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便宜的东西是涤棉布,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想当初,穿越前,涤棉才刚问世之时,售价之高,匪夷所思,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后来由于产量剧增和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涤棉的价格一落千丈,如果是在现代,一尺涤棉大概也就几块钱的售价,所以在购物界面中卖的最便宜,实属正常。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大概根本就没见过涤棉罢,稀罕物,会不会价格也很稀罕呢?做成衣服来卖的话,是可以生财的呢。

卫生巾…她现在的年纪,是十五岁没错罢…那位亲戚大概也快来了,又或者,早已光顾过,只不过这个月还没来而已,需不需要买上一些备着呢?

护肤霜,这个很需要,由于原版“罗依”长期遭受孔氏非人的虐待,她的皮肤并算不得好,再加上现在是冬天,皮肤干燥,保养是必须的。

至于奶糖,还是算了,她毕竟是个成年人,虽说时不时地也馋嘴,但还没到一见零食就两眼放光的程度。不过如果有余钱,买上几块哄哄侄子罗长吉倒是不错。

第二十二章 涤棉

罗依琢磨一番,又算计算计价钱,最后买下了米色的涤棉布六尺,护肤霜一瓶,不同口味的奶糖六颗。至于卫生巾,还是等那位亲戚来了后再买罢,不然要是买了后她老人家又没来,那不是白花钱么,再说这东西就算买不上,也有替代品,还不至于影响她的生活。

同上次一样,罗依并没有把钱都花完,仍留下了一些应急,她还是很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的。

关掉购物界面,罗依仔细打量刚买来的物品,涤棉布就算了,同穿越前见过的没有两样;护肤霜一如既往的是三无产品,不过闻一闻还挺香的,罗依挤出一点儿摸了摸手,感觉效果还不错,不过最妙的是,这护肤霜的瓶子并非塑料的,而是瓷的,让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用,不必藏着掖着;奶糖是用纸包的,只不过花花绿绿而已,很好,如果是塑料的,估计她就得烦恼怎么处理糖纸了,她挑出一颗草莓味的,剥开糖纸丢进嘴里,美其名曰试毒,这糖酸酸甜甜,又带着一股子牛奶味,真好吃。

吃完奶糖,她把护肤霜摆到罗裳的梳妆台上,然后走出去把剩下的五颗给了侄子罗长吉,长吉欢天喜地去捧出去,向小伙伴炫耀去了。还是孩子最快活。罗依羡慕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走去找到她的缝纫机,推进了罗裳那屋,摆到墙角。

其实这缝纫机是机械的,又不带电,只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得来途径,也并非不能展现于人前。罗依觉得前景一片光明,哼着小调拿起刚才买的那块米色的,光滑的,毫无瑕疵的涤棉,细看起来。

这样一块平展的涤棉,正合适做一件风衣呢,若是冬天穿着嫌冷,里头还可以再镶个棉里或毛里,实在是既好看,又保暖。

不过,鉴于赵大婶那件斜襟钉扣棉袄的经验,罗依认为,要想设计出一件广为古代人接受的衣服,光好看是没用的,关键还得同她们的审美观相融合,做到现代服饰“本土化”。

一件中规中矩的风衣,单排扣,V型翻领,中间系根腰带,这样的款式,古人能接受么?罗依摇了摇头,看来她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时代的服饰类型才是。

正想着,罗裳推门进来,道:“姐姐,晚上范公子请我们去牡丹楼吃酒呢,你帮我挑件衣裳罢,顺便也帮你自己挑一件。”说着,就走去开了衣箱,道:“有哪件你看中的,尽管穿去。”

罗依见了那满满当当插不进手去的衣箱,大喜,这不就是了解本朝服饰类型的好时机么?于是赶紧把那块涤棉放到一边,去看罗裳的衣箱。

“咦,这是甚么布?”罗裳这才发现房里多了块米色的布料,看那纹路,质地,竟是前所未见,不禁十分好奇。她走过去,拿起涤棉摸了摸,又打开抖了抖,就更为惊讶了,叫道:“姐姐,这布怎么似棉又不似棉?”

罗依故意反问她道:“甚么叫作似棉又不似棉?”

