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到底不敢造次。

“婕妤小主,原来您在这里。”身后,跑来一个宫女。见了我,忙行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

我点了头,她才朝棠婕妤道:“小主,贤妃娘娘说,今儿请了皇上过您寝宫去呢,让您回去准备准备。”

棠婕妤一阵欣喜,脱口问:“真的?”

“嗯。”宫女狠狠地点头,“奴婢还要给我们娘娘回话,先告退了。”宫女又朝我行了礼,才退下去。

棠婕妤趾高气扬起来,回眸看了看我,笑道:“还真被娘娘言中了,嫔妾与贤妃娘娘就是走得亲近。娘娘若是还有兴致,就继续逛御花园吧,嫔妾得回了。”规矩地福了身子,转身快步离去。

贤妃还真的有那么大方么?

冷笑一声,不过也是,如今她怀有身孕不得侍寝,与其把皇上留给别人,倒不如是棠婕妤。她好歹是她的人,日后,也会念着她的好的。

回蛑,朝假山那边看了一眼,并不曾见太皇太后与皇后出来。不过现下棠婕妤也走了,我也不必留了。

“娘娘别伤心。”汀雨低语着。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回馨禾宫的路上,瞧见几个太监押着一个宫女自我们面前而过。我吃了一惊,定定地看着。汀雨瞧了一眼,小声道:“前些日子,传闻尚宫局有宫女和侍卫有染,皇后下了令,定要查出那宫女是谁呢。”

是么?这事我倒还真不知道。

伊人谷手打

不免笑问:“传闻人事能当真么?”

“当不当真,得看上头的人,这几日,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呢。”汀雨倒是一语言中了皇后的心思。这种小事,她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

所谓的迁怒,不过是这个样子。

传闻的事情,最是虚无缥缈了。

此刻,也不多逗留,急急回了馨禾宫。

遣了汀雨下去泡茶,叫了拾得公公进来。将准备好的银票给他,他吃了一惊,哆嗦着手不敢接。我塞给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也不是给你的,要你帮本宫去办点事。”

他跪下了:“娘娘有什么事,奴才一定尽心尽力,这…这银票就不必了。”

我笑了,他不要,可有人要呢。

“拿这去兑换成碎银。”我也不说去哪里换,宫里,有很多给他们“方便”的通道,我也许不是很清楚,可,公公一定清楚。很多宫人,会通过那些通道,把自己的俸禄送出宫给家人,或者将一些珠宝首饰换成现钱拿回宫里打点。

银票的数额太大,还是碎银好使,量也多。

他点了头。

我又道:“找些人,放些话出去,银子,便是赏金。”招呼他近了些,坠于他的耳畔轻言一番。

拾得公公略怔了怔,终是谨慎地点了头。

汀雨进来的时候,恰巧见他出去,她也不多问,只小心地将泡好的茶递过来。

轻呷了一口,较之云眉泡的茶,她泡的,味道要更浓一些。我没让她换得淡一些,这样的茶,喝起来,越发地提神。

民喝了一杯,汀雨问我是否还要续。我摇了头,她将桌上的杯子收了起来,继而又道:“奴婢帮娘娘收敛屋子的时候,瞧见您搁在柜子里的一团宣纸,奴婢帮娘娘收拾进一边架子上的盒子里了。”

我怔了怔,她不说,我倒还把那纸给忘了。

如今她既说收起来了,我也不说话。

伊人谷手打

未时时分,外头的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风也大了,吹得窗户“噗噗”作响。汀雨过去拉紧了窗户,才回头问我:“娘娘,可要添件衣裳了?”

我摇了摇头,外头的风听着倒是挺大,不过我坐在屋子里,倒是也不觉得冷。

一个人坐在房内无聊,让人端了棋盘上来。独自坐着,一个人把玩。

常言道,一子错,满盘皆输。

想想,的确也真是这样。

人生如棋,世事无常。轻叹着,棋盘上的智慧,又休止仅在棋盘上?

也难怪元承灏喜欢下棋。

到了晚上,外头的风似乎更大了,关着窗,依旧挡不住烛光摇曳。长廊上的灯笼晃动得越发厉害了,将映照在窗户上的树影扭曲。

我有些烦躁地握着手中的棋子,下一步不知该往哪里下。

忽听得“啪——”的一下,似乎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听得外头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汀雨推门进来。

“何事?”我问着。

她疾步上前来:“外头吹落了一个灯笼,吓着娘娘了吧?让人收拾了,有公公过内务府云借梯子来,灯笼太高了,否则挂不上去。”

我点点头,将面前的棋盘退至一旁,朝她道:“叫人收拾了。”

“娘娘不下了么?”

