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眉,他发现了我的异常,忙揽过我的身子道:“怎么了?”

摇着头,才要说是孩子踢了我一脚,那阵痛却是又袭上来。忍不住哼出声来,我忽而想起,怕是此刻已经过了申时了。

按照约定,我应该在王婆的屋子里了。

莫不是…孩子要出世了么?

“妡儿…”他担忧起来,方才愤怒的情绪已经散去。

我抓住他的衣襟,忍着痛开口:“皇上,孩子…孩子要生了。”

他一惊,忙将我抱起来:“朕带你去找隋华元。”

“不…”慌忙摇着头,“隋大人…隋大人是太医,又不会接生。”

“那回宫府,找了稳婆来。”

“皇上!”宫府也不能回去,若真的百兽集,天色变,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他杀掉所有人来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么?

那么,杀多少人,整个渝州的百姓?

“去…去城郊,有个王姓稳婆,以前也是接生我的,我的胎位不好,她能保我和孩子平安。”骗着他,只能骗他。

“胎位不正?你彼不早说!”他一咬牙,也不多说,只抱着我往城郊方向跑去。

两侧的高墙之上,好多道黑影跟着闪过来。

我知道,那是他的暗卫。

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喘着气开口:“皇上,让暗卫…都别跟。那稳婆奇怪得很,不喜欢去的人太多。”我也不知道此刻还能有什么话能编出来,只是,真的不能去那么多人。原本,他也不能去的。他去了,我还得想法子。

他没有停下步子,只冷了声道:“都不必跟了!”

“好痛…”那阵痛上来了,我只攥紧了他的衣服,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喘着气:“妡儿,忍着,朕很快带你过去。”

“皇上,跳《凌波》的不是姐姐,是我,是我…”

“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

“不,真的是我…”

“闭嘴,别说话了。”我知道他不信,他不会信我的,他只以为我为了姐姐在撒谎。可,事实却是姐姐为了我,骗了他那么久。

深吸着气,依旧开口:“皇上你听好,跳《凌波》的人是我,可是我没有动手杀你,丞相…也没有!”他以为是姐姐杀他,姐姐为何要杀他,只能是和丞相有关。

可,凶手不是姐姐,也不是我。

他咬着牙,像是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低眉逼朕信了你么?你会跳《凌波》?哼,可以,那你跳给朕看看!朕还记得那一次,在御花园里,你这没出自的还直直沉到了水底!”

皱着眉应着:“好…好,我跳给你看…”跳给他看了,他就会相信了。我曾以为,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将《凌波》跳给他看。

呵,《凌波》啊,是我的无心之举。却因为他一句话,成为名气天下的舞蹈。

三年后,还是因为《凌波》,让我成为他的妃子…

“闭嘴,给朕好好留着力气!”他喝着我。

伏在他的怀里,阵痛不上来的时候,我才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勾住他的脖子,试图减轻他手臂上的重量,小声说着:“我若不会跳,前日也不会去堰湖边上。”他也不是在那里看见我的么?

他抿着唇不说话,只那汗滴落下来,在我的脸上。

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我低语着:“皇上可抱得动?”

“抱不动也得抱!”他愤愤地说着。

他没有说要找马车之类的话,他知道此刻我受不了。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我突然有些担心,才欲开口,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不安分。痛得几乎有些呼吸不上来,却依旧咬着唇开口:“灏…别用轻功…不能用…”

抱着我的手臂略略收紧,他却仿佛释然地笑:“那日之后,还是第二次听闻你喊朕的名字。”

我痛得有些迷糊,他真是健忘,前日在堰湖边上,我也叫过他。

“往…这边走。”给他指着路。

他只安慰着:“忍着,很快到了。”

点着头,他在我身边,我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了。

“稳婆说,是男孩儿。”

“是么?”他高兴起来,重重地喘着气,却是笑了。

拐弯的时候,隔着风声,我似乎又隐隐地听见了异样的声音。象是有好多人跟上来的声音,我痛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奇怪,他说不能跟,他的暗卫绝没有胆量再跟着来的。

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震,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接着,夜幕之中,似有亮点飞射而来。

“灏!”我惊叫一声,只听得箭头插入肉体的声音,他闷闷地哼了声,脚下的步子脚没有停下。

我吓得不轻,有刺客么?是有刺客么?

