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牵着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干瘦幼小的小姑娘!对一个女人来说,男人当着自己的面牵着另一个姑娘,——哪怕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那也是对她最严重的挑衅!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啊!

前堂内,四人分成四个角,相对而立,谁也没说话,但陈莺儿胸腔中的一股怨气冲天而起,将整个前堂充斥得满是阴冷之意。

前堂外,好奇而围观过来的陈府下人们越来越多,众人围得远远的,但都或羡或嫉的看着萧凡。陈四六一脸无奈之色,看看萧凡,又看看女儿,然后急得跺脚,又重重叹气。

小乞女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犹自牵着萧凡的手,好奇的四下张望。萧凡却仿佛没看到陈莺儿,只是扭过头,对小乞女暖暖的笑,笑容满是安慰。

沉默,像一柄杀人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怨尤的心,不但难受,而且难捱。

良久,陈莺儿开口,语气如同寒天里的冰珠,又如身处地狱般阴森,令人颤栗。久积的矛盾,像一颗微小的火星溅到了火药桶上,终于爆发了。

“萧凡!你…好!你纵是拒婚,又何必用如此手段来羞辱我?你把我陈莺儿当成了什么?你把我陈家当成了什么?”陈莺儿盯着萧凡,娇躯微微颤抖,一双动人的美眸此时已充满了疯狂。

萧凡愕然道:“陈姑娘何出此言?我怎么羞辱你了?”

用力的指着小乞女,陈莺儿晶莹的泪珠儿缓缓滴落,但目光中的怨愤之色愈盛。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带着这个女子进我陈家的门,这不是羞辱是什么?萧凡,你纵不愿与陈家结亲,也不必如此过分的抽陈家的耳光吧?好好歹歹,陈家对你也有几年养育之恩,你便是如此报答陈家的恩情么?”

萧凡闻言一楞,然后苦笑道:“陈姑娘,你误会了,陈家待我不薄,我怎么可能羞辱你们?实在是因为…”

话未说完,陈莺儿便粗暴的打断了,她满面泪痕的尖声怒吼:“萧凡,我今日算是看清你了,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朝得志便猖狂!你是恩将仇报的恶人,栖上高枝便不顾往日情分!萧凡!萧凡!你这负心绝情的混蛋,终有一日你会有报应的!”

萧凡仍旧耐心的解释:“陈姑娘,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陈莺儿状若疯狂,歇斯底里尖声道:“你不必解释!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萧凡,嫌我年老貌丑你尽可直说,犯不着领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来炫耀!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你萧凡今日已辱我陈莺儿,何不效法白乐天,拿我去换新嫩蛾眉?如此亦可成全你萧公子风流美名,千古流芳!”

陈莺儿情绪越来越激动,话也越说越难听,萧凡终于失去了耐性,他俊脸阴沉,语气冰冷道:“陈姑娘,你过分了!”

陈莺儿美目圆睁,眼中布满疯狂的嫉妒之色,厉声道:“我过分?哈哈!萧凡,你吃我陈家的,用我陈家的,家父三番两次暗示你成亲,你却左右推搪,今日变本加厉,带这么个小狐媚子来我陈家羞辱我,萧凡,我陈家养你四年,你便是如此报答陈家么?”

萧凡紧紧闭嘴,他被陈莺儿的话深深刺痛了。寄人篱下原有不得已的苦衷,长久积累,苦衷渐渐变成了一道男人心口的伤疤,陈莺儿这句话,无情的将这道伤疤狠狠撕开了,萧凡感觉心头在流血,很痛很痛。

陈四六见状心知不妙,急忙站出来打圆场:“贤婿莫动气,事情可以解释的,这样吧,贤婿啊,你若不嫌我陈家粗鄙,不如今日便定个黄道吉日,与莺儿成亲,如此既消了莺儿的误会,也了了我与你父多年前约定的心愿,更平添了一桩喜事,如何?你们这桩亲事定了十几年,按说也早该完婚了…”

转头看了一眼怯怯又带着几分戒意的小乞女,陈四六小心翼翼的瞟了瞟女儿的脸色,又道:“贤婿啊,世间的可怜人太多,我们无法一一顾及,这样吧,你跟莺儿成亲,我给这个小姑娘十两银子,请她自谋生路,十两银子可是不少,足够对得起你这番善心了,今日之事,就此过去,如何?”

