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忠吃了一惊,失声道:“翰林学士?你是翰林学士?翰林学士…考秀才?你没病吧?”

书生怒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太孙殿下逼着我…”

说到这里书生猛地一惊,急忙住了口。

可这半句话听在袁忠耳中,他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事情麻烦了,原来这位竟是太孙殿下千辛万苦请来帮萧凡做卷子的大才子…

应试的揍了代考的,这事儿闹的…

袁忠冷汗都下来了,他知道太孙殿下有多看重萧凡,他更知道天子下了旨,萧凡若这次考不上秀才,便要拿他问罪,现在还没开考,考秀才的唯一指望便被萧凡狠揍了一顿…

“这位…这位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这个,呵呵,哈哈,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的事,实乃误会一场…大人,辰时三刻快到,号房要进人了,不如让我们送您到贡院,如何?”袁忠堆起了讨好的笑脸,为了殿下。为了那个让他看得顺眼的萧凡,这忙无论如何都得帮。

书生自是不明白为何向来飞扬跋扈的锦衣亲军忽然前倨后恭,对他客气起来,楞了一下之后,仍旧大声嚷道:“不去!不考了!我受此重伤,如何应得院试?不考不考,说什么都不考了…”

袁忠的脸顿时苦涩无比。

他是武人,刀光剑影他不怕,就怕跟读书人比嘴皮子,如何说服这位刚被痛揍一顿的大才子心甘情愿的参加院试,帮萧凡做卷子呢?

袁忠烦恼了,换了是他是这书生,他也死活不会再去呀,被人揍了还得屁颠儿屁颠儿跑去帮人做卷子,这年头的人就算犯贱也不会贱到这种程度。

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袁忠口水都耗干了,书生仍旧硬邦邦的一句话:不去!

袁忠耐性终于耗干了,站起身冷冷道:“这位大人,去不去随便你,袁某不劝了,但袁某再说一句,做人当须讲点诚信,你之前应了太孙殿下,现在又寻机反悔,做人不是这么做的,你若不愿,何必之前答应太孙殿下?你这种读书人,哼!我一介武夫都瞧不起你!”

书生被袁忠说得一楞,接着脸上浮现羞愧之色,仔细想了想,终于哭丧着脸,跺脚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便践了太孙殿下之事,回头再与那厮理论!”

袁忠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对手下的亲军侍卫道:“弟兄们。前面开道,马上送这位大人去贡院,快!快!”

两名亲军侍卫一左一右将书生一夹,生怕他再反悔似的,立马架起书生健步如飞,一行人眨眼之间便绝尘而去。

到了贡院门口,亲军侍卫迫不及待将书生往门里一扔,再将书生的笔墨篮子一件一件的扔了进去,拍了拍手,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书生满头雾水,不沾亲不带故的,这伙人如此好心的把他送进贡院,一路上快得跟家里着了火似的,这年头的锦衣亲军热心到这地步了?

直到被搜完身,进了号房,书生才猛地一拍脑袋,惊疑自语:“他们怎么知道我答应了太孙殿下的事?这是群什么人呐?”

袁忠一直盯着书生的身影消失在贡院门内,这才轻松下来。

一名亲军侍卫迟疑着对袁忠道:“百户大人,若这书生进了号房,认出了萧公子,不愿给他做卷子,那怎么办?”

袁忠叹了口气,道:“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事儿,还得看萧公子他自己,这是他们读书人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江南贡院。

位于秦淮河南畔,夫子庙中心地带,贡院建于南宋年间,由当时的知府史正志初创,初为县府学考试场所,大明立国之后,为院试,乡试以及会试的统一考试地点。

贡院四周有围墙两重,围墙布满荆棘,以防考试之人舞弊,内置大门五间,俗称“龙门”,取鲤鱼跳龙门之意,中间的三门上方挂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西两门则题“明经取士”,“为国求贤”,进门后的左右两边,便是两排低矮的号房,又称号棚,应试的书生们一人一间号房,在此求取功名。

进贡院的书生们都要核对童生身份,童生才有资格考院试,然后童生们还要被兵丁搜身,以防有人夹带舞弊,搜完身后,便每人领了一块小牌子,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号房名称,对号入房,不得混淆。

