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场所以的人都信了。

忽然,雨雨仰起头,封住的他的唇。

这个吻不长,如蜻蜓点水,桓昌雅却一震,眼底一丝清亮闪过。

“桓昌雅,我跟你回去,现在就走。不要理会其他人。”

那一刹那,我看到的是公子小白的坚定和决绝。雨雨侧过头,左眼流下一滴清澈的眼泪。

桓昌雅一手搂着雨雨,挥展衣袖,如大鹏展翅斜飘出门外。消失在夕阳之中。

无人能及的轻功。

雨雨回头,嘴唇隐隐说出两个字:“救我。”

所以的一切欧阳衡看在眼里,却既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出手阻止。

月上青莲 上

桓昌雅的手直接穿过离鸢的胸膛。

离鸢脸色灰白,站得笔直。

桓昌雅手往回一收,带出很多温暖的血。

桓昌雅带走雨雨后,离鸢才吐一口血,缓慢的倒下。

慕容赤西迅速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封了穴道,强行止血。伤口离心脏不过差之毫厘。

离鸢勉强说:“少主,万不可接近桓昌雅…”。

欧阳衡说要帮我们救出雨雨,慕容赤西强烈反对他插手,理由是桓昌雅劫走雨雨的时候,他没出手相救。

“一边是当前教主,一边是名正言顺的少主,在下哪一边在下都难以出手。况且在下不做无用之功,当时的情形下,要胜桓教主的是不可能的。”欧阳衡解释说。

“不做无用之功…这就是你放着那个救不了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哭的理由吗?”慕容赤西冷笑,“真是好理由。”

我问雯雯,你觉得呢?

雯雯仔细想了一回:“他救另外三个孩子确是事实。如果当时欧阳先生出手,再加上桓昌雅,我们可能就都死了。”

雨雨被劫走已经三天了。消息馆和剑阁的各处人马到江都郊外秘密集结最快需要五天,整顿需要两天。也就是,七天后上青莲宫。

晚上天冷,时不时飘雪。没有床,所有的人都睡棺材作坊里的地铺。离鸢受伤了受不得地上的潮气,脸色苍白,渗着冷汗。

姐姐我实在看不下去,决定无中生有就地改造出一个床。抱来稻草垫底,找多余的衣服铺上,又用包袱布包了个枕头。最后我一拍棺材盖,神气的说:“离鸢,你睡这里!”

“我选的这口棺材可是上等木料,挡风,防潮,埋到地下五十年不坏的,而且比其他棺材宽一尺,睡起来又舒服。天气要是再冷点,还可以把盖子关上,推拉式的…喏,就把棺材盖这么轻轻一推,就暖和了。”我得意的解释。

离鸢虚弱的瞟了我一眼,叹道:“少主,你就这么想埋了我换新男人吗?”

抗议无效。我强行要抱起离鸢往新“床”上扔。离鸢本来是习武之人,看上去不胖,可要韩淡这种纤弱身子去抱,哪里抱得动ORZ我抱着他的腰往上提,连提几次都没反应,他的身体仿佛生根在地上一般。最后我终于因为用力过猛,栽倒在他受伤的胸膛上。

就听见离鸢一声惨叫。

“对,对不起,压倒受伤的左胸了吧。”我慌忙爬起来。

却被往下一拉,顺势压在身下。

“少主真笨,你压到的是右边。”离鸢的声音苍白却有几丝笑意。

“那你惨叫个甚,叫得人家以为我非礼你!”

“说道非礼,少主好久没有用上次给你的安眠药丸了吧。最近一直在想白公子的事情,不是失眠就是噩梦。”

奶奶的,我以为他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马车上的那幕现在想起来都是面红心跳,吃药的时候上当受骗了,完全受骗了!

“你竟然没告诉我那个破药有,有春药的效果!以后再骗我吃这种破安眠药,小心我叫小墨毒死你…”

离鸢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我脑袋瓜一转,问:“敢情这本来就是春药,附带安眠效果?”

离鸢笑得狡黠:“本来天山派叫它催情丸,只是有个副作用,服药之后人会昏昏睡去…”

很好,离鸢,你等着。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让小墨调制更腹黑的药弄死你,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到花呀草呀树呀通通催情。目前最低等的是人兽XXOO,姐姐我要你跨越种族进行动植物XXOO。

正遐想得开心,忽然觉得不对,皱起眉头:“离鸢,你准备把我压到什么时候?不要以为是伤病人我就会同情你…让我起来!”

推他,推不开,离鸢闭上眼睛正经的说:“就这样抱一会儿吧。属下大伤未愈,身体寒冷,请少主分点真气救命。”

P话!能把什么都说的这么正经,某人脸皮也真厚到一定程度了!给老娘让开,妈的,抱这么紧推都推不开…你真的受伤了么,是装病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离鸢不情愿的侧过身子,让我从他下面爬起来。狼狈爬出后抬头,正看见张镜,脸色比离鸢还白。他看着我,尴尬的一点头,转身要往外走。

完了,他在想什么…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啊!

“张镖头!”我气愤的一拍棺材板:“帮我把这个装病的人扔到棺材里去,盖上盖子!”