是我…是我要他的暗卫别跟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哭着伸手攀上他的肩,我够不到,不知道他伤在哪里。可是,那浓郁的血腥味儿分明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让我的心痛得揪起来。

“为什么不躲…”颤声问着他,不是所有人都说他轻功很好么?这个时候为何不用?

他的导景量有些颤抖:“朕提了真气,哪里还抱得动你?放心,没事,很快就到了。”

哭起来,我还怕他用轻功送我去王婆那里,原来,他根本没这么想过。确如他所说,他若是发了病,走都走不动了,怎么还能抱得动我?

可他,为了把我送到王婆那里,不错受伤…

我痛得厉害,泪眼朦胧,有些看不清他。只能,双手,推着他的身子,有些无力,哭着开口:“放下我…快逃…去找杨将军…去找他…”

“朕若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朕还算个男人么?”

“灏…”

“再叫一声。”

“灏…”

“继续叫朕的名字。”

哭着一遍一遍叫着他,肚子痛得我快要昏厥过去,可我还担心着他身上的伤,担心着那些刺客。

前面,已经看得见五婆的屋子,我忽然像是见到了救星。先进去,只要进去了,就好了,方圆几丈都是蛇,他们进不去的。剩下的,就再说。

他的身后,我听得有人追上来的脚步声,还有射过来的箭矢,我吓得不行。

更多的箭矢隔空射过来,他已经推开了第一道门,我吓得屏住了呼吸,极快的时间,只听得“当当当”的声音,那些箭矢都射在身后的门上。

我终是松了口气,天已经全黑,他也不看地面,径直冲进去:“王婆!”

门被打开了,王婆看见我们,狠狠一怔,随即,她也听见了后面来人的声音。忙拉了我们进去,将门关上,我知道,外头的人一时半会儿是闯不进来的。

他将我放在床上,这里,王婆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热水,毛巾,剪刀…

他退了一步,侧倚在墙上,借着灯光,我才看清他身上的伤,鲜血已经流了他的半身。

“灏…啊——”阵痛越发地厉害了。

王婆只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开口:“出去。”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能叫他出去!外头那么多人,此刻他出去了怎么办?

“王婆…王婆…他不能…不能出去。”太痛了,我咬着牙,话都几乎说不全。

她只俯下身来,用垫子垫在我的身后:“小姐不必说话了,留着点力气。他不出去。留在这里,一样是死。”

拼命地攥着她的手:“王婆,打…打昏他,不就可以了么?”和上回对待阿蛮一样,等他醒来,我的孩子出世了,他必然不会知道这一切的。

她只冷了声道:“没用的。”

外头,又传来“当”的一声,是箭矢钉入外墙的声音。他们进不来,可是箭矢还射得进来。

元承灏怔了下,起身朝我走来,半蹲下来握住我的手:“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朕要走了。”

“灏…”

“朕得去引开外头的那些人,他们要的,只是朕。明日,去找师父,让他护送你回京。后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不要…”害怕地哭起来。

那大掌紧紧地包裹住我的手,他苍白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孩子,叫璿儿,奕璿。”

松开我的手,他咬着牙起身,我想抓住他,只抓了个空。他的身子一晃,抵在了墙上,最后,再看了我一眼,只推门出去。

“灏!不要…啊——”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竟心痛得无法呼吸,我才知,原来我那么爱他。

不希望他死,我宁愿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死在一起…

王婆死死地按住我的身子:“小姐,用力。”

哭着看着她:“王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皇上,是西周的皇上…啊…”孩子,你快点出来,快点出来,我放心不下他出去,我放心不下啊!

她没有地动容,仿佛连外头那嘈杂的声音都不曾听到,只低语道:“小姐还不明白么?日后,这西周的皇上是你胚子里的孩子。”

哽咽不已,我怎么会不明白?

