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犹豫了一下道:“我刚听说。”他有意把自己撇清,模糊自己在上海的事实。

舅舅道:“帮我谢谢思申,她第一时间给梁凡出的主意不错。你让她再出个主意,如何让梁凡避免巨亏。香港那边的金融形势非常严峻,你问问她怎么可以让一个场内人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宋运辉不客气地直说:“思申也在场内,不过她赚得挺开心。思申至今给梁凡的主意还是尽快抛,收回现金跟思申做对冲,可惜梁凡依然没有有力执行,想帮他都是隔靴搔痒。”

外公听了对梁思申轻道:“小辉这话不是给你揽事吗?”

梁思申没回答,她虽然不愿看到梁大彻底垮掉,可并不意味着她肯于梁大同流合污。她把宋运辉的话当作是对舅舅的敷衍。

舅舅道:“思申有没有想该怎么做才是最好?对李力的处理我们会着手,可再怎么处理李力,梁凡的那块亏损必须缩小到可承受范围。小宋,你今天务必给我一个答复。”

宋运辉道:“行,舅舅,很快给您回复。”

梁大舅舅的电话和梁家之后接二连三的电话让宋运辉心里更是确信,梁凡的钱牵连甚广。

外公道:“他们估计已经做出最基本处理,希望李力已经出境,要是走投无路回到大陆,死定了。他们这是开完会了,各个分头出击以图挽回损失。呸,靠梁凡那大头娃娃继续管着那笔钱,神仙也救不了。”

梁思申感慨道:“我当初幸好出国独立,要不然准也是一衙内。”

外公愤然道:“你怎么不感谢我和你外婆做出的英明决定?怎么不感谢我和你外婆把你教育得好,扭转了你的人性?”

梁思申继续翻白眼,“我心里感谢外婆,实物感谢你。”

外公道:“你只要记着就好,我怕你忘恩负义。”

梁思申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割肉剜心还你的情?”

外公诡笑,“外公还要利用你,留你一条小命。”

宋梁哭笑不得,两人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外公才好,没法依循传统尊老爱幼的方式,又不好抹煞外公的长辈身份,真是左右为难。宋运辉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梁思申则是拿外公练中文会话。

梁思申带可可去厕所时候,外公对宋运辉道:“你得感谢我分散思申的注意力,笨蛋,你以为你越过思申与梁家亲戚勾勾搭搭很有意思吗?以后打这种电话避开她,你怎么与梁家亲戚勾搭是你的事,被思申知道准反感。你说梁家亲戚为什么找你不找她?”

宋运辉只得谢了外公。

宋运辉的手机几乎被梁家人一个个的电话霸占,因此杨巡一直打不进电话,只得与任遐迩有一句每一句地闲扯。

任遐迩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客人来前我去老二家找人帮忙换个煤气瓶,老二没在,毛毛过来帮忙。听毛毛的口气,隐隐约约好像是埋怨你做大哥的太小气,给弟弟一处房子住,却不给产权。”

杨巡道:“那房子我跟老二说过,实际归他。我不喜欢毛毛娘家人,那家人要是知道老二名下财产多,还不插手?那房子在明面上,其他归在老二名下股份的事你有数,也别跟毛毛说起。”

任遐迩听着不甚满意:“可人家已经是夫妻,你这么做太生分了他们两个。你就不怕我这个外姓人唇亡齿寒?”

杨巡却当仁不让地道:“毛毛为人与你不一样,你爸妈也跟毛毛娘家人不一样,我完全区别对待。对老二,我做大哥的当然不能阻止他找什么对象,但我得想得远一些,替老二管住后方。还有我家老四,冲她那不理智,我一分都不多给她,否则更养坏她。倒不是有意对外姓人刻薄,说起来我对老四更刻薄。你别联系到自己身上。”

任遐迩一听,也有道理,她也有些看不惯毛毛花钱如流水的派头,仿佛花的是瘟生的钱。但她忽然醒悟一件事,当初刚谈恋爱时候,杨巡都还没进她的门,却想尽办法缠着去她老家,是不是有踏勘她娘家方才决定下一步行动的意思?肯定是,这奸商什么做不出来。她当时还奇怪杨巡怎么一上门就封一万元的大红包送礼,还以为杨巡求爱心切,不惜血本,现在对这个奸商的心思越来越清楚,再经今天一席对话,她忽然想到,杨巡当年那一万元会不会是投石问路?当初她父母若不是退还不要,她和杨巡的现在会怎样?她想到这些,有些来气,这小子净算计她。

杨巡见任遐迩斜睨着他不说话,而且面色不善,奇道:“我说错了?我说的是事实。我洗把脸回来再打电话。”

“嘿,你别滑稽,我们做个考古挖掘:你去年追着我乘的公共汽车硬赖着去我娘家,到底什么意图?是不是考察我爸妈的人品,看如果不好,立刻风紧扯呼?”