“一个人,没趣。”摆堑手让她收拾。

她笑着上前,一面又道:“奴婢也不会,否则可以陪娘娘下。不过,娘娘可取本棋谱来看看,或许会有意思。”

我的眼前一亮:“还有这种东西?”

“宫里就有,明儿奴婢给您去取。”汀雨收拾了棋盘下去了。

我起了身,踱了几步,实在无聊,外头又冷,我也不想出去。寝宫很大,我忽然,想跳舞了。

往前跃了几步,地上,是茸茸的地毯,触着鞋底,说不出来的舒服。干脆裉了丝屡,赤足踩在地毯上,倒是也不觉得冷。转了几圈,心情跟着欢愉起来。

伊人谷手打

哼着一曲《春江月》,缓缓舞动起来。

闭了眼,仿佛又回到还在渝州宫府的日子,练舞的时候,姐姐会来看,还有安岐阳。

不一样的是,姐姐总说我跳得好看,安岐阳却会说难看。

抿唇笑着,又黯然。

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富丽堂皇的寝宫,才猛然发觉,那些过去的时光再不可能回归。好大的一阵风吹进来,在我赤裸的足上,惹得我哆嗦了几下。才想着门怎么好端端开了,已经听得有脚步跨入的声音。

吸了口气,回身看着他。

门还没有关,依旧有冷冷的风从外头吹进来。我本能地用一脚踩上了另一脚的脚背,真冷啊。目光,落在离自个儿半丈远的丝屡上,白色的袜子被我丢在一旁。

看起来,很是不文雅。

他的脸色沉沉的,不知是因为看见这样的我,还是因了外头流传的话。我要拾得公公放出去的话。

没有行礼,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他也不上前来,冷冷地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头的声音热闹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我忙道:“外头一个灯笼吹落了,宫人们找了梯子来挂。”

他这才朝外头道了句“关门”,上前来,一脚 将我的丝屡踢得更远了些。

半张着嘴,男子已经近前。

目光凌厉得如利刀一般,直直地落在我白皙的双足上。我被他看得局促不堪,偏偏,又无处去躲。把我的丝屡踢开了,明摆着就是不让我捡的。

他终是笑了声,开口道:“怎么,朕的昭仪就是想这样等你的情郎来?”

情郎?我想笑了。

忍着,声音细细的: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懂。皇上,先让臣妾把鞋子穿了。”往前挪了几步,方才被风吹得真冷啊。

“急什么,朕觉得挺好的。”他笑着又上前了几步,用他高中的御靴踢踢我的赤裸的脚,“跳得不错啊,继续跳啊。”

“臣妾穿上了跳给您看。”朝我的丝屡走去,他却拦着。

“跳给别人看赤足的,为何朕得看你穿了鞋子的?”他的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力气真大,像是要擦掉我一层皮。

我低了头:“这瞧见的,不就皇上一个么?”

“这么说,朕还来早了?”他笑得诡异起来,“朕先前还说他勾引朕的女人,没想到,还是你想勾引他啊。”

“谁呀?”

“别跟朕装蒜,安岐阳!”

银子就是好使,几句话传起来真是快啊。

“谁准你传他入宫来?”终于进入正题了。

我假装怔了下,摇头:“臣妾没有。”

“朕听说了。”

“您也说是听说,这宫里传的能有多少是真的?”悄然地躲过他的手,接着道,“臣妾还听说郡马要当太史令了呢,若真的是,臣妾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叫他入宫来?今后见着的机会,不多着么?”

他的目光略紧:“谁跟你说安岐阳要当太史令?”

