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心中哀叹,完了!

第八十一章 天子薄惩

黄子澄出离愤怒了。

萧凡不是个好学生。这一点黄子澄早就看出来了,当初还没见到他时,就听朱允炆兴致勃勃的提过他,萧凡是个有趣的人,萧凡拿他当朋友,萧凡给他讲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

在黄子澄这种饱读圣贤书,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士心中,怎么可能接受猴子大闹天宫这种明显宣扬反叛思想的故事?这不明摆着带坏仁厚纯朴的太孙殿下吗?

黄子澄的担心终于成了事实。

萧凡侍读太孙之后,太孙明显比以往开朗了许多,但是也比以前调皮了许多,以前的太孙殿下坐在春坊里读书,一丝不苟,端正肃穆,黄子澄为此深感欣慰,暗喜大明未来将会出一位治世明君,仁君,可是,萧凡的到来粉碎了黄子澄的期望。大明未来的明君仁君居然在课堂上…玩起了叶子牌!

在他的教诲下,明君正在朝荒yin无道的昏君方向发展,这比杀了他还难过,将来史书上一说,“帝年少聪颖,性良友孝,幼有明君之相,惜乎春坊讲读官黄子澄施教懈怠不工,不思敬仪,致帝日渐骄纵,荒yin无行,终为一代昏庸暴戾之君,此皆黄子澄之罪也!呜呼,仲永之伤,复现于帝,国之悲难者也…”

一想到这里,黄子澄不由头皮一炸,浑身冷汗淋漓,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当,他也许会背上千古骂名啊…

黄子澄的身躯开始微微发抖,文人好名,名声比他的命更重要,若真背上这个误君的名声,他宁愿一头撞死。

黄子澄有黄子澄的底线,萧凡再怎么跟他暗里较劲,再怎么调皮捣蛋,他都可以容忍。在他心里,只当萧凡是个陌生人,爱怎样就怎样。

但是萧凡若影响了太孙殿下,这便触及到黄子澄的底线了,太孙殿下是大明未来的国君,身为帝师,他绝不容许任何污秽的思想和行为玷污太孙殿下,那简直是对大明王朝的犯罪!

萧凡和朱允炆面色羞愧的互望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低下头。

黄子澄面色铁青,胡须微颤,深呼吸,再深呼吸…

“先生他在做什么?”朱允炆瞧着黄子澄浑身颤抖又貌似平静的模样,不由有些害怕了,乖乖学生闯了祸总是无法保持淡定的。

萧凡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出声,先生要爆大绝招了,在等技能冷却…”

话音刚落,黄子澄暴喝出声。

“萧凡!你…你…好!”

萧凡一楞,抬起头愕然看着黄子澄。

黄子澄身子颤抖了一会儿,指着萧凡抖抖索索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给老夫等着!”

说完黄子澄狠狠一甩袖子,跌跌撞撞的快步走了出去。

春坊内。萧凡和朱允炆默然对视,良久无言。

很久之后,萧凡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黄先生他没糊涂吧?刚才明明是你听牌,他干嘛怪我?关我什么事?”

朱允炆想了想,道:“也许他是怪你带坏我了吧…”

萧凡不高兴道:“这叫什么话?你坏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朱允炆哭丧着脸道:“难道我的本性真的很坏?以前只是没表露出来而已?萧侍读,萧兄…”

萧凡很敷衍地道:“好了好了,有我在,我会让你迷途知返的…对了,黄先生刚刚说要我等着,什么意思?他该不会叫人来揍我一顿吧?”

“嗯,他多半找皇祖父告状去了。”

萧凡一惊:“那怎么办?一般被告状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朱允炆不确定地道:“…那就因事而异了,重则斩首,轻则严厉训斥几句…”

萧凡脸色顿时变绿了,自己今日犯的这事儿,到底是轻,还是重呢?打麻将这种行为…顶多只能算赌博吧?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萧凡仿佛能听见脖子的骨节处传来喀喀的响声,——听说明法严酷,赌博…算不算死罪?

