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下,侧脸看着元承灏,他也不说话,径直上前。那丫头急了,拦住他道:“喂,你们想做什么?”

我略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不为所动,伸手推开面前的丫头。

“灏。”小声叫着他,突然带我来这里,也不说找谁,今日的他真奇怪。

“喂,你们再进去,我…我喊人了啊!”丫头分明是害怕的,颤抖着声音叫。

面前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探出女人的脸来。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可发髻却已经见了银丝,看着,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符。

而我,在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元承灏脚步的步子忽然停下了,只抬眸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也已经看见了我们,看见了他。看了良久,她忽然笑着跑出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笑着开口:“镡儿回来了?”

脑子“嗡”的一块,她唤他什么?

镡儿?!

那,是除了许太后和辛王妃,再无人会叫的名字。

她不是许太后,也不是辛王妃,她是…

不,狠狠地摇头,她是叫“镡儿”,可她叫的根本不是元承灏!

握着他的手本能地收紧,我不曾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猛地抬眸看向身侧的男子,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转而,想起那晚在渝州的时候,那人临死前,曾与他说过话的。我早该想到的,必然和他们的娘有关。

“镡儿,娘等了好久。”她很开心,拉着他进门,亲自给他倒茶,一面又道,“这次,你见着你父王了么?有没有告诉你父王她们的阴谋?镡儿,你也一定要告诉你父王啊!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着我的儿子才坐稳那位子!还有太后娘娘,她们…她们…都想害死我们!”她说着说着,也不笑了,眼眸里滚出泪水来。

怔怔地看着她,她疯了。

以为辛王还活着,以为辛王一家都还好端端地在渝州。

元承灏端着茶杯的手狠狠地收紧,见他的胸膛起伏着,是愤怒了。

为了太多的事情。

她还拉着他的衣袖:“你可要听娘的话,不能让她们活得自在!想杀我们,想杀我们…”

她心里满腔的恨意,就算她如今神志不清,依然恨着。她甚至不给孩子取名字,许太后只允许留一个孩子,她竟也叫那人“镡儿”。那是怎样的恨意啊,我忽然觉得害怕。

握紧了元承灏的手,他忽然起了身,大步出去。

“灏!”追着出去,听得那女人的脚步声也跟着出来,她越过我,径直跑过复查,还是拉着他,问道:“这么快就要走么?镡儿要小心,娘等你回来啊。娘等你回来。环儿,送少爷出去。”

方才那丫鬟上前来送客,一面嘀咕着:“都说了我不叫环儿,还老叫我环儿!”

穿出了篱笆门,马车还停在外头等着,杨将军他们也远远地看着我们。

他的手有些冰凉,我担忧地看着他,小声问:“没事吧?”

他不语,只摇着头。

想必他等这一日,等了许久了,却不想他来了,那个他所谓的娘根本就没认出他来。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就是报仇。

抱紧了他,低语着:“灏,我们回去吧,回宫,我们的孩子在等着我们。”

他深吸了口气,点着头:“好。”

从烟六镇离开的时候,杨将军自始至终都不曾问过一句关于那女人的话。马车行了大半日,忽而慢了下来,隐约的,似乎能听见迎面了有马车过来的声音。

外头,杨将军开口:“皇上,末将象是…看见了王爷。”听他的声音,象是不确定的。

我也惊讶,元非锦怎么会来这里?

他叫停了马车,那边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见元非锦跳下马车来,他的身后,果然跟着叶蔓贞。他只小跑着过来,皱眉问:“皇上这么快就走?”

他低咳了声道:“朕等了你三晶了,便自己找了,反正这镇子就这么点大。”

他的话,才让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会知道她在这里,原来是元非锦!

是了,我想起来了,他交代他去办的那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元非锦很是委屈,压低了声音道:“臣弟不是要摆脱她么?这事哪能叫她知道,是吧皇上?可…臣弟厨师甩不掉她,还耽搁了那么多天。”

元承灏倒是没有生气,抿唇而笑:“你没本事甩。”

他半张着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叶蔓贞上前来,规矩地行了礼。很久不见她了,这次见了,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感觉她变得不一样了。

目光看向他们的马车,透过半掀起的车帘,隐约似乎瞧见车内还有人。疑惑地皱了眉,元非锦回了头,道:“话说回来,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可恶的贼!”他说着,回身掀起了车帘,“看他还长得人模狗样的!”