“外头,不都在传么。”我接着装傻。

他眯着眼睛笑:“当朕傻子。楹儿来过。”

法力通天的元承灏,他原来都知道。知道也好,那么他定会以为我传了安岐阳进宫来相劝的,劝他不要入朝为宫。是以,他才会急急来的。

不过,我才不过这种给自己添麻烦的事情。届时,他不找我麻烦,皇后太皇太后,一堆人指着我呢。我要的,不过是元承灏来我宫里。不过他来得这么快,倒是我没想到的。

忽而,想起他今夜是要过棠婕妤那边的,此刻却来我宫里。

回想起白日里常婕妤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想笑了。

“楹儿让你劝他,不要参政。”他笃定地说着。

我点了头,继而开口:“郡主是这么说的,不过臣妾告诉她,后宫不得参政,这事儿,臣妾也管不了。”

“哦?你会这么乖巧?”我不信我,“安岐阳为了你可是什么都不顾了。”

伊人谷手打

我仰着头:“皇上您知道他入宫是为了臣妾啊?”只此一句,我再无需说得更多。

“他休想!”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脸色沉了下去。

之后,良久良久,他一句话都不说,我这才觉得脚上越发地冷了。动了动双脚,他似乎注意到了,咬着牙开口:“成何体统,朕不罚你,让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臣妾做错了什么?”望着他问。

“可以啊,再演试试?”他的目光真凶狠。

我努力地憋着笑,他用力踢着我的脚。

“痛。”本能地欲躲,身子却被他拉着:“宫里的女人,没有人敢赤裸着双足。念你初犯,朕今日略施惩戒就算了。”他推了我一把,“在窗口给朕站好,朕不叫动,不许动。”

我瞪着他,他却又道:“常渠,给你妡主妇开窗透透气!”

不会吧,元承灏?

窗户被推开了,好大的风一下子卷进来。我抱紧了双臂,最冷的还是脚,什么都没有穿上。深吸了口气,我后悔了,后悔在寝宫内跳舞。

我等着他走,他却不走,转身行至内室去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高兴的,元承灏其实知道,我关心安岐阳。芷楹郡主能分析得出来的事情,他必定也知道。可他由着我闹了一回,来了馨禾宫,跟我天马行空地唱了一出戏。

罚我,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那日,他曾对我说,我的床沿,除了他,还能让第二个男人坐。

那么如今,我明目张胆地关心安岐阳,他必然会生气的。

那就罚吧,如果能阻止安岐阳入朝为官,就罚我一次又如何?他为了我,确实做了太多的事了,我不能在让他为我以身犯险。

他不走,我祈祷着风小一些,可它却刮得愈发欢快了,我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连老天都与元承灏串通好了的。

咝——

冷得我真打哆嗦,双脚已经麻木了,隐隐地,辣辣的疼。我不非常,我忍着。

伊人谷手打

打开的木质窗户一晃一晃的打在窗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外头的灯笼已经高高地挂起来了,蚊子晃动得厉害。有宫人站在外头候着,却是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连着牙齿都打颤了,发出“咯咯”的声音,勉强笑了下,就当听了曲子算了。

从内室,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

还发着火呢。

叹息着,我不会悲惨得要在这里站到天亮吧?我甚至有些希望棠婕妤冲来馨禾宫请他走了。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不止是脚了,浑身都麻木了,不住地颤抖着,身体好像还是自己的了。

有声音自内室传出来,脖子还能转,看了他一眼,见他脱得只剩下 亵衣亵裤了。看着那明晃晃的颜色,我都能感受到被窝的温暖了。

他在我伸手站住了,沉沉地开口:“过来。”

心下一喜,欲,才发现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一步都动不了。

“还不过来?”他倒是不耐烦了。

“皇上…动不了。”声音颤抖得厉害,差点就说不出来了。

他碎碎地骂了一声,上前来抱我。冷得厉害,靠着他的身子,我竟也感觉不出暖意了。只是抖,一直抖。

“很好,很有骨气。”他是说我不求饶。可,我能吗?我一求饶,他就会拿安岐阳开刀。

努力说着话:“臣妾以…以为,皇上会让臣妾站…整晚。”

“朕倒是想,可你那动静太响了,朕睡不着。”他说得一丝愧疚都没有,把我丢上床。

很冷啊,他睡过的被窝也不够暖的。

“皇上,让人打桶热水吧。”我好想一头扎进盛满热水找木桶里面。

他沉了声开口:“泡进热水里,你这双脚要不要了?”

要,我怎么不要。

拼命地扯过被子,将自己个儿的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可还是冷得不行。似乎什么暖意没了,呵着气奈何双脚太远了。我的身子软,弯腰就能够着,可,让他看见那样的我,我不愿。

躲在被窝里颤抖不已,他就那么站着,我具见窗前还有被他摔破的茶杯,带着一滩茶水在地上。他的靴子半边湿了,他也不为所动。

伊人谷手打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里头会怎么生气,此刻见了,也只见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