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将这朵兰花绣完再走。”李曼儿坐在一旁,她的包袱也放在身边。

永嗔本就满肚子不痛快,见他二人这便要走,更是伤感,唤莲溪取酒来,将自己灌了个烂醉,醉中击筑歌道:“欢娱休问夜如何,此景良宵能几何?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

李曼儿劝道:“殿下,您醉了…”与莲溪好说歹说,哄着他睡下。

永嗔才睡下,皇帝的赏赐就来了。

来宣旨的却是柳无华。

莲溪进来唤永嗔,却唤不醒他。

柳无华进了内室看了一看,笑道:“既然睡得沉,便不要打扰了。”说着示意小太监将盖着明黄绢布的一盘东西放在桌上,道:“郡王殿下不告而别,皇上问起来我们都没法交待。这是皇上赏赐郡王殿下的。”又将圣旨放在桌上,“等郡王醒了自己看吧。”他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道:“对了,记得提醒你家郡王,明日一早皇上等他畅春园赏荷,不要迟了。”

李曼儿绣好了永嗔衣裳袖口的兰花,抱着衣裳进来要给永嗔放在床角,一头碰见正要走的柳无华,一眼瞧见就定在了原地。

柳无华也看到了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道:“曼儿姑娘,琵琶还可在练?”

莲溪送完柳无华回来,见李曼儿还呆呆抱着衣裳站在门口,问道:“曼儿姑娘,您发什么呆呢?”

李曼儿吓了一跳,道:“想事情走了神儿…方才那位,是什么人?”

莲溪翻个白眼,“嗐,那拿腔作势的模样还能有谁?柳大人柳无华呗。”

李曼儿喃喃道:“原来柳大人就是他…原来他竟是柳大人…”

“柳大人是谁?”

李曼儿回过神来,强笑道:“不是谁。我把衣裳给殿下放下。”说着进了里屋,把那补好的衣裳放在永嗔床脚。

红烛摇曳,她定定地看着酣睡中的永嗔。

永嗔醉后入睡,不久就口渴醒了,习惯性地唤道:“曼儿,倒茶来。”忽然意识到曼儿跟邹先生要走了,一下子坐起身来,下床叫道:“莲溪!莲溪!邹先生可走了?”忽然看见床脚摆的衣裳,随手拿起来,摸到袖口绣的兰花,赤脚就跑出去,“莲溪!邹先生和曼儿可走了?”

与正跑进来的莲溪撞在一处,莲溪喊的却是,“曼儿姑娘该走了!”

永嗔闻言,往曼儿往日睡的耳房快步走去,叫道:“曼儿,本王送你和邹先生…”推门而入,忽然失去了声音,只见李曼儿躺倒在地上,双手握着匕首直插在心窝里,身下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

莲溪随后进来,尖叫起来,“老天爷!”

永嗔抢上前去,从血泊里抱起李曼儿,摸到她躯体虽温,却是鼻息全无。他低头,只见怀中女子眉目温婉、面容安详,一如生前。

莲溪哭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

“府中可曾来过什么人?”

莲溪抽噎道:“就是皇上派柳大人来赏赐了点东西,放在您屋里桌上了…”

“你去告诉邹先生。”永嗔压着悲痛,抢入礼物,一眼就看见桌上那明黄圣旨与绢布,他甩开圣旨,却见是封他为并肩王的旨意,只空了封号要他自己填。永嗔将那圣旨随手丢在地上,又扯去那绢布,却见底下是一盘红樱桃。

保存到这盛夏时节的,稀罕的红樱桃。

永嗔愣了一愣,从慌乱悲痛中稍得喘息,这才看到桌上还有一张素色纸笺,上面是娟秀的女子笔迹,蝇头小楷写着一首小诗。

虚室重招寻,忘言契断金。

英浮汉家酒,雪俪楚王琴。

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

河汾应擢秀,谁肯访山阴。

纸笺右下角,淡淡的墨痕轻轻勾勒两笔,是一株兰花。

这是李曼儿的绝笔。

永嗔手中还攥着李曼儿缝补好的衣裳,他摩挲着袖口那株兰花,捏着纸笺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

邹先生悲痛欲绝的嚎哭之声骤然响起。

这是怎样的一个良夜啊!

