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巡很警惕地想到梁凡和李力这两位公子哥儿。他左思右想,等杨逦洗澡出来,就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李力是什么时候吗?我记得他那时候正追梁思申。”杨巡小心观察杨逦的神色,见杨逦脸上微微露出不自在,杨巡心里一沉。

杨逦不以为然地道:“那时候不开放,梁思申那样的人进来跟花蝴蝶一样稀罕,现在她还不是结婚生子,纯粹小妇人一个。”

杨巡依然不动声色地道:“我记得李力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吧,他太太是做什么的?”

“不清楚。”杨逦翘起嘴唇,后面任凭杨巡怎么套问,她都不愿回答。

杨巡心中大致有了框架,心里很有划花李力脸蛋的冲动。第二天他与杨逦打车去梁凡李力的公司,梁凡不在,盯在香港,杨巡第一时间就见到李力,第一次坐到李力宽大豪华的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杨巡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李力先开除杨逦,再谈下一步。李力笑说没有必要,但杨巡坚持不开除杨逦就没下一步。杨巡这么做,一方面是为挽救杨逦,一方面试探李力他们究竟套现的心情有多急迫。李力没怎么坚持,就一个电话打给人事部,让人事部与杨逦结束合同,并大方提出补偿。杨巡心里大大舒了口气,他知道该拿出哪套报价了。

当然李力也不是吃素的,相比梁凡,李力狡猾太多。双方一直谈到面红耳赤,有几次若是换在过去,杨巡认为李力早已爆发,扔下狠话不再继续,但是李力这回都没有,李力一直跟他谈到最后。直到杨巡看到谈判几乎谈无可谈时候,他提出今天先回去等候消息,等这边商量确定,他再乘火车来。但李力没让,李力阻止杨巡回去,自己出去打个电话,回来,带着火气同意退让。

杨巡认为自己赢了,谈判结果几乎与他预想的一致。他走出李力办公室的门,却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一问之下,杨逦已经办完手续刮台风一般地离开。想到杨逦一向的个性,杨巡估计小妹恨他。他只好给妹妹传呼留话,简单说明情况。一直等走远了,离开李力办公室所在大厦,才一个电话打给梁思申。

“我拿回股权了。”在接受梁思申的恭喜后,他详细告诉谈判下来的条款,几乎没有什么商业机密的概念。

梁思申仔细听着,感觉这些条件对杨巡非常有利。等杨巡说完,她才道:“更恭喜你。以后我见你不会再有内疚。”

杨巡忙道:“这话应该是我说,谢谢你和宋总从来不计前嫌。我今天终于把商场夺回来,我很激动,第一个想到先给你打电话报告好消息。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梁思申笑道:“我最近最怕吃饭,家里还有个小东西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你还是早早回去处理股份转让,免得夜长梦多。还有件小事,千万设法让你妹妹离开现在公司,不大方便。”

“你也看出来?我今天谈判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们开除我妹,没办法。现在我妹不知下落,我很头痛。”

杨巡回去杨逦的房子守株待兔,又不敢去下面公用电话,只好用死贵的手机漫游打电话给杨速,让杨速在那边赶紧落实相关事宜。杨逦一直到天黑都还没回家,但杨巡不悔,他清楚杨逦鬼迷心窍,又是执拗性格,如果不在李力那边着手斩断,根本无法让杨逦回头。

但是一整个晚上,杨逦都没回家。杨巡万分担心,可也知道杨逦在上海多的是同学,有的是地方可去,他即使再守上一个月,杨逦都可以避而不见。他无奈,家里又是那么重要的大事等着他,他只能留下纸条回去。杨逦这一闹,让他赢回商场的喜悦都消失殆尽,反而带着满腔忧虑离开上海。

回到商场,他只擦一把脸,就召开中层会议。他进去先找到任遐迩,见她刻意以避开他的眼光,他也没紧盯着,坐到主持位上,冷静地道:“公布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小任终于答应做我女朋友,如果他愿意,我很乐意她直接做我未婚妻。”

任遐迩惊住,没想到杨巡竟是这么迫不及待地宣布这个消息,都没与她好好商量。她瞪了杨巡好久,才忽然发现大家都在冲她笑冲她说恭喜,她立刻飞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干脆低头看桌面,嘴角憋出一句:“没的事。”

杨巡没纠缠这个问题,立刻接着冷静地道:“第二个好消息,商场股份从今天起,全部归我名下。因此,我们管理部门将做以下调整,彻底清除与上海前股东相关的工作分类。”

整个会议,几乎是杨巡说,大家做记录。有关股份调整的事情没说多久,更多的是对六月份工作的布置。会议没多久便结束,杨巡先起身道:“小任,我有件重要事与你商量,我们去办公室。”

任遐迩刚退烧的脸立刻又烧红,她低头跟着杨巡去总经理办公室,进去里面关上门,杨巡有备,抢着道:“对不起,我上海回来没给你带东西,昨天出大事,我小妹跟我闹脾气失踪。我要向你讨问我妹到底在想什么,我和杨速都是男的,从来都对小妹没措施…”

任遐迩本来有话说,但被杨巡这边这种事一说,又不便这时候耍脾气,只得道:“太急了吧,我又没…没…你小妹为了我跟你闹?”