张镜立即折回来,抱起离鸢往棺材里一放,只听“砰”的人肉撞击木板声,离鸢微微眉头一皱——这次可能真痛了,张镜下手不轻。

从此离鸢就改睡棺材了。

“说到棺材,方才欧阳总督说有一个救出白公子的方法,不知七公子觉得妥当否?”张镜正色说。

“说。”

“桓昌雅走火入魔以后,青莲宫几无宁日。他清醒时是分明的,一到真气逆流走火入魔的时候谁要不小心靠近他,少有能活着回来的。所以宫外经常都要向里面抬入棺材…”

“而我们这是一家棺材铺…”我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

“欧阳总督还说,现在白梅和青莲鏖战,青莲有一万人聚集在盛京和江都之间的资州,内部实则空虚。如果潜入救人不成功,则可一千精锐人马突袭青莲宫,杀死桓昌雅,强行带着白公子。”

“这些都是欧阳衡说的?”

“是。”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为什么帮我们?”

“他想少主即青莲教主之位。他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这次给我们的策划中必然藏着目的…”棺材里头闷闷的传出离鸢的声音。

我一拍盖子:“病人好好养病。张镖头先说。”

“张某和离公子意思一样。张某觉得欧阳衡想的就是第一个潜入计划不成功的话,我们可以突袭青莲,杀死桓昌雅,七公子即青莲教主之位,这样江南可少些血光之灾。”张镜道。

“我觉得也是。”我微微叹一口气:“他杀不了桓昌雅,却寄希望于我们这勉强的一千人马。欧阳衡这个人实在难以理解,他救了三个婴儿,却让另一个救不了的婴儿在外面雪地里哭了半日。口里喊着‘少主’,三天前和桓昌雅对峙的时候却不出手相救…”

“张某以为他故意没出手是因为他早算计好了,要是桓昌雅带走白公子,七公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暗中传信告诉桓昌雅我们当时所在位置的,就是他。张某以前在他手下做过事情,欧阳总督是个重‘道’的人,为了他心中的道,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罢了,现在按他的计划办吧。只是潜入的事情千万不可让他参与。

正想着,雯雯胖胖的扭进棺材作坊,径直走向她的地铺,趴下,团成毛茸茸的一团。

来江都天数比预想的要多,熊猫泉的水不够用,所以雯雯暂时又由美女屈居熊猫状态。张镜走后,雯雯一直在调整睡觉姿势,最后决定翻个身肚子朝天,方才安顿下来。

一只鸽子扑棱棱的斜飞入窗户,停在我手腕上。腿上系着信纸。我拆开细读,然后扔给雯雯。

信上写着柳落情报部是验尸报告,说所以墨焰的人身上都有一个黑色纹身,像一朵黑色小小的火焰。纹身有区别的,似乎火苗越多地位越高。

“我会注意这个。”雯雯打了一个大大哈欠,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台上的鸽子:“晓晓,我们晚上吃鸽子如何?”

“熊猫不是只吃竹子么?”我问。

“P!不知道么,熊猫是杂食动物。”雯雯鄙视的告诉我。

“就是嘛,我们家文梓什么都吃的。文梓你不早说要吃鸽子,我给你逮去!”慕容赤西兴高采烈的走进来:“今天晚上我们吃鸽子炖蚱蜢…”

雯雯听到“蚱蜢”两字,表情立马荡下来了。

倒是离鸢敲敲棺材盖说,多煮一点,给少主留一份。

慕容赤西像是想起什么东西似的说:“对了,韩淡。去救白公子的人马一千不保险。极地白狐在江南有很多分庄,我可以召集那里边的人过来。大约有一千人。”

“私自召集人马不是需要有教主令么?”我问。

“是啊。我们又啊,上次在剑阁山庄你和文梓不是得了一个假教主令么?”他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拿去找工匠加工得像真的一点就可以了。到时候我拿着那个令牌号令各庄,我好歹还是慕容家的公子,谁敢怀疑我手上的教主令是假的。”

雯雯低低的说,赤西,其实你不用参与进来。这是我和七公子的事情。

慕容赤西把刚才那只信鸽夹在腋下,高兴的走出去,回头说:“谁说不是我的事情?桓昌雅现在走火入魔了,要是白公子在他手下有个三长两短,文梓你和韩淡怎么办?别忘了你们换过魂的。你要是死了,谁给我生口爱的小宝宝哇?”