“先生…”

邹庭彦抱着李曼儿的尸体,半张脸都沾满了她的血迹,他听到永嗔的声音,颤声道:“殿下,你还要做萤火虫吗?”

静夜里,邹庭彦的声音如同鬼魅,“殿下,你习武十载,征战百役,难道没有未酬之壮志吗?自此闲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你死的那一天!这一生,活着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同样是太阳,凭什么他能挂在天上,你却连躲藏之地都寻不到?”邹庭彦大喝。

永嗔咬牙道:“莲溪,去传秦白羽!召集府兵!通知九门提督张崂诗即刻来府上见我!让畅春园宿营统领伯虎随时待令,等我一声令下,把畅春园围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他狞笑道:“老子弄死畅春园里的人,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大步向外走去,“开了府上兵器库,让府兵进去选兵器列队!”

片刻之间,整个勇郡王府的府兵都动起来,黑暗中有条不紊、快速安静地取兵器列队。

永嗔最后一个进去,他扫视一圈,才要退出,目光落在角落上锁的箱子上,忽的愣住。他走上前去,拧断箱子上的锁,低头看着里面的东西,满满当当,全是他自幼使用的武器。

从五岁那年第一把拉开的弓箭,到七岁那年第一把舞动的佩剑,再到十岁那年第一次猎杀猛虎时用的□□…

他一一抚摸过去。

每件武器,都由同一个人赠给他。

太子哥哥。

永嗔拿出十三岁那年去西北之时,太子哥哥送给他防身的匕首,大力合上了箱子。他沉默着,握着那削铁如泥的匕首,慢慢向府外走去。

走到府门前,永嗔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里盈满泪水。他挥动手中的匕首,在那大理石雕就的照壁上快速刻着:

急回头,莫说早,

千百年来盘里羹,宽深似海恨难平,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闻屠门夜半声!

死一般沉寂的夜里,唯有刀刃刻入石壁的金戈声,点点白色石屑散落在永嗔脚边,像夏天的一场大雪。

次晨,东方的天空刚刚亮起古铜色的光,畅春园的荷浦熏风就亮起了灯笼。

“皇上,虽是夏日了,湖边湿气大,这么早就湿气更重了——您用过早膳再来也不不迟的。郡王殿下这还没来呢…”苏淡墨紧跟着景渊帝永湛。

景渊帝永湛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倦容,却是精神极好,笑道:“朕与十七弟有此来畅春园赏荷的约定,已经许多年了。说起来,是朕还是太子时候的事情了,当初朕与十七弟去江南查案,一路上多有凶险,永澹和德妃途中安排了杀手来害朕,幸得十七弟忠勇有加,朕这才活了下来。后来就避居在十七弟姑苏的园子里,他那个园子呐…”皇帝摇头笑,“朕跟你说,只挖了这么大的坑,还没引水。十七弟就开玩笑,说是个埋尸体的好地方…”

自皇上登基以来,苏淡墨就难得见他这样开怀,也就不再劝说,跟着皇上上了凉亭,等了半响,又道:“皇上,这亭子里风大,您不如到船里等也是一样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无论如何不能算早了。

“奴才去郡王府上看看?说不定是昨晚酒喝多了,就睡沉了…”苏淡墨小心道。

景渊帝永湛出神望着那一湖的荷花,没有说话。

苏淡墨便知道这是准了,快马赶去勇郡王府。

畅春园的荷浦熏风里,景渊帝永湛仍在凉亭中等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这才移到船中,直等到日上三竿,苏淡墨这才回来。

“回皇上,这、这…勇郡王府上已是没人了,只听守院子的老奴说…他说…”

景渊帝永湛厉声道:“他说什么!”

