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家爹娘送东西,那相当于是沈家赚了,孔氏不再追究,哼了一声,回去了。

赵大婶虽然是在家摆酒,但却是在酒楼定的全套席面,所以其实根本就没甚么需要准备的。罗依无所事事之时,方才明白赵大婶是为了帮她避开孔氏母子,免得回去触霉头,不禁对她满怀感激。

到了傍晚,一早就出去了的赵世忠和赵世杰兄弟带着酒楼的席面归家,接着,客人们也陆续到达。今日赵大婶宴请的都是街坊邻居,但其中除了孔氏母子和罗久安夫妻,罗依一个都不认识。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罗依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这些客人看起来都认得她,但她却一个都叫不出名字,照这样下去,她是不是得和绝大多数穿越女一样,编出个失忆的借口来了?可这时候的她离落水也有些日子了,此时才喊失忆,迟了点罢?

怎么办,怎么办?眼见得又有对年轻夫妇朝她走了过来,像是要和她打招呼的样子,罗依紧张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第十九章 秘密

正紧张之时,罗依忽然看见孔氏和沈思孝母子就站在不远处,她灵机一动,不顾这母子俩还恨着她,当即抬脚朝那边走,准备站到孔氏旁边去。她想着,孔氏是长辈,那对年轻夫妇见她和孔氏站在一起,肯定是要先同孔氏打招呼的,这样一来,她就只需要站在旁边微笑点头了,而且正好还能顺便听一听孔氏和沈思孝是如何称呼对方的,借以弄清楚他们的身份,免得以后叫错人露出“马脚”。

但是,还没等她走到孔氏身旁,就见那对夫妇也发现了孔氏母子,而且马上改变方向,直奔他们而去了。原来他们同孔氏母子也是熟人,罗依正想着,就听见那对年轻夫妇管孔氏叫了一声:“娘”

娘?这是?罗依诧异地朝那二人脸上打量一番,发现那女子同孔氏确有几分相像,应是她的女儿无疑,只是怎么从没听孔氏提起过?沈思孝好像也从没说过他还有个姐姐。

更让人奇怪的是,孔氏见到自己的女儿跟女婿,脸上并不见有过高兴,语气也很冷淡:“思贞,老六,你们也来了?”

“是呀,葛老六还不愿意来,我说你成天杀猪,也不见有个亲戚朋友走动走动,好容易有人请咱们,为甚么不去?”沈思贞抱怨着。

孔氏没有应答,脸上神色仍是淡淡的。

场面一时冷下来,这时才听见沈思孝叫了声:“姐姐,姐夫。”罗依站在孔氏旁边,也跟着叫了一声。

沈思孝的头上,带着一顶戴大毡帽,檐子压得低低的,恰遮住了红肿的眼睛,但他穿着一身长袍,再带上戴上这么顶毡帽,很显得有些不文不类。

沈思贞大概也是如此觉得,伸手就去揭他的帽子,道:“葛老六这样的粗人才戴的帽子,你一个读书人,戴着作甚么,赶紧取下来。”

葛老六显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脸上神色一变,但还没等他发作,就见沈思孝的帽子被手快的沈思贞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来,恰似一对红灯笼。

沈思贞见了他这双眼睛,吓了一跳,大叫:“思孝,你这是怎么了?”

葛老六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还击的机会,高兴不已,不等沈思孝开口,就立即接过话来,大笑着道:“这还用说,我们的‘大孝子’肯定是因为背不出书,让私塾的韩先生给打了,心里难过又委屈,所以把眼睛给哭肿了。”

沈思贞忿忿看他,生气地道:“胡说些甚么,思孝才不会背不出书。”葛老六直看着沈思孝笑:“他要是背得出,怎会连续两次赶考都没考中?”