武英殿内。

黄子澄跪在殿门外求见朱元璋,内侍刚领他进了东暖阁,黄子澄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眨眼,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一团一团流在猩红的地毯上。

朱元璋坐在龙案后,放下手里的奏本,看着黄子澄跪在面前哭得涕泪横流,不由皱了皱眉,缓声道:“黄爱卿何事如此悲痛?说予朕听听。”

黄子澄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马咚咚磕了两个头,然后痛哭失声道:“陛下,陛下!臣罪当诛,臣罪当诛啊!臣有负陛下重托,愧对我大明江山社稷,无颜见天下士子百姓,求陛下赐臣一死!”

朱元璋眉头越皱越深,不耐烦的敲了敲龙案,沉声道:“黄爱卿,到底有何事,你大可直说,你是朝廷大臣,注意你的仪态!”

黄子澄顿时止了哭声,抽噎着断断续续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陛下,太孙殿下本是性良友孝恭顺之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任由萧凡那品行低劣之人与他朝夕相处,恐怕过不了多久,太孙殿下便会变得如萧凡一般貌似斯文,实则狡诈了,此非我大明之福啊!请陛下以我大明江山社稷计,对萧凡施以严惩。将其调离太孙殿下身边,否则…臣恐以后担上万世骂名,万万不敢再教授太孙殿下,不如请陛下赐臣一死!”黄子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做了总结陈词。

朱元璋楞坐在椅子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黄子澄的意思,简单总结一下,只有两句话,一是太孙被萧凡带坏了,坏到学会了在课堂上调皮捣蛋,还打牌赌博。对学习圣人之言不再认真了,此乃亡国之兆。二是这一切全怪萧凡,要么把萧凡赶走,要么黄子澄就不教太孙了,爱谁谁去。

明白过来的朱元璋不由苦笑摇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朱元璋起于草莽,他本身并没文化,以前战争年代,他对读书人是分外敬重的,他认为读书人眼界开阔,见识高远,往往读书人的一句话,一个提示,可以抵得千军万马,那时第一个投奔他的读书人是李善长,他对李善长可谓是尊敬至极的,只差没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了。

后来他自己也意识到没文化很可怕,于是在战争中一边打仗一边读书,人往往因为不懂而对未知的事物畏惧,一旦接触了,开始懂了,也就渐渐去了敬畏之心,读过书的朱元璋开始觉得,原来所谓的读书人,也不过就那么回事,靠几句圣人的迂腐之言治理天下,朱元璋是绝对不赞同的,所以他对读书人的态度也慢慢变得强硬起来。以往求读书人出来做官,朱元璋低声下气,礼贤下士,后来立国之后,便用屠刀相请,如江西的夏伯启叔侄,苏州的姚润,王谟等等,不愿为大明出仕者,皆枭首诛族。毫不留情。

虽然嘴上说如何尊重孔孟,如何提倡兴儒术倡仁政,那不过是朱元璋说给天下人听的,实际上他对所谓的儒家之言,心里很不以为然,以前的长子懿文太子,朱元璋就是对他只知现搬圣人之言,盲目行仁义之道很不满意,现在黄子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着太孙殿下如何调皮,如何在萧凡的影响下不认真学习云云,说实话,朱元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严重的,说到亡国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难道一味学圣人之言就不亡国了吗?古往今来多少尊崇孔孟的皇帝,照样昏庸不堪,丢了江山。

不过黄子澄乃朝堂砥柱,是朱元璋留给太孙的辅佐之臣,黄子澄受了委屈,朱元璋不得不照顾一下他的面子。

枯槁的手指不轻不重敲了敲龙案,朱元璋眉头越拧越紧。

“这个萧凡…”

“望陛下严惩!”黄子澄又开始老泪纵横。

思量了一番,朱元璋终于下了旨。

“东宫侍读萧凡顽劣不敬,骄纵无礼,着即受施廷杖十记,午门行刑,以示薄惩。”

一柱香的时辰后,锦衣亲军进了春坊,拿住了萧凡,宣读了朱元璋的旨意。

萧凡脸色变得惨白,扭过头问朱允炆:“挨了十记廷杖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朱允炆也急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颤声道:“因人而异,有的大臣挨了没有大碍,歇息几日就好,有的大臣挨了两记就被活活打死,全看皇祖父的意思…”

萧凡声调都变了:“我该不会是被活活打死的那一种吧?”