“说郡王殿下走前说了,这次是要去姑苏。郡王殿下还吩咐,说若是皇上派人来了,就叫把照壁上的话给皇上看。奴才、奴才不识字儿,只好叫人把照壁凿下来送来——皇上…”

景渊帝永湛道:“挪到近处。”却见那照壁上酣畅淋漓写着一段佛语。

急回头,莫说早,

千百年来盘里羹,宽深似海恨难平,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闻屠门夜半声!

这是他年少时去西郊隐清园游玩时所写,底下原还有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景渊帝永湛看完,沉默着摆摆手,示意苏淡墨带人退下。

他独自在船中坐了许久,直到荷叶上的水珠都被烈日蒸干。

良久,景渊帝永湛从船舱阴凉处伸出手去,看日光一寸一寸铺满手心。他眉头舒展,呼出一口郁气,探身走出船舱,负手立在船头,沉声道:“朕胸怀四海,不应以得失为意。由他去吧!”

第85章 姑苏

永嗔夜下姑苏, 三年后无名园小成, 他在姑苏文人中也颇有声望了。盖因有一得力副手苏子墨, 本就是姑苏人士, 而又文才华瞻, 受永嗔之命,在姑苏建园数年来,与当地文人交游广泛。

等到永嗔来姑苏, 苏子墨从中引荐。直到园子建成之时,来这郡王别苑的文人约略也有二百人, 其中有在南北两地都很受推崇的知名人士。景渊帝永湛得知,索性便让永嗔在姑苏, 汇集名士,编纂《辞文古籍》。

其实永嗔幼时谁也学过诗词,然而并不精通, 唯一受过的文学熏陶也就来自皇帝,好在他身份尊贵, 为人风趣, 又有苏子墨在旁辅佐, 初时不过为了打发时光,渐渐的倒也喜交名士,乃至于通诗词, 晓音律。倒也因此有了意外之喜,成功娶到了黛玉。

当初在京都贾府,永嗔执意要送黛玉回府, 惹得黛玉好不伤心。后来永嗔南下,皇上不放心他,也就让他的旧识林如海又来做两淮巡盐御史。永嗔寻着理由往林府去了好几次,黛玉对他只是避而不见。好在永嗔是个脸皮厚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借着学诗的名头每日只是磨人,最终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于两年前迎娶了黛玉。

这日园子竣工,永嗔一大早便起了,兴冲冲出了卧房,问莲溪道:“都有谁到了?”

莲溪笑道:“殿下也太早了,天还没全亮,怕是只有苏先生起了。”

到了芙蓉榭一看,果然是只有苏子墨在。这芙蓉榭一半建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灵空架于水波上,秀美倩巧。此榭面临广池,是夏日赏荷的好地方。湖对面的凉亭,便是当初太子永湛戏称“无名亭”的地方。这“无名”二字被永嗔索性拿来做了整个园子的名字。

“殿下来了。”苏子墨笑迎上来,又道:“吴丹青的画已得了。”指着桌上卷起的十副卷轴画。

原来当初建园子的时候,依照永嗔的设想,该当是有堂、楼、亭、轩等三十一景,正是广袤二百余亩,茂树曲池,胜甲吴下。然而弄到一半财力不支,于是搁置了一段时间,靠着皇帝给的抄家差事发的横财五百万两,再加上这几年铺子出产都填在这园子里,最后只得十景——永嗔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便请丹青圣手吴先生来,依园中景物绘图十幅,各系以诗。

永嗔展开画卷,将十景一一看去,只见画得分别是北禅香市、古塔晴云、春城夕照、晚市钟声、野圃疏香、北郭归帆、戴溪月色、双沼荷风、秋原获稻、阳山积雪,共计十景。他笑道:“吴先生当真是大家,画得比这园子分毫不差。”又要苏子墨着人临摹一份,进呈御揽,让景渊帝永湛也看看开怀。

一时众清客来了,便簇拥着永嗔游园,园中崇楼幽洞、名葩奇木、山禽怪兽数不胜数,又多奇峰,山石仿峨嵋栈道,中有秫香楼、芙蓉榭、泛红轩、兰雪堂、漱石亭、桃花渡、竹香廊、啸月台、紫藤坞、放眼亭诸胜,荷池广四、五亩,墙外别有家田数亩。又有楠木厅,列柱百余,柱础所刻皆升龙,又有白玉龙凤鼓墩,华美非常。

最得意的还是有一座藏书楼,内有藏书万卷,择一春秋佳日,名流觞咏,岂不是盛极一时?