沈思孝的确是两次科考未中,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沈思贞反驳不得,气得直咬牙。

沈思孝很想告诉葛老六,其实考不考得中,同会不会背书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又觉得凭葛老六一个杀猪的莽汉,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懂,只会是白费功夫而已,于是也便只得跟沈思贞一样生闷气。

孔氏见儿子女儿都说不过葛老六,急了,道:“葛老六,你兄弟考不中,你脸上不见得就有光彩,怎么能这样说他”

葛老六却把沈思贞一指,道:“那是她兄弟,不是我兄弟,你这闺女连蛋也不会下一个,比起母鸡都不如,说不准我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她给休了,所以你别跟我套近乎。”

身为女婿,对丈母娘这样说话,也太过分了,孔氏气得直抖。不过沈思贞成亲两三年都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说出来的确是挺丢人,叫人反驳不得。其实就因为这个,她才从来不主动跟女儿联系,甚至避免在人前提到她,也不许沈思孝提她,以免被人问东问西。这也就是罗依为甚么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沈思贞的原因。

孔氏本来就因为此事而总觉得抬不起头来,此刻又听见葛老六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不免就有些埋怨沈思贞:“你也是的,一样地吃喝将养,怎么就是不见有身孕。”

沈思贞委屈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又生气亲娘不可怜自己,只知道一味地数落,于是把身一扭,朝厅里去了。

孔氏也不喊她,只顾自己生气。

葛老六见她们都不吭声了,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遂走去客人堆里,到处跟人宣扬,称他家妻弟背不出书,让韩先生给打了,哭得眼睛都红了,并且还说:“我就知道他不是块读书的料子,我每年都苦苦劝他,叫他不要再浪费那个钱了,就和我一起杀猪卖,养活老娘和媳妇,多好,可他偏不听,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八卦向来都传播得很快,更何况还只是在一个小院子里,因此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沈思孝的耳朵里,把他气了个仰倒。他自持读书人身份,不想亲自去跟葛老六理论,于是便去找沈思贞,想让她去说一说葛老六,但找了几圈都没找着人,只得罢了。

葛老六说的那些话,也传到了孔氏的耳朵里,孔氏很想去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却又怕他又讲出些沈思贞不孕的话来,害得自己跌脸面,于是只得把罗依叫过来泄恨,骂她服侍不周,才害得沈思孝屡次不中。

此时已然开席,席面就摆在院中,罗依的大嫂常氏跟着罗久安夫妻一起来赴宴,就坐在孔氏旁边这桌,自然把她教训罗依的话都听见了,当下就愤愤不平起来。其实她们的姑嫂关系,不见得就有多好,但女子出嫁在外,娘家人不帮衬,谁来帮衬?而且,如果此时不为罗依出头,别人把她都要看扁了。于是便站起来,冲着孔氏道:“孔大婶,我家罗依才嫁去你沈家多久?她进门时,你儿子早就已经落第完了,你怎么能把她嫁进来以前的账算到她头上去?这也太冤枉人了。”说着,就把罗依叫到自己旁边坐了。

过了一会儿,去屋后出恭的高氏回来,坐到了常氏的另一边。常氏本欲把刚才孔氏欺负罗依的事讲给她听,但突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件事,说是罗依起了和离之心,而且已经讲与高氏知晓了;这样一想,她就怕高氏知道刚才的事后,会由此同情罗依,从而同意她和离,于是就存了些私心,把嘴给闭上了。

罗依看到常氏面对高氏欲言又止,还以为她们有话要讲,于是便借着端酒杯,把头微微侧向了另一边。这一侧,就恰好看到韩长清坐在另一桌上,端着杯酒却又不喝,只盯着她微微笑。

他这般明显地表露对她的关注,胆子可真大,万一被孔氏看见了,恐怕又要说三道四了。罗依暗暗地替他和自己捏了把汗。但过了一会儿她再侧头,发现韩长清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和表情,一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定是因为知道她有了和离的心,所以才这般大胆的,这样可不行,只会害得她还没和离就坏了名声。再说她就算和离,会不会同他在一起还两说呢,毕竟与他有旧情的,是原来的“罗依”。

罗依不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对于外界的评价,她还是比较在意的,因而便想着,得寻个机会去跟韩长清好好说说,让他收敛收敛。

因为心里记挂上了此事,罗依便一直留意着韩长清的动静,连桌上一共上了几道菜都不知道,好容易等到他放下酒杯,起身朝厅里去,她连忙也放下筷子,准备跟过去,但又怕被人察觉,于是便去同旁边的常氏说话,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朝厅里去。

此刻客人们都在外坐席,厅中并没有甚么人,罗依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韩长清的身影,正猜想他会去了哪里,就听见右边的屋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是韩长清在里面么?罗依见那门只是虚掩着,便伸手推开,想朝里看一眼。

