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笑着开口:“姐姐还忘了一件高兴的事儿。”

“何事啊?”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你和苏大人的事啊。”入宫之后,他们连说上一句话都难的,更何况是如今时今日般可以天天见面,天天说话。

她的脸一红,低了头道:“可别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她:“姐姐,我想过了,这一次,你们就别回去了。”

“妩妡!”他吃了一惊,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你胡说什么?我们不回去,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反正我是再看不得她回去做个宫女了。老爷有一句话没说错,姐姐在宫里,只是个奴婢,可她在宫府,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啊。

她拉着我的手,正了色开口:“不许你这样,皇上为何不愿放我,你难道不清楚么?”

“我怎么不清楚?那又怎么样呢,你是我的亲姐姐,哪有做妹妹的,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不,不是你推的我,是我自己,妩妡,我真的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惹皇上生气。”

摇着对:“你放心,他不会的。好歹,我是他孩子的娘亲啊,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的。”

听我提起孩子,姐姐怔了下,我又道:“你若是再回宫去,那你和他怎么办呢?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在宫里做个宫女,然后让他一辈子守着你么?”

她缄默了。

“若然不是,你大方地让他娶妻,试问你心里又真的能够做到无所谓么?”

她的头低和越发下了,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大人是个好人,值得你托付一生。你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老爷和夫人我会派人照顾,也不必你操心。”我不信元承灏会为了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全国通辑她。

“妩妡…”

“姐姐,此事我已经决定了。”在她的房里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握紧了她的手,“和他在一起,不是你一直盼着的么?”

她哭了:“你是我的好妹妹。”

“因为,你也是我的好姐姐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含糊地说着:“妩妡,其实,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一定会让她和苏太医在一起。

这一夜,姐姐没有回房,与我睡在一个被窝里。我缠着她,让她说和苏太医的点滴。

她与我靠在一起,只笑着:“其实他一开始接近我,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吃惊地看着她,她又道:“他说,他知道我爹是谁,又知道那时候皇上会来渝州,他是想见见他爹。可是隋太医跟着皇上,而爹与许大人交好,届时宫府的人很有可能会见皇上,那么他也就可能见着他爹。”

“他见他爹作何?”我记得那时候,他还是恨着他的。

“他说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见见,心里,有恨,又有期待。”

我理解那种感觉,一面是至亲,一面又是抛弃自己十多年的爹。

姐姐吸了口气,又笑着:“后来他说真喜欢上我了。”

当然,我的姐姐那么美好,怎么会有男子不喜欢?我若是男子,也会喜欢她。

看着她,小声问:“那姐姐怪过他么?”

她一怔,随即笑:“也没来得及呢。他是后来才告诉我的,那时候,他都追着我去京城了。都在宫里了,我也没什么可气了。”

忍不住笑了,原来苏太医真这么痴情。

那,我把姐姐交给他,心里也放心了。

翌日,苏太医进来给我把脉,我抿着唇看着他,突然唤了他一声:“姐夫。”

分明感到他置于我腕口的手狠狠地一颤,猛地抬头看向我,我直直地看着他,又叫一声:“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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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定没有听错,有些惶恐地起了身:“娘娘不可乱叫。”

轻笑着:“怎么是乱叫?莫不是你不愿娶我姐姐?”

他这才真的怔住了。

我也起了身,开口道:“我做主,让你娶了姐姐,不知你可愿意?”

他终是笑了:“我自然愿意,等这一天好久了,只是娘娘,真的可以么?”

狠狠地点头,我说可以就可以。

迟疑了下,终是开口:“就是,你爹不能来观礼了。”其实,隋太医也该在渝州的,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了,免得节外生枝。

他愣了下,随即笑得无奈:“那也…没有办法。”

下午的时候,独自过夫人的房内,她见是我,忙惶恐地起身出来迎接,又朝我行礼。亲扶了她起身,我才道:“夫从不必多礼了,我今日来,是想和您说姐姐的婚事。”

她低着头,半晌,才道:“倾月了和我说过了。”

“那么,您意下如何?”她到底是姐姐的亲娘,我也必然得问过她的。

她叹息一声,话语有些哽咽:“我还能如何?倾月和苏大人两情相悦,皇上又不可能再封她为妃。”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要姐姐为妃的事情。

“此事,娘娘做主吧。”她说着,哭起来,“我可怜的倾月啊。”

我也不再多说,只低声问:“您恨我么?”