嘤嘤悲泣的陈莺儿哭声一顿,立马敛声屏气,她想亲耳听到萧凡的答案。

小乞女闻言眼神一黯,她知道,她还是给萧凡带来了麻烦,小手微微一挣,便欲挣开萧凡的手,她眸中泛起淡淡的泪光,但却紧紧抿着嘴唇,坚强的不让眼泪掉下。

谁知她怎么挣也挣不开萧凡的手,于是抬头望向他,萧凡正一脸温和的朝她笑,笑容比阳光更温暖,比磐石更坚定。

小乞女怔了怔,也回他一个微笑,她现在已知道,萧凡不会抛下她,这就够了。

抬起头,萧凡坦然迎向陈四六和陈莺儿的眼神,微微笑道:“陈世伯不必费心了,这个小姑娘从今以后便是我的责任,何处有我,何处便有她!”

轻轻的话语,却如同重鼓一般,狠狠敲击在陈家父女心头。

陈四六紧紧闭嘴,满面无奈。

陈莺儿娇躯一阵摇晃,俏脸渐渐变得惨白,她死死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爹爹不必再说什么成亲的话了,我陈家虽只是低贱的商户,可家有钱财万贯,良田千顷,数代不愁吃穿,何必去求一个农户出身的贫贱小子?离开了陈家,他算什么东西?萧凡,你若不知好歹,便独自收养这个小狐媚子吧,陈家少了你,照样生意兴隆!萧公子,你请便吧!”

话音甫落,陈莺儿眼中的悲意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

听到陈莺儿这句话,萧凡淡淡的笑了,陈家已不可留,陈莺儿已公然逐客了。女人的嫉妒足以使她丧失一切理智。

人家都已开口了,萧凡若再不走,未免太没骨气,一个男人寄人篱下已是丢人现眼,现在主人已逐客,若还赖着不走,仅剩的那一点点尊严恐怕会荡然无存。

萧凡别无所有,只剩下这么一点尊严了。

此刻他心中万分宁静,灵台一片空明,这种感觉就如同卸去了积压心头多年的一副重担,轻松得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消弭这许久以来心头压抑的沉重感。

松开小乞女牵着的手,萧凡郑重的整了整衣衫,然后朝陈四六长长一揖到地,道:“多谢陈世伯四年来衣食养育之恩,萧凡真心谢过。陈家守业不易,我为陈家解过一次危厄,盘活了醉仙楼,知县和县丞之争时为陈家争取了利益,萧凡不敢邀功,仅以此三件事,聊报陈家予我之恩情,陈世伯,我萧凡来得干净,走也走得干净,恩怨就此扯平了吧。萧陈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萧凡别过,世伯保重!”

一番话铿锵得力,掷地有声,前堂内外众人被他凛然不凡的气度深深震撼,半晌无人出声。

萧凡向陈家父女露出最后一抹微笑,然后牵起小乞女的手,转身便向陈府大门外走去,步伐坚定,神态从容。

陈莺儿眼中清冷依旧,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艳红夺目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双目中哀怨与绝望飞快闪动交替,泉涌般的泪水模糊了美眸,盯着萧凡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最后又化作极度的怨毒嫉恨。

死死攥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划破掌心,仍不能稍解心头痛楚于万一,她很想开口留下他,然后告诉他,刚才那番绝情伤人的话并非她的本意,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水已倾盆如何收?箭已离弦如何回?

萧凡的身影消失在大门的前一刻,陈莺儿流着泪,朝着他的背影忽然嘶声尖叫:“萧凡,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大门处光线一闪,已不见了萧凡的身影,远远的,豪迈的笑声飘荡而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嵩人…”

桎梏尽去,天高海阔,大明的锦绣画卷,今日起便在萧凡眼前徐徐展开!

人已远,声已远,陈府前堂外,众人仍旧呆呆站立,良久无言。

沉默许久,陈四六迷茫问道:“他最后说了句什么话?”