咦,里面怎么没人?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罗依正奇怪,忽然听见有个声音自一张床后响起,那声儿听起来,像是才刚见过的沈思贞,她似乎是在哀求着谁,话中还带着哭音:“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葛老六白天杀猪,晚上就拿我开刀,稍有不如意,不是打就是骂,根本不拿我当人看,只要我反抗,他就骂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这生儿育女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他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的问题,这毛病说不准是在他身上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算了罢。”

这不是赵大婶的大儿子赵世忠的声音么?沈思贞怎么找他诉苦来了,还要躲在床背后?罗依无意探究他人的秘密,但事关赵世忠,她就有心听一听了,毕竟那是要同她的亲妹妹罗裳结亲的人,万一他的品性有问题,她得赶紧告诉罗裳去。

不过这样站在门口听,只怕会引人怀疑,于是干脆悄悄走进去,躲在了门边的一张小几后面。

第二十章 归家

床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声响起,接着是赵世忠的惊呼:“思贞,你这是作甚么?”

沈思贞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腔:“世忠哥,你给我一个孩子罢,让我证明给他们看,我没问题,我能生孩子”

沈思贞在勾引赵世忠罗依被这推断吓了一跳,连忙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赵世忠如何应对。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常氏的呼唤声,叫的似乎就是罗依,罗依生怕这呼唤声惊动了床后的那两人,连忙弯下身子,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外面果然是常氏,正一面唤着,一面朝屋后走,罗依连忙走上前去叫她,道:“嫂子,我多喝了两杯,头有些晕,就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忘了和你说了,害得你找,实在是不好意思。”

常氏忙道:“你在赵大婶床上睡的?”赵家有两个儿子,若是罗依认错了床,跑到他们床上睡了,那传出去可就是笑话了。

罗依道:“昨夜我就在赵大婶家歇的,所以她给我铺了张床。”

常氏听说她是在自己床上睡的,松了口气,注意力马上就被她的前半段话吸引了过去,好奇问道:“你昨夜怎么是在赵大婶家歇的?”

罗依便说起昨日沈思孝自己撞破了头,却诬赖她的事,常氏听得怒海翻滚,义愤填膺,直嚷嚷着要去告诉高氏,让高氏替她作主,说着,脚步匆匆地朝外面去了。

罗依跟在她后面,也准备重回酒席,却突然发现韩长清的背影在后门处闪了一下,她连忙跟上去,准备嘱咐他几句再走。但到了后门处,却发现他又不见了,只有不远处茅厕前的帘子还在晃动。原来是入厕去了,这里正好没人,不如就在此等一等,同他说完再走。如果迟回酒席被常氏问起,就说是折回去了趟茅厕好了。

这时,后门处又来一人,却是沈思孝,他似乎是特意而来,一见罗依就道:“总算是堵住你了,你以为弄伤了我的眼睛,躲到赵大婶家来就没事了么?”

罗依不愿理他,退后两步,道:“你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说。”

沈思孝见她于无人处仍是抵赖,怒了,伸手就朝她面前冲,罗依吃不准他是想打她,还是想摸她,不过这两种,哪样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于是便使力将沈思孝一推,然后朝后门处跑去。

沈思孝一个没站稳,被推了个踉跄,这情景却正好被来寻他的孔氏看见,登时大怒,当即拦住罗依的去路,不分由说,揪住了就打。

韩长清听到动静,从茅厕里跑出来,看到孔氏正在殴打罗依,大急,连忙跑上去,一把扯开孔氏,将罗依护到了身后。

孔氏打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罗依就是故意要让她打,而且最好落下伤,让高氏看见了心疼。这样虽有算计之嫌,但若不这样做,她只怕一辈子都甭想和离。但是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不好与韩长清说得,罗依只好在他身后猛扯他的衣衫。

韩长清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她让出来,只是更加努力地去拉扯孔氏,不让她打罗依——他拉得极为辛苦,因为孔氏是长辈,他若是直接对她动了手,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而正是因为韩长清的努力,使得罗依的计划实施起来格外的困难,好容易才凑到孔氏手下,被她打了一掌。不过她这一掌,也真够狠,正打在罗依的右脸上,直打得她的脸红肿一片。

“阿依”几声惊呼同时响起,罗依回头一看,原来是高氏和常氏赶到了。

韩长清怕孔氏继续殴打罗依,不敢迎上前去,只站在原地大喊:“师娘,大嫂,孔家大婶正打阿依呢,你们快来”

