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岐阳真有神气,楹儿它们着夫君也罢了,朕的妃子也它向着他。”他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了句“待人好,人才会待你好。”

他又站了会儿,嗤笑一声过来。略缩了缩身子,他的大手一扬,竟掀起了被子。

“皇上…”我惊愕地看着他,牙齿冷得“咯咯”响,说话也费力,他倒是好,还来欺负我。

才想着,见他踢掉了靴子上床来。吃了一惊,见他伸手解开了亵衣上的扣子,好只大手伸过来抓住我的赤足。本能地缩了缩,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竟握着我的脚,将我整个人都攥过去。

“啊。”那么用力捏住我的脚,好痛啊。

我正诧异着不知他要作何,他竟把我的双脚纳入怀中,连带着被子一起裹了起来。

本来僵直着身子,这一下,竟连着呼吸都不顺了。

“皇上?”他这是做什么?

“别动,咝——真冷。”他皱了皱眉低声说着。

呆呆地看着他,亲口罚了我,冻坏了我,他却愿意遭这份罪。元承灏,我怎的越发看不懂他了?

“皇上…不是要过棠婕妤那边去么?”

他哼了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的脚丫动了动:“皇上还是快去吧,说好要去的,在臣妾这儿算怎么回事?”这消息拦不住,明儿 棠婕妤得扎我小人了。

他不动,笑道:“你会怕她?”

我不怕他,可我怕他。

冰冷的双足在他的胸口缓缓暖和起来,麻木的感觉正一点点地消失。疼痛的感觉上来了,脚底板,犹如千万的针在剌。痛,说不出的痛。

比方才赤足站在那里的时候还要痛。

方才还能跟个烈士般,此刻倒是忍不住哭起来了。

他仰头看着我,呵斥着:“不许哭。”

伊人谷手打

“疼的。”叫他赤足往风口上去站那么久试试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也不安慰,清冷着声音开口:“往后再蠢,还有更疼的。”

我见识了,要不是为了安岐阳,我才不找罚。

“再要让朕瞧见你赤足,朕会叫人剁了你的双脚!”声音森森的,还用力在我大腿上拧了一把。

我痛得嗷嗷叫,他又道:“叫什么,死不了。”

我知道死不了,肉最多的地方多疼啊。噙着泪,在心里骂着他。

他似是承受不住了,将我的脚丢在床上,按了按胸口道:“朕过灵萱阁,朕的婕妤会给朕暖床。朕肯定是中了邪,来这里受罪。”

我马上道:“那皇上快去吧。”人家棠婕妤肯好了床等着他呢,我的脚也好些了,针剌的感觉也不似之前那么痛了。

重要的是安岐阳的事情解决了,我心头悬起的石头也放下了。

他伸手扣上了亵衣的扣子,我以为他真要走了,却不想,一扯被子,他又躺了进来。我浑身还抖着,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身体也不僵直了,总算觉得是我自己的身子了。

他仰面躺着,也不闭眼。

好一会儿,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暖起来,倒是觉得身侧的男子温暖起来。有些本能地往边上挤了挤,他突然开口:“离朕远一点!”

叹息着,喜怒无常的元承灏。

擦了擦脸颊的泪,番了身睡。

安静了下来,才发现风声不那么大了,想来是有人关上了窗户了。我蜷缩着身子躺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动静很大,我一下就醒了。睁开眼,才想起元承灏睡在我边上,回身,见他依旧睁着眼睛,怔怔地盯着透顶的幔帐出神。

意识到我在看他,他只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开口道:“朕睡不着。”

“还为了…郡马的事?”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猛地坐了起来:“朕没那么无聊。”被子从他的肩头滑下来,落在他的胸口。他微微喘着气,似是烦躁。

我撑起身子,替他将被子扯了扯。他忽然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下去。他不说,我还是不要乱问的好,免得,又自讨没趣。

