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邱家, 人员还算整齐的齐家, 也免不得学着邱家的模样, 祭拜一番先祖,即使这里没有祠堂,他们也从没有过祠堂,只能在老村长家的堂屋, 摆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简单祭告。可这一番跪拜祭祀之后, 这心却安生了很多, 好像让他们在这里重新生了根, 重新找到了心的安稳。或许这就是祖先的力量,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尊古崇祖的习俗能代代流传的原因。

倒是邱家那些姻亲们,因为来的散碎,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满眼艳羡的看着这两家的大手笔,偷偷的自己刻上父母祖辈的牌位,供奉起来,聊以藉慰。告诉自己,他们也不曾和祖先远离。

今年的大年,邱澄明从一开始就考虑的十分周祥,采买的东西也十分的齐全,所以这个年可以说十分的隆重和丰富,不单吃用的比原本在老家时不差,连着往日不怎么舍得的爆竹也准备的不少。

清冷了数年的山谷,在这个夜晚重新响起了鞭炮的声响,在近三十个屋舍的烛火映衬下,连着周边的林木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隐隐的,还有远处被惊到的野兽的嘶吼和声,显得分外的生动。

“烟火人间,若是在太平盛世,该有多好。”

邱澄明对这个年很满意,连着守夜的时候犯困都微微的带着几分笑意,可惜家里总有人和他对着看,看看,他的好心情立马就让三叔一句话给浇灭了。

“叔啊,大过年的,咱们能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不?”

“不想听啊,还真是不成,小子,你这几日忙得,有两日没去问问那些守着西面树屋的人了吧。”

咦,这是啥意思?树屋?那不是防备西面马贼的嘛,那…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邱澄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皱着眉头,沉着声问道:

“叔,他们发现什么了?”

“发现?你都懈怠了,他们能多精心?不过你放心,我前几日就发现了,这快过年了,巡逻的都有些漫不经心,想着不好大过年的说他们,就索性自己往各处走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邱纯阳已经褪去了祠堂时那种柔软,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即使手里端着酒杯,筷子夹着肉,也没影响他那种从容清朗,甚至还有心卖关子,这让邱澄明不知道自己是该着急好,还是坚决不上当的当没听到好。

最终还是对村子的担心占了上风,对着三叔连连作揖,不住的问到:

“三叔,是我的不是,我大意了,三叔,赶紧告诉我吧,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在这么吊胃口,侄子这心脏可受不住啊!”

见着侄子服软,邱纯阳感觉已经起到了敲打的作用,也就不在为难人了,抬眼看了他一眼就说到:

“村口附近那片挖坑准备种树的地方,有一些新鲜的马粪,瞧着就是这两日的,还有村外往西的草甸子上,有不少明显的马蹄印,还有,前几日城里看着那烟馆的人告诉我,这些日子,烟馆来了好几个生面孔,住了两三天,这些合在一起,你觉得是什么事儿?”

“马匪注意到咱们村子了。”

都不用再说别的,只听着这些,邱澄明心里的那根弦猛地就绷紧了,下意识的就说出了答案。这是他早就已经有了预料的,只是没想到这事儿来的会那么的急,那么的突然。

“他们都不过年吗?这个时候还记着来探咱们?”

这话是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了半天的邱芳华说的。这时候的规矩,哪怕是再疼闺女的人家,正紧的饭桌上,也不会有女人的位置,所以邱芳华单独在一边的炕桌上吃的,只是因为人少,所以破例在一个屋子里。因为没外人,齐家祖孙被齐家的老村长接了过去,免得过年还在别人家,让人说嘴,丢了老齐家的脸。所以邱芳华插话也十分的利索,没什么顾忌。

“他们顾忌啊,正是因为过年,想着寻个好下手的目标,来个开门红呢,不然怎么不去寻其他几个村子?就咱们这样的,傻子都知道只怕没多少油水。求的估计就是个顺当。”

反应过来的邱澄明脑子快,嘴巴也快,这一秃噜的,就说出了嘴毒的话来,听得邱芳华都气着了。

“合着这是当咱们是软柿子?”

“刚迁徙来的,还是没多少家当的,又是连着三波,在别人眼里,不说多少家底了,就是能不能齐心都未必,这样的地方,他们可不就是当软柿子嘛,只怕还觉得这一冲就能什么都拿下了呢。”

邱纯儒酒都喝不下了,叹着气,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他当了那么些年的族长,自觉嘴巴也算是能说的,可和自家儿子比起来,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听听这话说的,这些说辞要是传到村子里其他人耳朵里,只怕那些马匪还没来,这全村老少的心火就该挑起来了。到时候都不用鼓劲,遇上马匪,各个都能下狠手。儿子这是从这会儿开始就准备狠狠的干上一场了?