“跟你无关,她挺喜欢你,杨速也一直说你的好。你坐,我们慢慢说,这事很头痛。我叫杨速来。”

任遐迩本来有点担心杨巡既然宣布了,就开始进入什么恋人甚至未婚妻状态,但见杨巡一直严肃紧张,她放心不少,等见杨速进来,她又不自在起来。再等杨巡说出杨逦那么隐私的秘密,她终于意识到一个或许并不是问题的问题:杨巡到底是找一段感情,还是找一个太太?

因此任遐迩后面说话很谨慎,杨巡问起时候,她才说作为女性,她认为杨逦不可能作践自己,最大是赌气不回,达到吓死大哥目的大概就消气了。杨巡一听就有了主意,让杨速发传呼给杨逦,说大哥吓得如何如何之惨。然后杨巡带上出纳直奔银行,开出一期付款的第一张汇票,让杨速带着汇票和相关文件连夜赶去上海。转身又去营业厅上面,找相关人员筹措股份转让的资金。

留在商场的任遐迩一下成了焦点。会议之后,有关商场产权归属的问题并无太多人热情地关心,而老板与财务经理的私人关系却是如此地值得八卦,消息顷刻在五楼蔓延,随即以星火燎原之势直扑下面四层。任遐迩被各种打着关切旗号的电话轰得如面包般外焦里嫩。

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累积有九个人跟着任遐迩要求请客,推都推不掉。任遐迩非常头痛,这个月已经因为买一台冰箱把前面几个月的积累快用光了,今天这一顿请客都不知道底在哪儿,需要花多少钱,可又是同事情谊,以前可以推,今天推就有些不够意思。基本上今天得吃下月的口粮前。可她自己都还没闹个清楚,因此心中不甘不愿。杨巡那个公开宣布,真是要了她的小命。

与同事一起往外走,走出后门,却看到杨巡大模大样站在门外,估计是杨巡也看到她,就直接冲她走过来。任遐迩继续头痛,这几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杨巡却旁若无人地道:“小任,我正等你,一起走吧。”

闹着请客的人在杨巡面前不敢吱声,纷纷告辞先走。任遐迩这才松口气,感觉夜色中并不高大但精悍的杨巡此时挺可靠。但两人隔着半米距离走出一段路,都没说话。直到与下班人群远了,杨巡才道:“今天下班怎么这么热闹?都在闹你?”

任遐迩无奈地道:“要我请客。你不是说晚上与银行的吃饭吗?”

杨巡无法不想到任遐迩捉襟见肘的钱包,笑道:“以后他们再起哄,你说我答应请客,要他们定好时间地点告诉我。银行饭已经吃完,现在是在唱歌,又正好物价局几个朋友也要唱歌,再开一个包厢。我一看时间不对,不能做你男朋友你第一天就不管接送,赶紧过来。”

任遐迩无意调笑,就转开话题,“杨逦回家没有?”

“杨速的电话很快到。我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今晚还不见杨逦,我明天拿汇票逼李力帮我找杨逦。你说她跟你差不多年龄,怎么她…”杨巡后面没说下去,毕竟与任遐迩目前只是形式上的男女朋友。

任遐迩道:“有人在后面帮着收拾,换谁都愿意闯闯。再说,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看杨逦比小杨总学你更学得足实。”

杨巡脑袋转个弯便知道任遐迩是在讽刺他的私生活只有比杨逦更乱,他忙道:“杨逦是女孩子,女孩子这方面比较吃亏。”

任遐迩闻言含蓄一笑,“我有言在先,你要宣布今天会议上的第一个好消息作废,现在还来得及。我倒是想请教,你既然知道女孩子在这方面比较吃亏,你还身体力行,是不是明知故犯,出发点很成问题?当然,如果你承认男女关系愿打愿挨,彼此只要各得其所,乐在其中,无所谓吃亏便宜,那么你现在也不用担心杨逦。”

“嗳。”杨巡一时无法答话,并不是因为任遐迩的逻辑,而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说话的这还是那个寡言少语但勤快聪明的面包吗?但他很快就又笑道:“看起来以前我没意识到我很有问题,以后不会了,绝不能让你吃亏。”

任遐迩笑笑,见已经到自家小区门口,就道:“你忙去吧。我到了。还两个包厢的人等着你呢。”

“没关系,送你到楼梯口,只要结账时候我在场就行。”

“你每天压力也够大的。”

“现在的算什么,以前刚开始做的时候压力才大,家里那么几张嘴等着饭吃,当时就算脚底起泡都不敢停下来。”

“这些,杨逦清楚地知道吗?”

