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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装睡,等母后走了,她睁开眼睛,反复琢磨着王悦的问题,越发觉得无解,是个死循环。

这样看来,最最接近正确的答案,却是那句看似最冷酷的话:各人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在床上翻滚到半夜,还是无法入睡,最后一天过年了,上元节本就是不眠之夜,彻夜狂欢,没有宵禁,清河在皇宫里都能听到宫外洛阳城二百二十个里坊传来断断续续的烟花爆竹之声。

她干脆起床,披着大钟在未央宫游荡,也是巧了,正好遇到带兵巡逻的中领军校尉郗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郗鉴见到公主,立刻让出道路行礼,“天寒地冻的,路面多有结冰,公主要小心。”

清河寒暄道:“今晚郗校尉当值啊。”

郗鉴说道:“原本今晚是其他人,只是他们要回家过节,和家人团聚,我反正一个人,就和他们换了班。”

郗鉴本就是孤儿,叔父一家被司马冏所杀后,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人过节团圆,他过节还是一个人,更显凄凉,干脆给人替班,用工作打发寂寞。

清河心生愧疚,自掏腰包要厨房给今晚皇宫值夜的所有人添了一份热腾腾的羊肉汤水引饼(面条),雪白的水引饼上头堆着一块块切好的羊肉,多得堆成了小山。

清河最后是搂着从王悦浴桶里顺(偷)来的搓澡巾入睡的。

次日,长沙王找她商量释放金墉城司马冏三个儿子的事情,清河说道:“一切都交给十二皇叔做主便是。”

长沙王刚刚上台,正是建立威信的时候,皇室要表示对长沙王的绝对信任。长沙王说一,清河不会说二。

长沙王道:“这那成呢,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涉及重要大事,还是需要皇室点头同意,我不敢自专。”

清河心道,父亲精神不好,哪怕当个吉祥物点头摇头也越发困难,母后又要避讳叔嫂之别,还要避免让人觉得后宫干政,她这个公主少不得要帮助父皇履行一下皇室的职责,当长沙王的应声虫,免得累坏了父皇。

清河就这样白天去白痴皇帝的紫光殿,阅读从大司马府里出来的各种公文,学着父亲的字迹,写“知道了”三个字。

明明只是走形式而已,但这形式不走又不行。

从早到晚,时间过得飞快,清河手都酸了,才勉强看完,门下省的嵇侍中又报来一堆放在案几上。

“还有啊!”清河绝望了。

嵇侍中说道:“公主累了,明日再看一样的。”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清河强打精神,叹道:“这种事情毫无意义,却不得不做,做起来还那么累,为什么还要做?”

若说毫无意义,没有谁比嵇侍中更有发言权——几十年如一日的教育一个智力只有七岁的白痴皇帝,从太子时期就开始教,孜孜不倦,从不厌烦,甚至还教过白痴皇帝的淘气女儿清河。

反正清河从未见过嵇侍中有动怒或者不耐烦的时候。

听到清河的抱怨,嵇侍中笑道:“世上大部分官员的差事就是如此,没什么意义,又不得不做。得自己慢慢找出点意义来,自得其乐。”

听说都这样,清河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继续看。

嵇侍中道:“公主很懂得随遇而安。”

清河道:“有其师必有其徒。”

意思是说,她是学嵇侍中的随遇而安,与现实和解。

且说清河为父皇分担责任,永康里,曹淑和王悦母子两个商量了一天,觉得还是先逃出去,躲一躲,等待有转机时再现身,反正不能和王敦硬杠。

黎明时分,城门和里坊的大门开了,正是最冷的时候。

王悦和曹淑给王敦留了一封书信,偷偷从后门溜走。

刚走到里坊的南门,就听后面有马蹄声,王敦骑着快马赶过来了。

“早啊。”王敦冷着脸,“一大清早堂嫂和大侄子要去何处?”

