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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点点头。

真是听话啊,如果王悦有他一分听话就好了。

庾太后展开双臂,还没说那句“为我宽衣”,男宠就熟练的解开她的衣带,随后庾太后双脚腾空,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抱到床上去了。

风吹烛摇,庾太后情动之时,死死盯住那双眼睛,发出一声喟叹:“我终于得到你了。”

与此同时,乌衣巷里,曹淑拍案而起,王导抱着妻子,“不要冲动,不要动气,孩子这不好好的么,没有少一根头发。庾太后定是得了失心疯了,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丧心病狂之事,她疯了,庾亮还没疯,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亲自送我们回来。”

曹淑呸了一声,“他们兄妹狼狈为奸,你以为庾亮什么好人?他忌惮清河公主因夺夫之恨,一怒之下带着琅琊王起兵勤王而已!”

王导说道:“我当然没这么天真,可是现在建康城里,我们是打不过庾家的,你冲去了岂不是又要被庾太后找借口扣在台城了?到时候为难的还是王悦。”

曹淑好强了一辈子,不会轻易落泪,此刻坐在王悦身边,眼眶润湿,“你是我儿子,也是我女婿,若不是我,岂能让你受今日之辱。”

王悦安慰母亲,“我没事,一根头发都没被庾太后碰着,只恨我当年大意了,没有注意庾太后的险恶用心,如果不是她,明帝也不会死的那么早。我和清河公主约定过,谈不拢就以琅琊王的名义募集义军勤王,乘着庾家势力还弱,朝中积怨已深,越早动手越好,快刀斩乱麻。”

王导也点头道:“庾家的势力还没出建康城,京城防守薄弱,目前一个郗鉴就能打进来,赶紧把庾家解决,生了恶疮就用快刀割掉,免得传遍全身。”

乌衣巷在半夜里突然放起了孔明灯,且一盏接着一盏,起码放了一百多盏,到了天亮方休,这一幕奇景传遍建康城,当然也被遍布京城的王记烧饼铺子看见了,消息不到两天就传到了江北的兖州城。

清河公主带着琅琊王在此投奔郗鉴,焦急的等待消息,听到乌衣巷孔明灯事件,清河心下一沉,对郗鉴说道:“这是王悦传出立刻勤王的信息,谈判失败,文谏失败,要武谏了。

郗鉴当即开始集结军队,可是传令刚刚下去,探子就来报:“赵国皇帝石勒带着军队朝着兖州集结而来!在城外二十里扎营!”

郗鉴声音都在颤抖,“石勒带了多少兵马?”

探子说道:“君王亲征,大概二十万。”这几乎是赵国举国之兵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如果郗鉴带兵勤王,兖州城必定会失守,这是江北最坚固的屏障,如果失去兖州,兖州以南几乎一马平川,除了长江,无任何天险可守,等于将整个江北拱手让人。

“公主。”郗鉴为难的看着清河,“我的军队守住兖州已经很吃力了,暂时无法勤王,赵国粮草有限,等我抗过这阵,再起兵随公主勤王。公主可先去找周抚和荀灌。”

清河挂念王悦曹淑的安危,但是她也明白现在敌国大军兵临城下,不是勤王的时机,一旦兖州失手,赵国石勒会占据整个江北,甚至渡江入侵江南也有可能,到时候大晋又要亡国。

不行,大晋好不容易得到重生,不能再经受第二次永嘉之乱了。

上次永嘉之乱,还能衣冠南渡,百万中原人跑到江南避祸,如果江南也陷落,江南往南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天之涯,海之角,大家只有投海自尽,死路一条。

清河说道:“周抚和荀灌兵力有限,没有你的支持,勤王没有胜算,为今之计,只能由我去借兵,为你解开兖州之围,边境安宁,再随我一同勤王。”

郗鉴问:“公主决定找谁借兵?”