陈莺儿目光仍怨毒的盯着大门处,但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唐朝天宝元年,玄宗下诏,召诗仙李白入京,李白意气风发,遂作此诗,以畅生平之志。”

陈四六恍然点头,神色间却怅然若失,随即又浮上深深的愁色,萧凡走了,陈家怎么办?

前堂山水屏风后,抱琴柔弱的娇躯怯怯探出头来,依恋的望着大门,美眸中亦满是伤痛的泪珠儿。

陈莺儿咬了咬牙,狠狠一抹泪水,俏脸浮上刚强之色,她面朝陈府下人,凄然厉声道:“你们都看见了,今日是萧凡负我,非我负他!我今日受此大辱,心中之痛,犹如千刀万剐,此生绝不敢忘!我陈莺儿对天发誓,今生必雪此辱,以消我心头之恨!”

怨毒的声音,如同九幽地府传出的诅咒,在鸦雀无声的前堂,悠悠回荡。

--------------分割---------------

第一卷终。

<ahrefw.>起点中文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三章 生存问题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嵩人。

陈府大门外,萧凡大笑着念完这句诗以后,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解脱了。

从穿越到现在,他身上一直被某种他不喜欢的枷锁禁锢着,他动不得,走不得,想做的事情做不得,后来他慢慢明白,这道枷锁便是陈家。

前世他从未尝试过寄人篱下是何种滋味,所以他一直认为寄人篱下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不需要自己劳动,有人养着自己,有吃有喝有穿,什么都不缺,除了尊严受点委屈外,简直是完美得不可求的天堂生活。

直到穿越以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他体会到了尊严的重要,吃喝穿用这些物质上的东西,相比尊严来说,简直太微不足道了,拿尊严来换它们,这是一笔很愚蠢的亏本买卖。

才两个多月,萧凡便已过够了这种日子。他讨厌别人称呼他为“陈家姑爷”,他更讨厌别人向投来的异样目光,每当别人这样看他时,他总忍不住在猜测他们心里是不是在骂自己是个窝囊废,是个没出息的,是个吃白食的…

好吧,他受够了!他萧凡不是那种软骨头的人,陈家的饭菜再可口,他也吃不下去。他从未将陈家当作是自己的家,因为它没有属于家的温暖,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尊严。

陈莺儿温婉可人,美丽恬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妻子的良选,人家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向他含蓄甚至直白的表达情意,一次两次三次,够多了,他萧凡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可萧凡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爱上她,千万不要对她动情,因为一旦爱上她,他就必须要在她和自己的尊严之间做个选择,因为她是陈家的女儿,爱上她以后,自己就得娶她,就得一辈子忍受别人看他的异样目光,无可奈何的坐实了陈家姑爷这个名分。

萧凡选择了尊严,放弃了红颜。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无愧于心。人之一生,总有许多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责任,气节,信念,它们都值得用生命去换取。

陈莺儿没了他,不会活不下去,她的人生还有很多选择。萧凡若失去了尊严,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后来萧凡一系列的动作,救陈家于危厄,为陈家争取利益等等,一方面固然是自己想出人头地,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向陈家证明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希望得到别人的尊敬,只有在别人尊敬的目光注视下,他才会觉得自己找到了尊严。

总以为自己已经在陈家找到了,但今日陈莺儿那番歇斯底里的话惊醒了自己,陈家,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今日的风波来得很突然,但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萧凡心里清楚,这一幕迟早都会发生,他和陈四六都明白,有些矛盾积累久了,爆发是必然的。

净身出户,了无牵挂,萧凡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了,堂堂五尺昂藏男儿,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走在依旧喧嚣的江浦大街上,萧凡心头一片宁静,从现在起,他的身份不是陈家姑爷,而是萧凡,有名有姓,堂堂正正。

低下头看着小乞女,萧凡微微笑道:“好吧,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无家可归了,咱们相依为命吧。”

小乞女使劲点头,神情似乎很高兴。

接下来怎么办?萧凡犯愁了,总不能真跟小乞女一样四处乞讨吧?那也太窝囊了。

萧凡脑子里闪过无数狗血的剧情,一对相依为命的苦命夫妻,白天男人去码头扛包,晚上回来妻子心疼的抱着辛苦得吐血的男人,俩夫妻抱头痛哭,直叹命运多舛…

萧凡打了个冷战,这个很大众化的营生不适合自己。

萧凡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往往不会太踏实,靠力气养家糊口绝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幸好萧凡想起来,自己有个师父,师父名叫太虚。