“她知道些。但她最小,又是女孩子,大家都把好的让给她,不让她知道日子不容易。我妈说过,女孩子要娇养。”

“原来这样,建议有机会跟她说说。我刚毕业时候也一样,以为人家对我好是应该的,因为我可爱我是年轻女孩。人家送我回家,那还是我赏脸给他机会。没一点良心。”

“像你们这样书读得好,人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大家照顾你们一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看看,都这么说吧。实际呢?”

杨巡一想,笑了出来,“谁又不是谁的妈,谁管你那么多。呵呵,都是口是心非。可能我们杨逦还上当着,她说到底没吃过苦头。你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止步于楼梯口,隔着陌生人才有的距离,你看看我,还是杨巡先忍不住笑道:“我怎么看我们怎么不像我中层会议上宣布的关系。你说,我们怎么办才好?”

“别倒打一耙,自作主张宣布的是你,我没承认过。”

“没承认你还请客?”

“我是被你陷害的,我会开发票要你报销。”

“哎,说起这事了,我去做张副卡给你,省得每天送蛋糕,吃得你恨不得拿蛋糕砸我。”

“那蛋糕又不叫狗不理,我砸你干吗。副卡我不要。”

杨巡一笑,这么有点小尖酸的任遐迩更可爱,“副卡还是要吧,你不要我没法提要求。唉,你太对不起女孩子称号,你看你每天下班时候一张大油脸。”

“呸。”任遐迩不答应,转身就开门进去楼梯门,不说再见就走了。

杨巡站在门外笑,带着点晚饭喝两瓶啤酒的酒意,周围的空气热烘烘的,他胸口也热烘烘的,他胸口里的一颗心蠢蠢欲动,恨不得敲门叫下任遐迩,再斗一会儿嘴。

任遐迩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跟杨巡斗嘴,一如大学时候跟那些同样智商的同学玩闹一般。气喘吁吁走上七楼,不顾疲倦先拿镜子一照,顿时一声惨叫,油脸果然亮堂得与镜子相映成辉。这时一个传呼进来,她一看:“到了吗?我能走了吗?杨。”才想到杨巡可能还等在楼下,只好站到窗户伸手挥挥。心说这么一张油光锃亮的脸挂在夜晚的七楼,正好与满月同辉。

杨巡流连着,有些不舍得走开,倒还真希望上面砸个蛋糕下来,两人再玩一会儿。他想了想,又打一个传呼:“我上来坐一会儿,行吗?”他看到任遐迩缩回头去,过一会儿又探脑袋出来,冲他摆手。他其实也知道任遐迩肯定拒绝,半夜三更的,任遐迩肯开这个口,就不是任遐迩了。他只得怏怏而走。他满希望任遐迩就跟杨逦一样一直看到李力的车子离开才撤退,但他走出几步回头看一眼,人家早关门打烊人毛子都不见了。杨巡讪笑,这到底算什么关系啊?

但他凭自己多年识人本事,认定任遐迩是个好太太人选。问题是宣布关系容易,真想变成太太麻烦,这么聪明能干的人,哪儿是肯勉强屈就的,看来任重道远,他得好好走“追求”这个步骤。

半路上,终于等到杨速电话,杨速说杨逦哭得面无人色地躲在家里,还好,在家。杨巡听后指使,让杨速不管杨逦爱不爱听,把当初两兄弟出门卖馒头的艰辛,和刚到东北时候的艰辛都告诉杨逦,让杨逦知道,挣一口饭吃并不容易,让杨逦也知道,大哥二哥养她到现在,并不是轻而易举。

但杨巡心里并不指望任遐迩的这个主意能奏效。若能奏效,以前也不会妈妈才刚去世,杨逦整半年不体谅他。杨速今天能说得杨逦上进便罢,如果不能,他除了把杨逦捉来捆在身边,还有什么办法?杨逦毕竟已是成年人。

他最寒心的还是前天与杨逦在上海说起他和李力公司实力对比时候,杨逦对他的不屑一顾,看得出杨逦一直瞧不上他,那很伤他的心。他当初弃学养家并非没有怨言,但他是老大,他必须。这么多年走下来,他把弟弟妹妹都送读高校,能读多高就读多高,他心里当然是有一份得意,他不求弟弟妹妹的回报,但私心里当然希望弟弟妹妹们能记住他的好。可是杨逦一直不是很瞧得起他的样子。为什么?无非就因为杨逦口口声声说的他档次低,因为他只初中毕业,可他只读了初中那是为了谁?他看出杨逦这人没良心,但愿那是任遐迩所言,杨逦刚走出校门没吃苦头,不知好歹。今晚让杨速给杨逦忆苦思甜,这是他给杨逦最后的机会。

回到包厢,大家都玩得高兴,基本没人意识到他已经离开近一个小时。他也是若无其事地投入“战斗”,呼五喝六地与大伙儿赌酒起哄,一手搂着个三陪。酒过三巡时候,杨巡才想到任遐迩说他更乱,他则是刚向任遐迩保证以后不会了。他不由得一笑,指挥身边的三陪女去夹攻这个包厢里的老大。但他不清楚他心中阶级斗争的那根弦能不能天天紧绷,绷到什么时候。他想任遐迩也是书生脾气,不开窍,不知道男人,而且还是有过历史的男人,哪儿纯情得起来?