我不禁问:“他偷什么?”

叶蔓贞取了身上的一块玉佩出来,轻声道:“在太皇太后那见着的,她说我若喜欢便拿了。”瞧着,那玉佩似乎被人摔过,从中间裂开,之后是找了工匠重新黏合的。那图案,像龙,却又不像,也不知是什么。

却在这里,有马蹄声远远地传来,接着有箭矢飞射而来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周围侍卫的刀剑均已经出鞘。

那箭矢却是“当当”两声,恰好射断了绑着马车上人的绳索。好精准的箭法!远远地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哥,快走!”

话落,方才马车上之人已经闪身逃离。

元非锦大叫着追,可,杨将军没有追,元承灏也没有下令。

疑惑地回眸,良久良久,听得元承灏冷笑一声,却是开口问:“师父,方才那少年,像不像一个人?”男子的目光随着那少年的背影瞧去,将我揽入怀中,继续道,“像不像…先帝?”

我狠狠地一震,先帝?

众人俱惊,杨将军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却忽而笑道:“朕吓着师父了。回宫。”

回宫。

我不知道他说出这二字的是下了多大的功夫…

伊人谷<手打<章节

————全剧终!

清韵:番外

成风(1)

恩,写番外好,写番外不会搭上原来的情节…但是山寨的一个已经发出来了。所幸他还在审核,就让他不要出来了吧!

写成风的番外,我对这朵男子现在是充满了执念啊…忍不住八一八先辈们的那些事儿。还是请大家当笑话看。勿要当真,谩骂表扬随意,表扬的我接着,谩骂的我也接着,然后,

然后…它们都成为浮动的。

一点点的发,要不会出不来。谁让浪叔那啥呢…

杨成风的老爹是个嘛俺也忘了,也懒得去找前文,就随便弄个身份好了。大家莫怪呀。

作为刺伤重大的酱油党,两朝元老,先帝的好兄弟,当今对上的师傅,帝姬的先生,这么闪耀的身份却被一群更加闪耀的人掩盖了本来的锋芒,我十分淡定,为毛我会这么淡定,哥,

哦不对,是叔,笑而不语…

先祖爷爷杨二狗跟随先祖皇帝打下江山,最后一战,从火里把先祖皇帝背出来,赢得了元氏江山,也赢得了我杨家跟元氏世代共荣,先祖爷爷没读过书,但是讲义气,会打仗,先祖皇帝登基后,亲撰“用兵如神”四个烫金匾额赠与杨家,并为爷爷赐名---杨如神,封定国公爵位,世袭罔替。杨家一时成为望族,先祖爷爷为报帝恩,终身练兵,死在练兵场上,送回杨府时,先祖皇帝来看,先祖爷爷求先祖皇帝撤回爵位,世代只做御林军统领,挂帅出征,,光用兵,不领赏。还有,还有,先祖爷爷的原话:杨二狗不识字,承蒙圣上隆恩,赐名如神,终究只是个将死之人,死了也只做鬼,成不了神。因为神,都有文化。据祖宗们代代相传,先祖爷爷倒在病榻上,当着先帝,最后一句话:文。。文刀武什么虐。练兵之外,都他妈去给老子读书!!眼睛一闭,闭上了一代传奇。

据说没几日,先祖皇帝亦驾崩,果然削了杨家的爵位,并且再赠一匾:文韬武略,惟杨所止。百十年风霜岁月,挂于杨府正厅, 我和他,亦是相识于匾额之下。

排行老五,上有四个姐姐,远嫁,我是家中嫡长子,恩宠有加,杨家百年,风光却不减当年,虽说祖父和父亲分外低调,有仗打时,出兵远征,皆凯旋而归。见帝领赏,却不求加爵。闲暇时间读书遛鸟,听戏逛园,不议朝政,不结党派。祖上赚下来的那份宅邸被爷爷和爹爹种了一院子各式花木,间杂零落,颇有些意趣。依循古例,留了一处练兵场,杨氏子孙便在这里习武读书,以为国家所用。

大雪恣意,天地梨白。我在院子里冻得吸鼻子,父亲在一旁赏梅,顺便督促我练剑。外头人来报:太子驾到,爹爹整整衣襟,着人给我穿戴整齐,出去接驾,行大礼毕,进入正厅匾额之下,正对着主次落座,当然太子在主位,我们在次位。太子脆生生的说道:杨公请起。我和爹抬起头来,嗬,不过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一脸的不甘愿:“师父每次见本宫,都要行如斯大礼,老祖宗教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宫岂不是也要给师父还父子之礼?”

