看下,挑个好玩的发布呀。

林黛玉微一犹豫,把素日写来赏玩的小诗放上去。

兔子:瑟厄瑞尔斯莱?

林黛玉没看懂。

兔子:你认真的么?不可以是诗词哦,要小说!就像你昨天挑的那本《如何安慰丧偶好友》还有《全世界都知道魔尊很难过》这种的~

林黛玉还没来得回复。

兔子:或者就这本这样的,《黛玉每天看小说》。其实你活在真实的、钟鸣鼎食之家,要真写起小说来,比我们牛掰多啦!说不定又是一部《红楼梦》一般的鸿篇巨制!比如,唔…你可以写个《侯门嫡女》之类的。

侯门嫡女?

兔子:你看,以湘云这娃为基础,写一篇《侯门嫡女》就很有看头。这娃吧,可怜,襁褓里没了爹娘;但是呢,,侯门,嫡女,关键她还好玩。心直口快,开朗豪爽,爱淘气,这都不必说了;她甚至敢于喝醉酒后在园子里的大青石上睡大觉;这个年代还能身着男装,大说大笑;风流倜傥起来,真是分分种掰弯万千少女的感觉…

林黛玉:可是…

兔子:哦哦哦,你一定是嫌弃《侯门嫡女》这名字俗气对吧?唔,这样,湘云诗社里雅号不是“枕霞旧友”么?叫《枕霞记》如何?等等,这名字太雅致了,还是欢脱一点比较好玩——云霞上的夫君?枕中妖夫?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她不是海棠春睡最有名么——就叫《睡出一片未来》好了!

系统:叮!严打中,《睡出一片未来》未通过审核。

兔子:…[吐](>p<”)

兔子:哎呀呀,我要下班啦,你先写个开头~咱们明天见!

林黛玉看着安静下来的粉色兔头,还没喘口气,就见那粉色兔头又欢快地弹跳出来。

兔子:切记!要有感情线哟!无cp会冷死的!

兔子:真的撤啦!

兔子:早日开坑,早日看vip内容哟!最后一句!撤啦!真的!

这次过后,那绿纸才算真的安静下来。

林黛玉盯着那点不开的vip章节,再看一眼某只兔子留下的聊天记录。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之下,林黛玉往靠枕上一歪,只觉从来没有过的心累!此时的黛玉并不知道,来日正是因看了《黛玉每天看小说》的后续内容,才不仅保住了自己性命,还救下了老父亲。

第72章 吐血

却说林黛玉得了个写文的“任务”,接连几日不曾睡好——倒不全为了要写文之事,而是她看到的那篇《黛玉每天看小说》里的内容,对于她来说实在惊心动魄。她是书中人也就罢了,连勇郡王的来历也稀奇,更是从前面二十二章瞧见了不少皇家隐秘——让她迷茫又惶惑,一时觉得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一时就凛然于虽然是书中世界却也等级森严,她一个小小民女竟知道了这么多隐情。向来知道秘密太多的人,总是福薄。

更诊甚至于,她忍不住会想,若这一切都是一本书——那等这本书写完的时候,结局会是什么模样呢?又或者,究竟是那个作者在写这个世界,还是顺便的人事物在推动着这个世界发展,而作者只是一个记录者。

犹豫不决了两三日,林黛玉决定提笔写文。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能看到后面的内容,那么她愿意尝试。她更好奇于,下文的内容是否有关于未来的,譬如作者是否已经写了明日的事情,而她还懵懂不觉,以为所有的发展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思来想去,那兔子说的倒也有道理,她这些年来身边最熟悉的人莫过于湘云了。

林黛玉略一思忖,心道,倒也不必太过复杂写一篇正经文章,只将湘云平素趣事捡三五样出挑的来,写成小文集结成篇也就是了。考虑到那绿纸上的文章一贯以通晓明畅为美,倒不如何讲究遣词造句,更不注重辞藻堆饰,因此起名为《湘云记趣》。

她暂停了笔,再一想,若说她熟悉湘云,却是熟悉以她的角度来看湘云;至于湘云本身,当没有人比湘云自己更了解;心道,倒是只捡趣事来讲,不必往深里下功夫。

“小姐,年节时候的账目总簿在这里了。”王妈妈进来汇报。

林黛玉睁开眼睛,歪在靠枕上,有种近似刚睡醒后的惺忪,“且放在书桌上吧,我得空便看。”