但他到底还是纯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分外想任遐迩,起床就直奔任遐迩的小屋,停下才给她打传呼,说他饿着肚子等在楼下。他欺的就是任遐迩手中没电话,没法拒绝。他要是连这点缝隙都摸不到,他这几年的生意岂非白做?任遐迩果然不是对手,开门揖盗。

杨巡费力爬上七楼,看到任遐迩小窝的门已经开了,进去就听到里面放着唧唧呱呱的英语。他将门关上,看草草扎着辫子,面容皎洁的任遐迩又是穿着那身宽大的黑棉袍,很是可爱。这是他认定的太太,因此他心里对她有一丝放肆。但现在不是时候,他不得不使出吃奶的童子功,将手自绑到身后,笑嘻嘻地道:“今天杨速不在,我没饭吃了。你在学英语?”

任遐迩对于杨巡自说自话地硬塞进门来当她男朋友,很不习惯,尴尬地避在一边,道:“收短波听BBC,练听力。冰箱里有西点,行吗?”

“有饭吗?”

“有粥,不过是我刚才吃剩的,不好意思。”

“行,给口饭吃就行。本来就是我冒昧,没预约就上来。想你了。”

杨巡话才说完,只听一声脆响,任遐迩刚拿出来的碗掉地上摔了。他不禁看着脸色通红的任遐迩笑,喏,这个才是真纯情。他主动俯身捡起碎碗。任遐迩看着恨不得踢他一脚,明显感觉杨巡这话是调戏,是言不由衷,可问题是她听着竟然心里酥软。她心里微愠,可不能让杨巡取笑了去,立刻转身再拿碗盛粥,没一会儿,一小碟什锦菜,一碗白粥,两块杨巡送来的糕点,和一只煎蛋,齐齐放到桌上。

杨巡一直在厨房门口看着,看得任遐迩手忙脚乱。但一会儿就换作任遐迩站门口火眼金睛地看杨巡吃饭,好在杨巡餐桌之上一招一式颇有章法,自然不会怯场,再说他本来脸皮就厚。杨巡不是个肯被动的,主动挑起话题:“这酱菜好吃,我以前没吃过这么香的。”

“很简单,买来的不卫生,先用清水过一下,放葱和辣椒,拿油爆,再稍微添一些糖,更加入味。”

杨巡笑道:“我捡宝了。别扳着脸,不就摔了一只碗吗?那么小气。怎么不坐下”

“我看书,没空理你。”任遐迩知道自己不是厚脸皮的对手,退出战场。

杨巡既想任遐迩陪着,又巴不得她不看,等任遐迩一走,他立刻放下矜持,撒欢儿地快吃,谁耐烦吃饭都道貌岸然。这顿饭简单,但吃得舒服。只是量上面略显不足,他自说自话打开冰箱又取几块糕点吃了才罢。经他一顿猛吃,任遐迩的冰箱冷藏室赫然空出一格。

他又自说自话地泡了两杯茶,过去坐在窗边的任遐迩身边,将一杯茶放到窗台上,腾出手抽来任遐迩手中的书看,见是一本《税法》,封面注明这是注册会计师全国统考辅导材料。他将书归还,问道:“你在考注册会计师?”

“报名了,总得去考。”

“那么忙,你有时间学?”杨巡说着话,从隔壁搬凳子过来,坐到任遐迩对面。

“还行,每天接触实务,比较不用死记硬背。像这税法,平时都知道的。”

“别的我说不上,税法我基本上倒背如流。”杨巡笑道,有丝得意,“你看到哪儿,我考你怎么样?背税法有个诀窍,只要一边看一边想这儿可以利用,那儿可以钻空子,那样基本一遍看下来,记得八九不离十。”

“啊,同意,我也这么看税法。别人都说税法最繁琐,答题最容易出问题,我看税法却是最快。”

“你抓总的眼光很好,我一直在想让你统管市场、欧洲街、还有商场的财务,不过你太年轻,还不能服众。现在更不能动用你,管那么多事,你没时间看书,还不恨死我。”

“你先答应不来烦我,不来什么要口饭吃,我已经谢天谢地。”任遐迩嘴里强硬,可对着杨巡电灯泡一样注视着她的眼光,头却是垂着的,不敢对视。

杨巡特别喜欢任遐迩难得的妩媚,忍不住道:“我今天是赶着来向你汇报,昨晚他们都叫了小姐,我没叫,你看我说不就不。”