王悦镇定自若,谎话开口就来,“哦,和母亲出去走走,去洛水看岸边的梅花。”

曹淑忙道:“驸马也去吗?真是巧啊。”

“不是巧合,就是故意的。”王敦说道:“我这两晚都住在你们隔壁王戎家里,就是为了监视两位,怕两位不守信用,我不想辜负堂兄的托付。”

王悦不敢相信,“县侯居然留宿驸马?”这不可能,王戎两口子抠的很,才不会招待族人。

王敦道:“县侯本不答应,全靠我花钱,住一晚上一吊钱。还自带被褥和灯油。”

☆、第57章 噩耗

王戎能干得出这种事情, 当年曹淑和王导结婚,王戎这个邻居兼长辈上门喝喜酒,以一件衣服为随礼, 结果第二天又去找这对新人,把衣服给要回去了。

当时还是新娘子的曹淑以为王戎宿醉未醒,是上门发酒疯,不过王导对邻居老王太了解了,毫无惊讶之意,赶紧把衣服找出来双手奉还。

现在曹淑的儿子都当过官了, 对王戎所作所为不再像新婚时的惊讶,道:“一晚上至少得烧掉半条灯芯, 王戎不收你灯芯的钱就不错了。驸马对我们母子就这么不放心吗?”

居然都开始跟踪踩点了。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王敦有着牛一般的倔强脾气,连面子都懒得装, “是的, 我不相信你们母子的信誉。必须跟着, 你们去洛水边上赏桃花,我要一起去。”

就这样,王敦跟像一张狗皮膏药跟着曹淑王悦母子。

宫里头, 羊献容也对这对母子发愁。幸好现在清河算是辅政公主了,有些权力, 她就走了清河的“门路”, 要给王敦弄个远远的差事, 把他打发走。

清河不抱希望, “母后,王敦的脾气,别说安排他一个远差了,就是要他当大司马,他也未必肯去。”

羊献容愁眉不展,“你就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清河一查,扬州刺史还有空缺,自从去年司马冏杀了扬州刺史郗隆全家,这个官位一直没有人顶上。

清河去和长沙王司马乂商议扬州刺史的安排,长沙王没有问原因,直接点头答应。

搞得清河都不好意思了,“这个官员任免是我的一己之私,并非为了大晋。”

清河如此坦白,长沙王也说了大实话:“驸马王敦的出身和才能都配当扬州刺史,而且扬州在南方,无关紧要。若是中原的位置,就不是我们能够随意安排的了。”

一纸任免当天下午就到达了永康里里驸马府,王敦拿到任免书,往火盆里一扔,“我最近身体抱恙,不去了。”

居然当场拒绝!谁的面子都不给!

果然是洛阳第一倔的王敦。名不虚传。

什么法子都想尽了,王敦油盐不进,很快到了第三天,曹淑和王悦必须离开洛阳。

清河荀灌一大早来送行,送到了洛阳城门口,还继续拍马依依不舍的跟着,曹淑心里难受,拨开马车车帘,“回去吧,我会时常给公主写信。”

王悦是骑着马的,和清河并辔而行,低声道:“驸马把我们送到建业,他还是要走的,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回到洛阳。”

反正逃不过王敦的手掌心了,干脆等他走了再说。

清河当然舍不得王悦,他的搓澡巾还藏在她的怀里,紧紧的捂着呢。

清河说道:“听表舅(孙会)说,建业是个好地方,比洛阳舒服。洛阳还有中原乃是非之地,这两年的争斗我都倦了,似乎永无休止,父皇的身体也不好,我想着等长沙王封了皇太弟,我父皇退位让贤,我就带着父皇母后,还有我姐姐一起南渡去建业,远离洛阳,远离中原,远离争斗。”

清河努力绽放笑容,“到时候,我们全家南渡,去建业投靠你们,就留在江南不走了。你和曹夫人在建业先准备着,可好?”

