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这个干嘛?”

李景隆朝萧凡**的挑了挑眉毛,露出个男人都懂的表情。连笑容都变得猥琐起来:“兄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下若学会你这手惊世绝艳的现乳一指,本朝第一风流公子的称号才算实至名归。兄台试想,将来京师的大街小巷,满城美貌女子的芳香肚兜儿漫天齐飞,丰乳与白臀共一色,那场景…啧啧,多么**…”

萧凡也露出向往的神色,情不自禁的脱口道:“你我皆是同道中人啊…”

李景隆顿时大喜道:“高兄愿意教我了?”

萧凡一楞,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眼前这家伙可是千古第一草包兼奸臣呀,我干嘛跟他打交道?自己刚在午门挨了板子,那会儿自己高呼什么口号来着?

我是忠臣!

自古忠奸不两立!

忠臣骂奸臣一般怎么骂的?

萧凡想起黄子澄骂自己时的模样,于是他把脸一板,神色立马变得冷漠,投向李景隆的目光充满了痛恨与蔑视,狠狠一甩袖子,怒喝道:“你休想!奸贼!哼!”

然后萧凡扭头就走,脑袋仰得高高的,鼻孔朝天。很高傲的模样。

李景隆见这位高人兄说翻脸就翻脸,不由楞住了,萧凡走得没影儿了他才回过神来,愤愤的跺脚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怎么就成奸贼了?招你惹你了?”

*

回到家的萧凡仍旧保持着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样。

他心里很得意,觉得今日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怪不得戏文小说电视里的忠臣一看到奸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见面就高声痛骂,原来骂奸臣的感觉真的很爽,骂完之后打从心底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快感,这种快感有点类似于用弹弓打老师家的玻璃…

“相公——”一道轻俏的身影由远渐近,软软糯糯的娇呼。

“啊?”萧凡鼻孔立马朝地,定睛望去,只见内院的月亮门内,一个貌似女子的不明物体朝他欢快的飞奔过来,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张脸涂得惨白惨白,眉毛画得又浓又黑,就像眼睛上长了两把大扫帚似的,嘴唇中间涂着猩艳的一点丹红,如同刚吸完人血没擦干净嘴的恶鬼,头发盘得高耸入云,执拗不屈的呈螺旋状向上盘旋,令他想起了前世的青藏高原公路…

“站住!你是何人…何物?”萧凡吓得腿都软了,白天挨板子,回家就遇鬼,莫非今天乃大凶之日?待会儿找师父画个桃符…

不明物体停了身形,小嘴一撇,露出委屈的神情。嘴上那猩艳的丹红愈发骇人。

“相公——是我呀。”

萧凡壮着胆子凑近一看,不确定地道:“…画眉?”

萧画眉雀跃道:“相公真好,一眼就认出我了…”

然后朝萧凡扑了过来。

萧凡心里那个气呀,抓着画眉的肩膀,狠狠揍了她几记响亮的屁股。

“你中邪了?干嘛画成这副鬼样子?没事乱叫什么相公?”

萧画眉低头道:“大户人家的夫人都叫当家的为相公的,而且她们都擦粉点唇…”

“别人是别人,咱们用不着这一套臭规矩,什么相公不相公的,你才多大?”

萧画眉像只小虫子似的,在萧凡怀里使劲拱啊拱,低着头娇羞无限地道:“人家十二了,十二可以…可以成亲了的…虽说明律十五六岁才准迎娶,可民间十一二岁成亲的比比皆是…”

萧凡头皮一阵发麻,十二岁成亲?明朝的男人真邪恶,反正他是下不去这毒手…

“你太小了,这么早成亲对你身体有害…”萧凡耐心的解释道。

萧画眉眨巴着大眼睛,眼睛上画的两条大扫帚分外刺眼:“为什么?”

张了张嘴,萧凡想跟她解释一下女性生理成熟,房事以及女性成熟生育期三者之间的科学关系,嘴张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开口,小丫头听得懂才怪。

于是萧凡决定用一句很浅显易懂的话来解释。

狠狠在她小屁股蛋子上揍了一记,萧凡恶声道:“不为什么。因为是我说的!去,把你那花猫脸洗干净,再敢装鬼吓人,定斩不饶!”

