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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用,流民早就平民的痛苦麻木了,他们解开少年背上的包袱,正要打开,一支箭射来,穿着包袱布,将包袱钉在地下。

“谁敢来截胡!”流民望去,但见一个穿着大红朝服的、蓄短须、犹如仙人般的男子赶着牛车过来了。

正是王悦,王悦说道:“我是曹驸马,听到南康公主的哭声,特来救驾,东西你们可以带走,不能伤了公主。”

流民指着地上的包袱,“这也是我们的,我们将军说过,建康城也好,台城也罢,除了太极殿,我们可以都可以抢。”

被压在地上的小少年吼道:“这个不能给你!我的盔甲值十两白银!盔甲拿去,唯独这个不行!”

流民呸了一声,“盔甲我要,包袱我也要。”

王悦说道:“你们不要再争了,有这功夫,别人正在抢金马桶,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我送你们一份大礼。”

王悦掏出一大把轻飘飘的金叶子,往空中一撒。

哇!

但见天空金光闪闪,金叶子飞舞,众人顾不得再踩小少年,纷纷去抢金叶子。

王悦叹道:十年过去,还是抠门戎的法子管用,出门多带点钱准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小少年乘机脱身,捡起包袱,把南康公主抱到牛车上去。

南康公主在车厢里继续哭,哭到打嗝了,小少年坐在车辕子上,就王悦身边,低声道:“谢谢曹驸马。”

王悦看着灰头土脸的小少年,盔甲里头是白色粗麻重孝丧服,说道:“钱财乃身为之物,没什么东西值得你拼命,你家里已经有人去世了,不要再争一时长短。”

小少年说道:“包袱里是我父亲。”

王悦一愣,这个包袱只有香瓜那么大,他父亲即使是个侏儒也不会这么小吧。

小少年解开包袱:“喏,我父亲的人头。”

王悦定睛一看,死不瞑目的双目,苍蓝色半腐烂的眼珠子,相貌清隽,正是被叛军杀死的援军首领、江左八达之一的桓彝。

王悦:“桓彝是你父亲,你是……他的长子桓温?”

☆、第193章 若得利刃,足以杀贼

谯郡桓氏家族是士族里的美惨强, 好容易跟着老乡曹操混出头了, 曹操得道,桓氏升天,一举当上了大司农,结果半路杀出个司马懿搞政变,曹魏覆灭,桓氏刑家,灭三族,桓彝一脉侥幸逃脱,隐忍七十余年, 靠着才华混圈成功, 成为江左八达,靠着平王敦之乱封爵,成为一方大员,巅峰时期却被叛军砍了头。

将星陨落,孤儿寡母,谯郡桓氏失去了重归顶级士族行列的机会。

长子桓温只有十五岁, 给父亲收敛了残缺的尸骸,又赶到建康城来带走父亲的人头, 想凑个全尸再下葬。

乘着叛军进城抢劫,无人理会桓彝的人头,桓温带走父亲的人头, 杀他父亲的有两个人, 将军韩晃和县令江播。是这两人一武一文, 将桓彝骗到包围圈斩首。

桓温背着父亲的人头,冲到台城,去寻两个杀父仇人报仇,却无意中救了被叛军冲散的南康公主。

桓温轻描淡写的讲述这些困难,一滴眼泪都没有,好像经历这些痛苦的人是别人。

讲完后,王悦驾车到了太极殿,把桓温和南康公主都送进去了,桓温还在再出去,被王悦阻止,“你要干什么?”

桓温道:“杀韩晃还有江播,他们两个是杀我父亲的首恶。叛军只顾着抢财务,他们不会杀我。”

王悦说道:“这么多叛军,你知道两个仇人在那里?何况这两人若对你有所防备,你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就命丧黄泉,你是家族长子,有寡母和弟弟妹妹要照顾,不要鲁莽行事,你跟我们在一起,我发誓,会帮你完成复仇。”

桓温心道,这人自称是曹驸马,他应该说话算数,便没有再坚持,留在太极殿和众官员们在一起。

外面一片混乱,太极殿是唯一的避风港。

王导抱着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七岁的皇帝有五十来斤,王导的腿都被坐麻了。

尚书令卞壸问道:“王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方才苏峻命令叛军退出太极殿,大臣都晓得还是王导的面子大,都指望王导。

王导把小皇帝放在身边,揉了揉麻木的大腿,“先等苏峻叛军抢完台城吧,等狼吃饱了,他们才会走的。”

桓温少年意气,又背负杀父之仇,根本不懂王导的处世之道,闻言大怒,说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什么都不做?”