朱允炆哭丧着脸道:“难说…,就是不知道皇祖父下这道旨意时有没有动怒。”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萧凡哀怨的看着朱允炆,慨然长叹:“…赌博害死人啊!”

朱允炆咬牙切齿的跺脚,转身对拿人的锦衣亲军道:“你们慢点行刑,我要进宫见皇祖父!我没来之前,你们不准动手,听到了吗?”

说完也不管锦衣亲军答不答应,朱允炆撩起下摆便往皇宫跑去。

“殿下!您可要快点啊,晚了只怕臣这条命休矣…”萧凡可怜兮兮朝朱允炆的背影喊道。

以下不算字数

第一更,晚饭后第二更。

第八十二章 先抑后扬

廷杖,皇权威压臣权的产物。一种以野蛮碰撞文明的刑罚。最早始于隋朝,发展到明朝,廷杖便成了皇帝惩罚官吏最普遍的刑罚手段,凡有犯了罪或顶撞不敬的大臣,皆可受之。

明朝最早死于廷杖的大臣,乃开国元勋永嘉侯朱亮祖,朱亮祖父子出镇广东时横行不法,受贿索贿,被朱元璋派人押解回京,活活打死,开了大明朝杖毙大臣的先河,很有纪念意义。

萧凡哭丧着脸,他感到很荣幸,没想到他也有挨廷杖的一天,在他对明朝的认知里,没个四品以上的官阶,还没资格挨廷杖呢,朱元璋真看得起自己…

朱允炆现在正在往皇宫飞奔,求朱元璋收回成命,萧凡对此不抱多少希望。

“几位大哥,走吧。咱们去午门挨板子…”萧凡垂头丧气的对锦衣亲军道。

锦衣亲军好奇道:“不等太孙殿下了?”

“不等了,等来了也没用。”

朱元璋是什么人?他是杀伐果断的洪武皇帝,一言出口,断无更改,朱允炆再怎么也求也求不了他回心转意,换句话说,这十记廷杖萧凡是挨定了。

锦衣亲军乐了:“挨板子挨得像你这么主动的大人,倒是不多见。”

“那是,我习惯闭上眼岔开两腿默默承受。”

朱允炆拔腿飞奔,飞快跑进了承天门,身后大群亲军侍卫跟着他,前面守卫宫门的亲军力士不敢拦阻,纷纷打开皇宫侧门,任他长驱直入。

此刻他心里很急,浑身不停的冒汗。

皇祖父的廷杖下死过多少大臣,他记不清了,他只希望萧凡不是下一个,萧凡有什么错?陪太孙读书本来就是又学又玩的职分,他错哪里了?

四周宫殿景物飞快倒退,武英殿的檐角已出现在他眼前。

*

武英殿内。

朱元璋的那道旨意令黄子澄止了哭泣,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为了大明未来的江山社稷,萧凡哪怕是被杖毙他也不觉得过分,在他心里,萧凡是误君的逆臣,奸臣,理当受到这样的惩罚。

朱元璋仿佛没看见黄子澄嘴角的笑意。他半阖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他的嘴角也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个计划在他心里酝酿很久,时也势也,今日也该召集大臣们说一说了。

这个计划若是说出来,恐怕大臣们多半笑不出来了。

君臣二人就这样露出各怀心机的笑容,暖阁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莫名…

“皇祖父,皇祖父!”殿外人影一闪,朱允炆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暖阁内君臣二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一个是皇祖父,一个是老师,把好好的储君教得如此风风火火,实在很不成体统。

朱元璋一抬手,阻住了朱允炆说话,朝黄子澄挥了挥手道:“黄爱卿且退下,你去承天门外召集六部尚书侍郎,还有大理寺,太常寺等九卿来朕这里,朕有事宣布。”

黄子澄闻言微微一怔,接着心中一沉。

陛下同时召集六部九卿官员,看来他要宣布的事情很重大。不知是什么事?

“遵旨,陛下。”黄子澄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待黄子澄走后,朱允炆这才急匆匆的道:“皇祖父,萧凡无错,为何施以廷杖?求皇祖父开恩,饶了他这一回吧!”

朱元璋看着神色焦急的朱允炆,摇头叹气道:“孙儿啊,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朱允炆不解道:“皇祖父为孙儿殚心竭虑,孙儿感激在心,可是…难道责打萧凡也是为了孙儿么?”

