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才放心下来。

说是杨将军不与她一道回府的,云眉走的时候,我去送了她。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心情尤其地好。没有回馨禾宫,扶着阿蛮的手去了御花园。

这个季节的御花园,百花齐放,走在蜿蜒的羊肠小道上,仿佛是转向花海之中,各处的芬芳沁人心脾。折了一朵花,顺手插在阿这时的发髻。阿蛮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我拉住她的手,认真地开口:“我的阿蛮打扮起来可也是不输人的。”

“娘娘…”她讶然地看着我。

笑着开口:“本宫想过了,想做主给你定一门亲事。”

阿蛮的脸猛地红了,急着道:“奴婢…奴婢才不要,奴婢要伺候娘娘的,还有,殿下还小,也离不开奴婢。”

“胡说。”握紧了她的手,“你啊,跟在本宫身边也快两年了,女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两年好蹉跎?你还长本宫一岁,如今,也十八了吧?”

迟疑了下,她终是点头,却又急着道:“可是娘娘,奴婢…”

拍拍她的手背,轻言道:“此事本宫就做主了,本宫绝不会让你委屈的。”

阿蛮的脸红得不行,到底是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风吹上来,暖暖的,还带着花粉的味道。面前已经是内湖,湖面上的荷叶早已经翠色一片,风吹起了涟漪,有水珠从荷叶上滚落下去,激起轻微的水花。

“娘娘,我们回去吧,殿下还在宫里等着我们呢。”阿蛮小声劝着。

点着头,扶了她的手转身回去。

穿过花道的时候,远远地,似乎瞧见元非锦的身影。有些疑惑,他这么快从御书房出来了么?怎么这个方向,不是出宫听,倒象是往郁宁宫的方向?

皱了眉,他该不会是要过郁宁宫去见太皇太后吧?

与阿蛮对视了一眼,她显然也觉得惊讶。

抬步跟了上去,上了长廊,他走得极快,却是拐角处忽而停了下来。我与阿蛮没有上前,亦是在他身后站住了脚步,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瞧见他略倾了身子,我竖起了耳朵,弯道那一头,好似有着人。

细细听着,终是听见声音传来:“喂!放开我!”

这声音…

叶蔓贞!

而面前之人已经疾步冲出去,我只看得见他的背影,不怎的,倒象是看见了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忙扶着阿蛮的手上去,在拐弯处,悄然望出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侍卫抱着叶蔓贞,女子的脸涨得通红,此刻瞧见元非锦,更是窘迫不已。

元非锦指着她,大声道:“本王还以为太皇太后的外侄孙女何等的矜持,真没想到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侍卫搂搂抱抱!”

阿蛮小声道:“娘娘,王爷他…”

“嘘——”示意她不要说话,元非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算是瞧明白了。元承灏将叶蔓贞指给他,他不喜欢,又不能公然悔婚,便想出这么一招来。

叶蔓贞用力推开那侍卫,侍卫慌忙惶恐地跪下了,低头道:“王爷,属下只是扶了三小姐一把,并无其他。”

“没什么?那还抱得那么紧作何?”他咄咄逼人地问着。

叶蔓贞抬眸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忽而大步上前,指着地上的侍卫道:“既然王爷看得那么清楚,还不将此人拖出去砍了么?”

元非锦怔住了,听她又道:“王爷还迟疑什么?我是您的准王妃,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王爷您的颜面往哪里搁呢?我失了名节是小,堂堂锦王岂是受得起这种侮辱的?”女子挑眉看着他,句句有力。

忍不住笑出来,叶蔓贞的目光越过元非锦朝我看来。元非锦亦是猛地转身,瞧见了在拐角处的我与阿蛮,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关牙关竟一时间语塞了。

被瞧见了,我也不想躲了,径直上前,开口道:“可真巧,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他瞪着我,却听叶蔓贞又道:“王爷还不动手么?那我只能找太皇太后了。”

元非锦干咳一声,斜视了她,咬牙道:“算你狠!”说着,上前狠狠地踹了地上的侍卫一脚,骂道,“该死的东西,也不睁大了你的狗眼,连本王的准王妃都敢碰!”