王导脾气好,不和少年人计较,点点头,“是的,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什么都做了。以不变应万变,我们打不过叛军,只能等勤王的军队,庾亮刚刚逃出去,召集勤王军队需要时间,北方郗鉴大军又在守护兖州,和后赵石勒作战,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如今能够用金钱救命,已经很不错了。”

桓温背着父亲的头颅,和诸位大臣一起等到了天黑,外面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了。

咚咚咚!

又有人拍门,王悦把门打开,苏峻进来了,对着龙椅上的王导和小皇帝一拜,“我的兄弟们已经把东西捆扎完毕,但是骡马皆不够,需要借一些人手,把财宝运走,王公和荀公等老臣就不必去了,其他年轻一些官员帮帮忙,每人都出一份力,今晚就能搬完。”

群臣: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群臣破口大骂:

“岂有此理!”

“有辱斯文!”

苏峻把脸一沉,“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已经尽力保住各位性命了,也阻止手下杀人,连军人都只是投降不杀,他们不能痛快杀人抢女人,人总要图些什么。如果连钱财都不能痛快享用的话,连我也控制不住他们,你们就等着屠城吧!”

群臣正要再骂,王导一抬手,“好了,四十岁以下的官员辛苦一趟,我会记住你们的功劳,等以后……每个人官升一品。”

迫于苏峻的强横,还有王导的承诺,年轻官员们只要放下身段,屈尊当搬运工。

前所未有事,竟出大晋朝。

王悦的年龄也在其列,也要跟去,苏峻阻止了,“不用劳烦曹驸马,曹驸马在太极殿好生安抚皇上,我并无不臣之心,实在是弟兄们穷疯了,看到台城金山银山更疯,我也管不住啊。”

官员成了农名工,连夜搬运重物,叫苦不迭,稍微停下歇一歇,就被叛军用皮鞭抽打,形同奴隶。

搬到天亮,台城就像被洪水洗刷似的,干干净净。

太极殿里,百官又累又饿,快要熬不下去了。

苏峻又来了,王导问:“你们什么时候退兵?庾亮早就跑了,你们在建康城即使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

苏峻呵呵笑道:“劳烦各位挪一个地方,带着皇帝去石头城,兄弟还要搬太极殿的好东西。”

最终连太极殿也不放过。

熬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群臣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石头城类似洛阳的金墉城,是个堡垒似的小城池,简陋粗糙,但是比台城要坚固一些,也能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适合打持久战。

于是王导抱着皇帝上了牛车,带着百官搬到石头城去。

车厢里,小皇帝扛不住已经睡在王导怀里,王悦说道:“苏峻占了台城,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财宝,他对太极殿那张龙椅有所图谋。”

王悦见得太多,先是满足财富,再后来财富也满足不了,当皇帝是终极目标。

王导眯缝着眼睛打瞌睡,“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打不过人家,又不能撕破脸,我们唯一能做的就保住性命等待,等清河公主去前赵找刘曜借兵,攻打后赵,石勒被迫班师回朝,郗鉴才能空出手来救驾勤王。”

“我们得表示出听话的态度,才能让苏峻以为我们毫无反抗之心,毕竟他要当皇帝,坐稳皇位,依然需要我们士族给他抬轿子,他手下那些大字不识的流民怎么可能当官治理国家?都两百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

王导现在就指望清河搬救兵了。

王悦闭目养神,盘算着清河现在应该到了何处?北方天气冷,她有没有受寒?头疼病复发了没有?

想过个安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浑身伤病还要拖着病躯北上搬救兵。

百官到了石头城,王导家族在乌衣巷有王谢两家的部曲保护,叛军打不进去,一些弱一些的家族担心家人安危,干脆把家眷都接到了石头城,荀崧的妻子就牵着七岁的幼子荀羡来了。

荀羡长得和姐姐荀灌小时候一模一样,雌雄莫辩,玉雪可爱,又口齿伶俐,很快就被百官所喜,都赞荀崧会养儿女,女儿灌娘是闻名遐迩的女英雄,这个小儿子一看将来就不得了。

苏峻果然有不臣之心,时不时往石头城送些粮食给士族来示好,以拉拢士族他见荀羡可爱,就抱起荀羡,放在膝盖上,给他喂食糖块。

颍川荀氏是老牌士族,苏峻讨好荀家。

荀羡道谢,笑着吃下。

等苏峻一走,荀羡就收起笑容,对老父亲荀崧说道:“方才我若得一利刃,足以杀贼!”