萧画眉嘻嘻哈哈跑远了。

萧凡望着她的背影,欣慰的笑了。小丫头越来越开朗,虽然仅止于在他面前露出顽皮和纯真的一面,外人面前仍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调教萝莉的乐趣,在于积木成林,一步一步的潜移默化。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洗过脸后的萧画眉素面白嫩,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身湖绿色的小夹袄紧紧裹住娇躯,长长的秀发披肩散落,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分外惹人怜爱。

太虚老道吃过晚饭后便摸着肚子识趣的走开了,嘴里喃喃念着:“饱暖思yin欲,无量寿佛,贫道也该找位红颜知己练练双修了…”

老家伙一百多岁了,也不知道行不行,多半是嘴硬。

内院的卧房内只剩下萧凡和画眉,画眉很黏他,吃过饭,丫鬟们收拾完桌子后,小丫头便腻在萧凡的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咪,秀气的打了个小哈欠,然后闭上眼睛,一脸惬意的倚在萧凡的胸膛上。

“相公——”

这称呼令萧凡头皮又是一阵发麻,有心想纠正,转念一想,小丫头如今正是发育期,心理也比较敏感脆弱,若一味的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难免会伤着她的心,罢了,相公就相公吧,反正自己打麻将也经常抓一手相公牌,这称呼挺合适的。

“相公今日遇着什么高兴事了?吃饭都笑呵呵的合不拢嘴。”萧画眉的大眼睛饶有兴味的在萧凡脸上探索。

提起这事儿萧凡就高兴,喜色满面道:“今日我当街痛骂了一个大奸臣,骂得那叫一个爽啊…”

话音刚落,张管家略带几分惊慌的在内院的月亮门外高声叫道:“老爷,有钦差来府上宣圣旨了,您赶紧出来呀。”

萧凡楞住了,朱元璋又给自己下旨干嘛?莫非他觉得白天那十记廷杖打得还不够解气,这会儿再来补几棍子?

萧画眉轻轻拍了拍他。萧凡回过神,在她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开始穿官袍。

一切准备停当,萧凡赶紧跑了出去。

前院正堂,张管家已摆好了香案,萧凡刚跑到前堂,一见宣圣旨的人,便吓了一跳:“ld are you?”

宣圣旨的人板着脸冷冷道:“什么意思?”

萧凡换了中文:“怎么老是你?”

宣旨的人顿时一脸悲愤:“你当我乐意往你家跑啊?我是翰林待诏,宣圣旨这事儿我不来谁来?若非如此,鬼才愿意来你家呢!”

萧凡拍着他的肩,笑得很和善:“解学士太客气了,待会儿宣完旨留下喝几杯,不醉不归啊,否则你就是看不起我!”

解缙脸色铁青,拼命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将手中的圣旨一展,冷冷道:“六品东宫侍读萧凡跪听圣旨。”

萧凡神色一凛,急忙朝他跪下。

解缙清冷的声音在前堂回荡:“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煌煌天朝,圣仁广运,应天承业,天覆地载,朕顺天命而复开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原东宫六品侍读萧凡者,性恭孝友,无怠遵循,上体敬慎,轨度端和,朕深慰之,着即兼封萧凡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同知,晋阶五品,望卿续秉公忠,勿负圣恩,钦此。”

萧凡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明白过来后,不由大吃一惊。

朱元璋要重开锦衣卫?这…历史上从无记载啊!自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废除锦衣卫后,一直到永乐年间才重新恢复了锦衣卫,为何现在洪武三十年便恢复了?哪里出了错?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蝴蝶翅膀扇了几下,历史已不是原来的历史了?

强忍住心头的震撼,萧凡努力用平静的声音伏地拜道:“臣领旨,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升官了,六品侍读升到了五品锦衣卫同知,从作弊考上秀才,到现在的五品朝廷命官,间隔不过两个月,这样的升官速度,大明朝谁人能比?

萧凡表情木然的跪在地上,心中却如巨*滔天。

想不到一纸令下,自己居然成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锦衣卫特务机构的高级官员,老朱啊,你这是想玩死我啊…

为何偏偏选中我来做这锦衣卫同知?老朱打着什么主意?