有心想说点什么,可转头一想,这事儿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们这新来的想要在这安生的活下去,好像出了干上一场,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这里是西北,民风彪悍,要是他们服软,那以后这欺上门的只怕就层出不穷了,不单单是马匪,以后这官府,这其他村子,只怕都要骑到他们头上不可。

想想那已经搬走几年的原来的住户,被逼走,这里头未必没有这样的缘故。这样一想,邱纯儒也难得狠下了心。

“来就来吧,都是山林里见过血的,即使没杀过人,为了妻儿老小的,遇上事儿也不会怵。”

说这话的时候,那酒杯被老头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露出十分的坚定的眼神,看的邱澄明心中一愣,真的是难得看到自家老爹这么爷们,这么强悍的模样啊!

“爹,你看我啥时候和大家伙儿说?”

“宜早不宜迟,初一上完坟,你就去请了各家的家主来,不然还不知道松散成什么样呢,别被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

“爹啊,咱们那村寨们,你说他们看到没?”

这头,父子叔侄三个正想商量下防备的事儿,那头邱芳华猛地插进来这么一句,一说三个男人倒是有点愣神。忍不住看向了邱纯阳,是他头一个发现马粪的,那位置离着村寨可不远,有没有可能看到或许他最有发言权。

“应该看到了,只是咱们这是两层门,这一点他们未必知道,毕竟最近因为过年的事儿,人手有点紧张,那门一般都关着。就是我进出,也是从山上荆棘丛上头翻过去的。”

翻过去?那可是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邱澄明忍不住脑子里闪过了无数轻功的片段,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武侠片,可再想想往日听说的,又觉得不可能,有心想问个清楚,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暗自告诉自己,多想想特种兵什么的,好像那样的人也能有这水平,生生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只是问了一句:

“马匪没这个本事吧?”

“都说是马匪了,那这本事基本全在这马上了,担心啥?再说了,你当你叔我这本事是好学的?没有十几二十年的基础,想都别想。”、

好吧,这也算是变相的解决了邱澄明心里的疑问了,顺带还安了他的心。知道自己的安全措施还算是有用,立马将注意力放到了这门的问题上。

“不知道咱们有两层门?这就好办了…”

是的,这确实好办了,既然都是马上功夫,又不知道他们这门的奥妙,那么从一开始他们其实就已经反过来占据了主动。群策群力下,可以很用心的在这门上大做文章。

比如说门上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一早去涂上一层辣油,不用三两天的功夫,嗅觉敏感的牲口就没有一只愿意靠近的,想来等着马匪来的时候,那马被刺激的发狂起来一定很好看。

比如在护城河一般的小水池外头,埋上绊马索,关键时刻绝对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比如进入第一重门之后,这当头当脑的立马能砸下来的木尖子组成的木排,这也绝对是利器,不比什么刀什么剑的差。

还有…

村中不少的猎户们将往日用在野兽身上的本事全贡献出来了,一样样的,就差没把这大门口的一点点地方给布置成龙潭虎穴。

“让他们好生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听说马匪的脑袋能去拿去官府领赏钱?这是送上门的银子,咱们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原本还想着开春日子难过,不想这就有了法子了。”

“反正就一句话,绝对不能怂了,不然咱们这巴巴的迁过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一竿子下去,以后周边就没人敢冲咱们龇牙了,这日子才能安稳。”

大年初一被聚集起来的各家家主,都不是善茬,也是,这年头,老实人哪个敢的迁徙?当初这地方到底在哪儿,日子会怎么样可一个都不知道的,可见这些人股子里就带着几分闯劲,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服输认怂,再有邱澄明这家伙那张嘴,这样的热烈,这样的积极,才是正常。

大年初四夜半,月色朦胧,除了等着子时迎财神的人,其他都已经熟睡,草甸子上,迎着月色疾驰的马队在一个举着火把的头领的带队下,正冲着小村而来。一把把大刀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开点点的光晕。

而另一头,山窝子西面山顶树屋里,彻夜值守的人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那突兀的火光,瞬间就有人爬下了树,一边往山下冲,一边吹响了手中的木哨。瞬间,整个村落都沸腾了起来。

马匪和小村的对持正式开启了!

