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竹脱口而出:“徐草包。”

文晓兰见姐姐们面色不善,立刻纠正道:“是徐家表格,唤作祈元的。”

陆载安点点头,退了出去,心中琢磨着,原来是文府的千金,却不知道那双生子是排行第几。

到对面唤来徐祈元,徐祈元心中实在是不愿意见到那一大群小姨子,连呼倒霉,出门前特意看了黄历的,竟然能坐到隔壁去。

进了隔壁,文家姐妹却也没有为难徐祈元,只问他能否换个包间或者安静些,双胞胎甚至十分亲近的跑到他身边请安问好。

徐祈元满脸庆幸的出来,拉着等在门外的陆载安道:“陆兄,可还有空着的甲子房?”

陆载安想了想道:“还有一间甲子八号房,就是位置稍微偏了些。”

徐祈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无妨无妨,还请陆兄帮忙调下房。”

陆载安应了下来,装作无意的问道:“文家姐妹里那对生的一模一样的可真是稀奇。”

徐祈元苦笑:“你说老六老七?那可是对活宝,惹不得。”

回到甲子二号房,徐祈元只说这房间太小,已经换了个更大的,且请了头牌花娘助兴,生员们便兴致勃勃的随他去了。

路上,一个行在徐祈元身后的生员见他藏青色的袍服上隐隐有圈黑线,那黑线笔走龙蛇,看上去气势磅礴,似出自名家之手,便忍不住凑上去细看,徐祈元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回头问道:“兄台在找什么?”

那生员一边眯着眼睛研究一边回道:“徐兄台不愧是当今国舅,这衣服上的绣纹也别具一格,小生惭愧,竟看不出究竟是何物。”

周围的生员们听了,也纷纷的凑上来看,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只觉得那图案凶神恶煞,颇有些镇魂摄魄的功效,许是为了避鬼镇邪,不由连连称奇。

这时,一直站在徐祈元身边的一个男子也好奇心起,凑过来看了看,那男子高眉深目,皮肤白皙,倒是颇为英俊。

他迟迟疑疑的道:“这个,好像是你们所说的王八。”

王八?这么一说,果然有几分像王八,不对,就是王八么,终于辨别出了这到底是何物,众生员兴高采烈的你一言我一语,俱都欣慰不已。

徐祈元脸色一变,沉声道:“诸位还是早早入席吧。”

后知后觉的生员们方才反应过来,这做了王八的可是当朝国舅,皇上的小舅子,一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的从徐祈元的身边走过,进到那甲子八号房去了。

徐祈元一张娃娃脸上阴云密布,却并不觉得让人可笑,阴云中酝酿着滚滚天雷,一旦爆发,必然雷霆万钧。

他把外袍脱下,反着穿上,心里默默念道,算上这次,一共一百零八次。菊儿,这下子天干地支都全了,咱们一定会幸福终老。

文竹等人吃酒胡闹,待到酒至半酣,闻得楼下大厅响起阵阵鼓声,伴着靡靡之音,四队艳姬手持彩带从四角奔出,中间徐徐落下一个飞天仙子,一手提着花篮,另一首从里面掏出鲜花朵朵洒向众人,待她降落到地面时,众艳姬也奔到了中间,众星拱月般得把她环卫。

远远望去,见那仙子身段窈窕,柔若无骨,一身素衣在一众艳姬里如同鹤立鸡群,四队艳姬挥舞彩带,交叉穿梭,那仙子手持花篮,在艳姬中漫步,时不时的从花篮中拈起一朵鲜花为一个艳姬戴上,戴上花的艳姬闪进舞群里,转身出来时素雅无比,便如同那仙子般。

乐声渐渐地欢快起来,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场上的艳姬变成了瑶池群仙,高高在上,飘然欲飞。一条白色的绸带在她们中间抛飞,一人接住,随即丢出,另一人再次接住,便像一条舞动的小溪在空中流淌。

长绸落到最初挽着花篮的仙子手中候,她两手轻抖,挽出一朵绸花,将自己包裹其中,两个瑶池仙子上前,一人手持白绸一段,轻轻一拉,现出一个旋转的红色身影,在狂风暴雨般急骤的鼓声中扯动了所有人的视线。

待她停下时,鼓声一顿,众仙子齐齐半跪地上,一片素净中一抹倾倒众生的红——

艳冠群芳!