清河指着北方:“另一个赵国——我去长安找刘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石勒一定知道庾家人在朝中起了众怒,且主少国疑,大晋必定陷入内讧,所以乘人之危,来攻打兖州。如此一来,他国后方防御一定空虚,我就说动刘曜去攻打石勒,一物降一物,只要石勒迫于压力退兵去迎接刘曜大军,你就能空出手来起兵勤王。”

☆、第189章 围魏救赵

中原有两个赵国, 刘曜的赵国定都长安,建立比较早, 就叫做前赵。石勒的赵国定都平阳,建立稍晚两年, 大晋简单粗暴叫做后赵。

由于石勒和刘曜对大晋都有灭国之恨,所以大晋拒绝与这两个国家建交,不承认前赵和后赵。

既然不通使节, 不建交, 为什么石勒对大晋内讧的事情一清二楚,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兵犯境呢?

大家还记得逃到赵国投靠石勒的刘隗么?就是儿子差一点点就娶了清河公主的那个大臣。

且说刘隗削弱王导失败, 被王敦起兵勤王, 攻入建康城,刘隗一家人被老皇帝送走,远走高飞。

刘隗在赵国得到礼遇和重用, 听闻老皇帝病死的噩耗,刘隗心痛不已,他坚信是王导和王敦兄弟合谋害死了老皇帝,对大晋由爱转恨, 一心为老皇帝复仇,所以刘隗派了间谍来到建康, 观察台城的动向, 秘密报给赵国, 在得知大晋主少国疑, 庾家排除异己, 引起众怒,大晋忙于内讧,刘隗觉得时机已到,请求赵国石勒出兵南下,踏平大晋。

石勒这几年一直忙着扩张后赵国土,刘曜在长安兵强马壮,石勒几次攻占,两国各有胜负,石勒心想,我打不过刘曜,还打不过柔弱的大晋!

石勒和大晋军队交战多次,还从来没有输过,因而有轻视之心。

于是石勒听了刘隗的话,起兵南下攻打兖州。专捏大晋这颗软柿子。

刘隗堕落到当了“晋奸”,大晋内忧外患,清河压抑着对王悦的担心和思恋,先去赵国找继父刘曜帮忙解围。

清河把琅琊王交给郗鉴保护,带着一队看似做粮食买卖的商队出发了,前往前赵。

如今天下重新三分,三足鼎立,前赵后赵和大晋,国家之间有国界,互相不通使者就断绝来往,但是钱和生意没有国界,赵国的钱和大晋的钱一样都是香的。

王悦这几年深入中原,在前赵后赵各大城市都开了王记胡饼店,以此为据点做起来粮食买卖,用钱铺路,只有生意上有了牵扯,敌国的合作伙伴会主动帮忙入境过关。

所以从兖州到前赵路途虽然遥远,但基本上很顺利,大半个月后,清河到了长安。

由于大晋和前赵不通使,清河如果以大晋公主的身份去见刘曜,要背上通敌的骂名,所以清河小心翼翼,把脸涂黄了,做男子打扮。

清河进长安城时,羊献容生下的第三个皇子已经一岁了。王记胡饼店这些年来为这对母女传信传礼物,因而清河进城当日,就进赵国皇宫,见到了母亲。

羊献容依然那么美,岁月被冻在了过去,眉眼间已没有以往的愁容,看得出这些年过的很好,二次为后,这一次她终于不是个傀儡了。

“清河!”

“母亲!”

母女相拥,自从洛阳城破,大晋灭国,清河已经七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

羊献容将清河从头摸到脚,“我的女儿长大了,你和王悦成了亲,我就放心了,王悦从小就会照顾人,你们——”

羊献容的手摸到清河的小腹,身为人母,类似羊献容也未免免俗,关心女儿的生育,清河王悦成亲五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羊献容把催生的话咽下去,“你突然来长安,没提前告诉我,王悦也没陪你一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清河点点头,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可怜巴巴找母后告状,明明比母后还高大,依然蜷缩在羊献容怀里,“庾太后软禁了曹夫人,你女婿回去和庾家和谈,结果全家都被困在建康城了,文谏不成,只能武谏,我去找郗鉴勤王,但是后赵石勒突然领着二十万军队兵临城下,郗鉴必须坚守兖州,没得办法,只能来长安求刘曜,来个围魏救赵。不,是围赵救晋。”