罗裳摩挲着涤棉布,认真地回答道:“这布乍一看像棉布,但仔细瞧,却比棉布挺,而且没有棉布那么容易皱。”

“你说得对极了,而且这种布,还容易洗,干得快呢。”罗依笑着走过去,接过涤棉,朝罗裳身上比划两下,心想,既然罗裳这样喜欢,不如就先给她做一件罢,反正这涤棉还能继续到购物界面买,而且她手里的银子也够。于是便道:“这布叫涤棉,就是在棉布里头掺了别的东西,所以才有这种效果,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拿它给你做一件新衣裳。”

罗裳想了想,还是婉言拒绝了,道:“姐姐,这料子肯定是你接的生意,若是给我做了,到时你拿甚么衣裳去交差?”

以这块涤棉的大小,的确只够做一件衣裳的,罗依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接的生意?”

罗裳看看罗依身上的衣衫,叹气道:“如果这是你自己的布料,怎么不做一件自己穿?”

罗依低头一看,她自己身上的衣裳的确是太过破烂了,而这一身破衣烂裳,穿出去寒酸不说,最重要的是,她作为一个裁缝,如果自己穿的不好,又怎能让别人信服,从而来找她做衣裳呢?只是,现在还不到穿新衣裳的时候,一切应以赚钱为第一要务,不过,给亲妹子做一件,还是可以的,罗依笑道:“这料子的确是我自己的,我之所以不给自己做新衣裳,原因你还能不知道?别推辞了,我给你做一件。”

甚么原因?罗裳待要细问,突然想起她家有个孔氏,就不作声了,但却仍是摇头,道:“光给我做,不太好罢,上头还有娘和大嫂呢。”

听了这话,罗依才猛地想起来,她而今不再是孤女,而是生在一个大家庭,一碗水端平最重要,不能厚此薄彼,特别是她现在住在娘家,更要注意这些才是。不过,以她现在手里的银子,刚好只够买三块布,做三件衣裳,就算有剩下的,也只是些边角废料了,要想再多做一件衣裳卖来赚钱,是决计没有的,这可怎么办?

罗依犹豫着,在心里问自己,若是想要在娘家长住,是和嫂子搞好关系重要,还是赚钱付她房租重要?仔细想来,这两件事其实是一样重要的。于是就作了决定,拿这三块布,给高氏、常氏和罗裳每人做一件新衣裳;至于家里的男丁们,就以后再说罢,不管在哪里,讨好女人永远最重要。

罗依背对罗裳,假装伸手朝怀里掏了掏,就又掏出两块涤棉来,一块水红、一块浅蓝,笑道:“这布我有三块,正好给你们一人做一件。”

罗裳惊喜地扑过去,把三块涤棉都捧在手里,连声地问:“这布是在哪里买的,我叫爹去进些回来,肯定有不少人喜欢。”

这问题可让罗依犯了难,只得又拿货郎来搪塞:“那天恰巧有个卖百货的小贩经过家门口,我就找他买了几块。”

罗裳却是真心想买,又问:“那小贩长得甚么样?等下次我遇见,也找他买。”

一个谎言,果然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罗依只得硬着头皮朝下编:“你也知道的,我婆婆轻易不许我出门,我都是趁她不在时赶紧买,哪有时间去留意那小贩长得甚么样。”

罗裳失望地“哦”了一声,但好歹是信了,没再追问,罗依终于松了口气。

罗裳捧着那三块涤棉爱不释手,不过终究还是放了下来,毕竟新衣裳不可能一天做成,而晚上吃酒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而罗依早就移步到了衣箱前,毫不客气地一件一件取出来看。

罗家不愧是开裁缝店的,尽管而今生意不好,但罗裳衣箱里冬装仍是款式多样,仅棉袄就有好几件,除此之外,还有窄袖的短襦,短袖的半臂,绣花的长裙,和滚花边的褙子,至于各色的抹胸、围腰的帛巾,更是数不胜数。

罗裳见她一件一件地仔细看,还道她是触物伤情,忙安慰她道:“姐姐,你陪嫁的衣裳,终究有一天能拿回来的,你别太难过。”

罗依拿了件褙子,细细地看,笑道:“嫁妆是得拿回来,但我这会儿哪有空想这个。你来看看这件褙子,若用我那块涤棉来做,会不会好看?”