任遐迩早不能承受这种暧昧气氛,抽身离开,走到阳台,宁可顶着已经火热的太阳浇花。“社会实践告诉我们,想要猫儿不吃腥,那时不可能的。因此我依然建议你慎重考虑,收回昨天会议上的话,赔我名誉。你既然想要我管着财务,我这人又不是吃素的,你应该心里有数。”

杨巡又不是不知道这人是地雷,之前考虑任遐迩的时候最头痛的就是这个问题,可他本来就是个不畏艰险的,现在,尤其是今天,心里更生出些不管不顾的蛮劲来:“我要的就是你。你别躲我,晒黑了我心疼。”

任遐迩耷拉着眉毛,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行吗?”

杨巡听了发笑,他可记得出差上海前任遐迩的应允,感觉任遐迩只是女孩子矜持,暂时无法放下身段。她心里肯定有他,要不,以她的性子,能放他进门?但任遐迩硬是不肯再进来,宁肯让太阳晒着,杨巡只能退出房间,两眼则是有意无意朝铺着凉席的单人床看一眼,心里颤颤的。梁思申之外,竟然又有让他不敢随便动手动脚的女人。他估计并不是因为任遐迩性格刚硬,肯定是因为他对任遐迩心软。

任遐迩则是感觉杨巡总是想热烘烘地贴上来,心里决定以后坚决不放他进门,这人不是她同学那样的善类,这是个久经人事的男人。可是换了上班衣服出来,看到坐在另一间房认真看税法书的杨巡,她还是冷冷看了会儿。杨巡说他欣赏她,她又何尝不欣赏他?杨巡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这个人目光高远,杀伐果断,行止之间自然平添一股男儿气概,这也是她那些书生气的同学所没有的。男人长得玉树临风又有什么用?男人要的是气概。只是这种养成气概的男人,当然也是复杂的男人。任遐迩自信能力不错,有意挑战。

她深吸一口气,道:“五一促销的账,我想这么处理…”

两人边讨论,边出门上班。从讨论中,任遐迩看出杨巡果然精熟税法,与传统概念中的暴发户大有不同。两人一起出现在上班人流中的时候,大伙儿都窃窃私语。任遐迩这才感觉坏了,要命,肯定都在怀疑杨巡昨晚与她一起过夜。

杨巡则是本来就打算多管齐下,包括利用舆论给任遐迩烙上“杨”字大印,让这个聪明人即使辞职也辞不掉某种身份。因此自然乐观其成,做出一脸春风荡漾。

杨巡的计划是,一天握到一枚手指,两天握到两枚手指,三天握到整只手,十天获得质的突破。以往经验表明,他的这个计划还算保守,杨巡也以为,这是针对任遐迩专门做出的退让。但是十天过去,杨巡发现,他的计划竟是如此的超前,超前得所有外人都有理由非议这个制定计划之人的脱离实际、不识时务。过去十天了,杨巡不仅没有获得实质性的突破,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摸到,更为无耻的是,他连任遐迩家的门也进不去了。

那天早上杨巡又想钻缝隙去任遐迩那儿混口早饭,他运气好,去的时候正好有楼内居民开楼梯门出来,他乘隙而入,直捣七楼。不想被任遐迩关在防盗门外,死活不让进,说是上回进门表现不佳,高居黑名单榜首,成拒绝往来户。杨巡问可否留户察看,以观后效。任遐迩答,第一次错是钝,第二次错是蠢,人不能自己糟蹋自己。好歹任遐迩做人没做到最绝,关着防盗门,但开着木门,令杨巡贴着门还可以往里一窥究竟。一会儿任遐迩做了一卷面饼夹鸡蛋,交给外面的杨巡。杨巡郁闷地说,这简直是饲养员喂养猛兽。

但杨巡并不容易打发,竟就站在门外将饼吃了,然后两手伸进防盗门,要求擦手。他自己还不肯接毛巾,非要一脸无辜地将两条手臂分得开开的,显得无法左右互博,自力更生。任遐迩本就存心打趣杨巡,两人为了擦手问题一来一去闹下来,门里门外两个都是笑得打跌,没法说一句囫囵话。

杨巡没想到追求一个人还有这么有趣的过程,远比过去的直捣黄龙有趣。看得着摸不着,对方却又鲜活地闪亮着,弄得他整天牵肠挂肚,即使坐在办公室里都无法安生,总想溜达出去经过财务室的门看上一眼,看看她在做什么,并越来越想挣脱职业道德的约束,做那滥用职权的下贱事。他毕竟已不是那种每天等着女友必经之地,守株待兔看一眼就能满足的小男生。