朱元璋点头道:“用人之道,先抑而后扬,令他对皇威有了敬畏之心,行事之前想想皇威国法,不偏执,不徇私,侍君以忠,待民以诚,如此方可大用,你与萧凡私交相得,但朕要告诉你,你的身份是大明储君,是将来要统驭万千臣民的无上君主,你的身边若有一个公不公,私不私的臣子,试问天下人如何看你,满朝文武如何看你?萧凡的权势又将如何的不可一世?若对他太过骄纵,以至于他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你们这布衣朋友如何做得下去?”

朱允炆一脸迷茫之色。

朱元璋叹气道:“孙儿你还年轻。做事纵是任性一些,糊涂一些,也是说得过去的,可你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糊里糊涂过吧?你的肩上担着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啊!萧凡此人,年纪与你相仿,本事是有的,他的赈灾之法给朕很多的帮助,他对皇家的忠心也是有的,你遇刺之时他挺身护驾,朕也知道,有能力又忠心的臣子,跟你的私交也不错,这样的人很难得,朕跟你一样,对他抱以厚望…”

“越是厚望,就越要敲打他,萧凡毕竟太年轻,锐气太重,难免阳刚过甚,不知敬畏,若不在此时找个由头敲打敲打,以后你是君他是臣,你如何拿捏得住他?他若不对皇家生出敬畏。将来又如何忠心以君待你?难道你希望他将来变成一个权势熏天的像胡惟庸那样的权臣吗?你难道不知胡惟庸是个什么下场?”

朱允炆闻言浑身一颤,顿时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这一刻,他好象才感觉到自己责任的重大,原来做一个皇帝,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去权衡,去掌握臣子,甚至连身边的朋友挨板子他也拦阻不得,因为朋友是他的臣子,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的帝位,朋友必须受这份苦。

这就是皇帝么?罡风凛冽的高处。谁与皇帝一起受这份寒冷?

朱元璋看着失魂落魄的孙儿,心中满是怜爱,唏嘘道:“孙儿啊,玉不雕琢,不成大器,人不熬炼,不可大用,你要记住,朋友之义,比起江山社稷,委实太微不足道了,朕今日只是责他十记廷杖,他日若是要你为了维护江山社稷而让他去殉国身死呢?你如何取舍?”

“我…我…”朱允炆讷讷不能言。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笑容满是落寞:“现在你知道,为何从古至今的帝王,都被称为孤家寡人了吧?帝王为了江山,可以牺牲一切,家人,亲情,朋友,妻妾,这些东西,帝王随时可以将他们拿出来牺牲,所以帝王不能太看重他们,否则痛苦的必然是自己。”

朱允炆神色怔忪,神情恍惚,皇祖父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残酷的现实是如此的血淋淋,一旦剥开看到狰狞的本质,他感到有些犯恶心。

“…皇祖父,孙儿去看看萧凡。”朱允炆说完掉头便往外跑去。

哪怕不能阻止萧凡挨廷杖,至少也该在他身边陪着他,什么帝王之道,什么先抑后扬,他不想去管,朋友就是朋友。朋友受苦,他应该陪着,就这么简单!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消失的背影,慨然摇了摇头,喃喃叹道:“还是太心软啊!跟他父亲一样,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朱允炆跑出去不久,六部尚书,侍郎,还有九卿全部聚于武英殿,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心里猜测着皇上召集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当着六部九卿官员的面宣布?

见人来齐了,朱元璋从椅子上起身,挺直了背脊,缓缓扫视着群臣,威严的目光掠过众人的头顶,群臣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众爱卿都来齐了,朕今日要宣布一件事情,自太孙遇刺那天起,朕便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必须要做,不得不做…”

群臣闻言心中一沉,宽敞的大殿内鸦雀无声。

朱元璋双目如电,盯着大臣们,声音渐渐变得冷冽,他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们都听着,朕决定,重开锦——衣——卫!”

“扑通!”

黄子澄当先跪了下来,大声抗道:“陛下!此乃暴*,不可再复!臣期期不敢奉诏,求陛下收回成命!”