为了看得清楚而挤到了文晓菊的榻上的双胞胎,齐齐呼出一口气,文晓菊不满的道:“姐姐们该回自己的榻上了吧!”

双胞胎嘻嘻哈哈,分别在文晓菊的左右脸蛋上亲了一口,文晓竹蹦蹦跳跳的回去了,文晓兰却软了下去,直接赖在了文晓菊的身上,文晓菊使劲推了她两下,恼道:“六姐这身骨头真是懒到家了!”

文晓兰“啪”的一声又亲了文晓菊一口,戏谑道:“八妹说一句,我便亲一口。”

文晓菊冷脸看她一眼,凑了过去,伸出舌头,在文晓兰的脸上添了两下,文晓兰“嗷”的一声窜起,跑回她自己的榻上,直接拿衣袖在脸上擦。

几个姐姐都笑出声来,文竹敲了她一下,道:“活该,叫你惹八妹,你们两个哪次斗得过八妹?!”

文晓竹看双生姐姐闷闷不乐,立刻道:“这临江阁不愧为第一艺楼,方才的歌舞真是动人心魄,怕是无人可以超越了吧。”

文晓梅抿嘴一笑,轻轻柔柔的道:“上次我和姐姐们参加七夕宴,洛大家一人独舞,便让人观舞时难以自拔,观舞候失魂落魄,这些花娘们的舞技比洛大家还差了不止一筹。”

文晓兰忘了方才的不快,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往的道:“若是能看看洛大家的歌舞便好了。”

文晓竹亦跟着点了点头。

文晓菊若有所思的道:“上次五姐成亲,洛大家本来不是答应了要舞上一曲的么?”

姐妹们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文竹,文竹镇定自若的回视过去,心道:“你们死心吧,难道叫洛再身着女装来打击自己?!绝无可能!”

姐妹几人大眼瞪小眼时,一丝若有似无的箫声响起,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文晓竹马上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却被文晓兰拉住,懒懒的道:“叫那青衣婢子打探一下便是了,何必亲自跑。”

文竹好笑的看着她们,心道,六妹懒起来倒是聪明了许多。

文兰已经吩咐那守在包厢外的婢子去打探何事,那婢子尚未回来,箫声却越来越大,似乎是从窗外传来的,姐妹几人凑到了窗前,远远地见几艘大船分别从左右行来。

那婢子慌乱的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是揽胜苑,锻星楼还有其他十家楼船。”

文兰一惊,脱口而出道:“不会吧?”

文晓菊扯了扯文兰的袖子,糯糯的道:“姐姐,怎么了?”

文兰环视一周,解释道,“这揽胜苑,锻星楼与临江阁是西湖上最有名气的三大楼船,加上其他十家稍小的楼船,他们早有默契,把这西湖瓜分成了十三份,每个楼船便只在自家地盘上就行。”

文竹插言道:“总看一片风景岂不是无聊?”

文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若有客人想看全所有的风景,可以选择包船,只要付出足够的金帛,便可以去别家楼船的地盘。”

文晓菊不以为然的道:“那包船的客人岂不是傻了,只要轮流坐那十三家的楼船不就可以游遍西湖了么?”

文竹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瓜,笑道:“若我所猜不错,包下楼船的多为商家巨贾,为了显示财力震慑四方罢了。”

文兰轻轻拍了一下文竹的脑瓜,接到:“不错,这等豪举至今也不过是寥寥数次,其中三次便是这三家大楼船的主人所为,游湖之后一跃成为这西湖上首屈一指的艺楼。”

话罢,文兰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十二艘楼船,见上面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人影晃动,皱着眉头道:“今日之事却十分古怪,难道有人同时包下了十二个楼船?”

上卷 闺阁 第七十章 仙景

霍三偷偷看了眼站在窗前的洛,悄悄的拉了下年哥儿的袖子,低声问道:“公子这次,花了多少银子?”

年哥儿捏了捏瘪瘪的钱包,哭丧着脸道:“这些年君上的赏赐,公子的私蓄都搭了进去,咱们怕是要沿街乞讨回去了。”

霍三声音更低,安慰年哥儿道:“没事儿,咱不是还可以卖烧饼么?”

洛一颗心思全是相思,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想着待会儿文竹的表情,便低低的笑出声来,她,会很喜欢吧!