杨巡被问得一愣,没想到任遐迩会想到旧账上去,他笑道:“你想哪儿了,我那是赶紧做下记号,宣示所有权。说起来我正要跟你提呢,你现在不方便,赶紧请你爸妈过来一起住吧,这回总算是理由充足,你爸妈不会拒绝。”

“先说清楚,我爸妈当场收下红包时候你怎么想的?回程路上我把红包拿出来退还给你,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啥,我要把你爸妈养那么大的你追求到手,那一些谢礼总是要的,我本来就指望他们收下。他们退还给我,我当然佩服你爸妈的人品,从此更敬爱他们。我又没多想,你怎么疑神疑鬼?”

任遐迩却坚持道:“不对,肯定不是。我不是疑神疑鬼,我现在是荷尔蒙不正常,非常执着地追求真理,也非常能够明辨是非,荷尔蒙告诉我你说的不是实情。”

杨巡也不知道荷尔蒙这玩意儿究竟有多大法力,但现在任遐迩母凭子贵,他又能对孕妇如何?更何况任遐迩真是猜对了他当初的意图。但他当然不肯承认,不能留下把柄被任遐迩抓辫子,就硬是不承认。但任遐迩还是道:“但愿你不是心怀不轨,我可讨厌人对人什么试探什么考验,摆明了欺负人。如果相爱,应该以诚相待。比如怀疑毛毛那种事,那只有你这个做大哥的来做,老二要是也那么想,就是猥琐。”

杨巡知道考验这种事摆不上台面,但没想到在任遐迩眼里会是那么严重,心说知识分子就是爱上纲上线。但他极其认同任遐迩说的相爱就该以诚相待的话,凭他看人眼光,早清楚任遐迩对他是如何坦诚。只是他自己…他发现自己有些有心无力。还有,他不知道要如何爱得死心塌地才能一开始就坦诚相待。他做生意以来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他早已不敢轻信任何人。如他现在对任遐迩公开所有资产,那是在深入分析任遐迩的性格和任家人性格的基础上审慎做出的决定,要换成老婆是毛毛,他一准一结婚就把妻子与公司隔离。

杨巡终于拨通宋运辉的手机,他忙跟任遐迩说声“通了”,赶紧结束任遐迩的考古发掘。

宋运辉听杨巡起头一说,就感觉事情严重。但等杨巡详细说完,他却问:“你确定书记没让红伟找你,红伟找你纯属自发?”

“红伟这么说,我旁敲侧击确认红伟这话说得没假。我也并没跟红伟保证传话到你这儿。宋总有个了解便是,不用心里存下压力。”

“嗯,谢谢你。”宋运辉答应后,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帮我招呼红伟,小雷家那边的事我得再了解一下,你暂时别跟红伟说已经联络上我。”

“我有数,宋总放心。红伟是我兄弟,我本来就有义务招呼他。”

宋运辉放心,他知道杨巡现在做事非常牢靠,可以托付。把小雷家的事说给梁思申听,梁思申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大哥刚愎自用,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都认为他是鲁智深。他是赤膊上阵的许褚。”

宋运辉这个时候没心思给雷东宝定性,问外公道:“他们小雷家应该怎么办?”

外公道:“他们那么大烂摊子,素质又不高,不到死翘翘的话没法援助,一方面是东宝爱权霸着不肯放手,另一方面援救的人只有等它死实了才能指望个合理收购价。”

宋运辉点头补充:“我听介绍,似乎大哥有指望政府出面援手的意思。可现在是全社会面临问题,一般总是先帮国企,再考虑大集体。可我现在如果对大哥提自救,我怀疑他抹不下面子向村民承认困难和失误,要求村民共渡难关?”

梁思申道:“你们以为他现在那样的为人,还能有什么号召力带领村民心甘情愿地共赴难关?”

宋运辉感觉梁思申的话异常刺耳,太过绝情,可也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对。村人都有非常实际的考虑,为未来雷东宝可能带来的好生活而坚持团结在雷东宝周围。而今雷东宝因扣留村民的奖金,已经走到村民的对立面,再若明确是因为决策失误而致雷霆难以为继,村民还会愿意听从雷东宝的号召吗?他不看好。而且现在的雷霆,已经不是他提供一份合同就能苟延残喘的规模,可以说,他无能为力。

但宋运辉还是不死心地问外公和妻子:“真没有办法?”

外公却反问一句:“你想要什么办法,是维持东宝的地位,还是维持雷霆的性命?”

宋运辉被问得一愣,道:“雷霆和大哥,分得开吗?”

外公道:“分不开一起死。雷霆嘛,都是被东宝搞死。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不知道下死命挽留技术人员,还想着扩扩扩,扩他个头,气球会吹爆知道不知道?东宝该引咎下台,让雷霆活下去。”

宋运辉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导致的出口困局,对于雷霆来说只是轻轻刺破气球的稍微尖锐的小物体。根源还在大哥?”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知道还问我?寻我开心?”