然而任遐迩却是很不能适应杨巡那套非小男生的追求方式,因此想尽办法打乱杨巡的节奏,缓滞杨巡的步调,硬是想把一只馒头抻成拉面。两个人怪招迭出,斗智斗勇,旁观者都不知这两人怎能将恋爱谈成这般怪味。

终于,杨巡逮到机会,俄罗斯芭蕾舞团来上演《天鹅湖》,杨巡高价从内部弄来两张好位置的票,吸引任遐迩终于肯乖乖上钩跟他进入夜黑风高之域。但等杨巡一坐下,就发现这世道喜欢跟人拧巴,敢情从内部流出去的票都进了内部人的手心,他左边不远处是宋运辉和宋引,右边不远处和前后都是道儿上的朋友,一进场杨巡打招呼赔笑脸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动歪脑筋。

倒是让宋运辉终于看到杨巡早就提起过的女朋友。他看任遐迩是个正经人,倒是意外杨巡扎扎实实地找这样的人做太太,而不是搂一个美女回家。看来杨巡这两年是真正的变了。

任遐迩发现宋运辉并不认识她,因此放心地趁着剧院灯还亮着,仔细打量这个宋厂长。见是一个白净瘦削的中年男子,神情不苟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有章法,不像杨巡笑起来整个人都是活的。任遐迩有些不敢相信前不久在夜总会见到的一幕,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记性,小声问杨巡:“你刚才介绍的宋总,真是夜总会遇见的那个?”

杨巡挺享受这等私密待遇,但是待得任遐迩话音刚落,他就不客气地将脸一偏,制造任遐迩吻他脸的惨剧。可惜剧场灯光刚好暗下,他只看到任遐迩怒目而视的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他笑得要死,做人,就得时时处处抓住机遇,不能局限于时间地点,不能囿于陈规陋习。但任遐迩的愤怒维持不了几分钟,当如水的蓝光洒遍舞台的时候,她看得感性起来,一只手没再挣开杨巡的掌握。

但散场回家,杨巡还是未能突破那道防盗门进去任遐迩的闺房,只好依依不舍地拉着好不容易抓住的手,在小区闷热的小道上散了一圈又一圈的步。任遐迩大步流星,杨巡也向来是急性子,两人的散步可以媲美竞走。

杨巡的动作虽然比他自己预期中的慢太多,可还是比大多数人的动作快好多。九月份的时候他就押着任遐迩一起把结婚登记办了,也借口新买的他的别墅和杨速的别墅正在装修,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塞进任遐迩的小屋。国庆节他的商场又搞了一次更有噱头的“买就送”,用他结婚的名义压迫供货商们提供更大折扣。国庆第二日,他大操大办地结婚,还远远地请来远在老家的雷东宝以及其他亲戚。

宋运辉接到雷东宝的电话,说他十月一日到,希望最先看到的是宋运辉。宋运辉当然答应。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十一那天东海公司出了一件生产事故,宋运辉作为主管领导立刻赶去现场,没法赶那个与雷东宝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只好委托梁思申帮他去接人。

梁思申担心雷东宝的车子走错路,带着可可和猫猫,驾着问申宝田借的车,迎在进城的必经之地。可可最爱坐在车子里出游,一路非常配合。梁思申从电话里听得出雷东宝有些不满宋运辉的有事,心里觉得雷东宝挺不可理喻。而且后来的电话都是韦春红跟她说,雷东宝不再对她吱声。

终于,几经联络之后,梁思申看到一辆雪亮的奔驰E320挂着韦春红说给她的车牌,缓缓停到她的车边,而后面还跟着一辆墨绿的佳美。梁思申还是第一次见雷东宝这样的派头,很是错愕,脑袋里浮现上半年去小雷家村看到的大发展的一幕。她还愣着,韦春红已经从车子里钻出来打招呼。不做饭店后的韦春红富态了许多,又白又润,烫过的短发做得很大方,身上穿的是玫红套装裙,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身后跟着韦春红跟前夫生的儿子。

梁思申也忙下车,终于见到来之不易的宝宝。她绕到另一个方向,才能抱出自己的儿子,与雷东宝的宝宝对比。雷东宝这时候艰难而勉强地从车子里钻出来,一看梁思申手中的儿子,哈哈大笑,对韦春红道:“看,我儿子生出来比小辉的儿子重,现在养大的还是比小辉的儿子胖。”他对看似并不服气的梁思申道:“你别不服气,我儿子也吃外国奶粉,用外国尿布,穿外国衣服。”

梁思申当然不服气,她科学抚养儿子,宝宝比可可胖,只能说明宝宝超标。但她一笑置之:“大哥原来憋着劲儿想跟我们可可比,回去我任务重了。我们先去宾馆好吗?杨巡给订了套房,我已经拿来钥匙。”

“行,回去再聊,宝宝老路边吃灰不好。”

梁思申看雷东宝回去车子,一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来的,赶紧过去替雷东宝开门。梁思申问还没进去的韦春红:“大哥最近发展得很好?”