听说王悦和曹淑都身陷建康,羊献容立刻跳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王悦和曹姐姐处境不妙,现在不是述母女情的时候,救急要紧。”

羊献容当即拉着清河去见刘曜。

刘曜穿着常服,气质稳重高华,成为一国之君之后,气质从招摇转为内敛,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变,看到羊献容时迸发出来的热情依旧,宛若初恋。

刘曜正在教太子骑射,太子和琅琊王差不多大,长得像刘曜,但眉毛是黑色,看到清河,很是好奇,“母后,她是何人?你为何牵着她的手?喂,你胆子挺大的,见我为何不行礼?”

清河有些尴尬。

刘曜猛拍马腹,“快走!”

骏马载着太子狂奔,跑远了。马背的小人几乎要被颠下来,羊献容没有尖叫或者责备刘曜,很是淡定的看着儿子,应该早就习惯了。

太子很快掌控了骏马,趴在马背上,和马身一起起伏。

刘曜打量着清河,“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夫婿呢?不会是小夫妻吵架了吧?你放心,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爱住多久住多久,要是王悦来接你,我就把他赶出去——除非他向你磕头认错。”

不等清河开口,羊献容就说了曹淑和王悦的困境和清河围赵救晋的请求。

刘曜笑道:“出兵并非小事,公主打算用什么还我这个人情?”

清河说道:“征伐的粮草,我来付。粮草不够,我还有钱。”

如果能够用钱解决,倾家荡产也无所谓。

刘曜哈哈大笑,“就算你肯给,我也不敢收。等回来你母亲定不会给我笑脸,我答应出兵,就当是送给你和王悦的结婚礼物,就此一次,下不为例。皇帝家也有余粮啊。”

刘曜是个爽利性格,石勒亲征大晋,他就亲征石勒,三国混战。

大军出征要筹备,点兵点将点粮草,清河等不及刘曜亲征,也来不及和母亲共叙母女情,得到刘曜的承诺后,她当天就原路返回,赶往兖州。

然而就在清河返程的时候,江南大晋的局面已经又发生了巨大的变数:大将苏峻以勤王的名义谋反,已经攻入了建康城!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之前,庾亮在庾太后面前承诺,一定保证扩张外部的势力,彻底征服琅琊王氏。

庾亮把外面掌控军队的大将扒拉一遍,郗鉴无疑是最强的,且手下流民只听郗鉴指挥,即使弄到手,庾亮也暂时指挥不动。

柿子挑软的捏,庾亮把目光盯在苏峻身上。

苏峻也是流民帅出身,实力仅次于郗鉴。郗鉴是士族大家出身,苏峻则是寒门,永嘉之乱,苏峻成为了流民帅,影响力仅次于郗鉴。

后来王敦之乱,苏峻带着流民军响应勤王,立了不少功劳,明帝封了他为邵陵郡公,镇守在建康城对岸的江北。

苏峻的军队就在眼前,郗鉴的军队还在更远的兖州,所以庾亮把目标定在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苏峻身上,想把他的军队吞下去,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怕郗鉴了。

庾亮采用对付其他几个顾命大臣的办法来对付苏峻——那就是明升暗降,比如对付掌控保护台城中护军的顾命大臣陆晔,庾亮就封了一个光禄大夫的虚职,看似位列三公,其实手中中护军的兵权被庾亮夺走了。

