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到外面把茶叶送给罗成,罗成很是高兴,当即就取了些出来,叫常氏到厨下去煎。

罗依重回东屋,高氏问她:“阿依,你这回回来,你婆婆准许你住几天?”

住几天?孔氏倒是准许她多住几天的,只是赵大婶的衣裳还没着落,她得赶回去用缝纫机呢,因此罗依只道:“婆婆许我住一个晚上,我明天中午回去。”

大概孔氏以前根本不许罗依在娘家过夜,是以高氏听了这话,不但没失望,反而高兴得很,拉起她就朝外走,道:“既然你不着急走,那就随我到后面坐去,阿维和阿裳都在后头呢,你突然托人捎信说要回娘家,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呢。”

阿维和阿裳,便是她的兄弟罗维和妹妹罗裳罢。罗依顺从地跟在了高氏的后面,并按照她的示意,把剩下的两个纸包拿在了手里。

从店后的小门出去,就直接到了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两道围墙,把后面一座房子和前面的连在了一起。这两座房子都是一明两暗,前面的一座,东屋住着罗久安和高氏;西屋是罗成夫妻带着罗长吉住;中间的客厅改作了裁缝店。后面的这座,住的便是罗维和罗裳了。

高氏站在厅上一声唤,便见罗维和罗裳分别从东屋和西屋出来。两人见了罗依,都很是惊喜,上前问寒问暖。

“站着说话作甚么,快让你们姐姐坐下。”高氏拉了罗依到椅子上坐下。罗维坐到了她旁边,罗裳则挨着罗依坐了。

罗依把纸包递给罗维和罗裳,两人皆嗔怪:“姐姐你回来就好,带东西作甚么。”

这里都是骨肉至亲,高氏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话:“阿依,你这些日子在沈家过得好不好?”

罗依尚未回答,罗裳先道:“瞧姐姐都瘦成了这模样,肯定是过得不好的。”

高氏心存侥幸,看着罗依道:“我和你爹上次去时她就瘦,这才多少天,许是还没补回来。”

罗依很不愿意打击高氏,但又觉得自己若不趁此机会跟娘家人诉诉苦,以后谁知还有没有机会?而且,在这女子地位微如尘芥的古代,若想要逃出牢笼,也只有借助娘家亲人的力量,光凭她一己之力,不可能成事。于是,罗依抬起了头,回望高氏,语气坚定地道:“娘,我想要和离。”

“甚么?”虽然这已经不是罗依第一次表达想要和离的想法,但高氏还是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依咬了咬嘴唇,面露凄然:“娘,沈家根本不拿我当媳妇看,我又何苦赖在他家不走?每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倒也罢了,最可恶的是,婆婆居然拿啃过的猪蹄给我吃,更可恨的是,那猪蹄还是拿我挣来的钱买的就连你捎给我的点心,她都藏到了自己屋里,后来还是托赵大婶的福,我才尝到了几块。而且就因为那点心,那天婆婆还没许我吃晚饭。若是我在他家白吃白喝,这些我也都认了,谁让我不干活呢。可我并不是我帮赵大婶做衣裳,赚钱补贴家用,那些工钱,全被婆婆拿走了,饶是这样,她还不给我吃饱,还这样对我”

原来即便单独住一间屋,孔氏还是能变着花样虐待罗依。高氏听得目瞪口呆。

倒是罗裳听出了些名堂,不解问罗依:“姐姐,你的陪嫁里头,别的没有,衣裳却是有两大箱的,所以吃不饱也就罢了,怎会连穿都穿不暖?”

“甚么陪嫁?我连见都没见过。都在婆婆房里锁着呢,就是上回爹娘去讨要,她都没肯拿出来。”提起这茬,罗依很是愤慨。

“沈家欺人太甚,且等我找他们去”罗维义愤填膺,起身就要走。

高氏一把拽住他,道:“不许去孔氏她做得固然过分,但却没出格,你就算去了,能吵得过她?只能让她过后又把气撒到你姐姐头上而已”

“娘,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在他家受罪?”罗维停住了脚步,却仍是不肯回座。

高氏回过身,拉着罗依道:“阿依,不是爹娘不肯替你做主,实在是怕逞了一时之强,却害得你过后更受你婆婆的气,她那人好迁怒,我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上回才没强行索要你的嫁妆。”

罗依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不免很是失望:“娘,你不许我和离?”