爹急忙跪下:“君臣之礼,不敢逾越,师徒之说,乃是殿下抬举微臣。”

太子从鼻子里哼了声:“迂腐,罢了罢了!”然后看向一旁的我:“这就是杨小公子?”此时,我正愣愣的看向他旁边的小人,比我约莫小个几岁,皮肤雪白,吹弹即破,小小的身子塞在宽大的侍卫袍子里,眉目如炬,一脸清明。一看就知是哪位显贵人家的孩子,再显贵,也只能给更显贵的人当奴才,他父亲想必用尽心计才让他成为太子的侍卫吧。想到此,不免不屑的“扑哧”一笑,接着,就被爹爹按住脑袋,“硄硄”的往地上砸:“犬子无状,唐突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成风(2)

太子长叹了一声:“师父如此小心,摆明是把本宫当做外人。本宫可是不高兴的紧哪!”

爹爹的头埋的更低,瑟缩着身子:“太子殿下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父,您哪,忒小心,忒没出息,我看,真不如杨小公子,你,”他指指我道:“站起来,走近点”

我站起来,昂头,直视,直视他旁边的那个小人儿,小人定定的看着我,不喜不恼,灿然一笑,风月无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这笑,并非出自内心的笑。太子见我盯着这小人儿看,亦扫了他一眼:“你之前见过他?”

我道:“太子的伴读,我怎么会见过,只是觉得他好生娇嫩,倒像个女娃。要不,就是瓷做的。”

“哈哈,”太子扭头看向小人儿:“于烨,人家不单说你是本宫的伴读,还说你是个女娃呢!看来你这趟溜出宫,赚回的身份可不少!”小人儿羞的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你,你胡说!”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爹见状,刚站直了的身子又恨不得再弯下去。

于烨,于家?没听过有姓于的身居要职啊,爹爹和爷爷虽不理朝政,却不糊涂,多少人想借杨家势力兴风作浪,若是真就如表面那样纨绔,杨家早就没有今天,所以京城关于杨家的传说又是各式各样,说杨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有之,说杨家没落的亦有之,其实杨家还是跟随先祖皇帝打天下的那个杨家,忠于西周,永不言叛,只是较之先祖爷爷,不但习武,而且读书,不但用兵,而且善谋。于烨,这倒不是个坏名字,我记下了。

整个下午,太子和那小人儿在院子里玩儿,闹着要父亲抱着他们摘梅花,父亲举起太子,太子拦腰摘了一枝花团锦簇的梅花,嗅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梅香淡雅,不若玫瑰让人过目难忘,姑姑就随身佩戴玫瑰香囊,十分好闻。父亲又举起于烨,嗬,看来于家还真是我不知道的望族,也让杨公屈尊去举,于烨伸手想够最顶上的那一簇梅花,我抬眼望去,位置虽高,花团却十分稀少。父亲哄他:“要不,咱们也要个半腰的,花团子大的?!”他摇摇头,还是用力去够尖儿上的。我略提真气,用轻功纵身上树,摘下那一簇他想要的梅花,飞身而下,欲赠与他。他的目光跟随我上下移动,讪讪的接过梅花,或许是想起我刚才说的他像女娃的话来,脸又是一红:“轻,轻功,我皇,不,家兄亦曾提过,说杨家长于轻功,当年先祖皇帝就是被先祖爷爷的好轻功从火中相救,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听他这么说,我心花怒放,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赶明儿你陪太子读完书,过来府上,我教你便是。”

“哦?”太子把玩着手中的梅花:“不是说杨家祖训,荣华自西周而来,自要代代穷一生之力,报效西周,只为帝师,不与近交。怎又教与外人?”爹爹狠狠的又瞪了我一眼,身子弯的更低,一时竟未接话,我道:“杨家长于轻功不假,却尤善谋略,家父和家祖父更长于兵法,轻功一时之计,脱身之功,算不得学问,且安天下定江山,终究还是靠文治,而非武功,殿下师从家父,学的是文韬武略,若家父只教你武功,怕是圣上会认为我杨家有异心把太子教成一个只顾杀伐遑论治世之君吧?!”太子一时语塞,恐是未有人敢跟他如此说话,却听得身旁的小人儿击掌而说:“好,说的好。杨公,杨小公子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接着附耳在太子耳边说了一席话,太子接着不情愿的顺着于烨的意思表扬了我几句,临行前,于烨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改日定来府上,讨教武功。”