萧凡已被押至午门,锦衣亲军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有动手行刑,因为皇太孙吩咐过,他若未来,便不准动手,所以亲军们没人敢擅自行刑。

萧凡觉得自己挺冤的,只不过教太孙玩了几把麻将而已,有这么严重吗?以前拍太孙的脑门朱元璋也没把自己怎样啊,这皇家的规矩真是很莫名其妙…

这时远远从宫里跑出一道人影,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亲军侍卫,近了一看,果然是朱允炆,萧凡见他满脸颓丧之色,心中顿时暗暗叹气,得了,这顿打还得挨。

朱允炆走近后,行刑的锦衣亲军朝他行礼,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萧侍读,我对不起你,皇祖父他…还是不肯收回成命,他说要你对皇家生出敬畏之心,就必须揍你一顿再说…”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皇帝…

萧凡气得脸都红了,闻言按住朱允炆的肩膀,然后一招力劈华山狠狠拍向他的脑门。

“啪!”

声音清脆悦耳。

朱允炆身后的侍卫仿佛见多了这二人的打闹,见萧凡拍太孙的脑门也见怪不怪,大家纷纷仰头望天,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谁说我对皇家没有敬畏之心?我都敬畏得见人就点头哈腰了,还要我怎么敬畏?讲不讲道理?”萧凡悲愤叫道。

朱允炆哭丧着脸揉着被拍红的额头,瘪着嘴指责道:“你又打人…你这叫敬畏啊?你这是施暴!我现在算明白了,皇祖父揍你一顿是对的!你该打!”

萧凡叹了口气,扭过头对行刑的锦衣亲军颓然地道:“来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打吧,打完我若还活着,回家养伤去…”

行刑的锦衣亲军们点了点头,便待将萧凡按倒。

“慢着!”朱允炆拦住了他们,然后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拿过两块约半寸厚的铁板,递给萧凡。

萧凡一楞:“这是什么?”

朱允炆没好气道:“把它们塞进裤子,垫在屁股上,挨打就没那么痛了…”

萧凡眼睛一亮,接着为难的看了看行刑的锦衣亲军们一眼,低声道:“这个…不太好吧?”

作弊也作得太明显了,你当行刑的都是瞎子?

朱允炆眼睛一瞪,望向他们,恶声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亲军们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殿下,小人什么都没看到。”

朱允炆满意的点头,道:“哼!你们行刑的时候自己看着办,若是打重了,你们知道后果的!”

亲军们擦汗:“是,是!”

交代完毕,朱允炆朝萧凡嘻嘻一笑,道:“好了,你趴下挨打吧。”

萧凡瞠目结舌。

这…这莫非就是古代的形式主义雏形?

太明目张胆了吧?老朱知道了没意见吗?

塞好了铁板之后,萧凡老老实实的趴下,朱允炆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锦衣亲军们正待给萧凡套上麻袋时,宫门外又浩浩荡荡走来一群锦衣亲军,押着一个大臣模样的人朝午门走来。

待他们走近之后,萧凡和朱允炆不由大吃一惊。

“黄先生,怎么你…你来陪打啊?”萧凡又惊又喜道。

小看老黄了,原来他是个讲义气的。

黄子澄怒目而视,然后狠狠的哼了一声。

锦衣亲军把黄子澄押到萧凡旁边站定之后,开始大声宣读黄子澄的罪状:“奉圣谕,翰林修撰兼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忤旨不遵,犯上不敬,着即行廷杖十记,午门行刑,钦此!”

“太好了!黄先生,要铁板吗?我这儿有块多余的…”萧凡一副“你运气真好”的表情。

“滚!奸贼!”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晚了点儿,多码了一千字,多耗了些时间。

第八十三章 杖下忠臣

萧凡很意外。

他知道自己受廷杖是由于黄子澄告状。可他没想到告状的人也会被打。

黄子澄究竟为什么受廷杖他管不着,但这一刻他对朱元璋的好感却猛地一下飙到了顶点。

洪武皇帝,好人呐!