他坐了会儿,突然翻身下床。才落地,突然叫了一志,又跌回床上。我吃了一惊。见地上被他摔碎的茶杯碎片划开了他的脚,殷红色的血沿着他的脚跟流下去。

他发了火,一脚把自己的靴子踢得远远的。

我才要叫太医,他却说不要。披了衣裳起身,我才想起我的丝屡还在外间,只能赤着脚跑出去穿了,又过柜子里找药。一般的药各宫还是会备着的。

取了纱布和金疮药来,他还坐在床边,紧皱着眉头。

俯下身用干净的棉帕擦干净了血,上了药,又用纱布缠了好几层。没有血再渗出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报应真快啊,前半夜他才让我赤足冻了那么久,后半夜就报应在他脚上了。

“皇上。”我推推他,在他面前我不敢幸灾乐祸地笑。

他侧脸看着我,冷笑着:“你敢笑一声试试。”

我不敢,所以我不笑。

我翻身上了床,又道:“给朕倒杯茶。”

替他将靴子捡了回来,弯腰放在床边的时候,忽而想起床底下安岐阳给我的药。悄悄取了一颗,行到外间。外间的茶水,会有宫女定时来换,是以,整夜都是热的。

倒了一杯,将药丢下去,很快便化开。混着茶叶的味道,竟也闻不出药味儿了。我也不知为何要给他吃这药,只是会无端想起他的病。他若知道是安岐阳的药,必然是不要吃的。

端给他喝,他看看我,果然没笑,这才接过去喝了。

我爬上床,他还是没有躺下。我欲躺下,却被他揪着拉起来。

“朕在西南修了一条路,其中有一段通过了禹王封地一片良田,他上奏,以百姓良田不易挪用为由,让朕绕道。”他突然和我说起政事来。我才想起,禹王封地一座桥塌要他拨款的事情来,他可是屁股一拍,直接丢给了景王处理。这件事,禹王心里必然不舒服的,百姓、良田只是借口。

“朕思来想去,绕道经费必然加大,朕又不能落得弃春山如笑于不顾的下场。”

伊人谷手打

原来,让他睡不着的是此事。

喟叹着,加上安岐阳的事,我原来是在气头上惹恼了他。这么说来,他只罚我站着,倒还真算轻的了。

那么,此刻和我说了出来,是想叫我给出主意么?

在他身侧坐着,二人沉默了良久,忽然想起一个主意。

抬眸看着他,笑道:“那皇上就在那片良田上造一座桥啊,行人车马桥上过,既不会影响下面的良田,也不必绕道了!”

他的眸子微微紧缩,开口问:“谁告诉你的法子?”

我有些不悦了,他想不出,就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坐得近了些,才说道:“皇上是不曾在民间走动过,所以才不知道。臣妾地渝州的时候,那里有条凉河。臣妾小时候,凉河还没有桥。船夫会把好多条船绑在一起,连成一座桥。没有行人的时候,就分开做船用。那是船桥两用。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我不过挪了过来,现在变成了桥路两用罢了。

他有些激动,膝盖架了起来想坐过来,不慎踩到了脚底的伤。他皱眉叫了声,我忙扶住他,不禁失笑:“皇上没想到也不会很丢脸啊。”

他有些尴尬,又道:“修路变成造桥,花费也是要翻倍的。”

“收过桥费啊。臣妾在渝州的时候,凉河上的般桥就是要花钱才能走的,船夫们很精明,连成了船桥,他们只需坐着收钱,再不必摆渡了。收的钱,各个船夫可以平摊。”我说得高兴,“皇上就问过桥的人收钱啊,既是在禹王的封地,那势必也是他封地的百姓走得最多,您就把这笔钱,从禹王身上再捞回来。”

我说得热火朝天,他忽然不说话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我。

良久良久,我才觉出不对来。

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我的脸上…有东西么?不然,他为何这般看着我?