“王…王爷,那是…是…”侍卫被元非锦看得有些发慌,塞地开口,“是情况紧急…”

“那就得让她摔,也轮不上你来搭手!看本瑟瑟不禀奏了皇上收拾你!滚!”

侍卫擦了把汗,急急爬起来逃命似的离开。

叶蔓贞的脸依旧有些难看,倒是也不输了气势,看着他,勉强笑道:“蔓贞谢谢王爷,否则,辱没了王爷,蔓贞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又看我一眼,才言,“既是娘娘来了,我就先回了。”语毕,朝我们福了身子离去。

—伊·人·谷η手打章节

待她走得远了,我才笑着转了身。

身后之人隔了半晌,终是跟着上来,咬咬牙开口:“阿袖,你敢监视我!”

侧脸,斜看着他,见他的脸色奇怪得很,我故意敛了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再叫本宫的名字,看本宫不告诉皇上治你!”

“你…”他气急,鼓着腮帮,“你也想欺负我!”

阿蛮已经笑出声来,我跟着笑:“本宫可什么都没做,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去惹她,却原来,也就这么点能耐。”

“宫…阿袖!”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略吃了一惊,依旧抵不住笑。

“非锦!”男子的声音自前头传来,循声瞧去,见元承灏与常公公朝这边走来。他一惊,慌忙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半笑着:“皇上怎么来了?”

他哼了声,大步过来,一把将我拉过去,直直看着他:“朕一刻不看着你,你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臣弟哪有?”他一副无辜的样子。

元承灏回眸看了一眼,开口道:“那如何不出宫去?朕的公公说只见你往郁宁宫的方向来,莫不是你还真想着过郁宁宫去喝茶不成?”

抬眸看着他,怪不得他急急来了,怕是以为太皇太后传了元非锦吧?

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他低头看着我,我朝他略微摇头。

元非锦急着辩解:“臣弟没有,臣弟只是…是…”他一咬牙,“是来看叶蔓贞的。”那最后一句话,他分明说得中气不足了。

元承灏皱眉看向他,继而又看着我,我只抿着唇笑,一侧阿蛮也笑着。

他低咳一声道:“看来这三年守孝是不必了。”

“谁…谁说的?”元非锦很是震惊,忽而转口道,“皇上您别忘了这次叫臣弟作何?”

元承灏的脸色微变,开口道:“敢这么和朕说话,朕把你老子揪出来!”

“扑哧——”我到底是笑出声来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元承灏,到底何事,让他都急了。

元非锦直瞪着他的脸,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兄!”远远地,听见頣沅公主的声音传来。

回眸的时候,瞧见她与柏侯煜一道过来。她象是等不及,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笑言,“可巧了,原来皇上和娘娘都在啊。咦,王兄,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对了,我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叶三小姐呢,她的脸色…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啊。”

柏侯煜从她身后上前来,笑着与我们见礼。

众人都笑着,独元非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元承灏握了握我的手,动量看着頣沅公主开口:“你们兄妹也是甚久不见了,朕不打扰你们。”语毕,拉着我走开。

頣沅公主谢了恩,拉着元非锦很是开心。走了一段路,才听他问:“这还真的见着了叶蔓贞?”

抿着唇笑:“自然,皇上可错过了一场好戏。”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他听了,大声笑出来。

“朕的这个弟弟向来鲁莽,可是心到底是不坏的。”

侧脸看着他:“上回皇上说王爷的婚事心里有数,不是真的要他娶了她吧?”回宫之后,关于他们的事,他也不曾提及过。

他浅声道:“这不三年孝期还没到么?先搁着吧。”

点着头,已经穿过了长廊,这才有些奇怪:“皇上去哪里?”