高氏拍了她一下,责怪道:“上次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忘了?我们虽然不信那甚么从一而终的迂腐话,可和离终归是大事,总要有个由头罢?你婆婆霸了你的嫁妆,不让你穿暖吃饱是过分不假,但若因为这个就和离,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况且你也晓得,沈家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过得本来就艰难,你说你没吃饱,说不定你婆婆也没吃饱呢”

这倒是实话,沈家的确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只是把啃过的猪蹄拿给她吃,这同贫困毫无关系罢?因此罗依仍是愤愤不平。

高氏看出她心内不平,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婆婆再霸道,又能霸道几年?这日子,终究还是你和沈思孝过,只要他对你好,就不值得你和离。”说着,又把罗依拉近了说悄悄话:“你放心,娘待会儿背着人给你些钱,你婆婆不给你吃饱,你就自己买了吃去。至于衣裳就更好办了,我让你爹赶着做几件给你送去。”

靠娘家补贴,这叫甚么事儿?即便她有购物界面,不靠娘家贴补也饿不着,但那也不能成为她受到虐待的理由呀。罗依垂下眼帘,没有作声。孔氏对于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她凭甚么要受一个陌生人的虐待?她好容易穿越一回,可不是为了受虐来的。而且那沈思孝,就真的对她好么?她从头至尾,就只看到了他的愚孝和软弱。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是爱不起来。既然不爱,那就赶紧和离罢。此时不和离,难道要等到圆了房生了孩子有了牵绊再来谈和离的事么?如果是那样,还不如趁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好聚好散。

但这些,高氏理解不了。她因为生长的环境,人生观、爱情观、婚姻观,同罗依都大相径庭。就好比那“愚孝”二字,若对她说出来,大概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罢。儿子孝顺父母,怎么都不为过,怎么就成了缺点了?所以,罗依只能不说话,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第十四章 隐情

高氏看出罗依想要和离的决心,感到有些心慌,连忙安慰她:“你放心,娘会去跟你婆婆好好说说,叫她待你好些。你也别着急,先忍一忍,等以后生了儿子就好了。”

生儿子?和沈思孝?这些才不在罗依的计划之内呢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罗维道:“娘,你不就是担心姐姐和离后再寻不着好人家么,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来年考中举人,到时她成了举人的姐姐,甚么样的人找不到,只怕上门提亲的人都要排队呢。”

“胡说些甚么?俗话说劝和不劝离,哪有你这样做弟弟的?”高氏生气了,直把罗维赶出门外,方才又回来。

罗依仍旧垂眼坐着,没有作声。但她脸上的表情无一不表露出,她并不赞同高氏的话。

高氏也看得出,罗依没有被她说动,于是继续劝她:“阿依,不是爹娘不心疼你,实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若是因为婆婆待你不好就和离,以后谁家还敢娶你?再说了,这些事情,都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你看,你说要单独住着养身子,你婆婆不就答应了?可见她并非完全不讲理的人,至少是个有法子对付的人,你说是不是?往后只要你留心些,找对路子,对她顺毛摸,她就能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你说,娘讲的对不对?”

对,道理都对,可前提是,那个男人得在她心中有位置,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一切,不然她花费气力去同他的母亲周旋,是为了甚么?而且她的才干,才不要耗费在婆媳斗争上,那完全是浪费了她的才能,侮辱了她的智商;她所想要的生活,应该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能够让她尽情发挥,自由翱翔。

更重要的是,罗依深信,同一个JP的人斤斤计较,到头来的结果,只会是她也变成同样的人。这绝对不是她所想要追求的。所以,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只是她才刚穿越,在此毫无根基,若在没有娘家支持的情况下贸然和离,只会落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尽管道阻且长,她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放弃的心来,暗道,大不了再忍耐忍耐,徐徐图之好了。

罗依的长久沉默,让高氏愈发心慌,决定马上去找孔氏谈一谈,晓之以理,动之于情,以期她今后能对罗依好一些。这和离的念头,还是轻易要不得的。想到这里,她匆匆起身,朝外去了,临走前,还叮嘱罗裳好好劝一劝罗依。

高氏一走,罗维就从门外跳进来,对罗依道:“姐,你就悄悄地同沈思孝和离了,又能怎样?你别看爹娘左一个不同意,右一个不同意,可其实心软着呢,你又是他们的亲生闺女,就算真和离回家,他们还能不给地方你住?”