“皇上…”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犯凉,不免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他似乎才猛地回了神,目光快速地从我的脸上移开,低咳了一声道:“方才安岐阳的事情还一本正经地说后宫不得参政,此刻倒是说得欢快。”

我怔了怔,刚才说的时候倒好象真忘了。

此刻听他提及也不惧,只笑道:“臣妾没参政,不过是说了一个小时候在渝州时候的故事罢了。皇上听过也就罢了,不必当真。”

他也不说话,低头看了看被纱布缠住的脚,我缠的水平不怎么样,只是看着血不再流出来就算了。良久良久,才听得他道了句“睡吧”。

打了个哈欠躺下去,他却没有睡,坐在床沿俯身下去取靴子。我吃了一惊,他背对着我,隐隐地似乎听得他骂了一声。撑起身子,我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我把他的脚缠得太“臃肿”了,那靴子竟穿不进去!

“皇上…”我才要说是不是解掉几圈,他却是一用力,狠狠地塞了进去。

起了身叫:“常渠。”

进来的,却是拾得公公。我皱了眉,他隔着屏风回话:“皇上有何吩咐?”

伊人谷手打

他有些不悦:“常渠呢?”

“回皇上,常公公说过灵萱阁去一趟。”拾得毕恭毕敬地说着。

怕是常公公见元承灏没有要去灵萱阁的意思,便过去通报一声,也免得棠婕妤一直等下去。只是谁想到,这么晚了,他不睡,倒是又起了。

他迟疑了下,却是道:“让人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给朕备轿过御书房去。”

“是。”拾得退了下去,很快便有宫女进来收拾。他回眸看了我一眼,抬步出去了。我只躺着,望着他的背影,一拐一拐的样子看得我想笑。

想来,我的法子是可取的。他为了这个睡不着,此刻,也定要过御书房再斟酌斟酌此事才会睡得着。

禹王封地塌了一座桥,给他造两座。

呵,翻了个身,忍不住就笑了。真奇怪,才被他狠狠地罚过了,方才还痛得直哭。现在,心情又异常地好。

宫女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下去了,隔了会儿,听得汀雨在床头唤我:“娘娘,皇上还来么?”

我也不翻身,想了想,开口道:“皇上不来了,外头候着的人也都下去休息吧。”

我想这一次,他不管睡在哪里都香了吧?这次,若不是因为安岐阳的事情,他才不会来馨禾宫,如今我的事情解决了,他自己不会再来。

不过,他会去灵萱阁么?

大约,也不会去吧?

将被子拉扯得紧了些,身子蜷缩了起来,有些本能地往外头挪了挪身子,他坐过的地方,真暖。

外头的风声依旧大得可怕,我却真的困了,不消多时便沉沉地睡去。

梦里,我竟真的看见那座造在良田之上的石桥,看见禹王捧着一大叠的银票,看见元承灏站在桥上得意地笑。

“扑哧——”

“娘娘。”耳边,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见汀雨的脸红红的,小声道:“娘娘,该起了。”她说着,上前来扶我。

我还未收起脸上的笑,就着她的手臂坐起来,她蹲下身取了我的丝屡过来,也跟着笑:“何事让您这么开心?”

我抿着唇笑,总不能告诉她我梦见禹王和元承灏在桥上的事吧。其实,禹王长什么样我还不曾见过呢。

宫女伺候着我起了身,汀雨又问我:“娘娘,昨日收拾出去的碎片上瞧见血了,您的床前也有。是您受了伤,还是…”后头的话,她识趣地没有问出来。

伊人谷手打

我趄她瞧了一眼,只道:“皇上不慎割到了脚。”他那是自己摔了自己踩的,不过见他一拐一拐地出去,又觉得有些同情。

汀雨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元承灏的事便不必她操心了。

去郁宁宫的时候,忽而听得里头热闹至极。进去了,才知原来是贤妃来了。忽而想起昨日听闻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话,莫不是她也知道了,故而今早来请安么?