萧凡兴致勃勃的欣赏了一会儿,领到牌子后,便照着牌子上的号码,径自寻了过去,找着了自己的位置,然后进去坐了下来。

进了号房之后他便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号房都是两排为一巷,每条巷内皆站着一名监考的官员,还有数名来回巡逻的兵丁,奇怪的是,他被分到的号房却在贡院的最南面,而且两排号房空荡荡的,除了他再无别人,更离谱的是,监考的官员和巡逻的兵丁也一个不见,就好像他这个应试的童生完全被人遗忘了似的,根本没人注意他。

想到刚才贡院门口他报出姓名后,一名身着四品官袍的官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萧凡心中顿时有些了悟,——多半是朱允炆已跟这些官员打过了招呼,官员们干脆对他不闻不问,连监考都懒得监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呀!这种行为简直…太让人欣喜了!

有个皇太孙罩着,实在是件惬意的事。

这时只听到明远楼前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原来是应天府的学政大人在向各考生训话,训话的内容很枯燥,无非就是赞扬先贤孔孟,然后再对当今天子歌功颂德一番,最后再宣布考场纪律,警告不许舞弊等等…

一般的院试需要考四场或五场,第一场名为“正场”,后面几场叫初复,再复等等,顾名思义,初复再复,相当于前世所说的补考,第一场不中者还有补考的机会,若是第一场能过,后面的便不必再考。

直到开考之后,萧凡这才停止了好奇的四下打量,安心坐在号房内。

没过一会儿,便有书吏走过来,给他所在的号房桌上发了一张答题纸,然后高深莫测的朝他一笑,转身便走了。

答题纸上写着应试人的姓名,籍贯,所在号房的号码,甚至连应试者的容貌都简单形容了两句,——这年头没有照片,只能用文字来简单形容人的容貌,以防止代考的情况发生。

不过令萧凡奇怪的是,书吏发给他的答题纸上,写着分明却是别人的名字,别人的籍贯。

难道是书吏发错了?

还没等他开口叫人,这时便听见隔壁的号房里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萧凡?哼!庸俗的名字,俗不可耐,难怪连个秀才都考不了,还要我来帮忙,呸!”

萧凡楞了一下,接着便明白了。

旁边的这位大概就是朱允炆找来帮他做卷子的人吧?既然跟上面打了招呼,那么直接把写有自己姓名的卷子发到那人手中,由他做好了交上去,整个代考的过程便顺顺利利了。

旁边的人还在长吁短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深深的愧意:“想我也是孔门弟子,先贤尝曰:君子者,权重者而不媚之,势盛者而不附之,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呜呼!饱读圣贤之书,今日却惧于权势,不得不做这等污浊小人之事,我实乃孔门罪人也…”

话中辛酸之意,令人同情,萧凡听得都不落忍了,要不是那人正是在帮自己做卷子,他真想跑到旁边去劝他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不可低眉摧腰事权贵…

可惜萧凡也很有压力,他身上压着的是朱元璋的圣旨,所以…

其实做人太讲原则也不太好,圣人不是还说过刚极易折吗?他怎么没把这话听进去?

萧凡决定让他继续纠结,等到他帮自己做完了卷子交上去了,再好好安慰他几句。

只不过他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铜锣敲了三下,书吏又来了,这回是发题目。

题目是篇时文,其题曰: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萧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篇不知所云的题目,一脸茫然,根本不懂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倒是没言语,想来他已认清了现实,既然已经坐了进来,坏事不做也得做了。

于是旁边的人一边答题一边唉声叹气,萧凡则呆呆坐在号房里,无聊的玩起了手指头…

枯燥的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后,萧凡便听到旁边的人长长吁了口气,萧凡心中不由一喜,看来那家伙已经做完卷子了。

萧凡心下顿时按捺不住,先探出头去,发现自己这排号房的巷里仍旧无人监考,人影子都没一个,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悄然走出了号房,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看到他后,他便转身往右走了两步,来到隔壁的号房前,——人家担着沉重的良心负担,来帮他舞弊,作为一个彬彬有礼的大明朝准秀才,萧凡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向他表示一下感谢。

隔壁号房内,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举着答题纸,摇头晃脑的曼声吟哦,面露得意之色,看来他对自己答的这篇时文感到很满意。

既然他都满意了,萧凡当然更满意。

两步走到号房前,萧凡拱手为礼,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兄台慷慨相助,在下萧凡多谢了,少时太孙殿下亦必有厚报于兄台…”

代考的书生被人打断了雅兴,顿时不高兴的抬头皱眉,望向萧凡。

于是…两人都惊呆了。

半晌…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

“你就是帮我做卷子的人(你就是要我帮忙做卷子的?”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沉默…

“我不干了!”书生一脸悲愤莫名,怒声大呼。

萧凡神色尴尬道:“兄台莫怒,刚才是一场误会…”

“误会?”书生气得脸孔通红:“我揍你一顿再跟你说是误会,你干不干?”