第48章 往来杀伐

要说这马匪这一趟盯上山窝子, 那真的不是挑软柿子,而是实实在在的欺生。仗着这新来的未必知道这里有马匪,想着来一回奇袭, 免得像是其他几个有准备的村子那样, 不是躲得快,就是藏得好, 让他们忙乎半天,收获也不过是顶几日的人吃马嚼。这还能称之为匪?比马帮都穷。

你说啥?烟馆的钱?就他们这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军堡当栖息地的一伙子,能有多少手段?能有多少路子?还开烟馆呢, 真有那么大的脸面本事,早混到那些大城镇去了,那日子才叫好过呢, 听说如今好些都混上了什么进步青年,革命人士的身份, 时不时的还能混点捐款花花, 那日子多美?知道了吧,当个匪类一样有三六九等,哪儿都一样啊!

像是他们, 就是最底层的那种,纯粹就是给人当枪使,当跑腿, 顺带随时当替死鬼用的, 能混几个钱?就说这烟馆吧, 也就是光脸上好看了, 口袋那是依然空的叮当响啊!为了这,时不时的还要自己打猎混点好吃的,这马匪当到这份上,可见他们真够落魄没用的。

比如说这次,一样是这样。冬天本就是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偏偏这烟馆前阵子又出了事儿,因为这,合作方认为他们没尽到照看的义务,愣是扣了他们好大一笔分红,这下可麻烦了吧!这么多人要吃饭的呀!犟不过那边,自然只能自力更生一下了。

于是乎,这新搬迁来的村子就成了目标,全体人员安生过了年;吃上几顿饱饭;然后,为了后头的饭食,极速出发了。

“快点,快点,咱们得在天亮前撤走,不然要是又让县城的人盯上,可就坏事儿了。”

“三哥,这村子真有钱?别又是白忙乎一场。”

“大奎亲眼见到的,买了一车的东西走,就这买东西的劲头,没几个钱,敢这么花?就是再不济,听说他们村子里的人买了不少的豆子,总不能几日的功夫也都吃没了吧!光是这些豆子,咱们这大冬天的马料也能凑齐全了,跑一趟也划算。”

为了马料走一趟都划算?这话要是让邱澄明听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感觉和他打听来的那就不是一个档次。

不管划不划算吧,这人已经来,那就是已经怼上了,敌我双方已经明确,除了你死我活的来一场,和档次什么的,已经没关系了。

“哎呦,我的腿…”

“啥,啥玩意?唉呀妈呀,赶紧帮帮忙,我脚脖子让马镫缠上了,后头谁拉我一把,哎…摔了,摔了…”

“这里有坑啊,大家小心点,先来两个人,下马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这是村中防卫的第一步,在大路上挖出好些坑来,添上打松烧过的土,让着地面看着一样,马蹄子一下去,就一个拐,和陷马坑似的。更绝的是,这坑和前头那发现探马的地方出现的树坑一个样,嘿,这就很容易给人这么一个信号,那就是这不是村子里人发现了他们,也不是存心的,而是他们自己倒霉,踩到了准备种树的区域。即打断了马匪极速冲锋的惯性,也中断了士气。老话里怎么说来着?啊,是了,“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这么来几次,那到正紧怼上的时候,或许又能多占几分便宜。

事实也确实如邱澄明所想,匆匆忙忙停下,又是救人,又是查看的,直接浪费了两刻钟,还什么不对都没法子说:

“怎么连这里都挖树坑,探子不是说,就拿山道口有嘛,这帮子新来的想干啥?”

“就他一个人过来看,能看多少地方,再说了,这地上雪都能有馒头厚了,啥痕迹遮不住。”

“我瞅着这新来的倒是也算是有心,这是知道这里土地不好,长不出什么庄稼,所以寻思着种树挣钱呢,这估计还真能成,我听说西面,那地方比咱们这儿更不成,全是他/妈的沙子,就这居然还能种出枣树,种出葡萄来,一样挣钱。”

“不管种什么,我就知道一点,既然他们能这么折腾,那一定不缺吃的,不缺钱,咱们来对了,这才要紧。赶紧的,都收拾了重新上马…”

重新整队,再次进发的马匪们看着好像依然十分整齐。除了两个倒霉蛋,一个马崴了,不能继续参与,一个从马上跌了下来,扭伤了,好像什么损失都没有。可真要懂得军阵的过来一看,估计立马就能嗤笑起来。不过是那么一下子,这整个马队那种酝酿了一路才堪堪有点影子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经散了。不单如此,大冬天的马上马下的折腾了这么一回,体力一样也浪费了好些,整体攻击力最起码下降了一成。

等着好容易重新让马快跑起来,远远的刚看到那村寨的门,一匹匹的马就开始不住的打着响鼻,脑袋也开始一阵阵的晃,往前每走一步,那速度就下来一截,这诡异的,搞得和鬼打墙一样,还是马集体鬼打墙,这大半夜的,实在是让人感觉十分的瘆得慌。

“这咋了,咋了?”