“杨弘,表字成风,唤我成风便是。”爹爹说,唤表字者,须是至交,不知怎么的,我很想有于烨这么一位至交。

他们走后,爹爹瘫软在椅子上,喝到:“跪下!”我乖乖跪下,“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成风(3)

是谁?自然是太子殿下,我已然猜到爹爹要说什么,于是慢悠悠的说:“孩儿知错,不该唐突殿下,这就去书房,把《论语·为政》里的三纲五常抄写一百遍”

“呸,你唐突太子就算了,还不给太子面子,不给太子面子就算了,还当着两位皇子的面子动武!”

“爹爹你是气糊涂了,怎么会有两位皇子,明明就只有一位太子,还有那位伴读”

“哎,”爹爹气急败坏的吼道:“就是那位伴读,呸,那是个什么伴读,那是皇五子,元聿烨!”

元聿烨,聿烨,于烨,有趣,怪不得出落的那般贵气,怪不得敢要那簇占尖儿的梅花,怪不得,那么…我出了神,直到爹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还拍人家的肩,还跟人家勾勾搭搭,还说教人武功,你没听见太子提醒我们么,只为帝师,只为帝师,你教皇五子轻功,是不是想告诉外人,我杨家对两个最有出息的皇子都巴结着不放,誓要成为那两面三刀之人?!”

“爹爹息怒,你教太子,文韬武略,至于我,日后不习武,只读书!如此便不会落人口舌,只说我顽劣不堪,难当大业,只会雪月风花,不思戎马天涯。一来杨家不必被有心之人利用,况且独子都舍了家传的本事,杨家还有什么可惧的。这样你和爷爷也能省省心。二来,二来我确实不爱习武,终日舞刀弄枪,没劲透了。”

第二日,京城传遍,杨小公子顽劣,难继家业,杨家百年,怕是真要落魄了。

我果然荒废了武功,不过聿烨却依然时常来我府上,我们俩换上平民装束,满大街溜达,偶尔心情好,把没荒废完的轻功耍几下给他看看,起初他话少,却依然笑,后来话多,笑容更多,我总觉得,他笑的似以前,真了许多。并排躺在房顶上,他眯着眼睛看天上的太阳:“真晒,但是真亮。可惜,太阳只有一轮。”我换了个地方,替他挡住阳光:“月亮不也挺好,清辉不减,变化万千。”身侧之人摇摇头:“不若太阳光亮,映的天地辉煌。”我侧脸看他,觉得他比太阳,还亮,还辉煌。

过往的岁月覆上轻尘,丝丝缕缕的蛛网盖了旧梦,此去经年,读书长进了不少,用来打发时间,确实不错。终日出入于秦楼楚馆,一条街的姑娘哭喊着要为我赎身,进入杨家,不为妾,不为妻,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只求和小杨公子朝夕相对,头牌儿和各馆儿的花魁,争着想跟我一夕巫山。我带着聿烨,现在已是成王,准备让他看看姑娘们为我痴狂的样子,行至歌舞坊处,姑娘们竞把我抛至一边,似从未见过我般,都竞相去问聿烨的名讳。气得我只好拽着聿烨,脚底生风,将他从花团锦簇中拽出来。撇撇嘴:“成王天生贵气,将小臣比了下去。”

聿烨哈哈一笑,竞挑起我的下巴:“成风不要吃味,那些个庸脂俗粉,怎及成风公子这般骄耀*的绝代风华?"