“不干!”萧凡回答得很快。

书生仍旧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闻言一声冷笑,结果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嘶——我告诉你,虽然我答应了太孙殿下,但你今日这般羞辱于我,我便拼了让太孙殿下责备,我也不帮你做这卷子!”

说罢书生两手一抬,便欲将他刚做好的卷子撕掉。

萧凡大惊失色,急忙一个箭步跨上前来,两手一托一抓,按住了书生的手。

“兄台不可冲动,这张卷子关系着我的前途性命,开不得玩笑啊!”

“你…你放手!士可杀不可辱,我今日绝不帮你写一个字,想当秀才,哼!明年另寻高明吧!”

萧凡急得汗都出来了,这张卷子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朱元璋的圣旨还压在头上呢,如果这次考不上秀才,他没准就被老朱砍头了,——皇帝不讲理,你能拿他怎么办?

“兄台,有话好好商量,您要觉得不解气,咱们现在把卷子交了,出去后你揍我一顿也行,卷子千万撕不得,撕了我就没命了…”萧凡苦苦哀求。

“不行!今日若不撕这卷子,怎消我心头之恨!我今日非撕不可!”书生很执拗。

萧凡脸一沉,道:“哎,好说歹说你怎么老不听呢?非逼得我动粗是吧?”

书生勃然大怒:“好啊!刚才打了我还不够,现在在这贡院之内,你还敢打人?有种你揍我啊!”

“揍你就揍你!”

萧凡眼中凶光一闪,这次他学聪明了,先一把捂住书生的嘴,让他无法喊叫,然后另一只手握拳,砰的一下,狠狠击中了书生的脸,书生只觉脸颊一痛,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两手一松,那张做好的卷子轻轻飘落下来。

萧凡眼快,伸手一捞,将卷子抓在手里,然后很小心的把它搁在号房的桌上,这下终于没了顾忌,萧凡心头一轻,接着便一手捂着书生的嘴,一手毫不留情的痛扁书生,揍得书生“呜呜”的闷叫连连。

“叫你装清高!叫你碰瓷拦我马车!叫你油盐不进!叫你不识好歹…”

“呜——呜——呜——”

“…”

“…”

半刻钟后,萧凡心满意足的拿着卷子,叫开了号房锁着的门。

一名书吏走过来,瞧了他一眼,道:“做完了?是否交卷?”

“是的。”萧凡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光看外表,简直是君子中的君子。

书吏点点头,接过卷子,往主考官那里递去。

主考官站在明远楼前,见萧凡走出来,不由露出古怪的目光。

“咳,交卷得很早呀,你确定交卷吗?”

“是的,大人,学生拿到题目后,才思如泉涌,一会儿就做完了。”

主考官的古怪目光愈盛,干咳两声后,道:“那你可以出贡院了…对了,你隔壁号房的那位…”

“哦,大人说他呀,那人肯定是不学无术之辈,学生出来时,他还趴在桌上睡觉呢,学生真为我大明士子中出了这号败类感到羞耻…”

“啊?咳咳,好好,你出去吧,出去吧…”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点,这章6000字,今天就这一更了。

早上起床后感觉头很重,脑子里跟灌了铅似的,码字码到现在更是一片昏昏噩噩,感觉有点不在状态,所以今天就这一章算了吧,如果分开为3000字一章的话,也可以算2更了。嗯,实在坚持不住了,没审稿就发了上来,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各位帮我找找,提个醒吧。

最后,求那啥。。。

第七十六章 千古才子

萧凡走出贡院时神色很轻松。他觉得这次考得很不错,——正确的说,是那位大才子帮他考得很不错,卷子上洋洋洒洒一大篇,反正萧凡是一句话都没看懂,看不懂的文章肯定是好文章。

这样的好文章,考秀才应该没问题,朱元璋问不了他的罪了,老家伙一定很失望。

所以萧凡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至于那位帮他做完卷子,又被他暴扁了一顿,现在还躺在贡院号房里昏迷不醒的可怜书生…嗯,高兴的时候就不要去想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人了。

朱允炆穿着一身白色团花的绸衫,站在贡院门外正一脸笑容的瞧着萧凡慢慢走出来。

二人对视一笑,有种一起干坏事得逞后的默契味道。

“卷子做完了?”