罗依想想罗久安和高氏的为人,以及待她的态度,觉得还真是这样,因此颇为心动。

然而罗裳却瞪了罗维一眼,道:“二哥,你尽给姐姐出馊主意,虽说你是个秀才,比咱哥强些,可你别忘了,这家里几乎一半的家用都是大哥挣来的。他不欢迎姐姐和离归家,如果姐姐自己回来了,他还能有好脸色给她?就算大哥能看在兄妹情谊上不为难她,大嫂又能给好脸子她瞧?如今爹娘还做得动事,也许还能在前面替姐姐拦一拦,可是若哪日他们老了,也要靠大哥大嫂养活了,又该怎么办?”

原来罗成和常氏并不欢迎她和离回娘家,罗依默默地想,看来拒绝将妹子嫁与人作妾和接收一个弃妇,对于他们来说是两码事。

罗裳将罗维说得哑口无言,又转过来对罗依道:“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哥大嫂就等着我嫁人后,把我住的那间屋子赁出去,好赚些租金补贴家用呢。如果你回来,这间房就没法赁出去了,他们自然不愿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依忙道:“我会做衣裳,能帮忙赚钱,不用他们养活,这房子的租金,我照市价付给他们就是。”

罗裳却苦笑道:“姐姐,自从你嫁人,周行头就总给咱们家使绊子,不是暗地里使人来闹事,就是鼓动其他同行来抢生意,所以如今店里的活儿是一天少过一天了,我们家现在不缺裁缝,只缺活计。”

“姐姐好容易回家一趟,你跟她说这些作甚么?就知道给她添堵”罗维责怪罗裳,不许她再朝下说。

罗裳却道:“我不跟姐姐说清楚,才是害了她呢。难道要让她贸贸然然地把婚离了,然后再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回来触大哥大嫂的霉头么?你就能保证,在家里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大哥大嫂就一定比孔氏待她好些?”

罗维保证不了,因而哑口无言。

罗裳说得不错,就算想和离归家,也得先了解这个家里的情况才是,更何况她还不是原版,只是个冒牌货。因而罗依真心实意地感谢罗裳:“你是对的,这些是该讲给我听,我不能只顾自己过得好,却把别人给拖累了。”

罗裳大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自信满满地道:“姐姐,你放心,等我去了赵家,一定好好帮你治一治那孔氏,包管她不敢再欺负你。”

她大大方方地把赵家挂在了嘴边,看来这门亲事就算没有定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罗依心想,怪不得今日赵世忠特意抢了赵世杰的差事,要帮她去娘家捎口信呢。

罗维在一旁举了手羞罗裳,笑话她道:“一个大姑娘家,接二连三地把嫁人挂在嘴上,也不晓得羞。你当心传到外面,赵世忠不要你。”

“他敢”罗裳横眉竖对,但到底还是害了臊,扭身躲进屋里去了。

罗维在后哈哈大笑,罗依也忍不住笑了。这和和睦睦,兄妹友爱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嘛。

“姐,你在家住几天?”罗维换了盏热茶给罗依,问道。

“住一夜,明天中午走。”罗依回答着,突然想起,若继续在沈家住下去,沈思孝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圆房的机会,她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回到娘家才好。如果哥嫂只是想把房子租出去,那她就给房租好了,只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赶紧赚够银子。

罗维在罗依身旁坐下,问她那日落水的事,道:“我现在同沈思孝在一个私塾呢,若他娘再欺负你,你就托人给我捎信回来,我打他去。”

打了他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敢在他娘跟前说一个不字,若他真敢在孔氏面前维护自家媳妇一点半点,也不至于让罗依这样地想和离。虽说此计无用,但到底是罗维的一番好意,因此罗依应下,笑称:“就是,我有兄弟,还怕他?”