“这也算是秉承您的教导,人要玩点性格,学您老一样让别人跳脚。”

外公笑道:“猫师傅教会老虎,猫师傅自己没命了。我睡去了。”

宋运辉勉强笑笑,看外公有些耀武扬威地进去自己卧室。回头见梁思申还应付梁家人电话,心说他们两个劳碌命。他此时很希望雷东宝有奇招出来,就跟过往一样,总有怪招迭出,就像老徐说的,雷东宝是员福将。

梁思申应付了大伯母的哭泣,放下电话立刻道:“刚才没说完。我认为小雷家没救,没人敢注资进去。我先想到几点原因:一,雷霆根植小雷家村,既是优势,又是弱势,优势是这种企业有根基,弱势是村外资本无法插入,注资的人必然需要参与管理,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困难;二,大哥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注资人是一大障碍;三,雷霆既不是带壳的上市公司,又不掌握独特技术或者资源优势,这样的企业遍地都是,没有特别吸引力。现在的情况是,雷霆贷款找不到,如果再没注资人,它没活路。”

宋运辉心里其实闪过一个想法,那就是请外公或者梁思申给予小雷家短期资金支持,但他自己心里都已经感觉这个想法不现实,支援的数目太大,祖孙两个肯定会算一笔风险账。这不,梁思申一给就是三点,每一点都是切中雷霆的要害。说得通俗点,没倒下之前的雷霆,根本没有注资价值,祖孙虽各有表述,可都直指其中最大障碍竟是雷东宝。

宋运辉作为一个多年从事企业管理的人员,心里也知道今天的雷霆浮肿虚胖,这个时间砸钱进去的人是傻瓜,但是他一方面希望着雷东宝或许又有神来一笔,一方面心里割舍不下那块他姐姐幸福过的土地,他心里有些不愿想不敢想,甚至还不愿听取梁思申理智的分析,反而失去果断。可是他又怎能果断,难道打电话去让雷东宝退位?他可记得清楚呢,雷东宝早说过,雷霆是他雷东宝的。

梁思申难得见宋运辉优柔寡断,也不打扰,拔了锦云里所有的电话插头,领可可上去睡觉。她也烦着呢,方才梁大舅舅跟她明人不说暗话,指示梁大那边的烂摊子必须处理好,否则影响全家,包括宋运辉的政治前途。被梁大舅舅这一提醒,她才想到宋运辉刚才表态她会帮忙并不是敷衍。即使宋运辉不受牵连,也会被梁大舅舅迁怒,话都说出来了,还能做不出来?相比之下,她真觉得雷东宝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雷霆那边只要雷东宝可退,谁也不可能抹平小雷家村上面的集体资产,死样活气地总能撑着不倒。而她这边…天哪,还都拿她这个吃过几年洋墨水的当救世主呢。可那摊子有那么容易救的吗?她脑袋乱哄哄的,现在惟一希望今天能睡着,明天睁开眼睛是个大晴天,什么事情都已经结束。她没跟宋运辉说,一则丈夫正被雷东宝的事儿纠缠,一则…她又想到宋运辉越过她跟梁家亲戚的那么多联系。他还能有什么态度?她不敢让他表态。那是让他难堪,也是让自己难堪。她忽然发觉很多事都没意思。爸爸那样,妈妈那样,丈夫也那样。她想到外公的官僚论,一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朦胧之中,她无法不得出最后结论,她依然得保护他们。她得想方设法地堕落,与梁大同流合污,让梁大脱罪。而且她似乎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二天一起早饭,梁思申实在独自承受不住压力,忍不住冒出一句:“举报呢?”

外公一脸“怜惜”地看着外孙女,“关切”地问:“你几岁?你确信你精神正常?”

梁思申顿时泄气,都不用再看宋运辉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很傻很天真,或者说是狗急跳墙。那么,摆在她面前的路有且只有一条了。她默默地做着咖啡,两眼不时看向一起床就动个不停的可可,大约只有那么小的孩子,才可以一切言行完全发自内心。她做完咖啡,反常地拿一杯上楼去,并叮嘱大家别打扰她。宋运辉没阻拦,但看着梁思申上去,总觉得她似乎是踩在荨麻路上,步步荆棘。外公瘪着嘴看外孙女消失在楼梯,良久没有吱声。

梁思申捧着咖啡,昏沉沉的脑袋却非常清晰地精算出,她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她个人都没实质损失,最多是损失一点看不见摸不着的良心,可是对于宋运辉,却是整个人生改写,她能无动于衷吗?因为她梁家的事让宋运辉承担巨大损失,她能无动于衷吗?傻子都知道,她应该选择什么。爱他,就选择自己牺牲。当然,她如何决定也没法与宋运辉商量着办,即使她的决定是他指望的,让他又该如何面对她的牺牲?她得为他的骄傲着想,不能压给他太多心理负担。因为她爱他。

她没有犹豫多久,拨通了梁大在香港的电话。难得的,梁大今天也早起。两大先抢着汇报说经查李力从罗湖口岸入境,他通过朋友查深圳飞出的航班,没有李力的登记。梁大竟是忙了一夜。“既然李力回国,就有办法。”梁大嗓音嘶哑地说。“小七,你帮我想招没有,现在我只指望你了。”

听着话筒里梁大满满的落魄,梁思申有刹那心软:“总有办法。我现在有个思路,你知道秃鹫吗?”