“朕来都来了,不如就顺道去郁宁宫看看太皇太后。你进位之后,也还不曾去探过她,也该去的。”不知为何,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猛地想起那日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他说他愿意待她如亲祖母。其实我明白的,不管怎么样,教师太皇太后养大的他。况这一次,他也知道了,太皇太后没有杀许太后和辛王妃。

与他一道过了郁宁宫去,宫女说太皇太后在寝宫。我们去的时候,恰巧碰见丝衣姑姑,她正端了药欲进门。

“太皇太后病了么?”元承灏皱眉问着。

丝衣姑姑忙回身行了礼,低头道:“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不舒服,皇上如何来郁宁宫了?”

他不答,只问着:“可宣了太医不曾?”一侧的宫女已经替他推开了门,他只大步入内。

丝衣姑姑跟着进来:“宣了,也没什么大事,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适也总是有的,皇上不必担心。”

“参见皇上,娘娘。”叶蔓贞在太皇太后房里,听得我们进去,忙起了身行礼。她的脸色比方才好了很多了,我不禁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忽而低笑,叶蔓贞怎么会真的来告状?

“给皇祖母请安。”元承灏低声说着。我也跟着行礼。

太皇太后在看见我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悦。

元承灏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小心地接过了丝衣姑姑手中的药碗,上前道:“太皇太后,该吃药了。”

叶蔓贞帮忙扶了她起身,未等她开口,元承灏便道:“朕今日得了空,来看看皇祖母。”

太皇太后略哼了声,道:“哀家还是习惯丝衣伺候,丝衣。”她叫着。

丝衣姑姑有些尴尬,元承灏却伸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药碗,在床沿坐了,开口道:“还是朕来。”低头吹凉了勺中的汤药,他低语着,“朕以往在前钾肥花的精力太多,也不曾有过多的时间来陪皇祖母,还望皇祖母恕罪了。”

太皇太后愤怒的神色有些缓和,她直直地看着元承灏,眼底,终是高兴的。

服侍她喝了药,丝衣姑姑伺候她睡下,我们都起了身,太皇太后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开口:“对了,哀家还有一事想与皇上说。”

元承灏转了身,见她握住叶蔓贞的手,开口道:“哀家是老了,不中用了,蔓贞是个好孩子,哀家不想她再把青春浪费在这里。不是说锦王进京了么?前朝的事,哀家也不想管了,只蔓贞的婚事…”

“皇祖母忘了非锦主亲守孝三年的事么?”他打断她的话。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当日你们兄弟关系不好,如今哀家看着也缓和了,这事皇上去劝劝,也就罢了。”

叶蔓贞有些讶异,却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元承灏竟也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从郁宁宫出来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问他:“皇上真的应下了?”

他看我一眼,低语着:“今日太皇太后已经退让太多了,朕还能如何?此事,朕说,还不如让叶蔓贞自己说。”

是啊,我倒是糊涂了。

他略微握紧了我的手,又言:“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忙摇着头,太皇太后本来就对我有成见,他今日亲自带我来,也是想缓和我与她之间的矛盾。如今外面的事刚刚平息,他是皇帝,也不能时常与太皇太后冲突的。他说我委屈,他又何尝不是?怕是这十多年来,他都还不曾这么亲自给太皇太后端过一碗药的。其实,从方才太皇太后的神色里我就看出来了。

他说他来,太皇太后在惊讶之余,也还是感动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皇上,是她的孙子。

侧脸看着他,小声道:“皇上该多多去看看太皇太后,人老了,总是想着热闹些的。”

他“唔”了一声,嘱咐着:“你得了空,带上璿儿一起去,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对你客气些。”

点着头,又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大病初愈,自己也当心着点。若是无事,就回去休息,你调杨将军回来,日后有他辅佐,你也不必那么辛苦。”

他忽而笑起来,皱眉看着他,他揽住我的身子,轻笑着:“妡儿,朕发现你越来越像个妻子了。”

脸颊一烫,又不知他要胡说什么呢。

他却只满足地笑着,忽而开口:“朕有些饿了,陪朕去吃些东西。”

常公公忙问道:“皇上,那去御膳房传了吃的去哪里?”

“馨禾宫吧,也近一些,朕正好去看看璿儿。”

常公公应了声下去。

我们回去的时候,璿儿恰巧睡着。吃了东西,也推他上床休息会儿。退出去的时候,瞧见宫女小跑着进来,小声道:“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怔了下,我才从郁宁宫回来呢。

阿蛮胡些紧张地看着我:“娘娘,要不要告诉皇上一声?”

