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明白,那些箭矢怎么可能真的出自辛王府?

太皇太后破天荒地没有与他生气,半晌,才有开口:“皇上,有些话,哀家知道哀家即便说了,你也不爱听。哀家这次,也就不说了。有什么事,让青绝来跟哀家汇报吧。丝衣,我们回宫。”

丝衣姑姑忙上前扶了她出去。

在寝宫里待了会儿,常公公去外头传了膳。

我与他皆没有胃口。

他却示意常公公给我布了菜,知道他的心思,听话地低头吃着饭。我不饿,孩子也是要吃的,如今的我,可不能如从前般胡闹了。

他也没要我劝,少少地吃了些。

关于那天牢中的刺客,他此刻不查,我可以认为他是想先知道了元非锦的情况,再去着手盘查这件事么?心下微叹,知道开口问,他必然不会说的,可,我希望是的。

又等了会儿,才见隋太医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頣沅公主。

我瞧见,她的胸前好大的一滩血渍,看得让人觉得惊慌。

“皇上,我王兄说的是真的么?”她冲上来劈头就问。

“公主…”

我欲拦她,却被元承灏拉住了身子,他只淡声道:“朕说不是,你会信么?”

她明显一怔。

一面,是她亲兄长死里逃生说的话,一面,却只是元承灏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叫她信哪句,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她终是掩面哭着:“您知不知道,差一点就伤及心脉了!”

他淡笑一声:“就算伤及了心脉隋华元也能救活他。”

我一惊,忽而想起他那伴随了他三年的伤…

他不再看她,只朝隋太医道:“如何?”

隋太医上前答道:“回皇上,侯爷伤得很重,最好三日内,不要移动他。”这句话,他说得有些为难。

三日不移动,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要元非锦在乾元宫住上三天么?

别说这不合规矩,元承灏,会应么?

“皇上…”担忧地看着他。

他却释然一笑:“倒不是什么大事,就看他是否愿意了。”

我尚不明白他的意思,便瞧见寻枝进来行了礼,又叫了頣沅公主出去。

回眸,见元承灏在桌边坐了,他的脸色此刻已经沉了下去。见隋太医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忙道:“臣妾替皇上过偏殿去看看他。”

他也不说话,出去了,见阿蛮也来了,她象是哭过。

我带了她过偏殿去,頣沅公主果然在里头,苏太医也还在。寻枝朝我行礼,頣沅公主也要起身,我按住了她的身子,小声道:“本宫只是来看看他。”

苏太医开口道:“他失血过多,需要好好睡一觉,请娘娘和公主小声一些。”

我点了头,见他收拾了东西出去。

頣沅公主坐在床边默默地抹着眼泪。

“父王…”床上之人虚弱地叫着,“父王…不…不要…父王…”

“王兄!王兄不要这样,呜…”頣沅公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劝着,寻枝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苏太医再次回来的时候,端了他的药来。

我又站了会儿,终是出去。

元承灏的寝宫里,隋太医已经不丰,我进去了,他也不问元非锦的情况如何。只传了常公公进来,开口道:“公主不能夜宿在朕的寝宫之内,让人把偏殿僻出来,叫了侍卫把守。你派人去叶府,让叶三小姐进宫来服侍侯爷。”

常公公出去了,我震惊地看着他:“皇上,怎么可以…”

他瞧着我:“怎么不可以?让叶蔓贞来,总比楹儿合适,不是么?那是他未来的夫人,朕既已经下旨,还拘泥些什么。”他起身入内。

我不觉跟着他进去,咬牙道:“皇上,他都那样了,您就不能纵容他一下么?”要让元非锦知道他让叶蔓贞去服侍他,不气得吐血才怪呢。

他没有停下步子,只道:“朕以往就是太纵容他了,呵,如今,可真是什么都不一样了!”他的语气,已经微微带了怒,我动了唇,终是识趣地没有继续开口。

侍卫清頣沅公主出去的时候,她闹过,还要来见元承灏。他却吩咐了,没有让她进来。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回了馨禾宫。

这一次的元承灏,他看起来真象是冷酷无情的君王,真象是派出杀手刺杀景王的真凶。

我知道,这,大概是他们兄妹心里共同的想法。

叶蔓贞终于还是进宫了,我没来得及见她。乾元宫的偏殿,没有付出任何异样的消息,想来只是元非锦依旧昏迷着未醒。

隔日,我过乾元宫去的时候,恰逢青大人带了那 刺客来提审。元承灏说的,这一次,他要亲自审。

刺客已经被摘去了面罩,那,于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脸孔,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了,与青大人差不多。

元承灏只坐在他面前,低沉了声音问:“谁派你来的?”