宣完圣旨后的解缙见萧凡呆呆跪在地上出神,立知机会难得,于是他悄悄撩起官袍下摆,打算不声不响的离开萧府,这位貌似斯文,实则狂野的锦衣卫同知大人不好招惹,能跑赶紧跑了吧…

“哎!慢着,解学士,你跑什么呀!回来回来,今日解大才子莅临寒舍,不喝个痛快怎么对得起你,来来来…”萧凡恰到时机的回过神,非常热情的抓住了解缙的手。

解缙万分懊恼的跺脚长叹:“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呀…”

“解学士,在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你是千古闻名的大才子呀,今日我可得好好与你结交一番…”

解缙抱着廊下的柱子,苦苦哀求道:“不,不!萧大人你放过我吧,强扭的瓜不甜啊,我是四品翰林,你这是冒犯上官…”

萧凡使劲掰开他的手,不由分说拉着他往二堂走去,嘴里犹自兴冲冲地道:“解学士客气得很坚决啊,这样可不好,客气过头了,很失礼的…”

“谁跟你客气了?”

“对了,顺便问一句,我是指挥使同知,谁是锦衣卫指挥使啊?”

“李景隆。”

“扑通!”

萧凡脚下不稳,倒头便栽在地上。

张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老爷,宣旨的大人跑了,他跑了…”

“老爷,宣旨的大人跑到前院了…”

“老爷,宣旨的大人慌不择路,脑袋撞回廊的柱子上了…”张管家跟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似的,孜孜不倦的报告着解大才子逃离萧府的实况。

“老爷,宣旨的大人…”

“他又怎么了?”

“他晕过去了…撞晕的。”

“把他扶进厢房,等他醒了我陪他喝酒…”萧凡淡淡的吩咐,一张俊脸却苦涩得扭曲成一副丑陋模样。

李景隆…怎么偏偏是李景隆?

*

“下官…下官新晋锦衣卫同知萧凡,参见指挥使大人。”萧凡额头冒着细汗,一脸尴尬的躬身参拜。

位于皇宫外围的承天门西侧,乃新开建衙的锦衣卫镇抚司,镇抚司衙门是一座四进的大宅,二堂正中的照壁上绘着一副猛虎下山图,新任锦衣卫提督指挥使李景隆穿着一身风流倜傥的儒衫,坐在猛虎图前正翘着二郎腿顾盼自得。

听得萧凡参拜,李景隆哈哈笑道:“萧同知免礼,以后同衙为官,你可要多多辅…咦?萧同知,你的声音好耳熟,抬起头让本官看看…”

萧凡无奈的抬起头,朝李景隆露出一个看似讨好,实则难看的笑容。

李景隆大吃一惊,嘶的抽了口凉气:“是你?”

萧凡的笑容愈发尴尬,他忽然觉得做人还是冷静一点的好,痛骂奸臣这种事儿以后尽量别干了,图了一时痛快,倒霉的可是自己的前途命运啊…

谁知李景隆仿佛完全忘记昨日被萧凡痛骂奸贼的事了,楞楞的呆了一会儿,忽然又惊又喜的叫道:“是你!就是你!高兄,高人兄啊!我正打算绘影图形,命锦衣卫满城搜索你呢…”

萧凡郁闷的干笑道:“满城搜索…下官,下官没那么大罪过吧?”

李景隆拍着大腿喜道:“谁说你有罪过,我得把你找出来,传我那招现乳一指呀!不瞒你说,我昨儿一整晚没睡着觉,就琢磨着你那**一指呢,高人兄,今儿你送上门来,可一定得教我,…对了,你刚说你是锦衣卫同知?高同知?”

“…萧同知。”

李景隆仰天长笑:“缘分呐!高同知…”

“…萧同知。”

以下不算字数

今日就这一更了,脑子需要休息,顺便构思下个环节的剧情。

说句题外话:最近心里那股恶搞的想法开始渐渐抬头,我一直努力压抑着,怕写出来太不着调了被人骂,问问大家,搞不搞?搞不搞?

