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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刘曜留在邺城,的确能稳住皇太弟,但是,一旦他登上大单于的事情/事发,传到邺城,皇太弟恼羞成怒,势必会砍死刘曜。

不过,刘渊有六个亲生儿子,刘曜只是他的养子,他的一把刀而已。

舍弃一把刀,对刘渊而言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

一旦我成为匈奴大单于,振臂一呼,天下勇士皆归在我的营帐,会有无数个刘曜这样善战的人。

于是,刘渊同意了义子刘曜的请求,要刘曜留在邺城“辅佐”皇太弟。

刘曜在邺城和皇太弟的心腹卢志交好,抱紧卢志大腿,要求跟着卢志去找失踪的皇帝,好立功请赏。

卢志被刘曜的马屁拍得飘飘然,同意了。

这一天,传来一条消息:皇帝藏身在一个乡村坞堡中。

卢志为了找皇帝,宣赏十万钱,一个大夫过来告密,说他前些天被请到一个坞堡里给人看病,病人和画像里的人有七分相似。

最近不少人为了赏钱过来告密,但每一次都是高兴而去,失望而归,都不是皇帝。

卢志把画像怼到了大夫面门,“你看清楚,确定是他?”

大夫:“就是他!我是大夫,绝对不会看错骨相,那人发了三天高烧,比画像中要瘦一些,左脸也有摔伤和几道血疤,但我确定就是他。”

卢志又问,“除了相貌,还有没有其他的身体特征,他……是不是有些痴傻?”

大夫摇头,“他发烧昏迷,我不知道他是否痴傻,但是……”

大夫努力回忆着坞堡见闻,“我给病人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左手的食指僵硬,无法自由动作,应该是以前断裂过,受过伤。”

卢志顿时狂喜,应该就是白痴皇帝了!

两年前伪帝司马伦废帝,该封白痴皇帝为太上皇时,他指使手下抢夺国玺,皇帝紧紧抓住国玺不放,手下强行掰断了皇帝食指,才把国玺抢到手。

皇帝的食指断裂,虽然后来经过大夫接骨疗伤,但从此不能弯曲和伸直。

此事只有皇室的人才知道,一个街头大夫肯定不会说的如此精准。

卢志立刻点兵出发,前往乡下坞堡。刘曜连忙跟上。

卢志一万精锐对付区区一个乡下坞堡简直易如反掌。

卢志有皇太弟密令,毒杀皇帝,为了方便下毒,遮掩弑君的丑事,他必须除掉皇帝身边的所有亲信,所以,他下令,“除了皇帝,所有人杀无赦!”

☆、第70章 战坞堡

坞堡, 起源于汉朝王莽篡位时混乱期间,中原百姓为了自保, 纷纷自发建立了堪比军营堡垒似的建筑, 四周铸有高墙, 四角有用于瞭望的高塔, 墙上有射箭的口子, 就像一个乌龟壳似的,起着防御的作用。

在战乱时期, 坞堡有效防御了土匪和逃兵的骚扰,中原百姓得以在乱世中求生, 到了太平时期,朝廷会下令强制拆除坞堡,但是最近这几年朝廷动荡, 坞堡一个个死灰复燃, 在中原兴起。

王戎的坞堡是用来存储粮食的,看守的私兵并不多, 如今逃难到此,虽百秘却一疏,没想到被一个大夫给出卖了。

坞堡被一万精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王悦忙问王戎:“此处有无通往外面的密道?”

王戎道:“有——得现挖。”

啊!这里是粮库, 你当我是神仙啊,谁会提前预知未来,在粮库里头挖密道?