“是啊,铜厂和电线厂都有新车间投产,专门接外贸单子做,生产排得满满的。你们可可会站了吗?”

“都能爬几步了呢,回头去宾馆让两个小的一起闹。”

梁思申抱着可可回车上,带雷东宝的车队去宾馆。路上接到宋运辉电话,问接到人没有,梁思申说了雷东宝的派头,宋运辉笑道:“他来炫给我看。他发展得好,我都替他舒一口气。”

梁思申道:“你没事了赶紧回来,我吃不消他,也懒得应付韦姐。看韦姐跟孵杜鹃鸟蛋似的替你大哥养儿子,我一想到孩子的来历就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自己都没在意,你替她生什么隔壁气。我已经上路,等会儿跟大哥一起吃晚饭。你小心看住可可,我很怀疑大哥养出来的儿子跟他一个德性,动手打人是家常便饭。”

“哎哟,对了,等可可能走会跑了,我们赶紧送可可学散打去,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啊。你没看到,大哥的儿子真有相扑选手的身板呐。”

宋运辉听了大笑:“是不是大哥惹你了?还是贬低我们可可了?”

“后者,我气不打一处来。”

“行,我打好预防针了,回头见面跟他没完。敢说我们可可!猫猫没跟着?”

“跟着,猫猫不高兴下去跟姑父见面,猫后车座不露头。你跟她说话。”

猫猫拿到手机,就笑道:“爸爸,姑父真像香港黑帮老大,真滑稽,还有个戴白手套和墨镜的叔叔给他开车。”梁思申一听就笑出来,可不,她怎么没想到。这不稀罕,她在上海也见过类似雷东宝的企业家,摆噱头不知道怎么摆,要么就近学大领导出巡,要么眼睛向外向港台片取经。后者就是雷东宝现在那个样子了。她不明白雷东宝干吗要那样,以前那么简单爽朗,不是很好吗?

跟着雷东宝一起来的还有一直与杨巡相熟的红伟夫妇和正明夫妇,这两对夫妻轮流开后面的佳美。尤其是红伟,经常来这边出差,多得杨巡照顾。车队经过市中心,红伟一看门口人山人海的商场,就对开车的正明道:“你看,杨巡的商场,生意多好。他现在出息大发了。”

正明看着,道:“还是自己出来做最好。”多少有些嫉妒,想当年杨巡陪着小心问他要电线的时候,他可是架子大得很,现在没法比了。

红伟道:“你还没看到杨巡其他铺子,这家伙闷声大发财。你说他的商场生意怎么好得跟白送一样?”

红伟和正明的妻子看到商场门口大红字的时候早疯狂了,天哪,买三百送一百五,那不是打对折吗?竟有这等好事,当然不会搭理丈夫们的议论,两人商量到宾馆住下后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先来杨巡的商场挤人阵。

梁思申的车子里,宋引看着商场的喧嚣,道:“阿姨,美国的商店到圣诞节时候会不会也这么热闹?会不会跟我上回去的纽约的那家玩具店一样要排队等进场?”

“也热闹,但肯定没那么多人,大多数店里不用排队等。你想不想圣诞节去一次美国?”

“想,但最好跟阿姨一起去。爸爸不爱逛街,把我往虞伯伯家一扔,让我自己想去哪儿玩。可我真想去阿姨说的百老汇和第五大道,他们却带着我去看动物园和玩具店,都把我当小孩子。”

“我也真想逛街,想死了圣诞节去美国购物,可现在不行。以后时间宽裕就带上你。”

“真的吗?那我写日记记下来,阿姨,你一定要兑现哦。还有,到了宾馆我可以不下车吗?”

“不可以,今天太阳好,你关在车里得烤成白灼基围虾。为什么不下车?”

“我不喜欢姑父。阿姨说过,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

梁思申停车,笑道:“我保证,你猫在车里被太阳烤,一定更不喜欢。”

宋引无奈地跟着梁思申下车,见到雷东宝他们的车子先停在宾馆大堂门口,等一大串的人下了车,那车子才跟来停车场。她悄声与梁思申道:“姑父挺傻的,这么大的人还爱现。”说完做个鬼脸。

“爸爸低调,不喜欢出风头。”

“可是爸爸再不出风头,我们老师同学还是知道爸爸。”宋引见与雷东宝他们还离得远,追着说个没完。

“低调需要自信和实力做基础。好了,我们别说了,我们尊重别人的选择。”

“可会不会太虚伪?”