“是。”王妈妈走进来,将账簿放在桌角,又用镇石压平整了,笑道:“小姐这两日镇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走动走动,当心憋坏了身子。前两日的大雪也停了,今儿更是出了大太阳,小姐裹上件厚衣裳出去走走呗。对了,也有些日子没接史大姑娘来一同玩耍了。史大姑娘在家中闷着,不定怎么埋怨小姐呢。”

林黛玉笑道:“且让她埋怨着。”虽是如此玩笑,到底放心不下,因又道:“我这几日心中有事,不耐烦出去走动,或是你们婆子,或是外头小厮,陪父亲往外祖家去的时候,让我身边的大丫鬟给带句话…”

“这话带给谁呢,小姐?”

“也不拘哪一个。最好是宝姐姐,她如今最自在。或是探春,或是迎春,也都好说话的。让她们得空常往外祖母跟前儿提提湘云,好叫外祖母接湘云过去住几日。不然,她在那史家侯府里…”林黛玉想着,心中生怜,“虽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伯父伯母虽好,到底及不上父母。她与家中那几个堂妹又不亲厚…”说着说着,黛玉倒越发担心起来,索性道:“托旁人倒不如我自己来。如今我在咱们自己府上,倒是比宝姐姐、探春等都自在多了。真个儿是骑着驴找驴,倒把我自个儿给忘记了。”

恰巧碧鸢一挑帘子进来,笑道:“这奴婢可就听不懂了,谁是驴呢?”

林黛玉笑骂道:“小蹄子,镇日只知道跟小丫头磨牙,如今倒连我也敢编排了。便使你去跑腿——待我写个请帖,你往史家侯府走一趟,请大姑娘不拘哪一日,过来同我说说话,且告诉她:上回儿蒸的胭脂膏子已成了。”

一时王妈妈与碧鸢都退下去。

林黛玉歪在靠枕上略想了想,记得湘云倒是要从许多年前算起了——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女童,同住在贾府。她闭上眼睛,因才看了《黛玉每天看小说》前二十二章,倒是记得清爽,她与湘云结缘还是因为当初十七殿下送的一盏走马灯。

只是当时的心情嘛…林黛玉在隐约模糊的记忆里寻找,寻着当初的心情,将她眼中的湘云一一写来。

开篇便道:史湘云,及长成人,诗社中的雅号为“枕霞旧友”,缘自金陵著姓大族之贾母提起幼时“枕霞阁”撞破鬓角而起。这湘云乃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父母早亡,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但叔叔婶婶待她不好,差不多的针线活儿都要自己动手。生性豁达,与贾母相类,故经常来贾府小住。又有贾母之外孙女,林黛玉,因母亡父病,北上外祖家,寄居贾府,比湘云痴长岁余。

二姝初遇时,都不过四五岁年纪。因彼此不熟,又有那多事下人胡乱传话,便生了嫌弃。彼时黛玉哪里料想得到,来日湘云既有海棠诗夺魁之文采,又有烤鹿肉割腥啖膻的勇武;既有芦雪亭联诗夺魁的机智,又有醉眠芍药裀的娇憨;更不必提中秋联诗“寒塘渡鹤影”对“冷月对花魂”的默契。

写到此处,林黛玉恍然一惊,她却是混淆了这湘云与那《红楼梦》中的湘云了——只是这身边的湘云,实在像足了《红楼梦》中的湘云,究竟是她人在书中,还是书在记她?

想不破,林黛玉闭目凝神,笔锋一转,将当日冬日晴雪,两人因一盏走马灯结缘之事一一写来。自己通读一遍,觉得算是写完了,那绿纸便知人心思一般,反转过去,再看时,已是《湘云记趣》,第一章《走马灯》的模样。

林黛玉写了这半天,也的确倦了,大约是劳神太过,晚膳时便有些食欲不振,数着往口中送了几颗米粒,这便推盏作罢,香茗漱口,香汤洗澡,往床上一歪,虽是倦极了,却终是不能入睡,辗转反侧又翻出那绿纸来。

却见原本空空荡荡的章节页面底下,忽然冒出许多读者留言来。

“围观比赛文大军报道!”

“钗黛可逆不可拆!党、员迅速盖楼报道!”

“难得有个写我大湘云的,地雷阵走起!”

这些…都是什么?

黛玉正在奇怪,便听“叮咚”一声,绿纸提示跳了出来:

咬舌君您好,恭喜您获得第一笔霸王票收益。现在可以付费阅读您之前收藏的小说《黛玉每天看小说》了哟~是否付费阅读?