他把杨将军留给我,杨将军手中有兵权,那时候他调他离京,兵权却没有给青大人,他是要我和杨将军回京,拥兵自重。

可是灏,那对我来说好难好难,没有你,叫我一个人怎么做?

我们的孩子,也还小,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王婆,你不救他,你是西周的罪人!”

“小姐错了,小姐和他,婆子只能救一个。四年前,婆子就差点能杀了他。那夜,小姐在堰湖上跳舞,被他看见了,婆子不知他有没有看见你脚下的水蟒,只可惜,婆子下手慢了…”

撑圆了眼睛看着她,她说什么?

四年前,我离开之后,想要杀元承灏的人,是她!

是她王婆!

却让元承灏以为是跳《凌波》之人,让他以为是姐姐,以为是丞相想杀他,呵,原来,那么多凑巧的事情,真的可以一点引得人走去误途。

“啊——”痛叫出来,泪水汩汩而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纠葛,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开始…

那么,可不可以,不要在今日结束?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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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结局卷 大爱无疆【04】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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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隐约听得打斗的声音,那声音,慢慢地,越来越远。我吓得不行,欲撑起身子,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使了劲了,忍不住大叫关,紧紧地攥住了王婆的手。

深吸了口气看着她,哭着求她:“王婆,你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她叹息着:“小姐还是专心一些,若是没有力气使就不好了。他还是在外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拼命哭着摇头,我不信我不信,在外头,他一个人怎么能逃得了?

王婆说娲族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说了出来会有天谴,会报应在最心爱的人身上。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要出事么?

“啊——”一手,抓紧在一侧的床单。

王婆在一旁鼓励着我:“小姐,用力啊!快用力!”

我已经很用力了,真的很用力了。

外头,突然打起雷来。

我没有听错的话,是真的打雷了。

十月,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雷雨,却突然下了。

硕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打在院子里的篱笆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外头,出了雨声和雷声,其他的声音再是听不见。

我听不见元承灏的声音,听不见作何关于他的声音。

孩子依旧闹腾着,一阵阵的痛。

叫得没有力气了,浑身的汗,发丝粘在脸上,挡住了眼睛,好难受好难受。

“灏…灏…”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小姐!小姐!”耳畔,传来王婆急促的声音,我的意识有些迷离,浑身都使不出劲儿来,只是肚子依旧好痛好痛。

想哭,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外的雷声却是越发地大了,仿佛有些地段经。有谁的手将我的头托起来,唇,碰到了有些冰的碗口,皱了眉,听得王婆开口:“小姐快喝了它,孩子若是再不生出来,会有危险的。”

是吗?孩子会有危险?

不,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危险。

他走的时候,还说要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的。

撑起意识,半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看清楚了面前之人。她见我醒来,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忙握紧了我的手开口:“等痛的时候使劲地用力,一定要用力。”

艰难地点头,好,我会用力。孩子,你要乖乖的,乖乖地出来。

缓了一阵,阵痛果然又上来了。

使劲地用力,听得王婆惊喜的声音传来:“小姐,看见头了!”

虚弱地一笑,咬紧了牙关,不去想他的事,我若是保不住我们的孩子,就对不起他。

一个响彻半空的天雷落下来,那道明晃晃的闪电几乎将整个黑暗的夜空划破成二半。

王婆的神色微变,我深吸了口气,以为是她听到了元承灏的声音,慌忙拦住她的手道:“王婆,是他回来了么?是不是他…回来了?”

她猛地回神,只摇头道:“不是,小姐别管别的事情,时间不多了。”

我听话地闭了嘴。

使劲用着力,终是感觉有好大一团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去,接着,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

那一刻,我突然象是脱了力,可是心里太高兴了。

离子,我们的孩子,终于出世了。

王婆小心地抱起孩子,用一早准备好的绒毯包裹住他的身子。她的脸上,亦是露出舒心的笑:“孩子没事,没事就好。也算婆子对得起你娘多给婆子活着的这十多年的时间…”她说着,俯身过来,小心地将孩子放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