梁凡不晓得堂妹为什么这种紧要关头提起动物,道:“知道,去西藏时候见过,出名的捡剩的鸟儿。怎么?”

“用我们的行话,现在这种危急时刻,又叫秃鹫季节,是危机,却又是机会。东南亚及日韩等国不少经济体在冲击中无力招架,而今遍地都是秃鹫的食物——破产企业。国内目前也有这种趋势出现,不少前阶段极速膨胀的企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海南北海的烂尾楼可能全国开花。如果你处理完香港资产,手头还有结余,可以回国来进行弥补亏空操作。后面的操作很简单,我举个例子,比如目前我自己看中的是萧然的资产,与他合作的那家日本企业受金融危机影响,自顾不暇,我打算趁火打劫低价收购他们在国内项目中的股份,萧然不是也在香港巨亏吗?我更可以极低价买下他手中的股份,因为没人敢买萧然的烫手股份。打比方说,那份资产的实际估价是一百元,而我收购只用五十块,于是收购完成,我的账面资产就从五十元变成一百元。这就是一个比较简单典型的秃鹫思路。这样多做几笔,账面上的窟窿可以填平。关键是你必须当机立断处理香港那边的累赘。我说得够明白吗?”

“可行!”梁大几乎不用深想,立即肯定。梁大甚至立刻聪明地举一反三。“国内操作更简单,只要资产评估上去就可以跟银行交差。”

梁思申哑然,她除了一个“对”,再无应答。她奇怪梁大究竟是什么特殊材料做的,总能将身份作用发挥到极致。

梁大则是得到指点,豁然开朗,一改接电话时候的垂头丧气,变得喋喋不休。说到后来梁大兴奋地道:“哈,小七,如果纯国内收购,都不用再麻烦你。”

“嗳,很好,不会变卦吧?保证?”

“不过我们届时会有很多问题向你请教,请你别推辞。”梁凡至此在梁思申面前更没脾气。

梁思申道:“您别客气,你们肯定用不到我,恭喜发财。”

“我还有个打算想跟你商量,你不是准备收购萧然的资产吗?能不能我们联手,我收购萧然手上的部分,日本方面的你来操作,可以吗?现成的机会,让我占个便宜,早日摆脱困境,行吗?”

“你干吗征求我意见,你现在跟萧然天天在一起,买他的股份还用得着跟我打招呼?”

“这是你发掘到的机会,我不便没良心地横加插手,可是我现在又急需,所以一定要征求你意见。可我如果收了萧然的股份,另一方股东不是你的话,我不敢放心。你收购中如果有什么资金困难,我帮你一起解决。”

“你该不会是打算拿下后在资产评估上面做手脚?恕我不配合。如果你买定萧然手中股权,我弃权。”

“小七,帮忙。我只要渡过这个难关,等账面做平,我立刻让评估恢复原值。这种事不是自家人不方便合作。”

“对不起,即使秃鹫,也盗亦有道,我的市场化操作与你的暗箱操作格格不入。如果你在收购中有技术问题,我会提供意见。”

“不要这样嘛,你要讨厌我个人,我可以这就过去向你赔罪。你说你丈夫瞒上欺下,上市前为了做份漂亮报表,他们那家合作股份企业的下岗工人被他处理得闹事,你不也还好好跟他在一起的嘛。你怎么就对我深恶痛绝呢。帮我一把,我们好歹都是梁家人,即使我跟你爸以前做什么让你对我有成见,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啦。”

“等等,你说他下岗工人是怎么回事?”

“啧,小七,有必要吗?又不是火漆封印的事,你护那么紧干什么。萧然那事你考虑吧,要肯帮,我再重谢你,不行你也尽管说一声,我帮你联系萧然。咱们还是一家人,我才不跟你闹得那么生分。”

梁思申听得两眼发直,一方面为梁大忽然转踏实的态度,一方面为梁大话里露出来的小鱼一条,“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我护着谁啦?”

梁大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这事你自己打听吧,反正都知道他现在去当地办事,都不敢住当地宾馆。谢谢你小七,我这下有心思吃早餐了。想要我从香港带些什么给你?”