罗维见她高兴,自己也就高兴起来,欲再跟她说说沈家的事,但一抬头,却见罗成领着个高大白净的陌生年轻人朝这边来,后面还跟着常氏,他只得起身,小声地跟罗依解释:“昨天大哥说有个叫范景明的官宦子弟要租我们家的房子,这一准儿就是他了,没想到来得这样的快。”

既是官宦子弟,怎会想要租罗家的房子?这房子看起来可是又小又破旧,不像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能看得上的。罗依看那年轻人浑身绫罗,不禁觉得奇怪,又悄声问罗维:“我需要避进去么?”

罗维笑道:“咱们开店做生意,又不是高门大户,有甚么避头。”

也是,虽说古代女子多崇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那也得有二门才成,像他们这种连大门都不怎么齐整的小户人家,哪里守这些规矩去,若是为了生计,只怕连上街抛头露面做活的都有。

这时罗成已经带着那年轻人踏进了门槛,罗维迎了上去,罗依紧随其后,一起唤哥嫂。

罗维猜测得不错,罗成果然称呼那人为范景明,他为双方介绍过后,就指了西屋对范景明道:“我们想租出去的,就是这个屋子。”说着,又指了对面的东屋道:“我兄弟罗维就住那间,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秀才,来年一样要赶考,你同他住在一处,闲时还能讨论讨论文章,或者同他一起去私塾念书也使得,那私塾的先生就是我们家小徒弟的爹,叫他带你去说一声便得。”

范景明对此十分满意,当即就询问罗成:“我能否进里屋去看一看?”

西屋如今还是罗裳的闺房呢,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参观,只怕不合适。罗成想了想,道:“这屋我二妹子还住着,等过段时间你再来看罢。或者先看看东屋如何,西屋的陈设和这东屋也差不多。”

“过段时间?”范景明皱起了眉头,“我想这几日就住进去,价钱好商量。”

第十五章 旧情

“这么急?”罗成犯起了难。罗裳的婚期还没完全定下来呢,虽说怎么都不会太久远,但想要近期就住进去却不太可能。

罗成很想赚这笔钱,迫切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他之所以这么想要租房赚钱,全因如今裁缝店生意惨淡,而裁缝店之所以生意惨淡,又是因为罗依没嫁给周行头做妾的缘故。说到底,其实这事儿还是罗依造成的,虽说那时她还尚未穿越,但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不管是权利还是义务,都该一肩挑了才是。想到这里,罗依觉得自己应该帮娘家做些甚么,于是便走去同那范景明商量:“范公子,不知你是否介意与我兄弟同住一间房?”

范景明面露惊讶之色,很显然,像他这种官宦子弟,生活优渥,大概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与别人共住的可能性。但罗依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继续劝说:“范公子,你看,你和我兄弟一样都是读书人,而且来年都要参加科考,若是住在一处,讨论起文章来也方便些,你说是不是?”

范景明看了看西屋,没作声。罗依猜想他是为了避嫌,不想同个未嫁女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于是便问罗成:“哥哥,不知阿裳能不能…”

罗成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人,比罗依更加明白范景明的意思,因而没等她说完就道:“没问题,让阿裳搬到前面去住,我和你嫂子带着侄子住到后面来。”

范景明没有作声,但也没表示反对,罗依便进西屋去问罗裳的意思,得了愿意的回答后,再出来去推罗维。罗维也算机灵,马上冲范景明拱手道:“范兄,我正愁每日回家后,无人一起探究学问呢,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与范兄抵足而眠,讨论讨论诗书文章?”