这是清河最近的幻想,她真的厌倦了。虽然每一次的斗争她都险胜,可是一想到郗鉴全家之死、世上不同立场人们的挣扎,她就觉得这些胜利背后的满是无辜之人的血腥,并没有什么成就感,有的只是负重前行。

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摆脱就好了,清河天真的想。

王悦晓得清河心里的挣扎,道:“好,我答应你。你不要想太多,那些无解的事情,终究就是无解。你想也没有用的。”

王悦是清河心中的檀郎,也是她的知己。

他还那么好看。

清河感叹,我能在人生中遇到王悦,是何等的幸运呢。

荀灌道:“王悦你就放心的走吧,洛阳城还有我在。”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荀灌一句话打破了离别的伤感,王悦一笑,拍马跟上车队。

王悦和曹淑在冰雪初融、桃花初绽的春天离开洛阳城。

到了桃花落地,结着毛茸茸的小果子,樱花成为当季最霸道的花朵时节,已经阳春三月初。

长沙王司马乂当个三个月的大司马,摄政藩王,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得到了朝臣和皇室的一致认同。

长沙王是贤王,工作勤奋,尊重皇室,从来不闹什么幺蛾子,爱惜百姓,和士族的关系也维系的不错。

据传,长沙王要被立为皇太弟了。

成都王司马颖再也坐不住了,他一直等着长沙王就像当年的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一样,身居高位后,野心膨胀,开始昏了头,屡出昏招,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但是长沙王一直没有膨胀,相反,他越来越谦逊,越来越贤了,声望也越来越大。

更要命的是,长沙王和赵王、齐王这种疏远的皇室血统不一样,他是晋武帝的儿子,皇帝司马衷的亲弟弟,皇家血统纯正。

如此一来,长沙王最晚也会在年底册封为皇太弟,一旦确定了储位,定了名分,再起兵勤王就更加师出无名了。

怎么办?

成都王联合其他几个藩王密谋,商议对策。

晋武帝司马炎一统三国,成为一代雄主,自然也接收了魏蜀吴三国的嫔妃,妃子多到需要用羊车来决定今晚睡谁,妃子们纷纷在门口撒盐来吸引晋武帝的羊车。

妃子多,儿子自然多,二十多个儿子,现在都是雄霸一方的藩王,听说长沙王司马乂要封皇太弟了,这二十几个藩王谁会服气?

他们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都是晋武帝的亲儿子,都是庶出,长沙王当得,我也当得!

于是乎,成都王司马颖振臂一呼,藩王们纷纷响应。

成都王掐指一算,长沙王手上只有十万军队,而藩王们的勤王军队加在一起有三十万之多,力量足足可以碾压长沙王。

那么问提来了,长沙王是个贤王,目前都找不到何时的把柄起兵勤王,师出无名啊!

这是大忌讳。

怎么办?

成都王司马颖为首的众藩王们开始了头脑风暴,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勤王的借口。

长沙王找不到把柄,那就竖一个新靶子呗。

谁当新靶子?

成都王说道:“羊皇后的父亲,国丈羊玄之。”

羊玄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羊玄之是个平庸柔弱的士族,不过凭借祖先们的丰功伟绩,以及上一辈人和皇族司马家的通婚,树立了泰山羊氏在大晋顶级士族的地位,靠着吃老本就过得很滋润了。

羊玄之连亲生女儿羊献容的婚事都无法做主,被岳父大人孙秀一手包办,他能干什么坏事?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去年奸臣孙秀暴尸街头,是女婿羊玄之收尸安葬的,成都王杀了除了孙会之外的孙氏全家,也是羊玄之派人收尸,将孙家人安葬。

成都王找到了羊玄之的把柄,说他和孙秀这个大奸臣勾结,祸害国家,投靠伪帝司马伦。

又在逆贼司马冏上台的时候,凭借女儿羊皇后的关系,由此脱罪。

羊玄之同情奸臣孙秀,为孙家收尸,全城皆知。

又道羊玄之和现在执政的长沙王勾结,狼狈为奸,表面仁义道德,实则意图谋逆,想废帝取而代之。

诸王为了匡扶正义,维护皇族正统,特起兵勤王!

