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想要笑,见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憋着屈,却也没有话语反驳。

夜里,姝玉帝姬果然睡在中间。

大获全胜,她很是开心,朝我捂着嘴笑。

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她转向他,小脸往他的身上靠了靠。

一连五日,他每次来,帝姬每晚都睡在我们中间。

他依旧没有恼怒,却让我越来越安心,他从来宠爱帝姬的,不是么?而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我还是没有作何有关璿儿的消息,倒是宫里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元承灏晋封了郑贵嫔为昭仪。

他只一句“郑氏伺候周到”。

此事惹得后宫流言飞飞,我不免又开始回想起那日叶蔓贞的话,还有连日来在我面前表现寻常的他。

隋太医给我配的药恰好过了一个周期,他来馨禾宫给我请脉。

说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阿蛮听了才放心下去。

他却没有即刻回去,只开口道:“娘娘,臣和您说的事…”

我起了身:“隋大人也不确定,本宫了不确定。”

“娘娘不敢?”

迟疑了下,终是点头。我确实不敢。

他没有逼我,只起了身道:“娘娘不象是行事如此不果断之人。”

他出去了,我还咀嚼着他的话。

随即,叹息一声。

他曾说过,元承灏受伤害,他比谁都心痛…

让人请了年嫔来,和她提及元承灏的事,她笑着道:“皇上的棋艺可是又进步不少,嫔妾早不是皇上的对手了。娘娘还说要嫔妾去陪皇上解闷,皇上三两下就赢了嫔妾,倒是嫔妾叫皇上觉得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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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我,年嫔变得会说话了。

我面上笑着,底下却是握紧了双手。

这晚,他没有过馨禾宫来,姝玉帝姬显得有些失望,拉着我的衣角道:“妡母妃,父皇为何还不来?”

其实我知道,他是过了允禧宫去了。郑昭仪才晋封,他必然是会去的。

我只摸着孩子的头道:“玉儿只管去床上等着,你父皇很快就来了。”

她听闻我如此说,忙听话地进去了。

传了拾得公公来,让他过允嬉宫去请元承灏来。

他显得有些吃惊,我还从不曾主动派人去请他,更何况今日,他还在别的嫔妃宫里。

他来的时候,我正爬上了叫人搬来的长梯,阿蛮等一众宫人紧张地站在底下,怕我摔下去。他一进门,瞧见这样的场景,不免一怔,皱眉问:“这里做什么?”

“臣妾听闻年前在院子里最高的树枝上系上红绳,好人会一生平安。”

“胡闹,还不下来?爬那么高,多危险?”底下传来男子担忧的声音。

我只觉得心头一紧,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言:“没事,臣妾很快就好了,皇上请等一等。”

“妡儿…”

“嗯,好了,臣妾下来了。”缓步退下去,目光,瞥见男子正仰着脸看着我。一咬牙,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摔下去。

“娘娘!”底下众人跟着惊叫。

那,原本站着他的地方早已经空了出来,而男子的大掌已经将我的身子托住。他抱着我,凌空几个回旋,安全地落回地上。

“朕都说了很危险,你怎就不听!”他责骂着。

犹豫了那么多天,在信与不信间苦苦挣扎,可,我到底是说服不了自己。

正如隋太医说的,这一次,为了元承灏,只为了他。

所以,我选择了试探。

掌心,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关他急促的心跳,那有力的跳动声,撞南着我整个人。

“妡儿,可是伤着了?”见我不说话,他到底是着急起来。

而我,忽然落泪,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考咬着牙开口:“你是谁?”

到底是谁?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问,显然怔住了。

“父皇来了!”姝玉帝姬急急跑着出来,瞧见外头的情形,她似是一怔,偶像怯怯地走上前来,低低叫了声,“父皇…”

我朝她看了一眼,只道:“阿蛮,带帝姬去你房里,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

宫人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经将我拉进屋去。

身后,帝姬的那一句“父皇”早已经淹没在房门撞上的声音里。

“你…究竟是谁?”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拉进去,却又只短短地问了他一句。

那日,隋太医给我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皇上的病,似乎好了。

只此一句,他便是在在告诉我,元承灏的病不是他治好的。可,连他都治不好的病,还有谁能治得好?倘若元承灏的病真的好了,他为何又不说?

隋太医的意思很明确,他怀疑元承灏不是元承灏。

我当时震惊了好久,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所以,我试探了他那么多。

特意看过他身上的伤,还利用帝姬来试探他对帝姬的忍耐力。可他都没有问题,没有作何问题,我还以为,不过是我们都太过紧张而估计错误。

他终是又道:“糊涂了不成?竟问朕是谁。”

我了希望是我糊涂了,可不是!

退开了半步,摇着头:“你不是他。”

他略笑着:“胡说什么。”大手,伸过来。这一次,我没有逃,任由他拉过去。

我抬手,抚上男子俊眉的脸庞,嗤声开口:“这副面孔再像又如何?你终究不是他。是啊,真像,差点把所有人都骗了。”

脑海里,回想起这些日子他对我的温柔,对我的包容,都只是装出来的。

有些颤抖:“还装什么?”

那双眸子里分明已经明了起来,揽着我的手丝毫不曾放松,他只又道:“朕不必装,朕就是西周的皇帝。”

他的话,叫我越发地颤抖起来,我心里最害怕的事情,终还是成了事实么?