荀崧听得瞠目结舌:乖乖,简直又养了一个灌娘!

荀崧捂住荀羡的小嘴,说道:“勿妄言。”

中二少年桓温子在角落里低声叹道:“连个小孩子都比大人有血性。苏峻来拉拢士族,士族也不言辞拒绝,想必又琢磨拥戴新君了,士族有家无国,无论谁当皇帝,他们都有官做……这样的话,我的父仇何时能报?”

桓温低声嘟囔,都被王悦听了进去,注意到了这个独特的少年。

王悦递给桓温一个胡饼。

桓温摇头,“我不吃逆贼送来的食物。”

王悦骗他,“这不是苏峻送的,是王公的家人从乌衣巷送来的。”

桓温这才肯吃。

王悦又给他一匣子石灰,“把人头放进去,都快臭了。”

桓温道谢,将父亲人头用白布包裹,腌在匣子石灰中,睡觉就放在脑袋下当枕头,连做梦都在念叨着两个仇人的名字,“韩晃,江播……”

建康城里,苏峻占据了皇宫台城,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完全忘记了勤王的初衷是诛杀奸臣庾国舅,保护小皇帝。

现在苏峻成了比庾国舅还奸的奸臣,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俯瞰终生。

当皇帝的感觉真好啊!

苏峻本打算带着兄弟们抢一笔就跑,退回江北继续当个割据一方的枭雄,反正这些钱够用了,但是现在,苏峻野心膨胀了,他不满足当地方枭雄,他想当皇帝。

当皇帝,就需要士族们的支持。

苏峻命手下不要冲进士族的房舍抢劫,还每天往石头城送食物,把荀羡抱在膝盖上逗弄玩耍,每一次荀崧都要事前检查七岁小儿子身上是否藏有兵器,就怕他真的要捅死苏峻。

苏峻在太极殿了抢到了国玺,发布了大赦令,除了庾亮全家以外,全部都赦免无罪,以缓和和士族的关系。

然而士族并不会这么容易被苏峻的一纸赦令收买,他们还在观望——观望外头勤王的军队能不能打败苏峻。

士族们还在强撑,期待勤王队伍早日到来。

王导王悦期待清河搬救兵给郗鉴解围。

桓温苦练武艺,在心里把“韩晃江播”两个仇人的名字念了千万遍。

在众人期待之下,初春之时,终于有了转机,逃出去的庾亮居然洗心革面,联合了温峤陶侃等老臣,集结出了第一支勤王军队,朝着建康城攻打过来。

☆、第194章 不越雷池一步

庾亮为什么没有只顾着逃走, 还在短时间内就召集乐意一支可以和苏峻作战的勤王军队?

因为庾亮混到高位, 绝对不只是靠着庾太后的裙带关系。

在很久很久以前,庾亮也是一个天真纯洁,相貌出众,才华和魄力令人钦佩的好少年,青少年时期积攒的人脉和人情都还在,所以能够这么快逆风翻盘。

且说庾亮逃出建康城之后,首先投奔被他排挤出台城、去江州当刺史的顾命大臣温峤。

温峤好好的七大顾命大臣被打发出去,心中当然憋着火。

这还不算,当苏峻叛军攻打建康时, 温峤要出兵救援, 却被庾亮给压了回去。

庾亮怕温峤回建康城夺权啊,所以以小皇帝的名义,命令温峤在江州按兵不动,并且强调说“足下不过雷池一步也。”

啥意思?雷池是江州边陲的一个小城名字,意思是说你就好好在江州待着吧,不准越过雷池这个地方跑到建康来勤王, 否则就是无召谋反。

久而久之,这句话也成为一句成语, 叫做“不越雷池一步”。

温峤能够怎么办?他只能听话,任凭苏峻攻打建康城。

所以,当庾亮跑来江州找温峤救援的时候, 温峤恨不得把庾亮打一顿, “庾国舅!如今国难当头, 皆因你的贪婪而起,你还不准我带兵救驾,你就是大晋的罪人!”

庾亮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后悔不迭,但悔之晚矣,你就是把我杀了,也改变不了苏峻占领建康城,挟持皇帝的现实。为今之计,只能放下怨恨,团结一心,起兵勤王。”

温峤讽刺道:“你不是说不准越雷池一步吗?”