高氏哪等他说,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搂住罗依细看,只见她脸上红肿似个包子,心中顿时一阵难过,哭道:“我说怎么总不见你归席,原来是在挨打。”说着,又去骂韩长清:“眼睁睁地看着阿依被打,你也不赶紧去报个信。”

韩长清道:“师娘,你刚才是没看见,孔家大婶下手极狠,沈思孝又只袖手旁观,我哪里敢走,只怕我一个转身,还没等把你们叫来,阿依就已经被她给打死了。”

孔氏狠打罗依,沈思孝袖手旁观?高氏更为惊怒,转头去问孔氏:“亲家母,我家阿依若是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导,可作甚么把她朝死里打?”罗依在家时,她可是连指甲都不曾碰过一下的,却被他们这样下狠手的打,高氏越想越难过,泪如雨下。

岂料孔氏竟比她更为生气,叉着腰,瞪着眼道:“你怎么不问问是谁先动的手?明明是罗依先推了孝儿,我才动手打她的。你这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高氏闻言,便低头去看罗依,罗依委屈地道:“娘,思孝他昨日自己不小心,把花椒水给弄到眼睛去了,可非要诬赖到我头上,说是我砸的,你说我哪有那个胆子。不是我做的事,我自然不承认,可他却不依不饶,刚才就在这里想打我,我下意识要躲,才推了他一下,并不是故意的。”

高氏自然是相信自家闺女,再说罗依的性子一向温顺,要说她砸人,打死她都不信,于是便问沈思孝:“你说阿依弄伤了你的眼睛,可有人看见?”

沈思孝哑口无言。那时他正欲求欢,只怕有人在呢,又怎会有人看见。

高氏见他答不上来,又问:“平白无故的,阿依为甚么要弄伤你?”

沈思孝的软肋正在于此,由于该原因的无法启口,他回答不上来。其实若非这样,罗依又怎敢矢口否认呢。

高氏见沈思孝张口结舌,愈发断定是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于是便把罗依扶起来,道:“走,跟娘家去,他们要是不来道歉,咱就不回去。”

常氏亦上前来搀扶,道:“就是,阿依,你不能由着他们欺负,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母亲家无人呢。”

沈思孝见她们要走,急了,上前来拦,高氏道:“你说是我家阿依的错,我问你,你却又答不上来,那我家阿依便是无错,既是无错,你由着你母亲打她,就是不应该。”

沈思孝很有些后悔,不该在别人家把这事儿闹出来,更不该让罗家人看见,他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要是等回家后再慢慢同罗依算账,那该多好。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惟有赶紧拦住高氏,不让她把罗依带回去,不然他的脸面朝哪里搁。

但有韩长清在这里,高氏等人岂是他相拦就拦的,他几次想要伸手,都被韩长清给打回来了。孔氏还在一旁骂他:“没出息,你就随她去,看她还能在娘家呆一辈子”

沈思孝一想也是,只要他按着几天不去接她,她没了脸,自然就灰溜溜的回来了,他也正好借此之机打压打压她的气焰,叫她知道,离了他这个夫主,她一个女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于是便住了手,任由高氏一行去了。

高氏和常氏扶着罗依到了前面,叫上罗久安,同赵大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其间,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罗依红肿的脸,纷纷问原因,高氏只是苦笑,不作回答,但街坊四邻探究八卦的精神总是特别旺盛,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看向孔氏母子的目光,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当然,这些罗依都不知道,此时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驴车里,靠在乔装成书桌的缝纫机上——临走前,她执意把这张书桌搬出来,一起带上了。这东西,她可不放心留在沈家。

常氏坐在她对面,不住地骂孔氏,骂沈思孝。

罗依心想,常氏这会儿尚能义愤填膺,若等他日知道了她其实是想和离、长期住在娘家,不知还会不会这般真心实意地护着她?

驴车很快就在罗家裁缝店门前停下,罗久安付过车钱,帮罗依把缝纫机抬进去,然后就一把将高氏拉进房里,问详细去了。常氏扶了罗依进去,罗裳正从西屋出来,抬头见了罗依,先是一愣,随后发现她半边脸高高肿起,就惊叫起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店中并无半个客人,常氏叹了口气,也便由着她去叫嚷。韩长清从后面跟上来,挥拳砸了裁衣裳的台面一下,愤恨道:“都是她那恶婆婆给打的,偏沈思孝还袖手旁观,实在是叫人生气”