棠婕妤和郑贵嫔坐在她的身侧说着话,我倒是觉得新奇了,这郑贵嫔不是皇后的人么?难道是看贤妃有了身孕,便巴巴地上来讨好么?

“妹妹来了?”姚妃起身叫我。

众人的目光这才朝我看下来,我只得上前给贤妃行了礼。她也不说话,只轻抬了抬手示意我不必多礼。棠婕妤看我的眼神分明的震怒了。

想想也是,若换了我,我也会的。

起到丝衣扶了太皇太后进来,皇后依旧没有来。我也觉得奇怪,见郑贵嫔起了身道:“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昨夜里着了凉,今早才宣了太医。”

太皇太后点了头:“此事哀家已经知道了。”她示意众人坐了,才又转它们贤妃,“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得厉害,贤妃如今有了身孕,可得谨慎着些。”

贤妃忙点头:“请太皇太后放心,臣妾会注意的。”

太皇太后笑道:“前儿皇上还高兴地来告诉哀家,说贤妃腹中怀的,定然皇子呢!哀家听了,心里也高兴,皇上也不小了,膝下是该有皇子帝姬了。”

贤妃的脸颊升起了温愠,浅浅地笑起来。

众嫔妃开始七嘴八舌开始说着奉承的话,说的什么恭喜贤妃怀上皇子云云的。其实,有几句真话谁也不知道。

而我,独独觉得奇怪,元承灏突然和太皇太后说,贤妃怀的是皇子究竟是何意?贤妃怀孕不过个把月,肚子都没有凸显,他就知道是皇子了?

摇摇头,谁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从郁宁宫出来,贤妃突然叫住了我。

“妹妹回馨禾宫还有事么?”她依旧换上那温柔的笑来,跟在她身边的棠婕妤看我眼神里依旧是不怀好意。

我低了头:“嫔妾倒也没什么事。”

她笑着上前,又道:“都说妹妹你最有本事,皇上对你可真真是不同的。”她淡淡地说,可我听出来了,她也是在暗指昨晚元承灏没有过灵萱阁的事情。

棠婕妤凑上来说了句:“娘娘可得小心了,如今娘娘身子不便,多少人想着法子把皇上骗进她们宫里去呢!”

骗?她可真会措词。

贤妃瞧了她一眼,低声道:“本宫不便伺候皇上,皇上去别处也是应当。再说,妡昭仪原也是比本宫先有孩子的。”

她倒是真不惧的,那件事又提了起来。

棠婕妤低哼了声道:“那件事怪不得娘娘,是昭仪娘娘自个儿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硬是要替那婢女受罚。看来昭仪娘娘也是心狠之人,不顾自己有孕之身,也敢替罚。”

贤妃的脸色微变,低斥道:“不可胡说!”

不可胡说?呵,贤妃想要说的,不也就是这些话么?她大约以为,我想用自己的孩子拉她下位,我一个连自己的骨肉都不顾的女人,她如今倒也不敢怎么得罪我。

她怀孕了啊,也怕流产。

我不说话,贤妃倒是又平了脸色,轻握着我的手道:“对子,方才听闻皇后娘娘凤体不适,本宫想着去关雎宫探望。想来妹妹也是要去的,不如和本宫一道吧,路上,也有个伴儿。”

微微吃惊,她想探望必然还会出自真心。而我,根本没打算要去的。皇后拨给我的宫女给元承灏重罚出了馨禾宫,此事,不管是谁下手,皇后必然以为是我使的计。她还没找我麻烦呢,我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要说作伴儿,谁能比棠婕妤更好呢?

贤妃也不顾我应不应,径直拉了我转身。

棠婕妤的嘴角浅笑着,抬步跟上来。

汀雨的脸色似乎有些担忧,她踌躇着,却听棠婕妤道:“你家主子过关雎宫去,不必伺候着么?”

汀雨应了声,这才匆匆跟上来。

关雎宫内,宫女见贤妃进去,怔了下,忙跑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见浅歌亲自出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