成都王奇思妙想,众藩王纷纷叫好,一致通过讨伐书。

在樱花乱飞的春天里,讨伐书也传到洛阳城,长沙王司马乂、国长羊玄之的名字赫然在目。

未央宫。

“简直胡说八道!”向来温柔矜持的皇后羊献容都忍不住发脾气了。

清河暂停念讨伐书。

长沙王说道:“是我连累了国丈。”

羊献容道:“不是大司马的错,实乃成都王人心不足,想要抢夺皇太弟之位,但苦于出师无名,就给我的父亲罗织罪名,把大司马牵扯进去。”

清河想起嵇侍中给她讲过狼吃羊的故事,狼要吃羊,还怕找不到借口?

清河说道:“讨伐书已经下来了,大晋无人不知,成都王以勤王的名义起兵,他就是想要打仗,想要当皇太弟,是他的野心作祟,并非大司马和祖父的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都不要自责,一起想办法。”

成都王的狼子野心,从他前年刚刚攻进洛阳城就灭孙家满门就昭然若揭,长沙王对成都王起兵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长沙王只有二十七岁,年轻气盛,并不怕事,说道:“成都王看似兵力强大,气势汹汹,其实除了他自己招募的十几万军队,其余藩王并非真正支持他,只是希望借着打到京城之后,分一杯羹,甚至取而代之,三十多万勤王军队看似可怕,其实一团散沙。我先派出幕僚去游说各个藩王,成都王许诺给他们的,我现在就可以给,甚至给的更多,先分化他们。”

清河心中一动,“大司马,如果游说成功,分化瓦解勤王军队,是不是就不用再打仗了?”

因郗鉴全家灭门惨剧,清河对战争之残酷认识更深,一场大战下来,只有主导战争的少数人是胜利者,得到好处,大部分参战者,其实没有什么输赢之别,大家都是输家。

长沙王经历过两次勤王,每次都胜利了,但是他对此并不乐观,“我也希望能够先谈判,不要轻易起干戈,大晋近年动荡不安,都是自己人杀自己人,国力日渐衰败,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少一次战争,能活不少人。”

看了那么多藩王,长沙王最顺眼,最务实,对皇室最好,可是他越好,其他藩王就越看他不顺眼。

何时是个头啊?

清河很是惆怅,只过了三个月的安稳日子,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折腾了。

长沙王正在说他各个击破、游说诸王的计划,嵇侍中来了,表情凝重,一看就不是好消息。

清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有比成都王勤王更坏的消息吗?

嵇侍中对着羊皇后行礼,“皇后,国丈羊玄之惊闻讨伐书有他的名字,要诛杀他之后,当即……气绝。泰山羊氏已经派人进宫报丧,皇后,请节哀。”

羊玄之居然活活被吓死了!

☆、第58章 一路向南,一路向北

羊玄之和羊献容父女, 父亲的懦弱是骨子里的,女儿的懦弱是伪装出来的。

笼罩在强势先皇后贾南风被毒死金墉城的阴影之下,懦弱是羊献容的保护色, 其实真实的她一直在想办法抗争,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接受一切结果了,可是听到父亲活活吓死的那一刻,心还是痛的。

羊献容的母亲过世的早,父亲一直没有续弦, 童年和少女时光里,父女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羊献容进宫当皇后, 羊玄之其实不愿意的,泰山羊氏在上一辈已经出过羊徽瑜这个皇后了,并不想再出第二个皇后, 何况嫁给白痴皇帝当傀儡皇后, 对家族而言并没有价值。

但是迫于丞相孙秀和赵王司马伦的强压, 羊玄之不得不同意。

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羊献容和父亲、和家族的关系就淡了。

听到父亲吓死的噩耗, 羊献容心中一悸,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抱着清河, 好一会才缓过来, 说道:“清河, 你去羊家一趟, 替我祭拜父亲。”

清河代表母亲,嵇侍中作为天子之使,替天子祭拜国丈羊玄之,两人同去。

两人都换上了白色的祭服,牛车上,清河问嵇侍中,“我祖父已经去世了,讨伐书中列举我祖父的罪名,是不是就师出无名了?”

嵇侍中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决定面对现实,“国丈一死,成都王可以说是畏罪而死,正好坐实了讨伐书上的各项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