**

萧凡找到太虚的时候,太虚正举着他那块“铁口直断”的幡子满大街忽悠人。

看到萧凡身边的小乞女,太虚两眼一亮,用非常权威的语气沉稳的道:“这位小姑娘,你有凶兆…”

萧凡赶紧拦住太虚:“算了,师父,她比你还穷,你再怎么忽悠也甭想骗到一个子儿…”

太虚再看了看小乞女,嘴硬道:“用你说么?贫道早就算出她身上没有一个子儿…”

随即太虚惊咦了一声,道:“这位小姑娘命格不错啊,出身不凡,而且亦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少年多磨难,日后否极泰来…”

萧凡打断道:“师父,您就省省吧,算卦根本没算对,幸亏是熟人,不然别人非把你这破幡子撕了不可…”

太虚气道:“你怎么老不信我呢?…对了,你不在你醉仙楼待着,跑外面来干嘛?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

萧凡笑道:“师父,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先听坏的。”

“好吧,坏消息是,我离开陈家了,从此不再是陈家女婿了。”

太虚乐了,笑得眉眼不见:“哈哈,这是好消息呀,贫道说过,陈家非你归宿,这是命中注定的,早走早好。…好消息呢?”

萧凡笑得如同天使般纯洁:“好消息是,徒儿与师父您孺慕情深,现在徒儿无家可归,打算以后咱们三人相依为命,同吃同住,用师父的双手,创造属于咱们仨的美好明天…”

太虚的老脸顿时变得比苦瓜还苦,深深叹息道:“这哪是什么好消息呀,对贫道来说,这是天大的坏消息…”

随即太虚神色一振,激动道:“你当掌柜时不是抠抠索索弄了几十两银子吗?果真是有远见呐!够咱们逍遥一阵子了…”

萧凡得意的一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弄点银子防身总是没错的…

伸手在腰间的钱袋上拍了一下,萧凡得意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了?”太虚看着萧凡凝固的表情,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凡苦笑道:“我一直认为财不露白这种想法是正确的…”

“没错啊,这世道歹人多,有财当然不能瞎显摆…”

萧凡面有赧色:“…所以我把那几十两银子藏起来了。”

太虚神色有点变了:“藏在哪儿了?”

“咳…陈府西厢房的床底下。”

太虚顿脚急道:“你去取呀!”

萧凡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已跟陈家反目,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进门拿银子么?”

太虚呆楞着说不出话了。

萧凡期待的看着他,道:“师父神功盖世,睥睨江湖,不如等到晚上,您翻墙进陈府,帮我把银子取出来…”

太虚哼道:“我若肯干这种翻墙偷盗的勾当,至于到现在还混得跟叫花子似的?我武当乃名门正派…”

“那怎么是偷呢?那叫取!本来就是我的银子,取回来有什么不对?”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反正贫道不干那鸡鸣狗盗之事!”太虚很有骨气的哼哼。

萧凡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以行骗忽悠为生的老骗子,居然如此有气节,很奇怪的逻辑,偷东西不对,但骗人却没关系…

年龄相差会形成代沟,特别是相差百岁以上,老道士的人生价值观还停留在南宋末年。

现在的情况是,三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凑在了一起,大家都无家可归,而且每天要吃饭,老道士还喜欢喝两口,顺便啃两只油蹄膀,再涮个狗肉火锅…

没银子,这些事情都干不了。

“怎么办?”太虚很无奈的瞧着萧凡,离开了陈家,醉仙楼的掌柜肯定也当不成了,三人现在面临很严峻的生存问题。

三人面面相觑,萧凡和太虚一脸茫然,小乞女却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不住的东张西望。

一名路人甲凑过来:“哎,老道士,帮我算算流年…”

太虚心烦不已,看都没看他,不耐烦的道:“阁下面带煞气,印堂发黑,大限将至,算也白算,走吧走吧!”