这是一件桃色的对襟长袖褙子,领口和前襟都滚了花边,十分地漂亮。这样的褙子,时人通常都把它穿在上衣之外,倒是与风衣的功用有些相似。只是褙子自腋下起并不缝合,而且也不钉纽扣,若要系时,就拿条勒帛束一束。

腋下的不缝合,使得褙子更显飘逸,但是冬天天寒地冻,若想要追求实用性,还是缝起来的好罢。至于纽扣,不钉也行,可在对襟处安上几个搭钩,这样既隐蔽,又实用,而且还不会太过于改变褙子的外观,从而使得时人更容易接受。

罗依想的是褙子,罗裳想的却是涤棉,那布挺括,用来做褙子真是太合适不过了,穿上一定使人看上去更加挺拔,而且褙子通常都过膝,挺长,用涤棉来做,可避免坐下时把它弄的皱巴巴的。只是那几块布都是纯色,上面没有花纹,显得太单一了,不过她绣工好,多绣些鲜亮的花边上去也是一样的。她越想越觉得好,拍手道:“姐姐,就做褙子,娘和大嫂也一定喜欢。”说完又惋惜:“要是姐姐你也能做一件就好了。”

“以后多的是机会。”罗依不甚在意。

但罗裳到底过意不去,从自己的衣箱里翻出一整套从没穿过的新衣裳,硬是逼着罗依换上,然后才给自己也挑了一套。

姊妹俩换好衣裳,手牵手地走到外面店里去照全身镜,只见那光亮的铜镜里,一高一矮两个美人儿,高个儿的是罗裳,只见她银红绢袄,露出里面月白的抹胸,外面一件褙子蓝底白花,恰与底下长裙的白底蓝花相映成趣,立在那里,俏生生,美艳艳;身量矮些的是罗依,一件鹅黄色的短袄儿,衬得她的脸愈发白净,下面一条白绫裙子,裙边上绣着鹅黄色小花,同她的短袄儿遥相呼应,她外面套着的,就是适才那件桃色褙子,整个人清新中夹杂几分艳丽,艳丽中又透出一丝清新,浑然不见了原先那个既瘦又矮、苦兮兮的小媳妇模样。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罗依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罗裳则是叹息:“姐姐,你本来就生得美,都是被沈家那恶妇折腾得没有人样儿了。”

高氏在屋里正好听见,出声斥责:“阿裳,瞎说些甚么,当心被人听见,又是你姐姐的不是。”但当她从屋里走出来时,却也眼前一亮,忍不住地赞叹:“我家阿依的确是漂亮,以前真是被那身衣裳给埋汰了。”

常氏从后门进来,见了罗依的打扮,亦是盛赞一番,赞完又去推正无所事事的罗成,道:“阿依的陪嫁衣裳,足有几大箱呢,哪里就轮到她穿那些破烂货了?她婆婆霸了她的嫁妆不还,那是当咱们罗家是死人呢,你们也不说替她出出头,把陪嫁给要回来。”上回罗依回娘家,就有想和离的意思,这回她挨了打,还不更嚷嚷着要离开沈家?依她看,只有全力帮她在婆家立稳脚,不再受气,她才会止了和离的心。

第二十三章 求购

罗成看了高氏一眼,道:“上次她被罚跪,爹和娘不是已经去替她出过头了么。”言下之意,这事儿怪不着他,是罗久安和高氏没能耐。

高氏确是有些愧疚,但当时孔氏已作出了让步,他们又岂好咄咄逼人?不过这回沈家又理亏,正是把嫁妆夺回来的好机会,于是便道:“这事儿交给我了,孔氏不把阿依的嫁妆交出来,咱们就不回去。”

高氏有了态度,常氏就放心了。

而罗依巴不得就此住在娘家不回去,因而听了高氏的话更是高兴,笑道:“还是有娘家好,不然我不是任由人欺负?”说着,就去了罗裳屋里,把那三块颜色迥异的涤棉拿了出来,捧给高氏等人看,道:“你们看这料子如何?”