文竹和姐妹们一起探头向外望去,心道:真不知道哪家的败家子,唔,于己无关,看热闹就好。

那十二个楼船行到临江阁近处停下,丝竹之声大作,叮叮咚咚,清越悠扬,随着乐声,船舷上突然出现众多花娘,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时间,见那些楼船上犹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花娘们手持莲花灯,齐声娇喝道:“恭贺文三小姐芳辰,愿文三小姐青春永驻。”

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莲花灯放入了水中,湖面上立刻盛开了一池的炼化,花心烛光映的波光潋滟,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文家姐们看的心动神驰,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大姐真是妙人。”“搞这些花样,莫非是想要三姐以身相许?”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文晓菊一旁插话道:“许是爹爹搞的鬼吧。”

文竹心智,文章既然出手了两个铺子,这一出自然和他无关。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抹上几许桃花,红艳异常,一双妙目来回扫视着四周的露出,期望能发现些许的蛛丝马迹。

放了莲花灯的花娘如潮水般退去,楼船上灯火骤熄,一片黑暗之中,最左边的船上突然燃起了数个灯笼,照的船舷之上亮如白昼。

一张矮几旁坐了三个仙风道骨的老儿,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袍,头戴官帽,长须飘飘;另外一个打扮的花团锦簇,却是团团圆圆的一个胖子;最后一个额头突出像半个葫芦肚的老儿,白须白眉,手持粉嘟嘟的一个大寿桃。

“福寿禄三仙!”楼下传来一声惊呼,立刻便有人跪下求神保佑。

那三个老儿面色和蔼,含笑看着临江阁这边,风吹衣襟飘飘,直欲乘风归去,禄星轻撸三寸长须,笑道:“文家三女贵不可言,生子必为侯!”

福星喜气洋洋的接着道:“命中三子五女,一声衣食无忧。”

寿星老态龙钟,沙哑的喊道:“夫妻白头!”

那尾音拖得老长,文竹含笑啐了一口,洛的鬼点子还真多,三子五女,当她是猪啊!

接着灯笼迅速的灭了下去,三仙的身影消失,双胞胎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真的是神仙么?”

文晓菊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是神仙了!没听到他们说三姐会生下来三个男孩五个女孩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呢?”

文竹心道:八妹,你可以去当那个铁口直断了。

楼下的人纷纷打听,文家三女何许人也,只见右边的楼船又亮起了灯笼。

一个美妇身着金黄绣凤长袍,头戴九凤朝阳冠,与七个少女一起团团而坐,那七个少女高髻云鬟,绯色长裙拖地,腰间坠下千缕流苏,美丽不可方物。

那美妇秀眉微颦,轻愁道:“她不在身边,仙宫也无趣。”

她身边的一个少女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软言相劝道:“她投生做了那文家的三小姐,自幼富贵,福寿禄三星高照,一生无忧,百年后便可重列仙班,母后无需担忧。”

随着她的话音,灯笼渐渐熄灭,方才所见依稀只是一场梦。

楼船上的客人俱都沉迷其中,不敢高声语,在一片寂静中,一个低沉的嗓音悠悠响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那满池的莲花灯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他一身白衣,仅在腰间松松的扎了一条同色腰带,赤脚行走在莲花间,足如玉,飘然若仙。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随着他的歌声,他的手高高的扬起,似有所求,求到极点,身体飞跃而起,两手在身侧画了一个完满的弧线。

歌声里盛满了心有所悦的欢欣,他的语调渐渐急促起来,身体舞动的频率也开始快起来,只见一个白影在月下莲上倏忽往来,挥洒自如中又带着几分轻盈大气,惊艳绝伦!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铿锵有力的一个结音,他的舞动亦到了极限,莲上升腾起一个白衣少年,迎着皎皎明月而去,似要去迎娶那心上佳人。

当他落下候,半伏在莲上之时,众人依旧屏住了呼吸,眼前仿佛仍然舞动着那白色的身影,久久不能自拔。

“洛洛洛…”文竹目不转睛的盯着莲上的少年,无声的诵着他的名字,一股喜悦之情从脚底升腾而起,迅速的把她淹没,整个人似乎化成了一叶小舟,在大海的汹涌澎湃中被抛上了浪尖。

文晓菊睁圆了眼睛,拽了拽文晓梅的袖子,稚稚的问道:“五姐,这个哥哥比那个洛大家如何?”