梁思申当即想到去年的一件事,她从宋运辉嘴里知道他在合作的股份公司那边出差,却因为翻照片从宋运辉的包里翻出邻近城市的住宿发票,当时宋运辉的解释是当地宾馆紧张,他没住处。现在被梁大一说她心惊,宋运辉为什么瞒她?“这个收购艰难的部分在于同日方的谈判,但收益却主要靠萧然手中那部分鸡肋股权,萧然早就放话跳楼大削价,他那是不知道日方也已经根基不稳。我怎么舍得出让只要一块钱买十块钱货的机会给你?”

“真精。”梁大只能放弃。

梁思申打完这个电话,感觉是刚解决一个问题,又感觉是制造了一个错误。她无奈地敲着指头想,人不犯错,只是因为还没遇到压力。看,她现在多踊跃地凑上去帮梁大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深造。可是,她有选择吗?

她下楼去看到关切地注释着她的丈夫,讲电话叙述一遍,让他放心。可还是黯然道:“这回…证实爸爸的那啥了,还有大伯、二伯等等。”

宋运辉很难回答,只得宽慰道:“幸好你想出避免损失的办法。既然漏洞能弥补,那些…就当它是程序错误吧,别多拿这件事责备你自己。”

“可是他们原本都是我敬仰的人,他们教育了我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宋运辉小心地应对。梁思申点头,确实,人无完人。可想到那些亲人们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她又接收不良。她一时越不过自己心里打小建立起来的长辈形象,虽然她知道这很不现实。

可可此时嘻嘻哈哈地扯着一只黑拉拉的尾巴冲进屋里,他似乎永不知疲倦。可可一看见妈妈已经下楼,就放过黑拉拉的尾巴,挤进妈妈怀里。梁思申一向对于既不是失业又不是就业的所谓“下岗”这个中国特有的名词很没感觉,被可可一闹,只得全抛到脑后,与儿子玩在一起。可是她心里沉沉地难受。

上班后梁思申还是没忘记去调查一下宋运辉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上市公司,信息比较公开。一查之下,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原来宋运辉也与杨巡差不多,为了美化上市公司业绩,对下岗工人做了甩包袱处理。

对于那些下岗职工,梁思申一向心里很矛盾,她一方面知道这有历史原因,是中国社会的特殊产物,可一方面又觉得对于企业来说,背职工一辈子是件荒唐事。可是对于报道中描述的上市公司充满欺骗性的手段,她看着又觉得主事者太过阴损。她想,这等人事方面的“小”事一定与高层决策者宋运辉无关。她希望无关,因那上市公司处理下岗工人的手段太不讲人道,就与当年的杨巡差不多。他想,她的丈夫一定不会是那么阴损没人性的人。

她忍不住回家告诉外公,回家告诉外公,想与外公分析究竟怎么回事。外公却不耐烦地道:“小辉就是一个普通官僚,跟其他官僚没什么两样,就你当他一朵花。”

“可是他比很多人聪明,努力,正直。否则你为什么不收别人当徒弟,却非追着他教不可?”

“你只说中一条,他比很多人努力,这是我看准他的原因。其他都差不多,你爸没比他笨。说到正直,他在他那环境里要是跟你一样单纯,早几百年前就变白骨了,你别跟官僚谈正直,官僚都只有权谋,只会说权宜之计。小辉好在还年轻,还想做事,没走太远,可离那一步也不会远了。”

“可梁大舅舅和我爸他们做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去做。”

“谁知道他做不做,你妈原先也死心塌地当你爸是正直人呢。你臭着一张脸干吗,你总得承认,遇到同一件事情,你会凭心里一根什么屁准绳上去阻止,他是什么态度?他肯定是衡量利害关系才会做出决定,也不一定阻止,他最擅长旁观。对不对?

梁思申当即语塞,好久才支支吾吾道:“可他还是…不做坏事。”

外公不屑地斜外孙女一眼,道:“小辉那样很正常,你才不正常,有你这样黑白分明的吗?我看你是家境太好,发展太顺。我早该多修炼修炼你,唉,现在着手来不及了,你已经成形。可惜一块好胚子。”

梁思申郁闷地道:“我要是块百炼精钢,看你还敢不敢死皮赖脸跟着我住。”

外公不客气地道:“总算有点自知之明。”

梁思申闷得不行,打电话给宋运辉问起那家上市公司处理下岗职工的事,问是不是他的决策。宋运辉不知道梁思申为什么想到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回答:“是我。”梁思申吃惊,却坚持着问:“你肯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吧?他们无视那些下岗工人的生存。”

“我知道他们的操作。但是不剥离那些成员,企业别说是无法生存,更不可能上市筹集资金获得发展,害的是更多人。权衡之下,只有牺牲一部分。你也知道,老国企的包袱非同小可。”

“应该有更好的安排,哪怕是维持他们的温饱。”梁思申觉得电话那端的丈夫前所未有的冷酷。

“思申,你让我往哪儿安置这些下岗人员?”

“可你起码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你其实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好的,否则你为什么瞒我,说你住不上宾馆才住到邻市,是不是?”