高氏和常氏一人拿一块抖开,俱是讶异不已,就连罗成都被吸引过来,拿起一块细看。

罗裳见他们都赞这料子前所未见,与有荣焉,喜滋滋地道:“姐姐说要用这料子,给娘、大嫂和我一人做一件衣裳呢。”

“这么好的料子,给我们做衣裳?”高氏知道罗依在婆家就靠给人做衣裳赚钱,这料子尤其关键,所以担心耽误了她的生意。

常氏从没见过这种料子,想要得很,但因高氏这样说了,便也只得推辞道:“你也不宽裕,还是拿去给人做衣裳赚钱罢。”

罗成则关心哪里可以进到这种衣料,拉着罗依问个不停。

罗依只得把在罗裳面前编的谎言再次讲了一遍,一一解答他们的疑问,并对高氏道:“娘,我也没甚么可孝敬你的,这身衣裳,你就受了罢。等我以后赚了钱,再给爹、大哥和阿维也做一件。”

高氏心想,罗依做衣裳给她,是她的脸面,又何尝不是罗依的脸面,不如就此受了,私下里再多给罗依一些钱也是一样的。于是便笑道:“你既有心,那我可就等着穿新衣裳了。”

常氏见她答应,十分欢喜,一个劲儿地夸赞罗依孝顺。

高氏听了高兴,笑容满面,又对罗依道:“你只管把衣裳做出来,绣花边的事,就交给阿裳去,她绣工好,人又闲,叫她给我们多绣两朵,绣得不好不饶她。”

罗裳嘟起嘴大叫:“怎么却成了我的差事了?”她嘴上叫嚷着,心里却因为高氏夸了她绣工好而喜滋滋,直盘算要绣几朵甚么花,方才能显得她手艺出挑。

新衣裳人人都爱,常氏捧着属于她的那块涤棉舍不得放下,当即就把罗依拉到后面厅里,要她帮自己量一量尺寸,设计个款式。罗裳生怕罗依的好主意都被常氏给占了,连忙起高氏也赶了来。

究竟如何利用涤棉的优势,做出最好看的衣裳,罗依脑中早有雏形,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涤棉挺括,不易皱,最适合做褙子了,不过我想把腋下的开叉缝合起来,然后在面前钉上几个搭钩,你们看如何?”

拿涤棉做褙子,这主意听起来不错,不过为甚么要把腋下的开叉缝起来呢?在面前钉上搭钩,又是甚么意思?高氏大惑不解。

但常氏却兴奋起来,道:“好主意,去年过年,隔壁王五媳妇穿了一件五彩线绣的褙子,大家都道稀罕,今年我也穿个花样不同的,拔个头筹。”

罗裳对此却不太乐观,道:“那件五彩褙子之所以时兴,可不是因为王五媳妇的缘故,那样式,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她只不过是跟风而已。”

罗依有些明白罗裳的意思,道:“你是说,同样一件衣裳,达官贵人穿,就是时兴,寻常百姓穿,则就是稀奇古怪了?”

罗裳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像前面街上住的周桂娘,因为她是周行头的闺女,平日里又最好打扮,所以往往她穿甚么,这几条街上的女人就会跟着穿甚么。”

时尚引领者,这个她明白,看来不论古今,女人们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不过,站在时尚尖端的人,也并非一蹴而就,只要她从现在就开始用心尝试,一步一步打好基础,焉知他日的时尚引领者就不是出自于她之手?更何况,她所拥有的材料和技术,绝非当朝人所能比,就凭这些料子,她就有足够的信心。

主意既定,罗依心里有了谋算,先对高氏道:“娘,我给你做一件普通式样的褙子,腋下照样开叉,前襟不钉搭钩。”

循规蹈矩,很好,高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罗依再对罗裳道:“阿裳,我给你也做一件普通式样的褙子,不过前襟钉上搭钩。”

罗裳欲言又止,罗依知道她在想甚么,道:“那搭钩细巧得很,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你将它们扣上时,别人才会发觉你的衣裳上有机巧。”

