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楹郡主笑道:“我不敬你了,若是灌醉了娘娘,皇上会生气的。”

我一怔,抬眸的时候,见他正直直地看着我。我竟仿佛是做干事被抓了正着似的,慌不择路地低下了头。

阿蛮递了茶水给我,我喝了几口方觉得好些。

隔了会儿,才看元承灏,见他举杯和一侧的王爷们聊得开心。元非锦举了酒杯跃跃欲试,几次都给景王挡下了。他有些闷闷不乐,猛地灌了自己几杯水。

我看了想笑,今夜,他是别想喝酒的。

侧脸,瞧见芷楹郡主的耳根处似乎有一小片的红,那,却不象是饮酒致。抬了手,轻碰了上去:“郡主这儿怎么了?”

她有些本能地侧身,倒是自己抬手碰了碰,低声道:“我父王在我的府上瞧见雪球了。”

怔住了,是景王打的!

“郡主…”

她却摇头:“和娘娘没关系,我也挺喜欢雪球的。”

景王既能打她,那么当初送小狗入宫的动机果然是不纯的!他以为,芷楹郡主背叛他么?所以,才越发地要看着元非锦。

我自然是自责的,当初给雪球想了个好去处,可我最不该麻烦的,地也是芷楹郡主啊。除了自责,心里还有怒,怒景王的毫不留情。

芷楹郡主喝得有些多了,一不小心,将酒倒在了衣裙之上。留下寻枝让她寻了机会和上头之人说一声,我与她悄然退场,想带她过我的宫里给她换身衣裳。冬日里很冷的,虽只小小的一杯酒,等灌风进来,还是会冷的。

将至馨禾宫了,芷楹郡主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脸色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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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18】vi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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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上前问她。

她却是猛地回身:“歧阳的帕子不见了!”

我与阿蛮也变了脸色,我只能安慰她:“兴许是掉在出来的路上了,我们回去找找。”

阿蛮已经回身一路寻去。

我与芷楹郡主跟在她的身后,仔细瞧着,生怕漏掉一个地方。到处,都还是白皑皑的雪,还有冰,如今还是晚上,有灯光,也不十分清楚的。那方帕子又是白色的,不仔细找,怕真的会看漏了。

芷楹郡主急得眼睛都红了:“我不该带在身上的。”

“郡主…”那是安歧阳的东西,她才会随身带着。我欲安慰她,抬眸的时候,瞧见前面雪地里站着一个男子,没有披着裘貉,只一身银丝勾边的锦服,他的一手执了一柄收起的折扇,颀长的身姿在雪地里仿佛显得略加消瘦。而那另一手,正握着芷楹郡主掉了的那一方帕子。

今日,无月光。只一侧树梢上挂着的灯笼照下淡黄色的光来。在他的侧脸,并不十分的清晰,反而觉得朦胧起来。

阿蛮也猛地站住了脚步,看着面前的男子惊呆了。

我拉着芷楹郡主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歧阳…”芷楹郡主的声音里带着颤意,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怕吓着了他。

芷楹郡主微微醉了,可我与阿蛮还清醒着。

丫鬟已经回眸瞧了我一眼,我忽而红了眼眶,她也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

面前的男子,喜欢浅色的男子,熟悉的折扇,熟悉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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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19】vi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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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微微动了唇,没有发出声音,可我似乎听见她叫“少爷”的声音。

“歧阳!”芷楹郡主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狠狠地抱住他的身子,嘤嘤地哭起来,“这么久了,你总算肯回来看我!歧阳,你知不知道楹儿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呜…”颤抖着双肩,她哭得越发响亮。

他似是讶然,侧脸看着从身后抱住他的女子。

瞧见他动了唇,似乎意识到边上还有人在,那目光朝我看来。

眼前,蒙上一层雾色,水涔涔的,我竟然看不出他的样子。只道是太像安歧阳了,那穿着和样子,尤其,在他手握折扇和帕子的样子。

芷楹郡主不住地哭着,她只抱着他,舍不得松开。她亦是没有抬眸再看他,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如何。

微微眨了下眼睛,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面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起来。

听得有人的脚步声急急而来,而后,传来公公的声音:“柏侯殿下!柏侯殿下!”他似乎跑得很急,我循声瞧去,见竟是常公公疾步朝这里跑来。我例题想起来方才在庆芜殿确实不曾见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在此处。

今夜,元承灏宴请各位王爷们,而常公公却不在跟前伺候,那么面前的男子,至少不会比王爷们的身份低下的。

柏侯殿下…

我,不认识。

“娘…娘娘?”常公公看清楚了我,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问,“您怎会在此?”