她擦着泪水,哭着开口:“我怎么敢恨娘娘。”

抿唇一笑,这和敢不敢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心里想不想罢了。

“您恨我吧,我不恨您,只是讨厌。不过我恨过老爷。”转了身,微微握紧了双手,可是到头来娘却告诉我,她却不恨他,还深爱着他。

是否,真爱一个人,就能容忍他的过错不追究?

那么元承灏呢?他若是负我,我会恨他么?

抬步的时候,听得身后之人开口道:“娘娘,我只是想不通,倾月什么都比你优秀,为何皇上就偏偏喜欢你!”

停住了脚步,这个为什么,太过复杂。

“您根本就不该有送她入宫的念头。”

她哭道:“天底下做娘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我只是给她最好的,难道也有错么?”

回眸看着她:“您没有错,您错在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最好的,绝不是荣华富贵。

一句话,叫她怔住了。

“您也年轻过,您那时候,为何不选择那些比老爷更有钱更有权的人,而偏偏要选择一个有了婚约在身上的男子?”

她退了一步,撑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深吸了口气,我只转身出去。

阿蛮候在外头,见我出去,忙问我:“娘娘,夫人同意了么?”

我只点了头,相信这番话,她会深思的。

欲往姐姐的房里去,却见蘅儿跑来,说是老爷请我过去。

去了,才发现原来姐姐也在。

她拉着我道:“妩妡,爹说已经帮我置办嫁妆了。”她说的时候,真开心。

目光,看向面前之人,他笑道:“照你说的,明日就把喜事办了。”他又看向姐姐,“只是委屈了倾月,我宫迁宗的女儿出嫁,没有气派的排场。”只因我说,越简洁越好,张扬不得。

姐姐忙摇头:“爹说的哪里话,我怎会在意这个?”她朝他跪下了,“倾月,谢谢爹。”

“倾月。”他去扶她。

我了跪了,他吃了一惊,我只道:“这也是替姐姐谢谢爹,日后姐姐不在二老身边,我也不在,望爹不要生气。”

他终是怔住了,那原本要伸过来扶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才听他颤声问:“妩妡,你叫我什么?你…终于肯叫我一声‘爹’了!”

娘都不恨他,我若是一直不肯原谅他,岂不是叫娘在天之灵都不安生么?

颤抖的双手扶住我的肩,他老泪纵横:“爹今日,真高兴!真高兴!起来,你们都快起来。”

我也忍不住哭了,原来,原谅不过一句话。

在那一刹那,我似乎,又能感受得到以往在宫府的那种感觉了。

宫府上下,全都挂上了喜庆的大红。

却,止于门前。

大门依旧紧闭,外头,谁也不会知道里头正要办喜事。

姐姐的婚礼,很简单很简单。没有宾客,没有宴席,只我们几个。

翌日一早,过姐姐房里帮她打扮。由于时间紧迫,嫁衣是过市集买的,蘅儿取出来替她穿的时候,听得有人开口:“新嫁娘穿买来的嫁衣多不好。”

回眸,见进来的是夫人,她的手中拿着一件漂亮的嫁衣,红着眼睛开口:“这是娘当年嫁给你爹的时候穿的,也是娘自己一针一线绣的,今日,给你穿。”

姐姐猛地站了起来,跑上前抱住她的身子,哭着道:“娘,谢谢您。谢谢您,娘…”

有晶莹的东西自眼底泛上来,别过脸,这下,真的什么都好了。

夫人亲自给好换上,还亲自给她梳了头。

一切都从简,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出去的时候,见苏太医等着有些焦急。我忍不住笑了,他那么久都等了,此刻便象是等不住了。

“一拜天地!”管家高声叫着。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从此,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生死相随。

这一夜的晚饭吃得很早,因为我还要去王婆那里,不过这些自然不能告诉他们。

宫府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众人都很高兴,姐姐的大喜之日。在我离开渝州之前,我会安排他们离开的。至于同样在渝州的元承灏,他这一次不是为了我来,该是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姐姐和苏衍的事。

饭毕,我径直回了房,也放阿蛮下去休息。

换了衣裳,穿上了斗篷,避开了众人自后门出去。

拐过了巷子,听得男子的声音传来:“去哪里?”