咋了?这还是马匪们运气好了,若是一直像一开始那样,极速的朝着村寨门靠近,那这马的反应肯定不是这样,因为速度,因为刹车的惯性问题,马脑袋必定离着那辣椒油更近,那样的话这刺激起来,可就厉害了,怎么也可能是打响鼻就够的,一个喷嚏下去,马扬起前蹄子,转头就跑都有可能。那样的话还不知道要摔几个呢!

“哎呦,马都转头了,这地方怎么这么…”

“别说话,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子味?”

再怎么的乌合之众,里头多少总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的,看着这情形,立马想到了味道的问题。可惜啊,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这会儿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晚了…

“嗖嗖嗖…”

村寨的门墙上,两边墙头上,还有那荆棘丛后头,瞬间露出无数的人来,一个个身穿厚实的皮毛衣裳,手里举着弓箭,朝着这停驻不动的活靶子一个劲的射过来。

“啊…”

“我的胳膊…”

“冲,冲过去,到了城门口就射不到了…”

“他们,他们有准备…陷阱,一定是陷阱,哥,我们快逃吧…”

“冲过去啊,咱们伤了这么多,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上啊…”

清末的兵丁没多少战斗力这大家都知道,除了曾格林沁的骑兵还能热血一把,很多双枪兵,那是啥战斗力都没有,逃跑倒是很有一套,所以这些所谓的逃兵,真有多猛,那真有限的很。

只是吧,这些人既然能吃这打劫这碗饭,那说明他们最起码比寻常百姓强些,组织上也更有点章法,所以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之后,并没有瞬间崩塌,还是有那么几个清醒的,招呼着大家往正确的方向去的。

是的,这个时候,马即使再乱,也是头朝前,想后撤逃走,那十分的麻烦,浪费时间,更甚者,因为后退就是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杀伤更厉害,还不如继续往前,到了门口,那弓箭手反而因为距离过近,角度不够而没有了威胁。

有鉴于这马匪的头领也算有威信,所以在这乱哄哄的被动遭遇中,依旧有大半的人下意识的听话往前冲。可惜啊,他们这于上的是一群老猎户做下的陷阱,才走了没几步,那马就受不住了,想要放马走,自己上吧,那绊马索突然就出现了,这下可好,一匹匹的倒下,顺带又制造出好几个被压住的倒霉蛋来。

等着冲到村寨大门口,马匪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十个人了,这会儿问题又来了,这村寨的门是拉起来的,他们面前出现的是水塘啊!这怎么过去?哦,已经有倒霉蛋没看见跌下去了?那正好,你们赶紧上去想法子把门给放下来吧。

还是不成啊,因为水塘里有倒插的木尖子,这可好,这几个比那压住的更倒霉,直接就是来了个重伤,好容易有那运气好的,摸到了门,一靠近立马上来一阵的大喷嚏。

“辣,辣,辣死我了,啊嘁…”

“火把呢,直接烧。”

村寨大门的正确打开方式终于出炉了,虽然烤辣椒油的滋味十分的销魂,可因为这火,好歹让边上墙头上的弓箭手都撤了下去,安全性上去了一截,再加上已经稳住的马匪们,一个个也顺当的寻到了有利地形,开始小心的躲避弓箭,双方一时相持了一个平手。

“稳住,稳住了,只要这门烧开了,那这就是咱们稳赢的,就是有弓箭又怎么样?咱们的刀可不是吃素的。不成还能用马阵冲,到时候只有我们杀人的份…”

这话说的很提气,可说话的人,眼角往那后头的马群处一看,又是一阵的丧气,因为火,因为那辣椒油的刺鼻味,马已经逃开了,连个马屁/股都够不着啊!还屁/的马阵。

可这事儿他能说嘛?呵呵,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只是没多嘴而已,这会儿再不赶紧的冲进去,就是逃估计也不成了,被人追杀是个什么滋味,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开了开了,门口的赶紧躲开,等它下来…”

大门外头马匪哄哄叫着乱成一团,门里头邱澄明也一脑门子官司。

“明哥儿咋办?他们,他们要进来了,怎么咱们的法子没用啊…”

邱澄明很像骂人,你说你嚷什么嚷?本来还算是稳当的团体,你这么一嚷,近半都紧张起来了,你说让他怎么说?