那台面虽说不贵,可也是钱哪,常氏心疼极了,瞪了韩长清一眼,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你跟着掺合甚么,赶紧去叫你师哥回来看着店子,虽然没有生意,可店里也不能离人。”

是啊,任他怎么关心罗依,都只是个外人。韩长清沮丧极了,低头朝外走。他也是一番好心,罗依欲替他分辩几句,但一想起他那露骨的眼神,就觉得还是让常氏打击打击他才好,不然他这样不管不顾,只会把两人都给害了。于是就没有作声,看着他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购物

常氏赶走了韩长清,又来劝罗依:“阿依,大嫂知道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只是他爹不让你进门,咱们也没办法。如今你已是沈家妇,就不要再想着他了。今日这事儿,虽说是沈思孝不对,但你这脾气也太硬,等他上门来赔礼道歉时,你就顺势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就甚么都过去了。”

难不成常氏以为她是因为惦记着韩长清,所以才总和沈家闹不愉快?罗依瞪大了眼睛,觉得有原版“罗依”旧情在前,她真是百口莫辩。你看,就连她的亲妹妹罗裳,对常氏的话都是一脸赞同,显然心里想的和常氏是一样的。

罗依惟有苦笑,发誓赌咒地对常氏和罗裳道:“我绝无此意。”

常氏笑道:“那好,你就依大嫂的,等沈思孝来接你时,就同他回去。”

罗依顺从地点了点头。常氏把她朝罗裳那边一推,道:“你们姐俩说知心话去,我去给你打水来敷脸。”

罗依哪肯让她伺候,连忙自己走去厨房烧水,常氏见她执意如此,也便罢了,起身朝后面去了。

罗裳歪到灶间,跟罗依说话,问她为何会被孔氏打,罗依照着讲给高氏听的那番说辞,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罗裳叹气道:“姐夫许是因为屡次不中,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寻了由头拿你出气。”她怕罗依因此事不开心,所以说完就转移了话题,告诉她道:“今儿范公子搬家呢,大哥和二哥都帮忙去了,就连长吉都跟着凑热闹,听说那范公子极是大方,不但提前付了房钱,还说晚上要请我们一家吃饭呢。”

“他大方就好,付了房钱,家里也宽裕些。”罗依随口接话,却突然想起在赵家偷听来的话,便问罗裳道:“我才从赵家回来,你怎么也不问问赵世忠怎样?”

罗裳羞红了脸,拍了她一下,道:“住得又不远,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甚么好问的?”

罗依看着她这副羞涩又甜蜜的模样,显然是个正在恋爱中的小女人,那赵世忠同沈思贞的事,应不应该告诉她?不告诉罢,觉得对不起她,让她蒙在了鼓里,若是以后发生点甚么事,她更要愧疚了;告诉罢,她该怎么说,说赵世忠和沈思贞有私情?可最后赵世忠是怎样表的态,她并没有听到呢,若是因为贸然开口惹了罗裳猜疑,而到头来却又是场误会,那她可真就该死了。

罗依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隐晦地提醒罗裳一下,至于她听过后会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赵世忠和沈思贞认得?”

罗裳笑道:“姐姐,你莫不是落水后脑子变糊涂了,他们是自小的邻居,自然认得。”罗裳也不是傻子,听罗依这样问,就猜到有蹊跷,于是问道:“他们怎么了?”

罗依道:“我听见他们在屋子里说话。”她没有朝深里说,怕引起罗裳误会,只要她明白那么一点意思就行了。

“我还以为是甚么呢,他们自小的邻居,在一起说说话也没甚么。”罗裳的口气听起来很是轻松,但罗依知道,她还是把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不知罗裳会不会去调查赵世忠,如果他们因此生出嫌隙来,该如何是好?罗依很是烦恼,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古代,并非风气开放的现代,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躲在床后,这行径本来就已经很不妥了,就算罗裳因此去调查调查赵世忠的品性,也是十分应当的,总比婚后才发现问题要好得多。

罗依想着想着,终于释然,正好这时水也开了,她把水倒进暖壶里,却没有拿来敷脸,这是个常识,跌打损伤不能当天去碰,得等到第二天再作治疗,至于她来烧水,不过是不想驳常氏的面子而已。

罗裳正默默地想心思,并没有发现罗依没敷脸。罗依见她怔怔的样子,走去拉住她道:“阿裳,我真不该告诉你的,给你添堵了。”