我尚未开口,却听得身后男子开口:“常公公,这是…”他的目光,落在芷楹郡主身上。

常公公的目光瞧过去,顿时吓了一跳,忙上前,有些无措:“郡主…郡主…”他又转向我,“娘娘,这…”

我略侧了脸,悄然逝去脸上的泪痕,朝阿蛮看了一眼:“郡主醉了,去扶她。”

阿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此刻却也是克制住心头的失望,点了头上前去。微微握紧了双手,我早该知道的,那不是安歧阳,那不可能是安歧阳。

他去的时候,还是我帮他阖上双目的。那场面,还能清晰得记起来。

芷楹郡主不抬眸看他,这一刻,她想骗了她自己,让自己奢望一次,痛哭一次。

“郡主,您醉了,奴婢扶您。”阿蛮的声音低低的,小心扶住她的身子。

芷楹郡主却不依,哭声恸悲,抱着男子的手越发地紧了,开口道:“安歧阳,这一次别想再走了,我不会让你走的!你休想丢掉我!休想!”

我不忍心抬眸去看她口中的“安歧阳”,也许,在那一刻,我也与她有着一样的奢望吧。

那么,就算是奢望,也罢了。

阿蛮不敢用力拉她,常公公也上前劝道:“郡主,您快松手。郡主,这…这是…郡主!”常公公一声惊叫。

我慌忙瞧去,见芷楹郡主的身子软了下去。她身侧的男子眼疾手快地将她抱起,皱眉开口:“昏过去了。”

我也吓到了,忙上前,她的肋边还挂着泪,突然昏过去,我不知是因为醉了酒,还是因为激动。

“娘娘…”常公公只得看向我。

“去本宫房里,阿蛮,宣苏太医来。”急急吩咐着。抬眸,匆匆看了那男子一眼,他也不说话,只跟着我们上前。

苏太医很快便来了,我站在床前,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阿蛮从外头进来,我不免回头,隔着屏风,瞧见他还与常公公在外头。想了想,终是抬步出去。

常公公见我出去,忙问着:“娘娘,郡主没事吧?”

“苏大人还在诊治。”到底是抬起眸华睨视着面前的男子,我的寝宫内,灯光明亮,不再似方才在外头雪地里那般昏暗。

他的容貌,得以让我看清。亦是第一次,我仔细端详他的样子。

比安歧阳略高一些,和安歧阳白皙的肤色不同,他的肤色中带关古铜色。那双眼眸眼眸亮而犀利,更让我一止难忘的,是那蔚蓝的眸子。

常公公叫他“柏侯殿下”,“柏侯”这个姓氏,在这里是不可能有的。心下略微一动,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娘娘何以这般看着我?”他突然开口问我。

猛地回神,我猝然笑道:“没什么,本宫失礼了。”

他却笑着问:“是因为我像一个人么?”

方才芷楹郡主叫他“安歧阳”,相信只要不是聋子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我,却是摇头,看得如此仔细,我才发现,原来他和安歧阳不像,一点都不像。

只是方才,丢了安歧阳的帕子,我们一路寻去,恰好,在那样的时候和地点,遇见那位的他。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巧合,巧合得让我都奢望去相信是安歧阳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

可是,奢望终究不是现实,也成不了现实。

嗤笑着:“只是让本宫想起了一个人。”

“安歧阳?”他毫无顾忌地问出来,又是低下头,那方帕子还被他握在手中,“这,像是男人的帕子。”

“是本宫一个故人的帕子。”尽量平静地说出来,伸手向他。

他例题没有迟疑,将手中的帕子交至我的手中,又笑一声:“安歧阳?”

微微握紧了帕子,我没有再开口。

他又望向内室,开口问:“方才那位是?”

“哦,是景王的女儿,芷楹郡主。”

他也“哦”了一声,眉宇之间,却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我这才想起,他甚至都不知道景王是谁,我竟跟他说是景王的女儿。

才想着,瞧见苏太医自内室出来,朝我行了礼,才道:“娘娘,郡主没什么大碍,只是喝多了几杯,又吹了风,醉得越发厉害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他顿了下,又道:“微臣让人送碗醒酒汤来。”

他说着,抬步便要走。

我却开口:“苏大人,醒酒汤就不必了,让郡主在本宫这里睡一觉便好。”

苏太医的眸中满是疑惑,却也不问我为何,只点了头退下。

我理解郡主,她此刻,不会想要醒来的。就让她带着遇见安歧阳的感觉入梦吧。吩咐了阿蛮入内照顾芷楹郡主,阿蛮朝面前的男子看了一眼,终是进去了。

常公公忙道:“娘娘还回庆芜殿么?奴才要送柏侯殿下过北苑去。”

北苑?我皱了眉,那原告是元非锦在宫中时候住的宫殿。抬眸看着他,他虽是北国来的贵客,那也到底是男子,元承灏,要将他留在宫里么?