“没事儿,你们没注意嘛,五十个马匪,到了这门口还剩几个?三十个差不离吧,那就是说,五分之二没了,咱们这可是没交手就已经去了他们近半的人了,还不够厉害?等着吧,门没那么好开的,墨哥儿注意了啊,等着他们进来十个人,就立马放那木栅子,那些个木钉子瞧着吧,怎么也能再伤上一批,对了,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的去第二道门后头,等着再木栅下去之后,对着进来的射,还能再杀一回,这么几次下来,剩下的,咱们三个杀一个,还能不成?”

邱澄明这话说的声音不单高,还十分的快,听得众人除了点头都想不到别的。一个个重新恢复了信心。可不是这么一次次的杀下来,真能进来的,只怕只剩十来个了,这点人,自家这么多人自然是不怕的。

重新恢复了胆气的男丁们,那乱糟糟的事儿立马就少了,虽然依然带着紧张,很有些手忙脚乱,可到底还是能大体不出错的按照最开始计划好的步骤一步步的去做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邱澄明重重的松了口气。

“行了,放心吧,就目前来看,你们赢定了,等着这木栅过去,那些马匪是不是还有勇气进攻第二道门都不一定呢。在兵营里,伤亡到三成基本就散了,这会儿都近半了,就是在精锐的兵,估计都有些撑不住,就看谁第一个逃了。”

邱纯阳一直站在自家侄子后头,看着他一边紧张的冒汗,一边强撑着指挥,明知道若是他帮一把,或许会好很多,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这是属于他侄子的考验,作为未来的族长,村长,也必须撑过这一次的考验,只要这一关过去了,从此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儿,这孩子都能撑得住。

好在他做的很好,很好,他似乎都已经能预见老邱家在这个孩子的手里,越发兴旺的样子了。

邱纯儒不知道自家儿子这会儿做的如何,他在另一个地方,看不到这一切,所以除了害怕,紧张,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自家老爹的坟头方向不住的祈祷:

“爹,保佑你孙子,保佑啊!…”

第49章 赢了

对于这一次和马匪的较量, 别看邱澄明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好像信心十足的,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可事实上, 作为一个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菜鸟,不怕那才是笑话呢!半夜做噩梦都是轻的, 心里哆嗦的他不知道寻思了多少种可能,不单是将各种紧急应对的法子想周全了,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比如说家里的钱财, 就已经被整理在一处, 偷偷的藏到了那先头开出来的溶洞一般的通道的尽头, 紧靠着最南面的一处洞内隐秘的地方。绝对保证就是马匪冲进来了,也别想在他家寻到好处。

此外,这村中的所有的不满十五的孩子,在半夜的哨子想起的瞬间, 也让他招呼着亲爹清点齐全后, 和几个老人一起, 领到了村子里最里头,最靠近那通道的屋子里,统一看顾。不单免了孩子瞎跑哭闹给大人添乱的可能,还让各家跟着他出去的大人安稳下心来, 知道自家孩子有人看顾。即使他们顶不住, 身在村子最深处的孩子也有更多的时间逃走。

邱澄明甚至在领着人去大门口的最后一刻, 还将那溶洞的位置, 里头的银钱什么的, 全都告诉了老头。目的很清楚,若是这一次他们这些壮丁们有个万一,那么只要老头能及时将孩子领到通道里逃出去,有那么一笔钱,绝对能养活他们,也算是给这些跟着他冲向危险的各家留下了香火和后路,没有了后顾之忧!

到了这一刻,在和马匪正紧怼上的那一刻,神奇的,邱澄明前些日子的种种不安,种种忐忑全消失了,只剩下兴奋和热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也全部像是消失了一样,脑子清楚的,就像是操/练了无数遍一般,每一步都十分的恰到好处。惹得他自己都感觉惊奇,或许他天生对这些就比较擅长?

“族长,我怕。”

“二爷爷,我爹怎么样了?”