吃了一惊,抬眸,瞧见元承灏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咬着牙,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今日的他,与那日见的有所不同,虽不曾穿龙袍,却是一身锦衣华服,果然符合他的身份。只是,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在这里周旋。以下,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搪塞他。

他已经大步过来,拧了眉道:“好大的胆子,谁允你让宫倾月和苏衍成亲?”

震惊地看着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别以为朕疼你,就真的什么都能依了你!”听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咬着牙:“皇上何苦这样?她是我姐姐,我希望她幸福。”

“可她也是曾经要杀朕的凶手!朕不杀她,也不会放了她。你若想放她,这次不打算将她带回京城,朕告诉你,想都别想!”他离得我近了,脸色沉沉的。

我要做的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皇上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之前来了那么多天都不来见我,因为我姐姐嫁给苏衍,他就急急而来,呵,元承灏,那么你究竟是来做什么大事的?

抬眸,看看天色,申时早已经到了,再过不久,就该过了。我心里着急,却也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就不会走了。

他抓住我的手,贴上他的胸膛,咬着牙开口:“有些东西,不是时间长了就能忘记的!朕这几年受的苦,也不是你一句‘姐姐’就能算了的。对,在你的眼里,朕从来都不是好人。”

“皇上…”

“朕永远记得那一夜,在堰湖边上,她要杀朕的样子…”抓着我的手微微收紧,他那恨极的样子让我心疼。

而我,蓦地撑大了眼睛看着他:“皇上说什么,在堰湖边…你不是说姐姐在辛王府给你下了毒…”那时候,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冷哼一声道:“这是宫倾月要朕如此说的,说是在你面前如此说,说不想让你知道她用《凌波》迷惑了朕,以此来杀朕。”

什么…他在说什么…

“什么…《凌波》…”略略颤抖起来,“皇上告诉我…”

姐姐她,根本不会跳《凌波》啊。

他吸了口气,才道:“当年朕在渝州遇刺,侍卫们拼命护卫朕逃出来,朕在堰湖边,远远地似乎瞧见有人,朕以为是朕的人,过去的时候,瞧见有个女子在跳舞。朕没想到那竟上在湖面上,不慎一脚踩空落了水。”

惊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一年在蝘湖边上,看我跳舞的人…是他!

没想到,居然是他!

“那人救了朕起来,却下手杀朕!呵,只可惜朕的人来了,她没来得及成功。”他顿了下,嗤笑着开口,“之后朕将龙女会跳《凌波》这一消息散布天下,为的就是想让那人自己浮出水面来。直到一年前,朕再次亲临渝州,看见宫倾月此舞。”

我,越听越湖涂了。

那夜,是有人落水,我救了那人。可,那晚太黑,我心里害怕,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把他挥上岸后我就走了,我根本没有杀他!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忽而想起安歧阳死的时候,他直直地看着我,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如今,我终于知道了!

他是想告诉我,我们都弄错了,丞相没有联合我杀皇上,他想告诉我,姐姐替我背了莫须有的罪名!

昨日,姐姐还哭着说,我是她的好妹妹,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那时候还听不懂此话什么意思?可我现在还不懂么?

她以为是我在帮丞相做事,她为了我,咬着牙说《凌波》是她跳的。她最是明白那个时候承认她会跳《凌波》意味着什么!

姐姐啊姐姐!

她为了我,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为了我,宁愿让元承灏恨着,为了我,在宫里受尽屈辱…

眼泪在颗大颗在落下来,姐姐骗元承灏的时候,只说丞相让她送了一碗茶,她根本不知道喝茶之人是谁。善良的好定是以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元承灏是谁,是以,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出来。让我做他的妃子,任自己成为最低贱的奴婢。

她说答应了爹要好好照顾我,她真的把我照顾得很好。

孩子,狠狠地踢了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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