“不,我们只是不说。虚伪是表面一套背后另一套,与我们的不一样。”

红伟和正明的妻子趁老大俩夫妻的注意力都对准宋引,忙抓住梁思申问杨巡的商场是怎么回事。梁思申笑道:“杨巡鬼主意多,他五一时候抢先推出买三百送一百,一天下来,整个商场就跟遭洗劫一般。后来陆续又买送了几次,不过规模较小。这回推出买三百送一百五,今早听杨巡说,有不少人早早打听得这消息,昨天还有外地人特意赶来这儿住下,到商场看准要买的,该试穿的试穿,该开单的开单,方便今天一早冲进门抢先下手。”

连韦春红闻言都问:“哎哟,那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梁思申笑道:“听说开到半夜呢。”

韦春红看着怀里的宝宝取舍了半分钟,毅然对红伟正明妻子道:“你们赶紧去,记得帮我看看有没有便宜的。”

得此话,红伟正明的妻子拔腿冲出门去,商场离宾馆就不远。红伟笑道:“去掐屎尖吃呢,这事儿。”

红伟是捡雷东宝爱听的说,雷东宝平日里常说“吃屎也要掐尖”,但这话听到梁思申和宋引的耳朵里,两人都愣住。宋引轻问,“阿姨,我没听错?”

梁思申还没说,雷东宝先笑道:“嘿嘿,小姑娘比小辉讲究多了。”说话的当儿,雷东宝先昂然进了正明抢前按着的电梯。宋引吸取上一句的教训,就小声用英语道:“Hi,lady first。”梁思申闻言立刻竖指于唇,给宋引一声“嘘”。雷东宝又不是傻瓜,问梁思申:“小引说什么?”

梁思申并没掩饰,道:“在很多场合,都提倡女士优先。比如进电梯,大多先生会礼让女士走在前面。”

雷东宝道:“洋规矩到中国用不上。我们中国,男人是家长。小引,你们小学发表格下来让你填家长,你填谁?”

梁思申一听立刻严肃地道:“大哥,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雷东宝当即知道自己问错,闭嘴不说,但电梯到点,他还是率先出去。宋引去看着韦春红的儿子,嘴巴鼓了几下,终于什么都没说。但等大家进房间安顿好,宋引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道:“阿姨,弟弟要换尿不湿了。要不我带弟弟回家?”

梁思申明白宋引的意思,拿眼睛瞥瞥自己身上背的尿布包,宋引看见眼神却轻微摇头。梁思申只得对雷东宝道:“大哥,对不起,要不我先回去一下,等下再过来。宋已经在路上,很快能到。”

韦春红看得明白,抢着道:“当妈不容易,难为你抱个小的拖个大的还去路口接我们。我送你下去。”

梁思申没推辞,与韦春红一起下去。到了下面,韦春红拉了梁思申走开几步,轻道:“小梁,你可别为以前你大哥对我的事帮我生气啊。你大哥说到底是个好人,可他是个土人,不会说好听话。”

梁思申忙笑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韦嫂,现在你好吗?”

韦春红笑道:“怎么会不好,你看看我的脸。倒是你,看上去好像累得慌。”

“我还在喂奶,寻常护肤品不敢用。韦嫂,你别出来了,外面闹。”

梁思申辞别韦春红。宋引出门就回头看看,见没人跟来,才道:“阿姨,他们投诉我了是不是?”

“没有。你说的是你的实话,他们没理由投诉你,别担心。”

“那么,阿姨,我能知道韦姨跟你说的话吗?”

“能。她以为我还在为她的事生气,可我不是。我问她的话,她没回答我真话。但那是她的生活,我不会再多问。”

“多问不行吗?我如果关心她,我会多问。”

“我多问需要有两个前提,首先她必须爱她自己,其次是我心里想关心她。人若是自己都不关心自己,别人的关心都是白搭。做人一定要自尊、自强、自爱。”

宋引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感觉阿姨的教育与别人有点不一样,别人都是用最简单的话跟她解释,仿佛她是不识字的小孩似的,阿姨从来拿她当大人,其实她喜欢被当大人对待。阿姨坐上车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她就主动帮忙拴好可可专用车椅上面的保险带。

打电话给梁思申的正是戴娇凤。戴娇凤用一贯绵柔的声音问:“梁小姐,外公今天不在?我还准备今天找他说话呢,给他带来好几只佛手,他念了一年的好东西。”

梁思申笑道:“外公被我妈妈接去玩,得过几天才能回。佛手能保存几天?”

“你也不在?本来交给你也一样,你识货,看门的保姆还不让我进呢。你在哪儿?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梁思申犹豫了一下,道:“我在我先生家里,应邀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戴娇凤沉吟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参加杨巡的婚礼?”

梁思申没料到戴娇凤知道,这时隐隐有些感觉,戴娇凤今天打这个电话来,并不完全是带佛手给外公。“是的,他们明天的婚礼。”

“我冒昧问一下,你见过新娘子吗?新娘子是怎么样一个人?”

“我没见过,我先生见过,是杨巡商场的得力财务,非常能干。”

“她…美丽吗?”

“我见过的女人中间,能比你美的不多。”

戴娇凤一笑,“其实你早知道,你真有城府。我可以继续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