“呜呜呜,娘,爹…”

几个老头老太这会儿心神都关注着村寨门口,连着那些被安排巡逻周边山上,以防偷袭的壮妇都时不时的往冲杀第一线张望,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照顾这些个孩子。将他们往这一个屋子里一塞,差点连点个火盆都忘了,好在这会儿是半夜,主人家火炕还暖着,不至于让孩子们冻着。

等到几个年岁最小的孩子在惊吓中哭出声来,引动连锁效应,满屋子都时抽泣的声音后,老头老太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开始哄孩子。

“别哭了,大的带着小的,都坐炕上去,把泪擦了。对了,赶紧摸摸,炕还热不?不热赶紧塞柴火。大半夜的,可别冻着了。”

“三爷爷,我爹…”

“没事儿啊,你爹和你叔他们在一起呢,去门口大坏人了,等着坏人跑了就回来,你乖啊!”

孩子其实很敏感,即使大人什么都不告诉他们,他们也能从周围人的神色上分辨事情的好坏。像是这会儿,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大人似乎不想和他们说话,所以除了那最是性子急的,胆大的问了那么一声,其他的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触霉头。即使是哪个孩子,也颇会看眼色,听着三爷爷敷衍的态度,立马闭嘴不敢再问,一个个显得分外的乖巧。

只是在大人转过头之后,豆丁一般的孩子们在炕上挤成了一团,他们微微垂下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恐,那抓着衣角的手更是捏的紧紧的,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不安。

还有那些稍大些的孩子,他们比年幼的知道的更多些,这会儿联系上以前听到的,看到的东西,已经明白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发白。有的胆怯的什么都不敢问,有的则忍不住往门口凑,想看清外头的情况,还有几个忙不迭的开始帮着大人搬柴火什么的,做起了力所能及的事儿。

若是往常,作为老族长的邱纯儒这会儿必定趁机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些孩子们,老话说得好啊,越是遇到事儿越能彰显一个人的本性,说不得这么一出就能让他挑出几个得用的人来。不过这一次他是真没这个心思,眼睛盯着那东北方,一眨都不眨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还依然是一副怕漏看了什么的模样,看的周围几个老头都有些不忍心了,独苗苗的人家伤不起啊!

“行了,别看了,若是有什么,前头那些小子们,总会派个人过来给咱们传信的,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的歇歇呢。对了,我说纯儒啊,咱们是不是该趁着这会儿,去山顶上清理条路什么的?那边荆棘可不矮,若是不收拾收拾,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只怕一个都过不去。”

二爷爷扯着老头,把他扯进屋子,按到椅子上,有心想说点别的好让他忙起来分分心,可他自家儿子也在前头,二爷爷一样满心都牵挂着外头的局势,这一张嘴,说的依然是关心前头的话题。警醒过来想换个话题,这一扯,又扯到了后路上,看样子是怎么也转不出这个局了。

“嗯,啊?不用,明哥儿都安排好了,有个万一,我知道怎么走。”

一屁股坐下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邱纯儒子在听到什么要走,什么过不去,这人才反应过来,顺口一秃噜,差点没把自家儿子的那条后路全给说了。好在脑子瞬间清醒,立马含糊了过去,听到二爷爷,三爷爷耳朵里,就好像是说这山上已经清理出了过荆棘丛的地方,只是比较隐秘,目前就邱纯儒知道。

“那就好,明哥儿这娃子,如今做事儿越发的稳妥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咦,你看,哪儿是…”

老头说着话,不过是一个抬头,不想就看到那村寨门口位置隐隐的开始发红,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感受到的火光让这几个老头又紧张了起来。

“是大门被烧了?”

“应该是,这马匪也不笨,第一重的门除了烧断绳子,还真是没别的法子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那边怎么样,咱们的人有没有伤着,那马匪干掉几个…”

“那么多法子,一个连着一个,应该挺管用的才是。”

“趁着这会儿看着还安全,要不咱们派个人去看看?”

“不用,你看那边…是不是七房的媳妇?估计这是忍不住了,正过去呢,咱们等着她回来直接问。”

“那也好,省的咱们过去让他们分心。老了老了,怎么也不能成孩子的拖累。走,进屋。”

平日里再不苟言笑的父亲,也一样有一颗疼孩子的心。作为老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成为孩子的负担,所以他们压抑着,压下满心的担忧,转头重新走进了屋子,看顾起年幼的孩子。只是…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呢…

此时,在大门口,当爹的,当儿子的,当丈夫的壮丁们这会儿正努力的扯着木栅,为迎接下一波的马匪努力着,喘着粗气,一声不吭,有几个紧张的脚不自觉地移动。

按照开始演练好的次序,等着这些木栅过去,他们和马匪就只隔着一层门了,随时有可能短兵相接,从来没有过这样经验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紧张。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