庾亮故技重施,以小皇帝的名义征召苏峻来建康城,要封他为大司农。

边关将军一下子变成农业部长,苏峻纵使文化不高,流民帅出身,也看得出所谓的大司农是个明升暗降的虚职。

苏峻回绝了,说我是个粗人,一直讨伐国贼,守护江北,我为国家流血打仗可以,但是如果要我去台城辅助幼帝,这是我一个粗人所不能胜任的。

庾亮见苏峻不上当,再次下令征召苏峻,这一次苏峻依然拒绝,说明帝生前曾经拉着我的手,说要我北上收复中原,一统南北,如今中原尚未平复,我没脸回台城面对明帝的牌位,请朝廷让我继续镇守江北吧。

庾亮见苏峻的回复,顿时大怒,又以小皇帝的名义,第三次征召苏峻,这一次言辞犀利,说你身为人臣,不听君王征召,你是想谋反吗?

苏峻一看,知道庾亮要吃定自己了,顿时将诏书撕的粉碎,说道:“庾国舅说我谋反,小皇帝是他亲外甥,幼主被国舅蒙蔽,小皇帝肯定相信国舅,而不是我这个外人。当初王敦之乱,大晋危如累卵,我出兵平定王敦之乱,为国家流血,如果没有我,大晋恐怕被王敦给篡了。现在王敦死了,狡兔死,走狗烹,庾国舅过河拆桥,想要夺走我的军权,我不能再忍了!”

苏峻召集军队,举剑说道:“我宁坐山头望廷尉,不做廷尉望山头,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起兵勤王,讨伐蒙蔽小皇帝的庾国舅!为国除害!”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孙峻的军队就在建康城对岸的江北,一夜之间全军渡江,兵临城下,就要攻城了!

而北方镇守兖州城的郗鉴还在指挥军队阻拦后赵石勒的进攻,听说苏峻最先起兵“勤王”,实为叛乱,顿时左右为难:如果这时候分兵攻打苏峻,兖州肯定守不住了,但如果不出兵攻打苏峻叛军,建康城肯定保不住,困在城中的王悦还有小皇帝肯定有危险!

郗鉴心中天人/交战,最后把目光落在还懵懂无知琅琊王身上,顿时坚定了守住兖州的决定:如果建康城破,落入苏峻之手,我可以立琅琊王为皇帝,大晋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兖州若守不住,后赵石勒攻进来,江南沦陷,大晋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第190章 死不瞑目

苏峻反了。

庾亮不敢相信, 他在朝中搞一言堂,排除异己, 这两年顺风顺水习惯了——主要原因是最强的对手王导选择退出,不和他斗。

庾亮觉得, 我只是夺走你的兵权而已,还给你大司农的高官,你就忍不住要谋反?你也太没有底线了。

我去年用同样的方法把中领军从顾命大臣陆晔手中抢到手时, 人家陆晔乖乖交权听话, 根本没这么多事, 怎么偏偏苏峻就不行?

陆晔痛快交权, 是因为他出身士族, 家族几百口人都在建康,且陆晔是经历过永嘉之乱、王敦之乱的人,见得事情太多了, 不和庾亮硬碰硬,反正到时候你膨胀的厉害时,自然会有人收拾你。

但是苏峻不一样啊,他是庶子族流民帅出身, 家人都在身边,他没有那么顾虑, 你抢我的兵权, 就是要我的命, 此时不反, 更待何时?

大朝会上, 小皇帝像个牵线木偶似的端坐子啊龙椅上。

珠帘后面的庾太后塞了一张纸条给小皇帝,小皇帝打开念道:“众卿认为如何对付苏峻叛军?”

朝廷一片静默,都不开口。

苏峻叛军打的勤王的名义,要诛杀奸臣庾国舅,最有效退兵的方法,就是砍了庾亮的人头,挂在城墙上,满足苏峻的要求,叛军就退了。

当然,没有人敢说这句话。这几天连乌衣巷王导家都被中护军团团围住监视,还有谁敢开口?

耿直的尚书令卞壸看不下去了,打破沉默,“陛下,中领军和中护军难以御敌,为今之计,唯有发讨伐军,号令天下守护郡县的将军们起兵来京城救驾。”

小皇帝也怕啊!他害怕自己成为亡国之君,连忙问道:“尚书令觉得号令谁回来救驾合适?”