刺客见了他,似是高兴,开口道:“世子不记得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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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39】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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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叫在场所有的人都吃,向元承灏,见他紧锁着眉头,却是没有起身,又只问:“是么?朕见过你?”

那人忙点头:“自然的,属下当年追随王爷,是帮王爷打江山。如今世子登基,属下们会为您扫除一切障碍!”

明显瞧见青大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元承灏却笑道:“景王倒真是朕的一块绊脚石。”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探身示意青大人出去。

青大人只略一迟疑,到底是转身出去。

他起了身,行至那刺客身边,直直地看着他:“原来,是父王的部下。既是见过朕,你是去过辛王府上?”

那人忙道:“是,就是在辛王府见过世子。”

他低哼一块:“朕可不再是辛王府的世子了。”

那人仿佛才恍然大悟,忙又言:“属下知错,请皇上降罪!”

他似是不在意,只又道:“安府那一次,又算什么?”

“回皇上,那一次,原本是不想丞相和景王联姻的,目标誻是景王。只是,中途出了岔子,属下们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不得已让他们以为皇上才是目标。”

他说的真溜,可,我却觉得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元承灏低笑一声,忽而开口:“来人,给朕传隋华元!”

隋太医很快来了,瞧见地上绑着一个人,他先是一怔,随即上前来朝我们行礼。

元承灏指着地上之人道:“说是朕父王的部下,还在辛王府见过朕。”

隋太医明显一惊,忙回身看了一眼,肯定地开口:“皇上,他撒谎。”

隋太医的一句“撒谎”,叫我悬起的心放了下来。这件事,若是和辛王府有关,不是太可笑了么?

“皇上,属下没有!”他立马否认。

元承灏只淡声道:“你方才的话,敢不敢对别人说。”

那人坚定地开口:“属下不会对外说,皇上的事,不能说。属下,明白了。属下,是为元氏江山。”他说着,突然见大哭的鲜血自口中溢出来。

隋太医忙上前下一步,却是晚了:“皇上,他咬舌自尽了。”

元承灏冷冷一笑:“果真忠心!”

可忠的,却不是元承灏。

什么皇上的事不能说,那就是因为他们冤枉了元承灏,不想给他洗清嫌疑。可,他那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咬着唇,我似乎,有些不明白了。

叫人拖了那刺客的尸首下去,隋太医才开口:“皇上,这…怎么会如此?”

他只转身坐了,淡声道:“不过是想让各位王爷以为朕有心除掉景王,让他们都对朕心生不满罢了。这里无事,你下去吧。”

隋太医欲开口说什么,见他的样子,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他低下头,抬手拧上眉心。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低语着:“皇上…”

他原本,以为是景王一直在暗中想要刺杀他,可这一次,景王却死了。事情又一下子没了头绪。

陪他在寝宫里呆了会儿,常公公急急进来,开口道:“皇上,偏殿有人来说,说侯爷醒了…”他抬眸,悄然看了元承灏一眼,似还有话未说全。

元承灏却低笑一声道:“叶蔓贞派人来告诉朕,说他起身便要走,她不知道怎么办?”

“皇上!”常公公忙跪下了,“奴才该死,侯爷受着伤,宫人们都不敢用力拦。”

直直地看着他,怪不得他要说让元非锦留在乾元宫里不是什么大事,就看着他是否愿意。原来,他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

那是他太了解他。

“皇上,您看…”

“谁也别拦他,让他走。”

常公公“啊”了声,我亦是震惊地握紧了他的手:“皇上,您这样不是收他去死么?”

他嗤笑一声:“他心里恨着朕呢,死不了。”他又道:“常渠,还不去?顺便,把叶蔓贞叫来,朕传她入宫,倒是还不曾见过她。”

常公公只得下去了。

隔了会儿,见他领了一名女子进来。她只一路低着头,进来在我们跟着跪了,俯下身道:“民女参见皇上、娘娘。”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那置于地面的广袖之上,还沾着斑斑的血渍。心不免一紧,瞧见元承灏的眉头亦是微微收紧。

喊了她起身,他又笑言:“胎起头来。”