萧凡不乐意了,如此困境还把生意往外推,老道士很明显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帮你算吧,挣得几文算几文…”

说着萧凡拉过路人甲,学着太虚的模样,表情诚挚而权威的开始忽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话未说完,太虚大惊失色,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萧凡和小乞女掉头便跑。

跑到一个没人的巷角才停住,太虚怒道:“你不要命了!掉脑袋的话也敢乱说!”

萧凡无辜地道:“我觉得我没说错呀,刚才只是起了个头儿,高潮在后面呢…”

太虚叹道:“看来这碗饭你吃不了,想想吧,咱们三人能干点什么别的营生…”

上下瞧了萧凡一眼,太虚道:“你除了一肚子坏水儿,还有什么别的特长吗?”

“打劫算不算特长?这事儿我上辈子干过,熟练工种了…”

萧凡扭头望向小乞女,笑道:“以后咱们搭档好不好?我打劫,你望风。”

小乞女一脸幸福的点头。

太虚哭丧着脸:“师门不幸,出此孽徒啊!”

然后太虚眼睛又亮了:“对了,你不是跟曹县丞交情不错吗?而且还认识太孙殿下,找他们去呀,有这么两座靠山,咱们还用担心生计么?”

萧凡叹气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混得如此凄惨,怎么好意思见他们?那跟叫花子上门要饭有何区别?”

为了尊严而离开陈府,总不能再降低尊严又去乞求别人吧?萧凡是个要面子的人,干不来这种事。

“那怎么办?”太虚不太理解萧凡的想法,就跟他不接受偷盗,但不介意骗人一样,莫名其妙的逻辑。

萧凡微微一笑:“不论如何,咱们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再作道理。”

“住哪里?”

萧凡神秘的一笑:“咱们住的地方师父您肯定满意,那里离神最近,您可以随时跟神仙探讨成仙的心得…”

太虚眼睛一亮,一脸向往之色。

南城门外。

“这就是你说的离神最近的地方?”太虚板着脸,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破败的山神庙内,一尊结满蛛网的山神像,狰狞的瞪着三人。

“山神也是神啊,师父,您这不拿村长当干部的毛病可不对,我得批评您…”

四下打量这座荒芜得只能住鬼的山神庙,太虚快哭了。

“贫道很久没混得这么凄惨了…”

“师父节哀,这都是劫数,劫数啊…”

太虚气道:“劫个屁!都是被你害的!说,接下来怎么办?咱们仨勉强有个地方住了,以后呢?吃饭,穿衣,老道还要喝酒,怎么解决?”

萧凡胸有成竹的笑了:“我有手有脚有头脑,还怕饿死不成?师父您就放心吧。”

京师皇宫,武英殿内。

袁忠跪在朱元璋身前,正在恭声禀报萧凡的一切。

“萧凡,洪武十年出生,今年十九岁,江浦县下辖萧庄人,其父萧四八,其母王氏,萧家三代以上皆是踏实务农的农户,身世清白,无可挑剔。四年前因患肺痨,萧凡父母双双去世,因萧父在世时曾救过江浦县富商陈四六一命,陈四六为报大恩,遂为两家子女指婚定亲,萧凡父母去世后,遵父遗愿,投奔其岳父陈四六。其时陈四六已发达,早有悔亲之念,萧凡居陈家四年,陈四六绝口不提与其女成亲之事,处境很是尴尬。直到萧凡偶然结识了江浦县新上任的县丞曹毅,与其交情莫逆,陈四六鉴于此,方才全力促其与女完婚…”

朱元璋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悦道:“萧凡是商人家的女婿?”

袁忠道:“回陛下,萧凡原本是商人女婿,但昨日却与陈家分道扬镳。”

“为何?”

“因萧凡前几日于江浦认识了一名小乞丐女子,萧凡见其可怜,带她回陈府收养,陈四六之女大发雷霆,执意不准,遂与萧凡反目,萧凡便带了小乞女离开陈家,与陈家一刀两断。目前他与小乞女,还有一名老道士住在江浦南城外的一座破败山神庙里。”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行可称良善,其人颇具风骨,允炆认识的这位新朋友倒也不错…”

“袁忠,三日后,带他进宫见朕。”

“遵旨!”