朝常公公道:“皇上今日,不接见析侯殿下么?”

“皇上说等晚宴散了会很晚,让殿下今日先休息,明日再说。奴才今日,就先伺候殿下。”常公公毕恭毕敬地说着。

我略笑了下:“皇上政务繁忙,柏侯殿下多担待些。”

“娘娘可别这么说,我原本想明早觐见的,例题不想常公公先来了驿馆 。”他淡淡地说着。

看来他今夜,是不曾带一个北国之人进宫来的。他来得不巧,各位王爷要回封地去的,元承灏确实走不开。他急着要常公公接他入宫来,想来,是想避免他接触朝中各大臣。

今晚,大臣们没来赴宴,可都在家里闲着呢!

常公公朝他道:“殿下请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回眸笑言:“娘娘似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他的话,例题叫我怔住了。

一开始?他指的什么时候?在雪地里遇见他的时候?

呵,别说芷楹郡主,连我都以为他是安歧阳呢,我哪里知道他的身份?

正了色,我只好道:“殿下的蓝眸,还有姓氏,便乐是西周所有的。”

他似是恍然大悟,笑道:“我例题不曾注意这个。西周复姓例题真的不多的,我,叫柏侯煜。”他已经抬步出去,常公公又问我:“娘娘不回庆芜殿么?”

我想了想,开口道:“回的。”说是带芷楹郡主来换衣裳的,这样大的场面,我还是不要一走了之的好。也不成体统。

常公公点了头。

此去庆芜殿,恰好与北苑顺了一段路。

外头,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我唤了蘅儿跟上来,她取了伞给我撑。我又命拾得公公另取一把给常公公,听得柏侯煜开口:“我从来不知南方也会下雪的。”

我听了,不免笑:“这里可还不算南方的。”不过比他们北国南面一些罢了。

“那传说中的江南才算南方么?”

亦是摇头:“即便江南,也还是会下雪的。”

他似是讶然,却终 笑:“一直不曾出来走过,例是叫娘娘见笑了。”

我忙道:“本宫了不曾去过北国,若是本宫去,也如殿下此刻这般。”

柏侯煜轻笑着:“娘娘真会说话。漠北大片的封地,都是北国的疆域。你们西周有句话,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烟。相信娘娘清楚着。”

我例题听阿蛮讲起过,一直以为那样的景色是极美的,面前的男子,竟是从那里来的么?

“确实美丽。”虽不曾见过,想象着,却也觉得美。

走了一段路,柏侯煜突然又问及安歧阳:“他是郡主的什么人?”

怔住了,侧脸看着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察言观色。迟疑着,终是开口:“是准郡马。”我其实,想说“郡马”的,只是突然想起安歧阳临死前的话,我不能让郡主在世人眼里成为一个寡妇。

他的眼眸之中没有吃惊,只道:“准郡马,那必然是人上人了,郡主居然将我当成了他。方才,真叫我吃惊。”

“本宫替郡主赔罪了。”低声说着。

他笑着:“娘娘言重了,柏侯煜怎么敢让娘娘赔罪?”他顿了下,忽而又道,“只是那帕子,似乎还不曾做完。”

我这才想起安歧阳的帕子是不锁边的,略侧了脸,只低语着:“不是没有做完,他的帕子想来如此。殿下恐怕不知,这个世上有种天生的病,叫做‘皇子病’。”与他细说了这种打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他这才震惊地看着我,叹道:“是么?那他岂不是每天都在痛?那要怎么活?”

怎么活?我其实了想知道。

“娘娘,庆芜殿到了。”蘅儿在边上小声提醒着。

抬眸,瞧见殿前灯火摇曳,略站住了步子:“本宫到了,殿下走好。公公可仔细伺候着。”

转身,朝庆芜殿走去。

未及进门,听得里头传来阵阵丝竹之音,柔美萦绕,余音袅袅。

我从一侧悄然入内,才落了座,听姚妃小声问:“妹妹怎的去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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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19】vi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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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道:“没什么,郡主湿了衣裳,又有些醉了,嫔妾给她宣了太医瞧瞧,这才晚了些。”

“怎的外头又下雪了么?”她瞧着我领子上那层微微的湿。

我点了头:“下了,不过不大。”

她听了,略皱了眉道:“也不知玉儿睡了不曾,可别一见下雪了,又调皮得出来玩。”

“宫人们会看着她的,姐姐不必担心。”安慰着她。

他只抿唇一笑,也不再说话。

桌上,放着的两个酒杯都已经斟满了酒,我也不喝,只抬眸,朝殿上的男子瞧去。他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红,我不知他今夜喝了多少,看他还坐得住,想来该是没有醉的。

芷楹郡主说,这种酒,给他三杯他就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