女子缓缓抬眸,明眸皓齿,一股顾盼神飞的美妙,叶家的女子,果然都是美丽的。她的目光,依旧低下,没有瞻视龙颜,一步一趋,她都很懂规矩。

元承灏开口道:“还记得朕上回见你,你才九岁,时间过得真快,蔓贞也长大了。”

她亦略笑着:“原来皇上还记得。”

他“唔”了一声,突然起了身道:“衣服脏了,叫宫女取了来换一身,馨妃,就留在这里,朕回避一下。”他说着,也不看我,径直出去。

呵,这里可是他的寝宫,怎轮得到他回避?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唇角却是微微扬起,心情,有些许的松懈。

宫女进来,伺候叶蔓贞换了衣裳,又退出去。

我起身的时候,瞧见她自屏风后出来,此刻的她,才抬眸看我。那目光掠过我的脸,只听她轻笑一声开口:“原来,娘娘就是馨妃?”顿了下,她又补上一句,“娘娘就是害死我姐姐的馨妃?”

略怔了下,若不是她提及,我几乎要忘记她是叶蔓宁妹妹的事实了。

我只从容开口:“你姐姐可不是本宫害死的。”

她依旧笑着:“此话,娘娘也就骗骗别人。”

我一怔,呵,这个叶三小姐,我倒是小瞧了她。

她又道:“其实做皇后,我姐姐还不够聪明,也许,还不及我二姐,娘娘您说,是么?”

握着帕子的手略一紧,元承灏,他究竟给元非锦指了一个什么样的夫人?这样的女子,倘若放在这西周的后宫,可又有得热闹了。

她却仿佛洞悉我心中所想,低声开口:“其实太皇太后最喜欢我…”那后面的话,她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

我冷笑一声,上前道:“你如今可是皇上御赐的侯爷夫人了。”

她却是从容退开一步,轻声开口:“娘娘可小心点,莫不是,你也想与我二姐一样早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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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这个叶蔓贞,果真是不会比她的两个姐姐差。迟疑了下,我只转身出去。

阿蛮守在外头,见我出来,吃了一惊,忙上前来扶我:“娘娘发生了何事?”

我不语,只往偏殿去。记挂着元非锦,他闹着要走,也不知此刻怎么样了。回想起叶蔓贞身上的血渍,心里越发地紧张。

急急过偏殿去,却见偏殿的宫人们都站在外头,元非锦,只一袭白色的亵衣,步子踉跄地往乾元宫外头走去。元承灏下令谁也别拦着他,果然是没有人上前的。

他的性子,必然也不会要人扶的。伤口似是裂了,殷红色的血几乎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阿蛮惊呼了一声“小王爷”,抬步欲上前,我忙拉住了她。只因,我瞧见元承灏就站在他的身后,亦是跟着他,极慢极慢的步子。

他走过的一路,星星点点的血渍,让人看得怵目惊心。

忽然,不知谁喊了声“侯爷”,我亦是惊得往前走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摔倒在地。边上的宫人都欲上前去扶,却见元承灏略抬了手,宫人们都一怔,才止住了步子。

他欲再站起来,到底是没了力气了。

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见元承灏缓步上前,站在他的身侧,本能地握紧了阿蛮的手,她亦是紧张。元承灏终是俯下身,伸手将他扶起来。

听得元非锦低低地笑起来,只是笑,却是不说话。

良久,才听他道:“皇上是来帮我,还是阻止我?”

“朕既不是帮你,也不会拦你。”他说着,竟真的又松了手。

我忍不住上前,从他身后扶着他,小声道:“小王爷这是何苦?”

他回眸看我一眼,那张脸苍白得可怕,却是自嘲地笑:“我真没用,连乾元宫都走不出去。”

垂下眼睑,即使走出了乾元宫又如何?皇宫得有多大,他如今的身体,能走上几步?

“娘娘,我…唔…”他一倾身,大口的血涌出来。

“小王爷!”我吓了一跳,已经扶不住他的身子。

那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抱住他的身子,元承灏抱了他起来,抬步上前,一面沉声道:“宣隋华元来!”

急急跟了上去,元承灏将他放上床,他已经昏了过去。

惨白的脸色,唯有那唇角的殷红,显得越发刺目。

隋太医来的时候,眉头紧锁着,红他把了脉 ,眼底皆是讶然:“皇上,臣不是交代过,这几日不能移动他么?”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床上之人的身上,低声道:“你以为朕的话他会听么?该怎么医就怎么医他。”

隋太医叹息一声,吩咐了宫女上前来替他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