呸,我心里恨着,却转而握住他的手:“王爷过谦了,杨某不过一袭草芥,怎及五皇子这般让人心动,自杨府正厅初见,心心念念几年之间,任他各路脂粉,心中只存一丝贼念,无关元氏江山,无关社稷大业,只因为你,元聿烨,微臣想终身随在王爷身侧,永不言变。”

永不言变,我回味着刚才脱口而出的这四个字,心跳加速,老脸竞莫名红了起来。聿烨也不客气,反手搂住我的身子:“恩,如此一来,本王放心不少,本来还担心,你想效忠的,理应是太子。”我的身子僵在他的臂弯里,竞不敢动弹,也不敢喘气,怕轻轻呼吸,就会醒来,发现这不过是梦而已。身上的臂膀又紧了一紧,骤然松开,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一口气,终是了然。

成风(4)

又是几年,长公主仙去了,沸沸扬扬,传的尽是些太子和亲姑姑*的流言,想起小时太子说过:梅香淡雅,不若姑姑的玫瑰香好闻。又想起聿烨什么都爱占尖儿,喜爱尖儿上的梅花,吃鱼仅食鱼眼,对对须拿彩头,写诗亦要第一。在众皇子中,出类拔萃,连我那闲散了大半辈子去年驾鹤西去的老爹亦说:“江山交与皇五子,定会千秋万代,太子重情,是个好人,却不是君王之相。”自长公主仙去后,太子荒废学业,终日思念姑姑,据说皇后娘娘焦虑万分,聿烨日益受圣上仰仗,偶尔偷闲来我这里,亦是匆匆一见,交代我些我能办的事情,便又急急而去了。

成王大婚,我去了,红色的喜袍穿在身上,扎眼般繁华。那云淡风轻的脸上挂着笑,我只一眼,便瞧出那笑,并非真心,我在客座向他举一举杯,如此而已吧。小酌了几杯,欲独自离去。父亲去后,杨家势衰,那些所谓的世交明上恨我不争,败家子儿,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高兴的狠,风光无两的杨家,终是成为一页历史,翻过去了。聿烨忙着敬酒,想也没时间招待我,我像那红彤彤的喜袍的主人望去,见他的眼波流转,来来回回,直盯着宫里宣旨的女史,雩尚义。不免苦涩一笑,聿烨啊,你我总归是患难兄弟,心中喜欢的,都不能厮守在一起。

大婚过后,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齐贤妃和叶皇后由暗斗变成了明争,太子无心政事,成王倒是积极,安抚各地蠢蠢欲动的封王,频繁出入圣上寝宫。自他婚后,甚久未见。自携成王同去歌舞坊自取其辱后,就再也不去那些地方玩乐了,越发的喜静,没事儿便在杨府花园喝酒,看满院子的桂花一茬又一茬,窜的分外喜庆。眼前竟又浮现出那个雪天,父亲举着那个白瓷儿般的小人儿,那小人不看下面的花团锦簇,只是想要梅树顶上稀稀落落的花枝儿。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随手抄起家丁身上的佩剑,举起酒杯扔向天空,想着儿时苦练的剑法,就着月光,舞了起来,运功提气,四面生风,吹落了一树的桂花,洋洋洒洒,自上空零乱而下,衣袂蹁跹,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梧桐叶伴着桂花雨,白墙环护,金桂周垂 。落花成阵,散叶成兵,剑锋穿梭于花叶之间,衣袂舞动于秋风之内。舞剑之时,天地低昂,顾盼之际,江海凝光。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铛。。。。。”酒杯安安稳稳的落在剑尖之上,滴酒未露,抬眸看向吟出尾句之人,他在花叶之中向我款款走来,带着,真诚的笑。

一时间竞凝住了心神,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就这样举着剑,愣愣的看向他,他嘴角浅笑,拿起剑尖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爷不可。。”我说,已然晚了。

“有何不可?莫不是这酒里加了春药?方便你时常到各个歌舞教坊走动?”王爷笑的越发灿烂,竞显得月光,凄清了些许。

“微臣舞剑,它一直在空中飘着,花叶起旋,卷起微尘,落于杯中,不干净。”我看着他纤长的手掠过杯沿,缓缓的将杯子置于桌上。

“成风,你不是微尘,你是本王。。我的兄弟。”成王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王爷深夜来此,有何要事交与微臣去办?”

“刚才但见成风舞剑,方知成风的功夫一点也没荒废。”

“微臣儿时调皮,冲撞了太子和王爷,谨遵父命,只读书,不习武,祖宗家业,自微臣以来,日渐衰败。确实不能再争辉了。”抬眸看向月光,淡淡柔柔,明暗几许河山。

“成风,如果我要你,弃文从武呢?”