清客中便有人叹道:“人生只合君家住,借得青山又借书。”惹得众人都笑了。

逛到园子中心处,只见一堂居中,水池南岸,隔池与东西两山岛相望,池水清澈广阔,遍植荷花,山岛上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粉披,两山溪谷间架有小桥,山岛上各建一亭。只那厅堂还未命名。

永嗔笑道:“此处便需麻烦诸公了。”

一众清客七嘴八舌,想了十几个名字,永嗔都觉不合心意,只道:“暂且放着,咱们往西边看看去。”

西边却是最靠近住宅一侧的鸳鸯馆,乃是宴请宾客和听曲之处,厅内陈设考究,那窗户上的玻璃竟是蓝色的。此刻正是晴天,众人在室内透过那蓝玻璃窗望出去,只见室外犹如一片雪景,端得是精妙无比。又有水池呈曲尺形,台馆分峙,装饰华美。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上有一扇亭、一楼、一亭,也都未有名字。

众清客连连赞叹,又是一番讨论,仍是不得永嗔满意。

苏子墨知道,这几处未命名的地方都是永嗔最喜欢的几处,因了这份喜欢,反倒不好随意起名,是以搁置至今。

果然永嗔沉吟片刻,仍是道:“再看看…”才要走,便见远远走了一行人。

众清客见了来人,都笑吟吟请安,“大爷好。”又有道:“大爷真是精神。”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永嗔的儿子,刚满一周岁没几日,名字还没上玉牒,在家只唤作“大宝”。

永嗔一见大宝,便把面上的笑容一撤,看他摇摇晃晃走上前来拱手问安。永嗔自觉打小是个聪明的,妻子黛玉更是伶俐,却不知为何俩人的儿子却空长了一张俊美脸、行事处处迟缓、至今也不会喊人。

大宝似乎有些怕永嗔,有点笨拙地问安后,又去看奶娘要抱。

一时大宝回了宅邸里,永嗔的脸色却还没缓过来。众清客便都插科打诨,有人便道,等郡王在鸳鸯馆会客,那真是“素娥几队出银屏”,又说是“十斛珍珠满地倾”。

永嗔回过神来,倒是自失一笑。好在大宝还小,若是进了学,难道他今日也要像贾政考校宝玉一般,斥责大宝一番不成?这人呐,一旦做了父亲,真是望子成龙。

此时虽然是夏日,然而园中古树参天,清泉贴地,倒也丝毫不觉热气,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众人游园到下午时分,陆陆续续又有文人名士来访,于是晚间都留下来一同夜宴赏剧。

赏的戏剧,正是文人中一位叫梅溪的所作,名曰《小忽雷传奇》。

永嗔笑问道:“这小忽雷是…?”

那梅溪便解释道:“这小忽雷乃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乐器,因其发音忽忽若雷而得名。在下当初在京都的集市上偶然发现这小忽雷,因所带纹银不足,还是脱下衣服典当,凑足银两方得的。后来回江南后,与友人闲谈说起,便有了这出戏。”

永嗔笑道:“这倒稀罕——讲你怎么买小忽雷的戏么?”