“是你…是你杀了他?”

杀了元承灏,而后,取代他,自己做皇帝。

他直直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忽而,又想起璿儿,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了,拼了命,才能挤出几个字:“璿儿…也是你…”身子一软,根本站立不住。

眼睛开始大颗大颗落下来,原来,他当日的话就是真的。

我的孩子,已经夭折…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能忍着不进去,说是不必见一面。呵,他又何须见我的孩子一面!

怪不得那么长的时间过去,带走璿儿的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怪不得一切都那么奇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我竟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男子俯身将我抱起来,拼命挣扎着,他只行至床边,将我放下。

猛地扶住了床沿,起身欲下床。

“去哪里?”他按住我的身子。

“去找太皇太后!”

他微皱了眉,却依旧从容开口:“朕从来就是西周的,你去找了太皇太后又如何?”

“你不是!”咬着牙说着。

趁其不备,出手狠狠地抓过他的脸,却,只在他的腮入,抓出了三道血红的印子。我曾以为是人皮面具,根本没有掉下来。

不,确切地说,根本没有。

他吃痛地皱起眉头,指腹轻轻碰触腮边的那几道伤,嗤笑着:“怎么?还以为朕这张脸是假的?妡儿,可不是第一次认识朕。真要冒充,戴面具可不是好主意,朕来告诉你,曾有一种失传已久的易容术,可以自动改变脸部的骨骼,以此一幻化在不同的相貌。”

他的话,叫我震惊了。

他却又道:“不过朕可不会,瞧清楚了,朕这张脸,如假包换。”他说着,将脸凑得近了些。

精致的五官,依旧显得完美无瑕。

唯有那腮边的三道血红的印子显得有些扎眼。

可是,再真又如何?

他不是元承灏,就不是元承灏!

隋太医把脉不会把错,而我今日的试探,足够说明一切。元承灏,动不了真气,否则好一晚,他也不会为了存力气抱我而心甘情愿受那一箭!

回想起那一晚,我恨不能跟着他一起冲出去,如今想来,竟是追悔莫及。

可,面前之人,能够那么轻易地接住从高空摔下的我。

“妡儿,日后可不能说胡话。若是让人听见了,朕也保不了你。”他对我又温柔起来。

我咬着牙:“我不怕你杀了我!”

我曾经活得小心翼翼,皆是因为我在乎的人都还在。

可如今,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都不在了,我还在乎什么?还怕面前之人么?

他的眸中终是一痛,那握着我肩膀的手也随之收紧,他起了身,道:“朕不会杀你,朕喜欢你。”

跳下床去,浑身没有力气,直直地跌倒在地上,他吃了一惊,我只用尽力气拉住他的衣袖:“他死了么?”

自始至终不承认他不是元承灏,只此刻,他却反问了句:“你说呢?”

“呜——”哭出声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俯下身来,清冷着声音开口:“因为,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第二个元承灏。”

猛地吸了口气,才咬着牙道:“就算他死了,你了悄过是个替身!就一直只是个替身!永远成不了真的元承灏!”

他的眸子猛地收紧,扬起的手却没有落下来,半晌,才道:“难道我对你不好么?”

心头一颤,好,他对我了好。

是以,我不敢轻易下结论,面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元承灏。

是以,那么长的时间,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试探。

在以为他是元承灏的日子里,我庆幸着,又觉得忐忑。

因为,我试探得不彻底。

每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朕可以给你尊贵的身份,可以把太子之位留给我们的孩子。”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冷笑着:“孩子?哪个孩子?”

“我们的孩子。”

狠狠地看着他:“我宫妩妡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他叫元奕璿!”

就算璿儿死了,就算灏死了,这一切,也都不会改变!

他愤然站起了身躯,沉了声道:“那么,这些日子你是故意在疏离我?故意,把玉儿接来馨禾宫里?”

他真是不笨,很快就理清楚了。

我在没有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元承灏之前,又怎么会让他碰我?可,倘若他真的是,我这样做,就是伤他的心。四年前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解释,如今我不想再造就更多的误会。而,叫姝玉帝姬来,无碍是最好的法子。既化解了尴尬,又可以避免让他碰我。

他对帝姬的态度,让我射箭要以为他就是他。

死死地咬着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

一切他都掩饰得那么好,他将后宫的一切,不,西周的一切都谙熟于心。

谁能相信他不是元承灏?

我就算此刻说出去,试问全天下会信我的又能有几人?

全甚至连元承灏身上有伤的事情都知道,那些伤,是真伤啊。还有从渝州回来那一次,他暗杀元承灏,而后,自己假装成他重伤回来,谁都不会怀疑,谁都不会怀疑…

他为了坐上那张龙椅,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那些伤,可都是真的啊!

男子到底是回过身来看着我,终是开口问:“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答,只问:“上一次在堰湖边的人,是你?”我曾在堰湖边叫过“灏”,可元承灏却说,在去往渝州城郊的路上,我才是第二次叫他。

我以为是他糊涂了,却哪里想得到竟是这样?

他点了头。

呵,我早该想到了,那一次,他不过是想试试,我,究竟能不能认出他来。

我不得不说,他很成功,真的很成功。

当时的我,没有认出他来。

“妡儿,忘了之前的事,我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