看似平常,实则藏有巧妙,罗裳也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而常氏不等罗依开口,就主动道:“阿依,你给我把腋下缝上,前襟也多钉几个搭钩,我就不信只有前街周桂娘穿出来的衣裳,人家才说好看。”

“好”她这想法与罗依的不谋而合,罗依自是欣然答应。

于是三人皆大欢喜,又拉着罗依商量袖口绣甚么花,领口的滚边用甚么颜色,毕竟褙子都是要滚花边的,她们的衣料再新奇,花边若是滚得不好看,也是要招人嘲笑的。

绣花是罗裳的强项,她当场拿了丝线出来,朝那涤棉上比比划划,罗依在一旁听着,佩服不已。

高氏几人商讨完毕,罗依按照自己的思路,结合她们的想法,把设计图画了出来,高氏三人看了都很满意,常氏更是满脸的期待。

正当她们憧憬新衣裳之时,东屋门开,罗维和范景明并肩走了出来,见家里几个女人都聚在厅上,或手捧布料,或手捧一张图,看得津津有味,不禁讶然。罗维好奇心起,率先走过去,夺过罗裳手里的涤棉,抖开去看,随即惊讶叫道:“这是甚么料子,我竟是没见过。”

罗裳白了他一眼,故意道:“你成日读书,能见过几匹料子,这涤棉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谁知那范景明也上前来瞧,口中亦啧啧称奇:“本人自诩还见过几匹好布料,但这种料子,真是没见过,敢问罗二娘是哪里寻来的?”

罗维在一旁道:“范公子出身富贵,甚么料子没见过,你看,连他都说这料子稀奇罢,快告诉我们,这东西哪里寻来的。”

罗裳得意洋洋地把罗依一指,道:“这涤棉是姐姐从一个货郎那里买来的,咱们都是没见过呢。”

范景明拿过罗维手里的涤棉,细细摩挲,道:“这料子看似棉布,但摸着不如棉布柔软,我竟看不出里面掺了些甚么。不过这布细密挺括,看着倒是不易打皱。”

这人倒是个懂行的,罗依暗自点头,道:“那小贩的确说这是在棉布里头掺了些甚么别的东西,至于是甚么东西,我并不太清楚。”

范景明略一点头,并不细问,只道:“你这衣料一共有几块,全卖给我罢。”

他竟是想买?罗依一愣,随即摇头:“范公子,对不住,这涤棉我只买了三块,正准备给家里人做几件新衣裳呢。”

“哦,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范景明面现失望之色。

高氏见罗依有生意可做,哪还肯要新衣裳,连忙道:“我那块布让给范公子罢。”

罗裳紧跟着道:“我那块也让给范公子。”

常氏本不愿开口,但见她两人都表了态,便也只得不情不愿地道:“我那块也让给范公子罢。”

范景明就又高兴起来,笑道:“多谢三位割爱,您有所不知,我那姨娘最爱穿些奇巧衣裳,这样的新奇布料,她一定喜欢。”

姨娘?他是庶出?倒是孝顺得紧。罗依敬佩孝顺之人,但却不想就此让出布料,虽然她急需赚钱,但和亲人的关系更为重要,于是便娇嗔一声:“娘,这可是女儿的一片孝心。”

高氏的态度却很坚决:“孝心不一定要体现在新衣裳上头,你过得好,就是对娘最大的孝心了。”

罗裳也道:“姐姐,你心意到了就行,我们不一定非要穿新衣裳的。”

罗依却只是摇头,十分坚持:“咱们连设计图都画好了,怎好不做。”

几人争执不下,范景明在一旁听着,还以为她们是想借此抬价,略一沉吟,便道:“我漂泊在外,寻常难见生母一面,无法在她膝下承欢,所以时时刻刻惦记着要讨她欢心,博她一笑,不然也不敢腆着脸来求几位割爱。只望二位看在我不能时常陪伴在生母身旁的份上,把布料让与我,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以使罗大娘子能拿去给高大娘另做几套新衣裳。”