袁忠恭谨退出殿外。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轻轻敲了敲桌子。

没过多久,内侍在殿外高声道:“太孙殿下觐见——”

第六十四章 卖武求生

(写在章首:强推了,我很欣喜,感谢大家的支持,说多了罗嗦,关于更新的问题,这里交代一下,今日一更,但有6000字,按普遍的做法,6000字可以算三更了,但我还是一大章发出来,熟悉我的读者朋友应该了解我的习惯,不是因为懒,而是故事情节到了这份上,强行分成两个或三个章节,情节看起来就不流畅了,别说你们看了纠结,我自己都蛋疼,特此说明一下,以后循此例。注:别老盯着章节,或是一天几更,看看字数吧。)

(再P再S:强推期间,收藏和推荐数据对我很重要,这直接决定作者码字的动力,大家都捧个场,帮帮忙吧,在下先行谢过。)

“皇祖父,孙儿给您上的奏本为何…”朱允炆一跨进殿门便急匆匆的开口。

朱元璋宠溺的看着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笑道:“孙儿,莫急莫燥,先坐下来喝口茶,再慢慢说。”

朱允炆神情颇有些委屈,低低的应了一声,内侍宦官奉上茶水,朱允炆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口。

朱元璋满是欢喜的看着朱允炆,眼神渐渐迷离,从朱允炆身上,他仿佛看见他的长子,英年早逝的懿文太子朱标的影子,那个出生于乱世,自小从刀剑烽烟中长大,受尽诸多磨难苦楚的苦命儿子,可惜刀里火里滚过来了,仍是没有福分继承他的江山,终于一病而去。

朱允炆不但长得像他的父亲懿文太子,连脾气性格都像极了他,一样的优柔寡断,一样的仁义宽厚,一样的软弱善良,丝毫没有为君者应有的霸气和城府。

这也是朱元璋最为担心的。

皇祖父年岁已高,臣子口称“万岁”,但他还没糊涂到以为自己真的能万岁,寿乃天定,他迟早是要死的,他死之后,这个性情软弱的孙儿怎么办?他若驾驭不了满朝文武,统治不了天下千万子民,被人夺了江山怎么办?

朱元璋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只干了两件事,打江山与守江山,杀了无数人,做了无数为后人诟病的恶事,全都是为了这两件事,为这座江山,他付出得太多太多了,他绝不容许别人抢走它,这天下是他朱元璋一刀一枪,血里火里拼了老命打下来的,此后百年千年,这座江山只能姓朱!

朱允炆乖巧的坐在朱元璋身旁,微微嘟着嘴,显示他此刻心情很不好。

朱元璋瞧着孙儿委屈的神色,不由笑了。

“孙儿,为君者,须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定力和气度,似你这般毛毛躁躁的,将来如何能当好统治臣民的皇帝?”朱元璋不急不徐的缓缓训道。

朱允炆面色一肃,道:“皇祖父,孙儿知错了。”

朱元璋笑道:“眼看要开春了,开春以后,戍守各地的诸王皆要进京来朝,你的那些皇叔们各守一方,聚一次也颇不容易,他们可都是为了你在守江山啊,我朱家子孙若世代都如这般各安本分,何愁我大明国祚不能延绵千年万年?呵呵…”

朱元璋自信满满的笑,在这一点上,朱元璋与汉高祖刘邦的看法是一致的,秦之所以国祚短促,是因为秦皇不分封子弟戍守各方,从而导致一方变乱,天下皆反,他吸取了秦皇的教训,他觉得只有将朱家子孙分封各地,才能保证这江山彻底姓朱,藩王之策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得意手笔。

朱允炆低头不语,眼中却迅速闪过一抹忧虑,这种忧虑他却不敢直言,他知道皇祖父对执行藩王之策的决心是多么的坚定。

“皇祖父,诸王皆要进京吗?”朱允炆轻轻问道。

“不错,包括你的皇四叔燕王,也要进京来朝,”朱元璋笑道:“朕的这些皇子之中,数你四叔燕王戍边最为得力,多次出击残元,屡立战功,为我大明北境之安虞出力不小,呵呵,他若不是皇子,亦可当得起一代名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