罗裳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此时不告诉我,还要等到几时?要等到我成亲后,街坊邻居都背后看我的笑话么?姐姐,你要是我的亲姐姐,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别有甚么隐瞒。”

这几声姐姐,叫得罗依心神巨震,她从来没有过妹妹,因此自然而然地,拿了同一般人相处的模式来套,所以才再三犹豫要不要讲实情告诉罗裳,待到真告诉时,又遮遮掩掩不敢讲全。但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人是与她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呢,她同别人是不一样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有愧疚,有喜悦,把罗依的心填得满满当当。她不再有甚么顾虑,原原本本地把她听到的,看到的,全告诉了罗裳。但最后还是提醒她道:“赵世忠究竟怎么答复沈思贞的,我并没有听到,不然刚才也不会瞒着不说了。你可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别一上来就翻脸,当心误会了他。”

“我省得。”罗裳点了点头,把灶里的火加旺了些,说是要做点吃的给罗依。罗依刚才在席上的确是没吃甚么,便没推辞,姐妹俩一起动手,做了两个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倒引得罗裳也跟着吃了一碗饭,让她颇为不好意思。

刚收拾完碗筷,罗依就让罗久安夫妻叫了去。罗久安关上了房门,满脸严肃地望着罗依,问道:“阿依,沈思孝的眼睛,真的不是你弄伤的?”

罗依肯定地摇了摇头,道:“爹,真的不是我,我看他是因为屡试不中,心里不痛快,所以诬赖我,拿我出气。”这是刚才罗裳的猜测,她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借来一用。

这理由果然很让罗久安信服,令他缓了神色,他看了看高氏,道:“既然如此,那就真是沈家的过错了,让阿依就在家里住着,沈思孝不来接人,绝不回去。”

高氏点了点头。

罗依见他们根本没朝和离的事上想,很是失望,只得自己开口道:“爹,娘,我这才嫁去几天,他们就这般待我,把我朝死里打,这样的人家,我若是待久了,只怕连命都要丢掉。爹,娘,你们就忍心看着女儿命断黄泉么,还是出面让沈思孝和我和离,接我回家罢。”

高氏摸着她仍旧红肿的脸,望着罗久安不作声。罗久安叹了口气,道:“那周行头…”

罗依赶紧道:“爹,周行头会不会抢我回家做妾还不一定,但我若是继续待在沈家,却是死定了的。”

“甚么死不死的,尽胡说”罗久安生气了,“你婆婆打了你,咱们是得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但也不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罢?你拿婚姻大事当儿戏呢?再说沈思孝态度如何咱们还不知道,何必这么早就下结论?”他说着说着,拂袖而去。

罗依伤心失望,垂下了头去。高氏连忙安慰她道:“好孩子,你爹不是不愿意你回来,实在是就算你回来,也不一定过得比在沈家好,何必呢?”

罗久安和高氏的顾虑,的确是有道理,只是甚么也阻挡不了罗依想要和离的决心。只是罗久安刚才的态度,让她觉得此路不通,得另寻奇径才是。

不如先斩后奏罢,待和离成了定局再说。不过既然决定绕过罗家爹娘,那赚钱也不能耽搁,罗依这样一想,愈发觉得时间紧迫,于是便顺着高氏说了几句,好让她安心,然后起身去了罗裳房里——高氏刚才说了,让她晚上跟罗裳睡一个屋。

罗裳并不在房里,不知上哪里去了,不过空无一人的屋子,正合罗依的意,她关上房门,拿针挑开身上棉衣的边线,从一堆烂棉絮中掏出一块银子——幸亏这是冬天,银子能藏在棉絮里,不然被孔氏一搜身,就甚么都发现了。这银子本来是有两块的,现在有一块不见了,看来是买防狼喷雾时花掉了。

手攥着银子,罗依打开了购物界面,然后惊喜地发现,物品更新了这会儿呈现在她眼前的,从左至右依次是,各种颜色的涤棉布、有日用和夜用以供选择的卫生巾、保湿防冻的护肤霜、片状的阿莫西林、各种口味的奶糖。

仍是五样东西,而且每一样的图片都亮着,闪闪发光,看来这几样东西的单价都不高,不过也就仅仅是单价便宜而已,比如这阿莫西林,居然是论片卖的,如果真病了,一片药能顶甚么事?可如果好几片一起买,这药成本就高了。还好她暂时还不需要,不然就凭她这点银子,光买这一样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