第二十四章 赚钱

动之于情,诱之于利,这范景明真是会说话,罗依动摇了,不过令她改变主意的,倒并非是这些,而是范景明的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她——购物界面里的涤棉多着呢,又不是只有这一块而已,她大可把这三块布卖给范景明,然后用赚来的钱,去多买几块新的来。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呀,她刚才真是糊涂了,连这个都没想到。

不过,高氏三人会不会因此而有想法?虽说她们很坚决地要求自己把这块布料卖给范景明,但若她真这样做的,她们心里其实是会有些失望的罢?罗依想了想,先把高氏三人拉到一旁,道:“娘、大嫂、阿裳,既然范公子这样有诚意,我就把这几块布料卖给他罢。不过娘你放心,虽然我不太记得那卖布的货郎长甚么样子,但他时常会去吆喝的地方,我却是大略知道的,等回头我去那些地方守守他,找他再买一块,不耽误给你做新衣裳。”

高氏嗔道:“傻孩子,娘还能和你计较这个?赶紧去把布料给卖了,你赚钱要紧。”

常氏听说她的新衣裳还是有份,只是要多等几天,就又高兴起来,道:“既然如此,那还等甚么,赶紧把涤棉卖给范公子罢,回头我陪你守那货郎去。”

罗裳则想的更加长远,对常氏道:“大嫂,等守到那货郎,咱们店里也进些罢,喜欢这种涤棉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常氏连连点头,直夸她想得周到。

罗依见她三人都毫无芥蒂地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便转身走向范景明,道:“范公子,这涤棉,是我以每块一两银子买来的,一共是三两,我看你也是因为一片孝心,就不多赚你一道钱了,还是原价转给你罢。”一两银,能买足足一匹棉布呢,这样的价格,实在是算贵了,不过罗依想着这涤棉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若是卖贱了,反而体现不出它的好来,所以就报了这个价格。

范景明不愧是有钱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点了头,想来也是,他这样的人,所穿非绫即缎,又怎会觉得一匹棉布很贵?

罗依到底是个裁缝,而非贩卖布匹的,虽然卖出了布,但还是想着要兜售自己的设计,于是便拿了那三张设计图给范景明看,道:“你姨娘有了布,终归是要做成衣裳来穿的,你何不干脆做好了给她送回去,让她可以直接穿上身?”

“这主意不错。”范景明心动,当真接过设计图,仔细看起来。罗维也凑过来同看,不时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个好,一会儿说那个好,最后一拍手,道:“范兄,你何不把这三个样子都做了,反正正好有三块布。你一气三件拿回去,既显了你的孝心,又不怕你姨娘不喜欢——一共三件呢,总有一件对她的喜好不是?”

范景明却犹豫起来,道:“我怕她要留两块布送人,若做成衣裳,尺寸不一定对,倒不好送出手了…”

“送给谁?照那人的尺寸做就是了。”罗维生怕罗依做不成这笔生意,极力出着主意。

“她们的尺寸…”听得罗维这样说,范景明反而自嘲地笑了起来,道,“罢了,我以前时时处处都想着要讨她们的欢心,她们还不是一样没善待过我,而今我既已离了范家,又何必还担心这担心那的呢。”

他这话里内容很多,足够八卦的人讨论一整天了。但事关他家秘辛,就算最八卦的常氏,也不敢问出口,罗维就更是不出声了。

最后,范景明似下了决心,将那三张设计图拍到桌上,语气肯定地对罗依道:“就是这三样,用那三块涤棉,各做一件来。”

又一笔生意做成,罗依欢喜笑道:“范公子你租着我们家的屋子住,这衣裳的工钱就给你算便宜些,每件一分银子罢。”

范景明却笑了,道:“便宜无好货,你只收一分银子,莫非是因为手艺不好?”

这话一出口,罗依倒还没甚么,高氏先生气了,道:“我家阿依的手艺,是他爹一手一脚亲自教的,怎会不好?范公子要是嫌便宜,那就照着那布料,也一件给一两好了。”

范景明竟一口答应:“成,就一两。”

高氏说的不过是气话,却没想到范景明真应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不知说甚么才好。

罗裳伏到罗依的肩膀上,悄声地道:“这范公子真不知是大方,还是大手大脚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嫌工钱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