林黛玉往下一看,只见显示地雷x100余额500。她选择了付费,竟然足够阅读全部章节!

当下,林黛玉立时把自己写了一章的小文忘到了脑海,一心扑到了这关系自己命运的《黛玉每天看小说》上面;几乎是一口气也没歇地看到了最新更新的章节《善哉》。

再料不到生在皇家,竟有勇郡王与太子殿下这般好的兄弟之情。

再料不到元春姐姐,从预定指婚给五皇子之子,忽然变作了十六皇子的庶妃,背后有这样多的利益纠葛。

再料不到——皇权斗争如此惨烈,德妃一系竟是要至太子殿下于死地。

林黛玉看时,几乎一行泪又一行笑,非是文章写得好,只是关乎她的命运——变譬如凡人得见天榜,知晓世间一切缘起缘灭,岂有不震撼激动的?

见到父亲劝勇郡王“明哲保身"的话,又看到文中剖析父亲的用心,林黛玉半是感动半是担忧——所感动者,乃是父亲对自己的这份用心,又为父亲担心身后自己如何顾全感到心酸;所担忧者,父亲不比她知道勇郡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情谊,这般贸然相劝,若是料准了,难保勇郡王不迁怒于父亲,若是所料不准,勇郡王更不会再信重父亲了。

她心里一担忧,又焦急却看不到下一章,不知接下去该如何;更兼这三辆日想着写文之事,劳神费思,今夜更是通读一夜未曾安歇,至此便支撑不出,急睁开眼睛,往枕头上软软一扑,只觉心慌气短,自知不好,喉头一阵腥甜。

她这便扭头往地下一吐,额头冷汗浸湿一片。

碧鸢听得动静,掌灯来探,顺着黛玉的手指往地下一望,惊得一张小脸失了血色,“血!我的天爷,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吐出这一口血水,倒是觉得缓过来了,冲碧鸢虚弱地摆摆手,示意她莫要声张惊动了旁人——让父亲知道了,又是白担心一场。她借着烛光望了一眼地上那点暗红,也觉心惊,趴在枕头上喘了几下,哑着嗓子,轻声道:“热一盏燕窝粥来。”见碧鸢又急又怕的样子,还能分出心神来宽慰她,“想是晚间不曾好好用膳,这会子饿得慌了。”

碧鸢忙下去备粥。

林黛玉翻过身来,望着给烛光映出一片橘红色的帐顶,心道:那《红楼梦》里的黛玉,年纪轻轻便没了,虽借着泪尽而亡的神话说法,到底也是她从小身子不康健、后来又失了保养,且多年来寄人篱下心境难免逼仄的缘故。难道这《黛玉每天看小说》是依照着那《红楼梦》来的,连人物生死都与之相类不成?想到同样早亡的母亲与弟弟,黛玉越想越是心惊。

忽的想起《黛玉每天看小说》里,章节纸张上,文案上写黛玉的那两句——既然有人保驾护航,总不该是少年而亡的结束。

至此,林黛玉才觉得心里安稳些了。

一时碧鸢热了燕窝粥来,端进来一看,自家小姐已是呼吸匀净、睡得踏实了;便悄悄将那燕窝粥罩起来温着,自己退到外间坐在床沿上却不敢再睡,恰王妈妈起夜,便问她怎么不睡。碧鸢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自己瞒下小姐吐血之事还是有些胆颤的,禁不住王妈妈盘问,也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王妈妈惊道:“糊涂!这样大事儿如何能瞒老爷?”悄悄儿进去,见黛玉果然正睡得香甜,便出来道:“这会子天色未亮,倒也不必急这一会儿。等老爷起来,我便带你去给老爷回话。”

里间的黛玉并不知情,她看似睡得踏实,其实合上眼睛全是光怪陆离的梦,半梦半醒间,还挂心着:那勇郡王与太子殿下两人下江南,也不知路上遇着何事,何时归京——忽然梦中心惊,若是勇郡王将父亲劝他的话告诉了太子殿下,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梦里的她也叫不上来,只是觉得怕得厉害。

第73章 起火

却说永嗔这边,遵从太子哥哥的意思,仍是依照原定路线,大摇大摆一路南下,直到扬州都安然无虞。永嗔却丝毫没有放松,反倒随着队伍越是南下,神经愈发紧绷起来。他的紧张感是如此不加掩饰,以至于连苏淡墨都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