卞壸说道:“镇守兖州的郗鉴,镇守荆州的陶侃,镇守襄阳的周抚和荀灌夫妻,还有镇守江州的温峤,镇守宣城的桓(念还)彝,他们都是陛下可以信任的大将。”

小皇帝说道:“那就——”

啪啪!

珠帘后面的庾太后拿着戒尺轻轻拍了两下桌面。

小皇帝立刻被打手心的恐惧笼罩,不敢再说了。

有一张纸条传来,小皇帝打开一看,问庾亮,“国舅怎么看?”

庾亮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召回边关大将,尤其是郗鉴,郗鉴一旦带兵回来,兖州无人可守,后赵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如果兖州失守,大晋北方第一道门户没有了。至于其他镇守地方的大将,他们各司其职,如果全部召回,地方可能大乱,暂且先召回桓彝。”

庾亮打着小算盘,荆州陶侃和江州温峤都会支持司马皇室的,他们都不把庾家放在眼里,如果他们召回,他们说不定就会杀了我,逼庾太后退出,然后把小皇帝当成傀儡,掌控朝政。到时候那有我们庾家的说话的地方啊。

至于襄阳的周抚和荀灌夫妻,这两个人都是清河公主手下最能咬人的走狗,尤其是荀灌,对清河公主一片愚忠,甚至为了公主不惜和丈夫周抚假离婚,唱周瑜打黄盖的大戏。

如果荀灌回到建康城,得知庾太后要强占清河公主的驸马,就凭荀灌的爆脾气,不等孙峻叛军打进来,荀灌就会先带兵冲进台城,杀了庾太后,砍了庾亮的脑袋。

庾亮相信荀灌干得出来。

所以,他们都不能来建康城救驾。

尚书令卞壸冷笑道:“庾国舅,都到了兵临城下的地步,你还在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敢召集将军们回来勤王,如今的局面,只是一个桓彝带兵回来就能解开城下之围的吗?桓彝是文官,他祖传儒学,在宣城以关心民生为主,他拿什么和苏峻叛军抗衡,笔杆子吗?”

庾亮早就练出了唾面自干的本事,“尚书令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建康城尚有五万中护军在,待桓彝带兵解围,我们里应外合,定能打败苏峻叛军。”

庾亮其实并无把握,但是比起直接召回陶侃温峤和周抚荀灌这种对庾家早有不满的大将,他宁可冒险,只要桓彝回朝。

朝野上下已经是庾亮一言堂,庾亮做出决定,朝臣纷纷附和,小皇帝说道:“那就即刻召回桓彝,其余镇守城池的大将不可擅自离开。”

军人若无召进京,会视同谋反。

尚书令卞壸见自己无力回天,也无可奈何,愤然离开台城。

乌衣巷。

王导听说台城大朝会的结果,并不意外,吩咐手下部曲,“把家里的围墙继续加固,弓箭,粮食,任何可以使用的铁器统统买回来,召集族人,要他们带着细软都搬到乌衣巷来,不要外出了。”

王导对庾亮没有任何信心,做好自救的准备。

王悦本来在乌衣巷等着清河带着琅琊王和郗鉴来勤王,却不料等来了苏峻的叛军,郗鉴被赵**队拖住了,不能离开兖州。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王悦自以为文谏不行就武谏的万全之策被庾亮的贪婪,苏峻的野心打乱了。

差点**,计划遭遇变故,还挂念清河的安危,王悦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未免有些消沉。