宋运辉很不愿意被如此责问,可是那是他爱的妻子,换做别人他早不予理睬。他只好认真地解释:“思申,现实中很多事情的处理没法理想化,因此你在做决策的时候必须做出选择,有选择就有放弃,拖泥带水的结果是牵累更多。我并不是因为你猜测的有意瞒你,而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怕说了后你在看不到我的时间里为我担心。”

“可是…”梁思申听了丈夫的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思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下次见面时候我把具体决策环境与我们究竟做了什么跟你详细说明,你别道听途说。有些报道并不客观。”

外公小心打磨着他的沉香如意,嘴里却是一点不会放弃趁火打劫:“当你发现你跟周围所有人的行为准则不一样的时候,说明你的价值观有问题了。最该反省的应该是你。”

梁思申泥塑木雕似的坐在电话机旁,只余两只眼睛瞪着外公冒火。自爸爸去往美国后她情绪低落至今,幸得背着奉养外公的责任,和丈夫儿子的爱,心情才渐渐平复。可最近又接二连三发生让她无法认同的事,让她进一步否定以前尊敬的所有长辈,以及生气最爱的丈夫。她回想外公对宋运辉的定位,分析宋运辉过去一言一行的背后,她惊悚地发现,她似乎在怀疑丈夫。她忙打住不想,可是心情却是跌落低谷。难道她的价值观真是有问题?

偏偏这时候地那话响起,她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却是戴娇凤在那头焦急地道:“小梁,那个杨逦听说请一天事假后还想再请,被他们上司拒绝后一直旷工,三四天了。怎么办?”

梁思申有气无力地道:“放心,她是成年人,既然知道请假,就不会有事。”

“会不会是我们找她麻烦弄得她没法上班了。哎呀,我其实不想…我只想寻寻开心而已,不想太为难她的。她要是想不开怎么办?”

梁思申迟钝了很久才想到戴娇凤说的是什么意思,没精打采地道:“好,我通知她哥。”

外公笑了,“戴小姐这个没脑袋的,杨逦小,她那时候不是更小?怎么心肠这么软呢。我真是白替她出气。”

梁思申白外公一眼,“都是你做的好事。”她打电话给杨巡,没敢说原委,只说有人反映杨逦旷工三四天。那边杨巡一听急了,以为杨逦又是耍小性子,有始无终。杨巡接这个电话时候正在回家路上,一路气闷回到家里,对任遐迩愤怒地道:“你说要我怎么管杨逦?要不要把她捆回家?”他都不肯喊“老四”了。

任遐迩奇道:“又怎么了?厨房有桂圆莲子,你微波炉热一下吃掉。又喝酒了?”

“宋总太太跟我说,杨逦旷工三四天了。你说,才正常几天啊,又…我胀,吃不下。”

任遐迩起身,道:“大爷,我给你端来,总成了吧?你给杨逦打个传呼,别什么都没问清楚先自己生气上了。”她进去厨房将桂圆莲子汤热了,加一勺蜂蜜端给杨巡。这边杨巡果然开始给杨逦打传呼。她微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说到杨逦就火气特别大。可千万不能急,你看看现在几点,杨逦看天那么晚又那么冷,明天才回电都难说。”

杨巡闷闷不乐地吃桂圆莲子,道:“这么晚,我也不好意思叫宋总太太去看。我想想谁在上海,最好是男的。”

“凌晨一点有一班火车过路,我替你收拾一下,你过去一趟吧。”

“我都做她多少次工作了,哪次见效果?都还招她一肚子埋怨。”

“杨逦这样还不是你做大哥的宠的。她不是前几天抱怨你前女友专门找茬吗?或许她受气想不开呢。你别净挂着她过去不讲理,女孩子出不起错,出错就很糟糕。”

杨巡其实心里早急得恨不得插翅膀飞上海去,可就是生杨逦的气,气杨逦一次次地不争气,听了任遐迩的话,他感慨道:“你们年龄差不多,老四怎么总不长记性?好吧,我去一趟。”

杨巡很希望他收拾行李的当儿,杨逦回电,可是一直没有。拎一只小包下楼去,却见任遐迩早准备好一只饭盒,和一塑料袋吃的。他一看就知道饭盒是他的,塑料袋里吃的是给杨逦的,他又感慨:“你隔三差五给老四送吃的,老四倒是说一声谢没有?她怎么就不学学你呢?”

“杨巡,恭喜你,你真好福气,不世出的好人让你捡到做老婆了。你辛苦些去一趟上海是应当的,谁让你占着好大福气。”

“别太担心,成年人能坏事到哪儿去?估计又是小姐脾气发作,你劝劝,实在不行骗回家来好好管教。”

“嗯。我不在你一个人怕不怕?不行我叫老二一家都过来陪你。你早该请你爸妈过来,别再拖啦。”

“杨巡,你再婆婆妈妈,我现在就缠缠绵绵送你去火车站一起挨冻到凌晨一点。好像我没结婚前不是一个人住似的,我遇到惟一危险人物就是你。快上去睡会儿,我给你设好闹钟,十二点闹你。”

杨巡听着窝心,窃笑道:“要不我先抱着你睡着了,再走?”