“这却不是。”梅溪笑道:“在下这出戏今儿是第一回演,讲的是长安才女郑盈盈,幼从琵琶圣手楚润娘习丝弦,名盛一时。才子梁厚本喜音律,自幼与郑盈盈订有婚约。一日,厚本偶从市上购得稀罕乐器小忽雷,弹弄于曲江亭畔,适郑盈盈前来…”

永嗔便知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只加了个小忽雷这个新奇的引子,便示意台上开演,自取了梅溪带来的小忽雷,拿在手里把玩。

只见这乐器下部雕凿出椭圆形的腹腔,其上蒙以蟒皮;上部为上窄下宽的琴颈,琴头的顶端,雕刻着极为精致的龙头,在龙口里还含着一粒活动的小圆珠。琴头曲项左侧装有两个用象牙制作的琴轸,琴颈正面山口下方,刻有篆书银嵌“小忽雷”三字。

永嗔摩挲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乐器。倒是像琵琶。

一念至此,便又想起从前那位弹着琵琶唱曲的歌女来。

李曼儿故去,已有五年了。

只见那台上的戏演下去,才子与佳人借琴声互诉衷情,顿成知音。归途中遇太监仇士良,小忽雷被强夺而去。小忽雷入宫因无人能弹,唐文宗下旨选美,盈盈被强选入宫。盈盈乃举小忽雷击来人,遭白绫赐死。众宫女发现盈盈心有余温,将盈盈及小忽雷置箱内沿御沟淌出宫墙,被厚本发现,盈盈死而复生,小忽雷物还原主,有情人终成眷属。

永嗔试着拨弄那小忽雷,心道,若是世间事,也能像那戏文里一般就好了。佳人未死,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时台上的剧演完了,忽听鸳鸯馆门口传来一道凄冷的男声。

“中丞唐女部,手底旧双弦。内府歌筵罢,凄凉九百年。”

众人愕然。

苏子墨上前道:“邹先生今儿怎么出来了?病好些了?”

邹庭彦不答,咳嗽两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叹道:“仿佛听到琵琶响,寻过来,倒是听了一场好戏。打扰诸位雅兴了。”说着便又一个人离开了,整个人瘦骨嶙峋,几乎撑不起身上衣裳。

文士中也有人醉了,击筑歌曰:“姑苏台上月,倒景浮生河…歌声示断樽前舞,越兵夜入三江浦。吴王沉醉未及醒,不知身已为降虏…响靸廊前珠翠横,采香径里喧鼙鼓…西施和泪下珠楼,回首吴宫隔烟雾…至今风月动凄凉,余址石桥尚如故…”其声清冽,让人闻之心生悲意。

苏子墨便道:“殿下,夜深了,您看…”

永嗔仍是低头拨弄着那小忽雷,淡淡道:“散了吧。”

他一路回房,却见黛玉正似笑非笑坐在榻上瞅着他。

永嗔一愣,告饶道:“娘娘,本王错了——都怪那苏子墨…”见黛玉面色不变,忙从袖中掏出今日才得的宝贝,“娘子请安,傅真山先生的遗墨。”

傅真山的片纸只字,珍逾拱璧。永嗔拿到的乃是他的“杂书册”。所谓“杂书”,既是内容杂,有自作诗文、笔记掌故、摘抄旧籍、点评人物,往往兼而有之,东一条,西一段。其次,是字体不统一,或小楷,或行草,篆、隶间出,花样繁多。

黛玉接过那杂书册来,神色稍缓,却偏还要刁难他,似笑非笑道:“你且说说傅真山的‘四宁四毋’是什么?讲得出来,便算你今日无事。”

永嗔苦着脸,想了半天,磕磕绊绊道:“这个、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见黛玉这才笑了,便凑上来,与黛玉一同观那傅真山的字。

只见杂书册里还夹了一则草书立轴,字体天马行空,线条缠绵萦回,无起无止,如古藤盘绕,时而笔断意联,顾盼生姿。每个字乱头粗服,不可羁勒,却又天真烂漫。

夫妻二人深夜赏字,红烛高照,别有趣味。

谁知是夜永嗔就接到两个大消息,其一是奏折批回,上面景渊帝永湛透露,他近期会南巡一趟,要永嗔安排接驾事宜。

其二却是黛玉半夜腹痛,请了大夫来一看,却又是喜脉。

作者有话要说:发自我的iP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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