庾亮忙说道:“以前的都不算数了,你尽管带兵越雷池。”

温峤说道:“你我同是顾命大臣,先帝托孤,要我们七人共同辅佐皇上,可是你一天天都做了些什么?你用摄政太后的权力,排挤这个,赶走那个,七个顾命大臣,只剩下你和无权无势的卞壸。如果你不是需要卞壸这个块遮羞布,估计连他都要赶走。你无情无义,将江山社稷玩弄手掌之上,你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万一等我带兵越过雷池,你就宣布我是无召离开镇守之地的叛贼,然后杀了我,接管军队怎么办?”

不是温峤多疑,而是庾亮把信用快要作没了。

庾亮哭道:“我从此改过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你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了,你喜欢赌博,每次在赌船上输得精光,连衣服都给人了,你就站在船头,对我大呼‘卿可赎我’,我每次都帮你还钱,把你赎回家,这样的事情有多少次?”

温峤低声道:“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次。”

别看温峤现在老实忠厚的样子,年轻的时候非常皮,除了赌钱,他还喜欢美人,他有个寡居的堂姑带着女儿来洛阳,想找一户好人家把女儿嫁了。

这个表妹长的非常漂亮,母女两个暂时住在温峤家里,温峤就动了春心,对姑姑说道:“我帮表妹找到了好人家,门第官职相貌人品都很好。”

姑姑忙问:“是谁?”

温峤递上玉石妆台当做聘礼,“就是我。我想娶表妹。”

新婚夜,晋朝的习俗是新娘拿着一炳扇子遮面,并没有什么红盖头之说,表妹拿开遮面的扇子,看着表哥温峤,笑道:“果然是你。”

谁没年轻过呢。

庾亮又问:“我给你还了那么多赌债,可要你还过?”

温峤说道:“没有。”好赌的人根本存不住钱。

庾亮说道:“这就是了,我虽然对不起你,但我也有对你好的时候。你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和我一起出兵勤王。”

旧情一幕幕涌上心头,温峤就这么原谅庾亮了。

温峤说道:“我手上只有一万多军人,如果要确保勤王胜利,必须从其他地方调兵,郗鉴正在和赵国打仗,指望不上他了,只能把周抚荀灌夫妻,还有陶侃一起叫上勤王。”

温峤一听,眉头紧蹙,“陶侃这只溪狗和我向来不和,他就等着看我笑话呢,他就是勤王,也是单打独斗,不会和我们合力。”

温峤庾亮都是中原士族,陶侃是江西本地人,中原人把江西人蔑称为“溪狗”。

江西人被轻视,明帝托孤时,只信中原士族,陶侃虽然厉害,但他不是顾命大臣。

温峤性格宽厚,说道:“这时候就不要计较私人恩怨了,陶侃军力最强,这次苏峻之乱,他的儿子陶瞻也被乱军所杀,他怨恨叛军,何况他是荆州、雍州、益州和梁州四个州的大都督,我们推举他为勤王的盟主。地位高于你之上,想必陶侃是愿意的。”

庾亮叹道:“好吧,国难当头,我不在乎什么面子地位了,只要救出皇上就成。”

庾亮给陶侃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我是个庸人,做过不少错事,如今只有陶公才能救大晋于危难之中,特邀陶公为勤王盟主,我甘愿当陶公的马前卒,任由驱使。”

陶侃出身寒微,被蔑称为溪狗。平时庾亮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看到这封信,陶侃有些不信,决定去看看。

陶侃大军和庾亮温峤大军会师于浔阳,庾亮一见陶侃,立刻一辑到底,行了大礼,口称盟主大人。

看着昔日高傲的庾国舅朝着自己卑躬屈膝,陶侃心中大块,庾亮将陶侃引到主位,自己却奉陪末座,使劲吹捧陶侃。

伸手不打笑脸人,陶侃不好再骂庾亮。

庾亮晓得陶侃节俭,故意讨好他,指着案几上一盘炒韭菜说道:“你们下去跟厨子说,韭菜割上面一半就行了,把根部留下来,还可以再长新韭菜,这样比较节约。”

这话说得,陶侃很是受用,他出身寒微,家教严格,年轻时当个小官,被人送了一坛子鱼,他收下了,母亲就赔上了珍贵的盐,做成腌鱼,转赠给送礼的人,还了人情,还教育他“你收下礼物,反而给我增加负担和忧愁”。

庾亮此举,虽然有刻意作秀的嫌疑,但是诚意满满,很对陶侃的口味,于是陶侃觉得庾亮真的决心洗心革面,变成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