文晓梅想了想道:“一个瑰丽奇异,一个清扬洒脱,应是部分轩辕,只在伯仲之间罢。”

双胞胎方回过神来,一人一边,挽了文竹的胳膊道:“这个少年难道是大姐安排给姐姐的?”“那可好生看看长的俊不俊。”

文竹心道,俊得很,只怕天下女子皆自卑。

洛缓缓站起,抬起头望过来,面容如玉,一双眼睛恰似落在玉盘里的紫皮葡萄,唇色若樱,一张一合间,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文竹蓦地一惊,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窗框,手上青筋暴突,手指青白一片,双胞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像是从海的另外一边隔着重重的波涛传来,模糊不清:

“果真好俊呢!”

文竹脸色煞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说“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仍然固执己见,要夺取皇位?

杀父?!弑兄?!

文竹喉咙干涩,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见洛摆了摆手,跳上一条小舟,在水波荡漾中缓缓划去了,一时心里大急,张开喉咙,声音极为沙哑难辨:“洛!”她自己亦吓了一跳。

身边的双胞胎奇怪的看着她,问道:“三姐,你说什么?”

洛的小舟已经渐行渐远,隐隐一抹白色残留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文竹失魂落魄,不知如何是好,若他当真,杀父弑兄,她情何以堪!

年哥儿一边帮霍三划舟,一边不解的问道:“公子,文家三小姐既已对您有意,何不再次提亲,带她一起回去?”

洛的脸上浮出几许红晕,恼羞成怒道:“提亲?拿什么提亲?没看到公子我衣服都当的只剩这一袭中衣了么?”

想到年哥儿所言,文竹已然对他心动,洛顿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又道:“等我回去,多取些银子,呃,顺便从内库里找些宝贝来再下聘。”

文竹浑浑噩噩的跟着几个姐妹下了楼,坐上小舟时,文晓竹调皮的伸出手,欲捞一朵莲花灯上来,却见她惊呼一声,用手一指,文家姐妹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那莲花中间掺杂了许多许多模板,雕成莲花模样,包上粉缎,中间以绳索相贯。

文家姐妹恍然大悟,那少年起舞时应是站在这些木板之上,文晓竹迷糊的问道:“什么时候放下的这许多的木板的?”

文家姐妹皆白了她一眼,包括文晓兰,文晓竹不服气的恼道:“难道你们知道?”

文晓兰懒懒的答道:“自然是趁大家看那天上神仙的时候放下的。”

另一厢,徐祈元吩咐小二重新开了一桌席,与生员们再次喝起酒来,生员们酒至半酣时,面红耳赤的讨论起来方才所见。

一个面色清秀,身材消瘦的生员道:“这文家三女,据说丑如无盐,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个面庞红润,手中正抓了一个鸡腿大吃大嚼的含糊道:“文府乃是徐兄岳家,徐兄应该见过此女吧?”

一群人的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徐祈元,徐祈元顿时想到因这文家老三,求亲屡屡受挫,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立刻便有生员道:“既然如此,那今日这一出难不成是文家自己搞出来的?就是为了把这文家三女嫁出去?”

其他生员连连点头,纷纷道:“什么三子五女。”“夫妻白头。”“生子为侯!”“百年后位列仙班?”

七嘴八舌中,有一人突然道:“这仙女下凡时莫不是被天打五雷劈了?”

众人一愣,片刻后,笑声如雷,有机灵的猛想起徐祈元与文家的关系,立刻止了笑,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努了努嘴,其他人也逐一闭上了嘴。

徐祈元听他们诽谤文家,心中欢喜异常,正听得爽时,众人却看他的脸色闭了嘴,只得无奈的举了举酒杯,对坐在他身边的少年道:“表弟,这些都是一时俊杰,你可要与他们好生亲近。”

那少年应了,端起酒杯,逐一的敬了过去,生员们连道不敢,均一饮而尽,渐渐喝高了头,又开始讨论起文家来。

上卷 闺阁 第七十一章 出仕

那身材消瘦的生员再次开口道:“一下子包下了十二条楼船,这文家富可敌国,看来是真了。”

那面庞红润的生员又抓了一条羊腿在手,边啃边道:“文府自然有钱,单那锦绣天下和锦绣天外天的两家铺子便日进斗金了。”

其他生员纷纷言道:“不会吧。”“那两家铺子斗的你死我活满城皆知。”“怎么可能是一家主子?”