范景明却道:“我自小一个人睡惯了…”

罗成见生意有望,脑子特别灵活,忙道:“这个好说,我另帮范公子买一张床来便是。”

范景明这才舒展眉目,道:“如此倒也罢了。”又道:“床要买最好的,我自己出钱。”

多好的租户,居然还自己买床。罗成欢天喜地地应了,上前同他商议租金。范景明很是大方,对于罗成提出的租价毫无异义,当场就付了定金,并与其约好,后天就入住。

生意做成,一家人都很高兴,罗成更是兴高采烈,送过范景明回来后,站在屋檐下同常氏乐道:“这范公子出手可真大方,连价都不还一下,你看他付的定金,都足够咱们送长吉去私塾了。”

常氏见罗维等人就在厅里坐着,生怕他们听见,忙去拍罗成,故意大声骂道:“瞎说些甚么呢,这房子是家里的,收来的租金自然也是家里的,所以要么上交给爹娘,要么兄弟姊妹几个平分了,哪里轮得到你来作主。我看长吉进私塾的事,还是再等等罢”

罗成与常氏夫妻多年,默契得很,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提高了声量去嘀咕:“等等等,还要等到几时去,长吉今年都已经七岁了,当年阿维可是六岁就入学了的…”

罗维可不是傻人,一听这些话,就知道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于是一掀袍子,站了起来。

罗依以为他是要同哥嫂拌嘴,连忙去拉他,小声地道:“阿维,让长吉念书是好事,哥嫂也没错。再说了,爹娘供你在读书,哥嫂却在为家里赚钱,认真说起来,还是偏了你了,所以这钱就让哥嫂拿去供长吉念书又如何?”

罗维笑道:“姐姐,你把我看成甚么人了,长吉是我亲侄子,难道我会去争他的读书钱么?”说着,就朝罗成和常氏那边去,对他们道:“大哥,嫂子,如果那些钱里有我一份,就把我那份拿去让长吉念书罢。”

“那怎么能行。”常氏面色一喜,但口中仍是推辞。

罗维认真地道:“都怪我自小念书,没给家里挣过一文钱,不然也不至于让长吉拖到了七岁还没进私塾。如今好容易有了钱,若还不让他去,那我就真不配为人了。”

这时罗裳从西屋出来,也去罗成和常氏跟前道:“哥哥,嫂子,我那份钱,也让给长吉念书去,若是爹娘不愿意,我去说。”

罗维道:“爹娘哪有不愿意的,那是他们的亲孙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罗成和常氏真高兴起来,笑着谢他们,然后一起朝前面找罗久安和高氏去了。

罗依在厅里远远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这样和睦的家庭生活,是她多么渴望的呀,穿越前一个人孤单惯了,穿越后突然发现自己有爹娘,有兄弟姊妹,这种感觉,就好像中了大奖,怀揽着一大笔财富。只可惜她而今错身沈家,看着这笔财富却无法享受,要是能尽快与沈思孝和离就好了…

罗依正想着和离的事情,忽然听见有人唤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韩长清。他只穿着短衣,没有着长袍,显得很是精壮,略黑脸庞上的一双眼睛,正望着她闪闪发光,显得极为兴奋。

无缘无故地,他兴奋个甚么劲儿?罗依一面奇怪,一面起身,好好感谢了他一番,如果不是他勇救“罗依”,她也不可能穿越到这里来。

“阿依,听说你想和离?”韩长清的确是很兴奋,说起话来,还微微带着激动的颤音。

“是。”罗依因为心意已决,所以毫不隐瞒。

韩长清得了肯定答复,显得更加兴奋了,不住地搓手,道:“阿依,当初我没娶你,害你嫁去了沈家,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等你这回和离了,我一准儿娶你回家,不管我爹怎么阻拦,我都不管了。”

这是哪里跟哪里?难不成原版的“罗依”跟他有份旧情?罗依怕露了馅,一时不敢作声。

好在韩长清根本就没等她回答愿不愿意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要是沈思孝不肯同你和离,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罗依支支吾吾地应着,道:“你快走罢,当心阿维和阿裳回来看见。”

“那我走了,就因为当初我没拗过我爹,阿维一直都怪我呢。”韩长清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

罗依瞧他是想摸她的脸的意思,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韩长清落了个空,很是失望,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深望着罗依说了一句“你放心”,然后转身走了。

罗依看着他钻进通往前面裁缝店的小门,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坐下来。她仔细回忆刚才韩长清对她的态度,越想就越觉得原版“罗依”真和他有一段旧情,不然他怎么就那么肯定罗依不会拒绝他的求婚,连她的意思都不问呢?