王戎是老狐狸, 但他并非无所不能。

王戎说道:“我这里有粮食, 有水井, 围十年都不怕饿死,但是我们人手太少,对方强攻之下,坞堡挺不了多久。”

坞堡适合短期的防御,应付下山打劫的土匪和逃兵,但是无法抵御正规军一轮轮的强攻。

卢志是文人出身,觉得野蛮攻击没有意思,定要先智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表现出他的智谋,于是卢志施展口才,想要哄骗他们投降。

卢志并不晓得坞堡里头保护皇帝的是何人,他大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奉皇太弟之命,接皇帝回洛阳!皇太弟说了,皇帝是被东海王挟持,不得已才发布勤王诏书,此次御驾亲征,并非皇帝所愿,皇太弟不会怪罪君王,他一直惦记着皇帝的安危,命令我来迎接皇帝陛下!”

“坞堡里的人这次为了保护皇帝,立下大功,我会为你们论功请赏,或升官,或要赏金,你们都可以提出来嘛!”

“快快打开坞堡大门,我们一起护送皇帝回洛阳!”

卢志的话起了作用,的确,皇太弟和诸位藩王都在寻找皇帝,目的是挟天子以令天下,皇太弟不会杀了皇帝。

但是,老狐狸王戎和老仙鹤嵇侍中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不会轻易相信卢志的话。

王悦用左手写了一个纸条,还用黑布蒙着面,用箭射到了阵前泥土里。

卢志捡起来一看,纸条上写着:“要中领军郗鉴、刘琨两位将领前来迎接皇帝。”

郗鉴和刘琨都是皇室信任的将领。

卢志说道:“洛阳太远了,快马也要跑一天一夜才能到,把刘琨和郗鉴叫来不现实,且皇帝在这里的消息很快会传到其他心怀叵测的藩王那里,他们会派兵过来抢夺皇帝,到时候皇帝想走都走不了了!”

王悦又用左手写了个纸条,射到阵前。

卢志展开纸条一看,气得跳脚,上面写着,“我们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啊!

一旁刘曜看到纸条,顿时觉得坞堡守护者是个有脑子的,并非普通军士,他晓得卢志只是哄他们放下武器,打开大门投降,然后杀光所有人灭口,于是故意示警,假装气愤,大声做狮子吼:

“你们睁大狗眼看看这位将军是谁!这是卢将军,皇太弟的心腹大臣,卢大人说话算数,你们这些不知抬举的无名小卒还敢和卢将军讨价还价?”

坞堡为了防御,围墙建的很高,王悦视野有限,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万士兵当中的刘曜。

但是,王悦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一僵,寻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卢志身边高大的盔甲武士。

面目依旧模糊,但是,刘曜那双标志性的白眉毛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是刘曜!

王悦晓得刘曜和羊皇后有不可言说的往事,因而刘曜数次出手帮助羊皇后,这次狮子吼,名为大骂,其实是示警!

王悦连忙下去对王戎嵇侍中说道:“情况不对,卢志此时来者不善。”

王戎道:“他是皇太弟的人,当然不善了。”

王悦不能把刘曜和羊皇后的关系说出来,只得道:“我觉得卢志所图并非只有皇帝一人,他恐怕要对我们不利。”

刘曜刚才明显话中有话,是暗示不要开门放卢志进来。

王戎对琅琊王氏的姓氏还挺有自信的,“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和皇帝在一起,我是琅琊王氏的族长,你是琅琊王氏麒麟子,加上嵇侍中,他才不敢胡来。”

嵇侍中没有王戎乐观,说道:“县侯不要忘记陆机陆云兄弟是怎么死的。卢志此人心狠手辣。”

陆机陆云兄弟就是被卢志嫉恨,在七里涧之败后,被卢志以通敌的罪名杀害,从此这对兄弟再也看不到吴郡的华亭鹤唳了。

王戎颇有自豪感,道:“陆机陆云兄弟虽有才华,但是他们出身的吴郡陆氏只是江南的名门,朝中大多是中原人,素来鄙视江南人,陆姓岂能和我们琅琊王氏相提并论?”