“做完了,这回当秀才肯定没问题。”

朱允炆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给你找的才子是什么人,人家当年可是殿试榜眼,授翰林学士,区区院试当然不在话下…”

萧凡笑容凝固,有些傻眼了:“翰…翰林学士?殿试榜眼?”

朱允炆笑道:“对呀。要找就找最好的,阅卷时我纵然不跟应天学政打招呼,凭他那手锦绣文章,必然能给你评个院试案首,若是皇祖父要调你卷子看,想必对你愈发看重,哈哈…”

萧凡擦汗,陪着朱允炆干笑,笑得很难听:“嘎嘎嘎…”

殴打翰林学士…两次,是个什么罪名?

萧凡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大明律了。

朱允炆左近分散而立一些亲军侍卫,他们都穿着便服,看似漫不经心的来回走动着。

袁忠站在朱允炆身后,一脸古怪的朝萧凡微微摇头。

萧凡明白了,看来袁忠还未将今日那位翰林学士大街上故意碰瓷,又遭自己痛揍的事告诉朱允炆。

二人站着笑了一会儿,朱允炆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张望了一番,道:“对了,那位大才子呢?他没跟你一块出来吗?”

萧凡擦汗:“那个…他做完卷子也许觉得太耗脑力,所以正趴在桌上睡觉呢。”

朱允炆惊奇道:“不至于吧?人家会试殿试都考得轻轻松松,寻常一个院试居然太耗脑力?”

朱允炆狐疑的看了萧凡一眼,道:“你对他还算客气吧?”

“客气,当然客气,不是一般的客气…”

“那就好,此人才华横溢,深得皇祖父喜爱,千万得罪不得。你将来做了官,也要跟他多多来往才是…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等等他,等他出来了,我做东请他,你再好好跟人家道个谢。”

“啊?那个…太孙殿下,不…不必了吧?我已经跟人家道过谢了…”

“那不行,道谢要有个道谢的场面,正式一点比较好。”

“我赶着回江浦报喜…”

“你糊涂了?卷子刚交上去,还没定名次呢,这么早报什么喜?”

众人就这样站在贡院门外枯等,萧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苦涩。

未时一刻,贡院的铜钟敲响了,应试的学子们陆续走出了贡院大门,神情不一的散去。

朱允炆折扇不时拍打着手心,神色颇为不耐了,扭过头对袁忠道:“你进去问问学政,是不是有人在号房里睡过头了,让他帮忙巡查一下。”

“是。”

萧凡有气无力道:“不必了,他已经出来了…”

朱允炆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两名巡考的兵丁一左一右架着一位书生,蹒跚的走出了贡院,书生衣衫凌乱,眼神涣散,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一般,书生的后面还跟着院试的主考官,主考官一脸尴尬的擦着老汗。

“解学士!你…你怎么成这般模样了?”朱允炆抢上前去,放声悲呼道。

书生艰难的抬眼,望着神情悲痛的朱允炆,青肿无神的眼睛眨巴两下,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殿下…殿下啊!臣,…苦哇!”

“是谁?谁把你揍成这副模样的?孤必为你报仇!”朱允炆满腔激愤。

“殿下…呜呜,殿下,您要为臣做主啊…”书生感动得泪涕交加,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大限在即。

萧凡满脸愧色走上前来,讨好的朝书生笑了笑,然后一拱手,还未开言,书生便看见了他。

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书生挣开了搀扶着他的兵丁,猛地跳了起来,然后退开两步远,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两手还搭了个鹰爪功的花架子,嘶声尖叫道:“你这恶贼!你别过来!告诉你,我也是练过的,我不怕你!”

此刻的书生满脸鼻涕眼泪。神情惊惧惶然,披头散发像刚被人**过的小受受似的,盯着萧凡的目光如同看着杀父仇人。

见此情形,朱允炆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羞愧满面的萧凡,指着书生惊愕的问道:“他…这是你干的?”