他啃完一条羊腿,拿帕子擦了擦满手的油,得意的道:“前几日我家老儿要家中下人们组一支球队,令我去那锦绣天下定制定制球衣,因数量巨大,那老板亲自接待,却是个姓文的胖子。”

那瘦小身材的生员一拍脑门道:“锦绣天外天的老板娘舌灿如花,平时人都唤作文四娘,亦是姓文。”

顿了顿,恼道:“这一身白衫便要十两银子,又易脏易坏,文家果然好手段。”

一众生员同仇敌忾,诉说起文家的奸商行为,什么足球大火候,球服趁热涨价,什么衣服越来越飘逸,却越来越耐不得穿;什么给那些穷小子的球服均是免费制作,尤为可恶…

一时间群情激奋,手中若塞上一把火就可以放火烧店了,徐祈元听得眉开眼笑,不断煽风点火,心中喜悦比方才观看那绝世一舞时更胜十倍。

文家姐妹回到府中后,各自回房,文晓梅去了梅院,文菊一人捧着本书在手,见她回来,立刻唤道:“五妹,快给我讲讲。”

文晓梅柔柔的一笑,便把今日所见一一道来,从临江阁诸花娘的群仙舞说起,知道十二楼船打连台,福寿禄三星现身,王母和七仙女的仙宴,最后方说到那白衣少年的惊艳一舞,却觉得词不达意,怎样也形容不出那舞的美妙之处。

文菊懊恼的捶了捶腿,恨道:“都快徐草包,其他的也就罢了,那少年的莲上舞,若配上我的琴艺,不知会如何。”一脸的憧憬之色。

文晓梅安抚她道:“若想看,等你腿好了,叫大姐再请那倌儿来舞上一次便是了。”

响起那少年所唱曲目,文晓梅掩嘴轻笑道:“说不得这倌儿还做了咱们三姐夫。”

文菊锤了她一拳,嗔道:“这嫁了人果然是厉害许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两人笑闹一番,心知肚明,那话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文章怎么可能叫女儿嫁个倌儿。

第二天一大早,孙慕白便来接文晓梅,在一众姐妹的依依惜别下,文晓梅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一上车,孙慕白见她两手空空,一张脸登时耷拉下来,后悔道:“昨日就不该径直回家,赖在书楼,好歹可以多看一天。”

文晓梅无奈的笑笑,孙慕白眼睛一亮,抓着她的手问道:“娘子,最近家中可还有姐妹过生日?”

文晓梅笑着摇了摇头,孙慕白又问道:“夫人太太们呢?”

文晓梅十分不忍的再次摇了摇头,孙慕白饱含希望的又问道:“那有没有狗儿,猫儿,要过生日的?”

文竹病了。

大夫的说法是气结于胸,寒邪侵体所致,开了几幅汤药,嘱咐她好生休养,加上文菊行将出嫁,文章便令文菊暂行掌家之权。

文富家的自动成为了文竹的耳目,隔上几天便勤快的通风报信。

九月二十三日,文富家的小心翼翼的道:“这几日,六小姐和七小姐闹着成立了齐天大圣球队,四小姐不仅不管,还和几个小姐为了齐天大圣的名头吵了起来。”

文竹木木的道:“随她们去吧。”

二十五日,文富家的急切的道:“六小姐平了假山,七小姐填了荷池,说是方便玩球。”

文竹恹恹的道:“随她们去吧。”

二十七日,文富家的急冲冲的奔进来道:“文四娘让老奴带话给小姐,城中权贵联手抵制锦绣天外天的球服,生意差到了极点。”

文竹默然半晌,倦倦的道:“随他去吧!”

二十八日,文富家的颠颠的跑了进来,喜气洋洋的道:“徐家少爷被朝中十二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联手保举,已经恩封出仕,官居正五品。”

文竹猛的挺直身体,盯紧文富家的,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问道:“大娘可知此事?”

文富家的骇了一跳,慌道:“大夫人一得信,便往徐府贺喜去了。”

文竹立刻瘫软了下去,漠漠的道:“随他去吧。”

徐府。

徐夫人面沉如水,盯得兄嫂们低下头去,厉声道:“你们怎能任由元元胡闹,忘了徐家的祖训了么?”

徐夫人痛心疾首的又道:“永不出仕,永不出仕啊,后党一成,早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这可是灭族之祸!”

安氏瞥了眼目不斜视的徐老爷,无可奈何的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些年府中落到了何种境地了。全府上下菜粥度日,姐姐的头面首饰和衣服都当了,每日躲在府中不敢出门,要不这些年怎么都没去看妹妹了?!”说着心酸,安氏眼圈泛红,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