王戎说的也有道理,王悦说道:“我已经放出纸条,说我们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危,需要再考虑一下,此乃缓兵之计,让卢志以为我们真的在考虑,如果卢志现在就发动强攻,坞堡防守薄弱,恐怕撑不住一个时辰。”

嵇侍中觉得王悦的主意不错,“先拖延时间,看是否有转机,如果卢志要强攻,我先走上城楼,公开身份和他交涉一番,提出条件,如果谈不拢,再让县侯上去压轴,卢志可以杀陆机陆云兄弟,但是琅琊王氏他恐怕不敢惹的。”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王戎点头道:“就按照嵇侍中说的去做。不过,王悦,你这个拖延之法能撑多久?天快黑了,我担心卢志失去耐心。”

王戎无奈的看着地下,“如果拖一个月,我或许还能现挖出一条地道逃走。”

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王悦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连县侯都拖延不了,这就证明卢志对我们起了杀心,到时候大家拼命一战吧,反正卢志不至于杀了皇帝。”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甘,王悦耳边回想起洛水边清河那句“等你回来”,难道要她空等一场吗?

王悦看着坞堡外面乌压压的士兵,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卢志带着一万精兵来到这里,必然会引起各路藩王的主意,现在只能寄望藩王们都想抢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的野心,闻讯赶来,藩王们自杀自起来,我们乘乱逃走。

王悦唯恐天下不乱的言论安慰了老狐狸和老仙鹤,如此说来,乱才是他们逃生的希望。

王悦有这个想法,卢志也有啊!

如今皇太弟四面楚歌,藩王们虎视眈眈,卢志也担心拖延太久,皇帝被别人抢走了,他没有耐心等待坞堡里的人“考虑”,他现在就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卢志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再不开门,我们就攻打坞堡。”

卢志点燃一炷香,此时是秋天,夜凉如水,秋风萧瑟,在风的摇旗呐喊之下,一炷香时间很快就烧完了。

一旁刘曜很是焦心,如果真要打起来,他再勇猛,也打不过一万人啊。

卢志正要挥手攻城,一个人出现正坞堡城楼,此人白衣若雪,飘然出尘,其风采令所有人赞叹不已。

正是著名的美男子,鹤立鸡群嵇侍中。

刘曜一看嵇侍中,觉得有了希望,卢志应该不敢杀他。

但是卢志一见嵇侍中,就立刻起了杀心:嵇侍中忠于皇帝,如果不杀掉他,嵇侍中恐怕一路都要跟着,根本没有机会毒杀皇帝。

所以,卢志假装不认识嵇侍中,当即下令放箭,“有人挟持皇上,杀进坞堡救皇帝!”

军令如山,万箭如雨点般射去,顷刻间遮拦了黄昏时的彩霞。

变故来的太快,刘曜提醒卢志,“那是著名的嵇侍中,难道卢将军不认识他?将军若杀了嵇侍中,恐怕不好对朝臣交代的。”

卢志心想,我杀的就是嵇侍中!嘴上说道:“凭他是谁,挟持皇帝都是死罪。”

嵇侍中习惯现身就惊艳全场,震慑四方,却不曾想卢志早就起了杀心,丧心病狂,暴风骤雨的箭矢袭来,嵇侍中立刻当胸中了一箭,幸好王悦反应快,用盾牌拦住了箭矢,将嵇侍中扶下去。

这种暴风雨的攻击下,坞堡的守军根本没有反击之力,被箭阵射成刺猬后,守军死了一半,卢志命人搭起云梯,爬向坞堡楼顶。

王悦等人拼死保卫坞堡,推翻云梯,但是人手有限,东边推翻了,西边又爬上来一群人。

很快,坞堡城楼沦陷敌手,敌人从内部打开坞堡大门,卢志指挥士兵涌入坞堡,“所有人杀无赦!只留皇帝一人性命!”