“去,都当爸爸的人了,还老不正经。不理你,我上去睡觉。”任遐迩走出几步,又旋回来,“你快别这么笑,别见到老四没教好老四,反而把她带坏。瞧你这模样儿,贼都比你正经。”

杨巡扑上去狠狠亲几口,发觉被任遐迩一搅和,他憋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还真是侥幸娶到一个宝。他扶着任遐迩一起上楼,看着她睡下,被子在她肚子部位隆起一座小山,才拿闹钟下楼。心说现在怎么越看任遐迩越顺眼呢,面包看着挺有福气啊。

杨巡惯常出差,夜奔上海对他并不算什么麻烦事,他自有办法多花点钱找到个铺位,一觉睡到上海。

到达杨逦房子时候,冬日的太阳还没晒到南窗。他敲门,没人答应。他心里一沉,这才取出钥匙开门,门却没有反锁,应声而开。杨巡心里更慌,难道杨逦这几天旷工,却没在家呆着?她一个女孩子会跑哪里去?

这时候他的手机却响了,竟是杨逦打电话给他。他站在门口忙道:“老四,你在哪?怎么不在家?”

杨逦那边却是一声尖叫:“你在哪儿?大哥你在哪儿?”

“我敲门没人应,才开门你倒是来电话了。你在哪儿?”听到小妹声音,杨巡放心不少。

“我下来吃早餐,大哥你也赶紧下来,小区门口,小笼包子店。大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请客。”

原来是这样。杨巡放心不少,立刻扔下行李包,关门出去吃饭。

还在楼梯上,杨巡便接到一个电话,是梁思申打来,问他杨逦地址,检讨说她昨晚考虑不周没有当晚赶去察看。杨巡忙说他已经到了。梁思申因此越发不好意思。杨巡却为这个电话而高兴,昨晚他在火车上到底是埋怨戴娇凤与梁家外公联手为难他的小妹,虽然知道梁思申绝不可能参与到为难行列中去,可心里总是不愉快,现在好了,事实证明他没看错梁思申。再等走到小区门口小笼包店看到面色红润囫囵一个大活人的小妹,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来。心里忽然觉得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了,不要求其他。

杨逦看大哥的眼睛则是充满惊慌。杨巡心说老四还是知道做坏事了的。身周那么多吃早餐的人,杨巡一时不好多问,只好问问这几天没生病吧,得知一切安好,就蘸着米醋吃小笼包。他吃得很快,可杨逦一会儿叫个豆腐脑,一会儿又再要一份小笼,一个劲儿说一定要请大哥吃饱。杨巡觉得老四这是做了坏事后怕他责备,他怕自己吃少了老四更害怕,只得勉强塞下好多,终于饱胀得不行,杨逦才停止客气。

两人回去,走到楼道下,杨逦快跑几步,道:“大哥你下面等等,我被窝还乱着呢,先整理一下你再上去。”

杨巡一愣,这是从没有过的现象,他一转念就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背后三根汗毛翘得笔直,脸上却勉强挤出笑容:“怕什么,是不是有男朋友在?大哥又不是老古板。正好今天让我见了,我请吃饭。”心里则是后悔不迭,不该刚才没进门好好查一遍,又让杨逦拖住塞了半天小笼包,否则,看现在杨逦这架势。刚才那男友或许还在被窝里。原来老四旷工是为男朋友啊。杨巡心里立刻对那未曾谋面的男子打了个叉叉。

现在跟进去已经没意义,杨巡背手停步,一直等等几分钟后杨逦再次出现,他才沉着一张脸上楼走进由他出资买的房子,而此时洞开的内房门都表示屋里没人。杨巡在沙发坐下,严肃地看着小妹一言不发,心里冒出很多不好想法。最大的疑问就是,当年放她一个人在上海,是不是个大错误。

杨逦被大哥盯得浑身发寒,急了,“大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别心里尽冒脏想法。”

杨巡火大,原来还是他脏,不是杨逦做错事。便问道:“你为什么旷工?”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你为什么旷工。”

“我忙,请事假不批,除了旷工我还能怎么办?你怎么知道的?”