王导安慰儿子,“你长的好看不是你的错,被庾太后窥觊是她的心思不正,那有这种一心想把小姑子的丈夫弄到手的大嫂。苏峻之乱是因庾亮的贪婪心急而起,和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王悦幽幽看着北方,“我和清河都倦了永无止境的争斗,选择归隐,无奈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过安宁的日子,独善其身,和平怎么就那么难?现在看来,都是士族和皇族的贪婪,永无无法满足手中的权力,除了父亲您能够忍住皇权的诱惑,甘心当臣子,其余人等,从曹操开始,曹丕,司马懿、司马昭,孙秀,齐王,成都王,王澄父子,以前的老皇帝,到叔父王敦,国舅庾亮,太后庾文君,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有了权力就膨胀起来,想要篡位,士族变成皇族,然后又有新的士族崛起,控制皇族,又灭了皇族,士族变成新皇族。”

“这近两百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循环,永远都是这几个百年家族争来争去,杀来杀去,连我和清河公主都难以安稳度日,何况是那些普通百姓呢?他们要么战死,要么等死,赢的士族成为新皇族,那些无辜百姓永远都是最大输家。”

“够了!”王悦一拳打在墙壁上,“父亲,这些年的游历和思考,我觉得士族门阀才是万恶之源,才是这两百多年一直动荡的根本。他们永远贪婪,有家无国,只顾家族利益,把百姓视为蝼蚁,对皇帝,对苍生都毫无敬畏之心,只想往上爬,坐在最顶端俯视苍生,通往龙椅的路遍地都是白骨,但是他们都不在乎。”

王悦一席话,简直大逆不道,把皇族和士族一起骂进去了。

不过王导不是一般人,他最能包容,提醒道:“你是士族,也是皇族,你姓王,也是司马家的人,你这样说,等于自己骂自己。”

不过,王悦愤怒的时候还特地把王导给摘出来,王导还是挺高兴的,这儿子没白养,虽然不是他的骨血,但是比亲骨肉还亲啊。

王悦说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两百多年来,各大士族轮流坐庄,朝廷都是一潭死水,没有新鲜的流水注入,只能越来越烂,越来越腐臭。底层百姓,甚至庶族都难以翻身,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人,难道庶族都是庸人吗?我看未必,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当官,如果让他们参与进来,清流冲走腐朽,那么多庶族涌入,冲毁士族门阀,官场不再以家族利益为主,不再有家无国,互相监督,一个国家就像一个鼎,两百年来只有十几个强大的士族支撑,容易倾覆,但是如果有几万根支柱一起支撑呢?这个鼎就没那么容易倒了,国家也会得到长久的安宁。”

王导思忖片刻,说道:“你说的似乎有道理,但是庶族,底层百姓读书的,甚至认识字的都很少,每天关心温饱,笔墨纸砚都需要钱,一本书就要花去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他们那有那个闲钱读书。”

王悦说道:“庶族读书少,不是他们没钱,而是读再多书,不能做官有何用?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他们永远都评为下品,谁还会努力读书呢?至于底层百姓,我和清河这几年云游四海,在民间各地开学堂,请了老师免费教孩子读书,他们会写字算账,从读书得到好处了,自然会尽力培养下一代读书,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但只有我们努力,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导叹道:“一代又一代人,看我是活不到那一天的。如果底层的人要上来,那就需要摧毁士族门阀,不是我故意打击你,如今无论士族还是皇族,都希望维持原状,你打破不是士族门阀,是他们的官位和财富,民间有句俗语,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不会同意从庶族和底层百姓里提拔官员,你就是教授所有百姓都读书识字,百姓没前途,没前途的事情谁愿意做?”

王悦说道:“如果我扶持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人,去打破这个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人的规则呢?”

王导依然摇头,“当你扶持的这个人登上高位,掌控可以打破士族门阀政治的权力时,他会变成和士族皇族一模一样的人,屠杀恶龙者,终究会成为另一条恶龙,从八王之乱开始,到王敦之乱,庾亮外戚专权,难道你还没有看透?”

王悦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更加兴奋,“我会在他没有变为恶龙,愿意提拔庶族之前,去培养扶持另一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我会终生为之努力,打破士族门阀的枷锁,唯有如此,才能换得长久安宁。”

王悦发誓要当士族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