刘曜跟在卢志身后,心想就凭卢志这个杀人灭口的架势,皇帝的命暂时保住,估计也活不长,若皇帝死了,羊献容就成了寡妇……其实成了寡妇也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会哭死。

不过幸好,我留有后招……

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蒙着面的王悦且战且退。

王戎七十多岁了,不便战斗,他守在皇帝身边,皇帝昨晚退了烧,身体还很虚弱,半躺在床上,突然,嵇侍中推门进来,浑身是血,胸口还插着一把箭,“快去粮库地下躲着,卢志起了杀心。”

嵇侍中把柔弱无力的皇帝架起来,和王戎一左一右扶着皇帝,身上的血沾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懵懵懂懂,“嵇侍中,你怎么流血了?你身上有箭,痛不痛?”

嵇侍中把两人往地下粮库一推,叮嘱王戎,“把门从里面反锁,多堆一些粮食在门口,能撑一刻是一刻,千万不要放弃皇帝。”

王戎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绝望,银白的胡须颤抖着,“你呢?”

嵇侍中浑身是血,仗剑而立,“我会在外面和王悦一起,能战斗一刻是一刻,为保护皇帝而死,是我的荣光。我若不在了,希望县侯帮我照顾皇帝,告诉他,大晋分崩离析,不是他的错,生在帝王家,不是他的错,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给他独一无二的地位,却没有给他智慧,不是他的错。”

王戎含泪关闭了粮仓门,将一袋袋粮食往门口搬运,堵住大门,隔着门板,他似乎听见了喊杀声和兵戈之声,心头一悸,但是,他没有时间感伤,他不能停,一把老骨头了,还搬着百来斤一袋的粮食,一袋袋垒砌在门口,做着最后的反抗。

☆、第71章 嵇侍中血

琅琊王氏的私兵部曲比军队更忠诚。这乱世之中, 有奶就是娘,军队未必忠于主帅, 但是部曲必定忠于主人。

部曲就是士族豢养的、专门用来战斗的奴隶,以家庭为单位, 每一户只要有男丁在部曲里, 那么这家人都靠着这家士族养活, 承包生老病死, 吃喝拉撒,士族由此得到部曲的绝对忠诚。

琅琊王氏养着五千部曲,这是家族最庞大的一笔开销, 因为加上他们家人,其实就是养活了好几万人。

纵使如此, 士族们也都咬紧牙关豢养着部曲。

这笔开支在太平年间像是个无底洞, 不停的往里头砸钱,一个士族如果不能获得高位,就搞不到钱,搞不到钱,就养不起部曲,养不起部曲, 一旦遇到政治动荡,这个家族就会消亡消失。

司马家建立的大晋帝国,甚至也是祖先司马懿所豢养的一万部曲私兵发动了高平陵政变, 由此控制住曹魏的皇帝, 从此挟天子以令天下。

琅琊王氏一直在部曲里砸钱, 部曲的家人早就跟着驸马王敦他们一起南渡到建业去了,不用在这乱世里颠沛流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唯有抱团取暖,在琅琊王氏的庇护之下,他们的家人会安稳过渡,在新世界里延续下去。

所以,跟着王戎出征的部曲没有后顾之忧,都十分能打,他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当坞堡失守之后,这些部曲依靠坞堡的地形和暗哨开始发动了巷战,几乎能以一敌十,誓死保护王戎和王悦。

是的,他们并不会保护皇帝,毕竟皇帝又没有养他们的家人。

王戎带着皇帝躲到地下粮仓去了,琅琊王氏的部曲都王悦的指挥,王悦利用坞堡地形将敌军引流,坞堡内部用砖石砌起高墙,做成了类似八卦模样,墙壁和墙壁之间只容得一人一马通过,十分狭窄,卢志的军队蜂拥而至,从八条小路前行,但是他们在**阵般的高墙里转来转去,狭路相逢,连敌军的影子都看不见,还时不时被石墙暗门里捅出来的刀子暗算。