萧凡臊得满脸通红,慨然而叹:“今天的我确实有些不冷静…”

“恶贼!把我害得这副模样,你一句不冷静就交代过去了?”书生执拗的摆着鹰爪造型,满脸悲愤的大叫。

朱允炆羞愧得脑袋快藏裤裆里去了:“咳咳,介绍一下,这位是萧凡,我的好友,这位…唉!这位是翰林学士待诏兼御史…解缙,解学士。”

“哎呀!原来是千古才子解学士,幸会幸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滚开!恶贼!”

大明皇宫,武英殿内。

刚刚开春,天气仍带着几分严冬的寒意,怕冷是老人的通病,东暖阁的炭火仍旧烧得通红旺盛。

朱元璋倚在椅背上,右手握拳遮住嘴,使劲咳了两声,然后疲惫的叹了口气。

朱允炆遇刺令他对满朝文武生了杀机,从去年底到今年初。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朝中六部的尚书侍郎,包括大理寺,太常寺,督察院等等六部九卿被他杀的杀,撤的撤,满朝文武仿佛又置身于当年胡惟庸蓝玉谋反案之后的恐怖清洗中,终日惶惶不安,朝堂处于一片紧张颓靡的气氛。

朱元璋还想继续杀人,他觉得没杀够,朱允炆被刺。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刺激,原以为对朝堂,对天下已尽在掌握的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掌握得还不够,很不够。

他想留给朱允炆一座铁桶江山,这座江山如锦绣般精美,如画卷般秀丽,最重要的是,这座江山交到朱允炆手上时,它必须光滑如绸缎,没有丝毫荆棘留在上面,绝对不会扎了孙儿的手。

——原以为他已经做到了,现在看来,他还没做到。暗里仍有敌人在觊觎他,仇恨他,妄图颠覆他,这是朱元璋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朱元璋无数次问自己。

京师的大臣?或是某个被他诛杀的功臣后人?胡蓝党案的余孽?或者…某个分封异地而又对皇位有着觊觎之心的皇子?

朱元璋立马将最后一个猜测踢出脑外。

他的皇子个个都是安守本分,忠孝仁厚的好儿子,绝对不会做这等无父无君之事的。

必是胡蓝余孽!朱元璋在心中狠狠的下了结论。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上顶,看来朝堂清洗得还很不够,杀人还要继续杀,他已年老,没多少时间了,在他闭眼以前,一定要把朝堂捋顺了,把天下平定了,这样他才会瞑目。

一个暴虐的计划慢慢在他心中成形,他的嘴角渐渐勾起,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阁外光线一暗,朱允炆满脸不高兴的走了进来。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呵呵,允炆啊,起来吧,来,坐到祖父身边来。”朱元璋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朱允炆撇着嘴,带着几分怨气的坐到了朱元璋身边。

“呵呵,乖孙儿今日怎么了?为何如此不高兴?”

朱允炆嗫嚅了一下嘴唇,道:“皇祖父。院试考完了,孙儿听说应天府的吴学政本来勾选萧凡为这次院试的案首,可您为何看过萧凡的卷子后,将他的案首名次给勾出去了?而且把他的名次降到了百名以外,皇祖父,难道萧凡卷子上的文章作得不够好吗?”

朱元璋失笑道:“孙儿原来是为这件事不高兴?”

朱允炆嘟着嘴道:“当然是为了这事儿。”

朱元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头,笑道:“萧凡的文章朕看过了,写得很不错,破题,承题,起讲,一篇文章作得四平八稳,花团锦簇,比之其他的学子文章,高出不止一大截…”

朱允炆眼睛一亮,接着疑惑道:“那您为何把他的名次降到百名以外?”

朱元璋哈哈大笑:“当朝翰林待诏解学士的文章,朕可不敢把它点为案首,不然可成了我洪武一朝的丑闻了…”

朱允炆大惊失色,俊脸苍白的瞧着朱元璋,讷讷道:“您…原来您早已知道了?”

朱元璋笑声顿停,瞧着朱允炆局促不安的模样,心中疼爱之情愈盛,柔声道:“你大张旗鼓的跟吴学政打招呼,又毫不掩饰的派人请解缙入东宫议事,还特意命人清了一整排号房出来,好方便萧凡解缙舞弊,如此大的动静,朕若还不知情,岂不成聋子,瞎子了?”

朱允炆急声道:“皇祖父,这不怪萧凡的,是孙儿主动帮忙,萧凡此人确有几分本事,但是对儒家经义却不甚精通,要他凭本事考秀才,实在太难为他了,请皇祖父莫要怪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