今日处理这事儿从头到尾透着那么一股子窝心,告状者人恒扁之,这个道理早就应该让黄子澄切身体会一下。

前世上学那会儿,谁要背后偷偷跟老师打小报告,那将受到全班同学的鄙视和疏远,这个道理放之四海古今皆准。

黄子澄默然无言,但神情充满了愤慨。

萧凡斜眼瞧着他,表情跟他保持一致,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吧,萧凡承认自己有点不厚道,看着名义上的老师即将被打屁股,他心里不但不难过,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嗯,心胸狭隘了,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太爽了!神明为证,他其实很想悲痛一下的…

朱允炆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呀?好友即将挨打不说,皇祖父还嫌不够乱。又添一老师来陪打…

他想跑回皇宫求情,但一想到皇祖父向来乾纲独断,做出的决定从无更改,朱允炆只好放弃求情的念头,着急却又想不出办法,他只能焦灼的在原地直跺脚。

太孙殿下如何焦灼,行刑的锦衣亲军管不着,他们必须奉旨行刑。

于是,萧凡和黄子澄的身子被他们套上了麻袋,然后用绳子扎得紧紧的,这是挨廷杖的规矩,防止挨打的人挣扎乱动,或者被打得大小便失禁,失了仪态。

行刑的人并不是固定的两人,而是一小队锦衣亲军轮流打,以防徇私作弊,不能彻底贯彻皇帝的旨意。

行刑之前有监督官验明受刑者的正身,监督官可能是亲军校尉,也可能是宫里的宦官。

一切都没问题后,受刑者便被两根水火棍一左一右从胳膊穿过,像筷子挟菜似的,将整个身子夹住,然后两人用力将水火棍往上一挑,受刑者便如同锅里的荷包蛋似的,凌空翻了个身,重重扑到地上,光这一下重击足可使人背过气去。还没等受刑者感觉到剧痛,劈头盖脑的廷杖便重重打在了身上。

自明朝始,被当场廷杖致死的大臣们不计其数,这其中有很多名堂,众所周知的宦官脚尖向内开还是向外开,便是决定受刑者能否在廷杖下存活的重要预示,而且宦官的脚尖内开还是外开,也不是凭他们自己的喜好,而是皇帝的意思,总而言之,若皇帝只打算对受刑者稍作惩戒,那么不论他被打了多少记廷杖,养上几天便能活蹦乱跳,如果皇帝不想让受刑者活着了,那么行刑者哪怕只是看似轻柔的敲一记,那人也会筋骨寸断,内腑爆裂而亡。

行刑者一般都是数年苦练,他们绝对有这个本事。据说他们练习时,将一张薄纸置于砖头上,然后一棍子看似毫无力道的敲下去,砖头尽碎。而薄纸无恙者,方才算过关。反之,他们打下的棍子看似很重,甚至受刑者血肉模糊,可实际上却只是很轻的皮肉之伤,根本不伤筋骨。其中轻重程度的拿捏,则全看皇帝的意思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不过今日的行刑有些不一样,当今太孙殿下在一旁虎视耽耽,受刑的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的好友,行刑的锦衣亲军们长几个胆子敢当着太孙殿下的面把这两位大臣打出毛病来?

麻袋套好之后,廷杖程序里的将人夹起往天抛的动作便自动忽略了,锦衣亲军们温柔得跟按摩小姐拉客似的,毕恭毕敬的请二人趴好,然后众行刑者完全忽视了一旁的监督官,纷纷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瞧着皇太孙,太孙殿下若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

朱允炆见情形已不可逆转,不由狠狠跺了跺脚,朝他们发火道:“看我做什么?准备动手吧,我可告诉你们,该怎么打你们心里有数,这二人若然被你们打出个好歹,我绝不饶你们!”

一名锦衣亲军总旗点头哈腰谄笑道:“殿下放心,小人心里有数,绝不敢让这两位大人难受便是。”

朱允炆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黄子澄却趴在地上不领情的大声嚷道:“殿下不必说这些!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们行刑的多卖点力气,老夫犯上不敬,纵被打死亦无怨尤!身为臣子,老夫要尽臣子的本分,该说的话却一定要说的!”

萧凡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听黄子澄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于是腾出一只手来推了推旁边的黄子澄,很好奇的问道:“黄先生,按说你是原告,我是被告,被告挨打倒是说得过去,皇上怎么连你这原告也一块儿打了?圣谕说你犯上不敬,难道先生在皇上面前不礼貌了?个中缘故学生很不明白,还望先生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