王戎还真有一套,他不仅把坞堡做成乌龟,还把坞堡内部的结构区区绕绕的做成龟壳的纹路,摆出**阵。

卢志暴怒,他爬到城楼高处查看阵形,以指挥部队从**阵里走出来,直攻龟壳中间的粮仓。

但是城楼早就埋伏着琅琊王氏的部曲,他们不拼杀,只放火,一把把火将城楼烧成了火楼,放火之后,他们被火龙包围,必死无疑,一个个直接跳下火楼,朝着被堵得动弹不得敌军扑过去,沉重的身体从楼上砸下来,到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同归于尽。

卢志没有想到琅琊王氏的部曲会如此拼命,他的一万人马涌进坞堡,堵得就像一千七百年后上班早高峰的地铁线。

城楼全是火,无法登高看地形破阵,卢志干脆命令军队砸墙,一力降十会,直接靠着蛮力破**阵。

就在卢志军队砸墙破阵的时候,刘曜时不时向后观望:他跟随卢志大军围攻坞堡时,暗地里派手下把这个消息“高价”出售给最近实力和皇太弟几乎旗鼓相当的河间王司马顒。

所有藩王都在寻找皇帝。

刘曜晓得凭借他一己之力肯定救不了皇帝,只能借力打力,用藩王牵制藩王,把水搅和浑了,他才有机会浑水摸皇帝。

一堵堵高墙被卢志军队推倒,靠着蛮力一步步前行,终于,最后一堵墙也被推倒了,尖顶粮仓就在眼前。

王悦指挥部曲放箭,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排人,但是敌军人太多了,第一道工事被踏平,王悦带着部曲推到了粮仓,关上仓门。

这一仗打得实在憋屈,有人开始点火放烟,想把这群顽强的对手逼出来。

卢志一个嘴巴子扇过去,“混账!你要皇太弟背负烧死皇帝陛下的罪名吗?”

皇帝现在还不能死,否则,皇太弟背负弑君的污点,即使登基,也无法服众。

没办法,只能凭蛮力挖墙角破门而入。

众人抬着攻城锤一下下的把大门给撞倒了。

大门轰然倒地的瞬间,王悦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最后一道屏障也没有了,只能靠肉搏战,此时,他无惧,也无畏,他挥着刀带领部曲拼杀着,兵戈声,喊杀声,惨叫声都消失了,他耳边只有一个声音。

“我在洛阳等你回来。”

我要去见她,活的,不能让她等到一具尸体。

王悦受了几处伤,力气也几乎要耗尽了,靠着一丝信念支撑着,麻木的握着环首刀劈刺,琅琊王氏的部曲一个个战死倒地,他不能停,停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只是,由于脱力,他的反应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慢,一支箭射向他,他的刀卡在敌军的胸膛,一时拔不出来,眼瞅着要中箭了,一个人拦在前面,用肉身抗住了这一箭。

是嵇侍中,此时他浑身浴血,一身白衣变成了红衣。

王悦拔刀,砍杀了射箭之人,然后拖着嵇侍中往后。

嵇侍中的血快要流尽了,身子并不沉重。

嵇侍中身中数箭,还有多处刀伤,已是不能活了,他将手中好几个豁口的剑交给王悦,“我父亲嵇康……死于司马昭的屠刀之下,这是他的信仰。我为保护司马昭的嫡孙而死,这也是我的信仰。”

“清河和你都是我的学生,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把我的话转告她……大晋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这不是皇帝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当年,我因父亲之死,不愿在大晋出仕做官,欲退隐山林,养父山涛对我说,天地之间,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万物皆有时,何况朝代更替呢?我由此大彻大悟,决定出仕做官,当了皇帝的老师。”

嵇侍中紧紧抓着王悦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大晋将亡,清河公主的人生还要继续,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人生却要跨过一年四季,一遍遍的看着春华秋实,听夏虫细语,观冬日瑞雪。看开一些,不要伤春悲秋,不要将人生困死在里头,活下去,就有……希望。”

嵇侍中松开了王悦的手。

追兵已至,王悦根本来不及悲伤,右手环首刀,左手是嵇侍中砍缺的剑,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