哎呀,没想到她要替“罗依”背上一段情债,这可怎么办才好?想想自穿越以来韩长清对她种种的好,再想想他其实都是为了“罗依”,而并非是她,罗依心中突然有一种罪恶感油然升起。

对于韩长清,她以后该怎么办?是毅然了断,让他独自伤心去;还是留待观察,等确定原版“罗依”眼光不错后,就代替她给嫁了?

罗依突然纠结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她就自嘲起来,她而今还是有夫之妇呢,婚还没离成就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和离成功,跳出牢笼,至于韩长清,还是等她成为自由人后再头疼罢。

等罗依想通顺,时间也到了中午,高氏亲自来叫她吃饭,拉她坐了自己旁边。因为她回家的缘故,桌上多了好几盘荤菜,惹得罗长吉大声欢呼。在饭桌上,罗久安宣布了将拿范景明租房的钱送罗长吉去私塾的事,各人均无异议,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吃过饭,高氏拉罗依帮她洗碗,趁机塞给她几块银子,罗依想着罗家生活也不宽裕,坚辞不受,高氏却道:“你是想要推推嚷嚷地让你哥嫂看见,惹出些麻烦来么?”罗依只得罢了。心想,须得利用这些银子多赚些钱,好好报答高氏才是。

碗还没洗完,罗久安就已经把缝纫机搬上了雇来的驴车,又来催罗依快动身,他倒不是嫌女儿在家待久了,而是怕她回去晚了,会被孔氏责罚。

高氏送了罗依上车,趁机又叮嘱了几句,告诉她和离不能儿戏,日子只要还有些许希望,就不能放弃。

罗依怕她在家担心,表面上答应了下来,但心里其实早有了计较。

第十六章 反击

驴车抵达沈家时,院门里静悄悄,罗依进去看了一圈,发现不但沈思孝不在,孔氏也不见踪影。罗久安帮她把缝纫机搬进屋里放好,就回去了。罗依关上房门,把缝纫机恢复原状,开始缝衣裳。有了机器的助力,做起活儿来就是快,没费多大功夫,衣裳就缝好了。

这时候,孔氏和沈思孝仍是没回来,罗依干脆掩上院门,带着刚做好的新衣裳去了赵大婶家——她曾留心观察过赵大婶来沈家时所走的路,知道她家就在沈家院子的左手边。

赵大婶家也是个小院子,但这小院子比起沈家的院子来,可就齐整太多了。围墙是砖砌的,外面还刷了粉,院内空地不大,但却有面阔三间纵深两间的大房子。西厢房的位置上,还建有厨房,不像沈家只是搭了个偏厦。

虽然赵家的院门敞着,但罗依还是伸手敲了敲门板。赵大婶应声而出,见是罗依站在门口,很是惊喜,连忙拉她进屋坐,一面给她倒水拿点心,一面问:“你婆婆不在家?”待得罗依点头,她又接着道:“我就知道,若不是她不在,你是出不来的。你那个婆婆呀,就是把你管得太紧,你看我就住在隔壁,也没见你来串几次门。”

罗依打定了主意要和离,倒对孔氏的为人不甚在意了,闻言只是笑了笑。她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将新衣裳拿给赵大婶看,道:“这衣裳我才做好,也不知道你穿着合适不合适,所以特意提前拿来给你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对,我马上改去。”

赵大婶接过新衣,摸着那一排金属纽扣,赞叹出声:“阿依,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说着,也不进里间,就在厅里脱了旧棉袄,换上了这件新的,一面换,一面问罗依娘家的情形。

罗依自然是答了一连串的好字,赵大婶笑道:“我同你家认得几十年了,知道你们家人人都和气,所以到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你回娘家的情形。”

赵大婶穿上新棉袄,扣上金属钮扣,又系上衣带,然后拍拍身上,问罗依:“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