杨巡心火腾腾地烧,可是知道一发火,准又陷入僵局,只好克制。他无视饱胀,狠狠喝了几口茶,才略微平静地道:“你刚才是给他买早餐去?大冷天的,应该让男人出去买早餐。”

“我愿意。”即便是杨巡口气缓和,杨逦依然斗志昂扬。

杨巡便获得一个肯定信号,他来时那男人果然在这屋里。他继续忍耐,道:“你大嫂让我给你带来些吃的,有人送的日本巧克力,她分给你一半,她说你爱吃。你自己去看,大哥吃太胀,起不来。”

杨逦终于肯垂眼看向态度好得令人不相信的大哥,她当然无法看出异常,就乖乖去门口将拎包拿进来,翻出里面属于她的食物。果然都是她爱吃的。道:“帮我谢谢小任。”

“本来你大嫂也要来,还说你要真不想去那家五星级宾馆上班的话,正好你们姑嫂两个可以整天逛街。我不让她来,大着肚子怎么行?她倒是挺想你,要不你带着男朋友一起回家,你们回家逛几天街?”

杨逦伸手不打笑脸人,道:“我也挺想小任,等我处理完这儿的事就去。男朋友就不带去了。”

“他的事?如果麻烦的话,大哥正好在,大哥办事跑腿的本事还不错,你跟你男朋友提一下。”

杨逦听了迟疑,此时她已经卸下对抗情绪,反而对大哥说的跑腿本事不错有了兴趣:“我…跟他提一下,不过该做的我们也快做完了。”

“噢,他的事。你真不打算上班了?”

“旷工五天,够开除了。”

“也是。我那儿看准一个项目,我想起你以前好像在公司房地产项目部门呆过,你原先公司看上去管理正规得很,要不你办完这边的事情后过去帮我的忙。贡献点经验给我?也不要你多帮,只要给我策划好项目大纲就行。策划大纲最重要,以后都要围绕大纲去做,交给旁人还真不放心啊。”

杨逦听得浑身舒坦,当即道:“行,我这儿的事情处理完就去。需要我带去什么资料?”

“你看着办,我也一时说不清要带些什么。”杨巡顿了一下,道,“昨晚大哥很担心你的安全,你大嫂说女孩子最出不得错,让我连夜赶来。你这年龄也该交男朋友,我们上面没爸妈,你呢最好尽快带男朋友给大哥过目一下。像今天这样躲躲闪闪没必要,有什么呢,大哥又不是老封建。还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

“唔,有件事,甲不在,乙要怎么办,才能去打开用甲的名字在银行租的保险箱,取出属于乙的东西?”

杨巡心中推理,怀疑杨逦的那个男朋友可能是有家有室的人,现在急于取出以妻子名字在银行开户租用的保险箱里的东西,就像他家存钱租保险箱都是任遐迩的事。他心里更加生气,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这事情麻烦,如果在我们那边,大哥跟行长打个招呼或者还行。还是让乙想办法找甲协商一下,要协商不成,打电话让大哥帮你来硬的。你这儿要没什么事,大哥回了,家里事情多,这几天每天谈判。”

“大哥,谢谢你来看我。”

“跟你亲哥哥说这客气话干啥。你等等。”杨巡拿出手机给任遐迩打,“遐迩,已经上班了?…让老二送一下嘛。别省钱不开空调啊,我很快回去查你室温。老四跟个男朋友住一起,你跟她交代些女人家的事情。我不方便说。”

杨巡说完就把手机递给杨逦,自己出去阳台吸烟。心里越想越光火,将一只烟吸得咝咝响。明明脑子挺好使的杨逦,怎么净做傻事,还找来个不明不白的男朋友一起住,他一来,男朋友就鬼鬼祟祟躲出去,这做派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而杨逦这人是个不听劝的,他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另作布置。

等杨逦与任遐迩通完话,杨巡便拿起拎包走了。他要杨逦送他去火车站,又一起在火车站边的肯德基吃顿中饭才持票进站上车。但杨巡进站后就从另一个门出来,找上海的朋友帮忙,找来朋友的几个手下全天候监视杨逦的房间。他自己也窝进小区门口的一家饭店盯着,指给朋友手下哪个是杨逦。然后他被告知,杨逦三次下楼回传呼,然后去菜场买很多菜回来。杨巡心说他妈的那小子肯定还得来。他就指示朋友手下,只要看到有男人敲杨逦的门,打!

杨巡与朋友晚饭后坐在朋友的汽车里监视。一直到深夜,周围窗口透出的灯光一一熄灭,杨巡和朋友都困得想打盹,可是人一直没出现。大家商量后,决定留下一个人,其他人轮班监视。

这一轮班,却整整轮了两天,连杨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可他处理的是惟一妹妹的大事,他硬着头皮也得顶着,从杨逦言行看,那两人肯定还得接触。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派出所通知电话过来,说有人在小区打架被告到110,让单位领导过去领人。杨巡和朋友一听都是眼睛一亮,从酒桌边飞起来,摩拳擦掌直奔派出所。

但杨巡在门口一看清打架的对方,那个所谓的杨逦男友,立刻将头缩回,发觉事态严重了。那个流着鼻血的男子不正是他熟悉的李力吗?杨巡将朋友也拉回,叮嘱朋友千万别让公司出面,他然后跑到外面给梁思申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