“微臣遵命。”

“你不问我为何?”成王显然一愣,讶于我答应的如此之快。

淡淡一笑:“微臣先前说过,不为西周,只为王爷,王爷面前,永不言变。”

“叫我一声聿烨,像兄弟一般。”成王似是向我如此说,又似独自喃喃。

我心中一抽,淡然一笑:“好,成风先前说过,不为西周,只为聿烨,聿烨面前,永不言变。”

大漠孤烟,塞外霜天,一呆又是数年,生疏了的兵法再次烂熟于胸,随身的佩剑又重了几重,夜明星稀,荒原大漠,无树无花,遥念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和聿烨酩酊大醉----

他道了若干遍成风珍重,我道了千百遍王爷无妨。

最后,他醉的不省人事,倒在我怀里,眼睛闭着,对不到这双让我心抽的眸子,万籁俱寂,只听得怀中之人的呼吸,平静而均匀,我俯身下去,终是,将吻,落于颈间。

成风(5)完

既然开始了。。俺就接着写完吧。。呃。。写到废妃结束告一段落。。然后等囚妃结束。。看看要不要给成风兄一个结局。。我是坚决的要把成风兄给掰弯了。。这个顽强的信念,地球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一场马球比赛,轰轰烈烈,血溅兴园,多少王公变冤魂,多少旧侯成新囚。跟杨家同盛的那些开国功臣,兴园一役,江山初定的望族烟云聚散,皆为尘土。追封了一些无聊的虚名,空剩了几座无人的巨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建功立业的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树们,被这场马球比赛掀开了重重的叶盖,树荫下的元氏,重见天日。这其中谁得利,谁失势,谁暂时的伤痛,谁长久的安稳,究竟又有多少未解之谜,是谁也说不清的。

终究是有个结果,太子薨,宣庆帝随之驾崩,同年,皇五子元聿烨,文武兼备,深得朕躬。必能克承西周千秋基业,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而后,我于漠北调遣回京,着御林军统领,陪皇伴驾,常侍帝旁。又而后,那位新皇大婚时眸华紧随的尚义,成了九嫔之末,他的修容,他想要的,终是都有了。眼前那个从小只想着处处占尖儿的白瓷小人儿,真的占了,这西周之巅。

记得当初,家父说太子并非君王之相,我本能的脱口:那成王呢?

家父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太子重情,成王重义,且深明大义。能屈能伸,能舍旁人不敢舍之大业,千帆过尽,方能显露情之所钟…

伴驾这几年,我以为皇上能舍的,是他的娘亲齐贤妃,能屈的,是他的皇叔元政桓,得到的,是江山社稷的千秋大业,不曾想,我终是,没我爹看的清明。

那一抹明黄,端坐于朝堂之上,想起少年时候的慵懒时光,他眯着眼睛看太阳:“太阳光亮,却只此一轮”。如今,他的确成了西周,唯一的一轮太阳。

又是一个值夜的晚上,宫里很大,很静,他或许此时还在景仁宫内,那个唤作雩儿的女子,总是让他心心念念,无限思量。不知不觉踱到乾承宫门前,宫门虚掩,内有微光,嗬,不免一笑,今晚倒是老实,没有去景仁宫自讨没趣,正欲离去,听得内室传来:“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推门而入,见新皇衣衫不整,倚在御案前独自喝酒,借着月光,双面染上绯色,见了我,眼睑微抬,一双狭长的美目看过来,顾盼生辉,我胸中一动,面前之人开口:“成风,来,陪朕喝酒。”

“皇上喝多了,微臣扶皇上入内休息。”我俯身欲抱他起来。谁知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就势将我一扯,脚步未稳,一个趔趄,我急忙倒下,以身做垫,免他摔疼,他似正等着喊痛,没想到摊在我身上,也不客气,就势一躺:“成风宠的朕过了。”

我咧嘴一笑:“因为微臣言而有信。”

“好,好,好,你们都是言而有信的谦谦君子,惟朕是出尔反尔的龌龊小人。”

“皇上何出此言,我将他拽起,放在我的膝上。”他举起酒壶,径直往嘴里灌:“雩儿,雩儿的心里只有皇叔,我。。”

“皇上可以用强。”反正他醉着,我可以逗他一逗。

“我不,朕后宫嫔妃无数,不缺用来泄欲的,我要的,要的就是这一个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