背后追过一块砖头:“再跟你说一遍:老娘还没跟你上床捏,生什么宝宝…”

月亮挂上西方微白的天空,照得青莲宫如琼楼玉宇,高不胜寒。

盖上棺材板后,我不舒服的在离鸢身下扭扭身子。离鸢笑道:“早知道这么挤,就把我平时睡那口棺材抬出来算了。那可比平常棺材宽一尺。”

“那可不行!那么大一口棺材放在一堆小棺材里,你也不怕人家打开验尸。”我急忙否决。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少主只能将就了。”说罢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我十分不满,无奈棺材内部空间狭小,不往他怀里躺就没地方了。

七天来事情是这样安排的。我让消息馆的精英扮作过往商贩,在江都郊外五里的地方安营住下,暗中等待。慕容赤西拿着那块假教主令又从各地骗来将近九百人散入江都附近的小城,那里本来因为战乱几近空城,九百人还是装得下的。

这些都是以防万一。

要是今夜的潜入成功了,我打算让这些人通通打道回府,每个人发点跑路费。白跑一趟比打一场死一堆人好很多吧。

况且我也没有真和青莲教干上的意思。昨天早上有白衣男子出现在棺材铺门口,我笑脸如花的问他要买棺材吗,他只递给我一张叠好的宣纸,转身就走了。

打开,字迹我认得,上面只有五个字:

勿惹桓昌雅。

苏锦紫的字一向龙飞凤舞,很漂亮。可是传个小纸条有必要写在斗大的洒金宣纸上么,摊开有快张八仙桌那么大了。我上课和雯雯传纸条可是用的一指宽的破条子。

不过很佩服白梅的情报网,苏先生的意思很明确——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月光清冷的照着院子里放着五口并列的棺材,两口空的掩护,三口留给张镜和他挑选的两名武功高强,擅长寻人的消息馆使者。我本来很想跟着一起去,想着膝盖上的伤,只能空空叹气。雯雯的武功一般,慕容赤西要留下号令他骗来的人马,离鸢又有伤,真正入宫的只有张镜和他手下挑选的使者。不是我不相信张镜,只是心里像绷着一根弦,怎么都坐立不安。

背后忽然传来离鸢的声音:“少主想跟着去?”

我回头,看见他站在月光下凤尾竹婆娑的阴影里,怒问:“你不是伤病人吗?还不快回去躺下,想吹风冷死啊!”

离鸢上前一步走到月光下,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多谢少主关心。属下连躺七天,已经无大碍了。虽然不能和桓昌雅对峙,但是带少主去一趟青莲宫,再人不知鬼不觉的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一语说中我的心事。

离鸢拉开预留出的一口空棺材说,把我抱进去。我等他进另外一口空的,他却一弯身子也钻进来了。

“棺材可是很阴冷的,冬天躺在里面一个时辰肯定全身冰凉。两个人会暖和一点。”

无奈的摇头。罢了,念他是病人,供给他点体温吧。

不久听见张镜过来的声响,他低声吩咐过两个使者后,他们进了其他三口棺材。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欧阳衡派来运棺材的人到了,五口棺材一并拉走。

只是扛我们这口棺材的人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沉,像抬死猪。”

我气愤得想踹棺材板一脚,却被离鸢悄悄按住手脚。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贴在离鸢身上,不觉得冷,不久就犯困了。连打两个哈欠后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棺材已经在进青莲宫某个僻静的角落。进宫的细节是欧阳衡打点的,我又一觉睡过了所以错过了现场见识的机会,颇为可惜。

踹踹离鸢,他表情不甘不愿的从我身上爬起来。推开棺材盖坐起来,四下无人,旁边就四口空棺材。阴风嗖嗖,颇为恐怖。

“张镜他们人呢?”我揉揉没睡够的眼睛问。

“早走了。少主睡得香,属下摇了三次没摇醒,就放弃了。少主可不可以先擦擦口水。”离鸢递过一张手帕。

一摸,果然睡出口水了ORZ

身上有欧阳衡绘制的青莲宫地图,我早用红笔圈出桓昌雅常住的寝殿,另外还有一处地牢,一处书斋,都是雨雨可能出现的地方。这三个地方张镜和两个消息使正分别潜入。

正犹豫去哪里的时候,离鸢手往地图最深处一处不起眼的配殿一点说,白公子最有可能去这里。这是一座没有门窗,本来用于幽囚身份较高的人用的地方,地方幽静隐秘,桓昌雅很有可能把白公子藏在那里。

到那座宫殿有些偏僻,离鸢抱着我走过很所沙沙作响的竹林,夜间经常会有各种奇异的响声,枯枝断裂,或者宿鸟一声叫都让我眼睛瞪得圆圆的,汗毛倒立。

“少主放心,没有人跟踪我们。”离鸢拍拍我的脑袋,安慰道。

他的手忽然在我额头上方僵住了。因为前方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

“离公子这么简单的就绕过青莲宫三重侍卫走到这里,桓某实在佩服。”

前方石阶上枯树阴影边,站着一个红衣人影,月光下笑容若隐若现。

桓昌雅比七天前相见更加消瘦了,也更加邪气。他脚尖轻轻一点地就落到我们面前。

离鸢把我抱得很紧,冷静的看着桓昌雅,但从他微微发白的脸色上看,事情并不轻松。

“你们猜对了,我是把白关在前方那座秘密宫殿里。但是白不会跟你们离开,所以两位请回吧。”桓昌雅冷冷的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没有动手,眼睛不是上次见面的神迷意乱的血红色,反而是正常的黑色。

“少主要我来救白公子,没救到人我怎么能走?”离鸢镇定的回答。

桓昌雅的声音忽然压得很底,变得比冰还冷,仿佛极力要克制住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