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元承灏一眼,迟疑了下,还是摇头。只道:“去抱璿儿来,太皇太后还不曾好好看过璿儿。”

我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心结,是元承灏一直想解开,却也无能为力的。况,我也不想再让他劳累了。

他说我越来越像个妻子了,那就该做个妻子应该做的。

太皇太后再错,她也是长,该有的尊敬,我什么都不会少。

重新又过了郁宁宫去。

太皇太后已经起了身,动量不见叶蔓贞,有些疑惑,却听她开口:“不必找了,锦王难得进京,哀家留了几样东西给他,叫蔓贞送出宫去了。”

太皇太后是想撮合他们,殊不知方才他们就见过了。

想起元非锦,不免想笑,元非锦就自求多福吧。

丝衣姑姑扶了她过来,她看了眼我怀中的孩子,眸子里有些微微的笑意。丝衣姑姑忙道:“长得真像皇上,太皇太后您说是不是?”

她点了头:“谁说不是呢?皇上刚来宫里的时候,不过这么大,这眉目也实在太像了。”

我低着头,小声道:“臣妾方才回去哄着他睡了,璿儿刚睡着,若是放下他,立马就醒了。恰逢

太皇太后传了臣妾来,臣妾便带了来,望太皇太后不要生气。”

太皇太后看了我一眼,略敛起了笑,开口道:“这些卖乖的话你也就骗骗皇上,在哀家面前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怎么,你以为哀家会吃了你不成? 以为带了孩子来,哀家就会对你好?”

“太皇太后,太医说您不能生气的。”丝衣姑姑在一侧劝着。

我忙跪了,轻声道:“臣妾惶恐。要臣妾带璿儿来,其实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希望臣妾多多带了璿儿来,让太皇太后这里热闹热闹,让您不觉得冷清。他说他不常常有空来您这称,觉得对不起您。”既然她不信我,我怎么说她都会觉得假,倒不如,就推在元承灏的头上。

果然,她的神色里有些迟疑。丝衣姑姑忙道:“您听听,皇上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太皇太后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瞧见她笑了,有些隐忍,却实实在在是笑了。

上前来抱璿儿,丝衣姑姑帮忙托着孩子,她却道:“哀家是老了,不过这么些力气还是有的。”转了身,走了几步,又道,“当年皇上刚来的时候,哀家也抱过他的。哎,哀家这一辈子,也就他一个孙子。”

鼓起了勇气开口:“皇上也就您一个皇祖母。”

那身影微微一滞,随即听她低声道:“丝衣,你说哀家算不算有福气了?都能抱上曾孙呢。”

丝衣姑姑笑着开口:“您自然有福气,还有皇上、娘娘孝顺。”

●伊人谷□手打章节

太皇太后又道:“这孩子真是乖,不哭也不闹。”她忽而转身看着我,开口,“虽都是皇上的孩子,可你该知道的,哀家更喜欢皇贵妃的儿子。”

我不语,她又道:“也难为你敢将孩子交到哀家手里,你儿子的命,也就哀一个不慎的事情。”

悄然握紧了双手,瞧见丝衣姑姑的脸色有些凝重。我深吸了口气开口:“臣妾知道您不会的,他们都是皇上的孩子,可您只有皇上一个孙子。”

她笑起来:“你很会说话。”

我只低了头:“臣妾蠢笨,不能讨得您的欢心。”

太皇太后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这后宫里头,你只要能讨得皇上的欢心就好,还念着哀家作何?”

依旧低着头,小声开口:“您是皇上的祖母,您不开心,皇上也不开心。皇上不开心,那就是臣妾的错。”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抱着孩子坐下了。直直地看着我,道:“等你走到哀家这位子,也就能明白哀家的难处了。”

她的难处,无非还是叶家。

她怕皇贵妃不做皇后,等她百年之后叶家就没人了。也许,人一旦往上,就真的会想要更多,想要守住更多。可现在,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