第八十六章 生财之道

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府上。

今日聚集的朝中大臣有四位。皆是与黄子澄私交甚笃的好友,他们一个个穿着常服,神色平静的坐在内堂里,慢条斯理的喝茶闲聊。

如果有熟悉的人看到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吃惊,因为这四位大臣中,有吏部尚书张紞,有户部尚书郁新,还有右都御史严震,降职为御史的黄观…

这简直可以称为一场小朝会了。

今日聚会,名义上是为黄子澄的儿子黄彦修行弱冠之礼,毕竟朱元璋最痛恨臣子私下拉帮结党,更别提如此部级尚书规模的臣子聚会了,所以必须找个场面上说得过去的名义。

而且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类似这样的聚会,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了,锦衣卫的恢复,大臣们从此后再没有丝毫隐私可言,那个时候锦衣密探会遍布每个大臣的家中,朱元璋连哪位大臣哪天吃了几碗饭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像这种大臣们私下搞串联的举动。肯定是杀头的大罪。

内堂之中,气氛颇有些悲凉。

黄子澄很虚弱的面向内堂门口站着,昨日的十记廷杖令他疼痛异常,但他仍不屈不挠的挺直了腰杆儿,如一支笔直的标枪,又像战意盎然的斗士,浑身散发着一股倔强的坚持气息。

他慢悠悠的捋着胡须,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扫过沉默无言的朝中同僚,许久之后,声音沙哑的道:“诸公,圣意已决,我等身为臣子,回天无力,可惜,可叹啊!”

黄子澄的神色颓丧了许多,随即面容一整,又焕发出强烈的斗意:“老夫昨日当着陛下的面,说恢复锦衣卫乃暴*,今日当着各位同僚的面,老夫还敢这么说,锦衣卫若重开,大明将永无宁日!陛下此举,寒了天下人的心呐!”

“老夫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无论面对何人,老夫都可以堂堂正正的说,我是忠于陛下的臣子!今日老夫与诸公说的这番话。乃犯上大忌之言,但身为臣子,该说的老夫一定要说,哪怕豁出这条性命去,老夫亦在所不惜!”

这时黄观站了起来,朗声笑了几声,道:“黄翰林愿豁出这条性命,何妨再加下官一个?你黄翰林做个不惧天威的忠臣,下官又怎能让你专美于前?”

黄子澄的神色顿时变得欣慰,微笑道:“尚宾知我,吾道不孤也。”

随即黄子澄面容一肃,沉声道:“诸公,我等皆大明忠心臣子,天子有过失,身为臣子不能不指出,否则愧对官身俸禄,愧对圣人教诲。今陛下不纳我等之谏,执意欲复锦衣卫,我大明立国至今三十年,锦衣之祸,祸殃天下。其臭名昭著之盛,可惊鬼神,亦可令小儿止啼,这等祸国殃民之策,岂能再复?”

“诸公,锦衣卫何以令天下闻之色变?盖因锦衣卫严刑过盛,酷法残戾,行构陷逼供牵连之恶举,多少无辜大臣和百姓命丧其手,诸公,锦衣卫若复,我等臣子纵是清清白白,他们也能罗织出我们的罪状来,届时举族尽诛,死后还要背负一个逆臣的恶名,我等情何以堪!各位,情何以堪啊!”

黄子澄说到这里,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在座的大臣们也是一副戚戚然的模样。

锦衣卫的手段有多凶残,他们是最清楚的了,黄子澄说的这些,很有可能发生,自从锦衣卫的职权发生变化,开始执掌缉捕,刑狱之权的那天开始,他们与朝臣们的位置便敌对起来,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纵容下,锦衣卫和朝臣们之间的争斗便成了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这场较量下,胡蓝狱案四万余人皆丧锦衣卫之手,其中大部分是朝中官员及其家眷,动辄举族尽诛,官员们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偏偏朱元璋杀红了眼,直到他认为天下该杀的功臣武将都杀得差不多以后,他才放下了屠刀,废除了锦衣卫。

如今锦衣卫又要恢复,谁将成为锦衣卫祭刀的第一批倒霉鬼?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他们在座的这些大臣们,皇太孙遇刺是一根导火线,令朱元璋又对朝臣产生了杀机,他认为该杀的人还没杀完,于是,锦衣卫恢复了,它在以后的日子里,将成为天子手中一把锋利的钢刀,它将毫不留情的铲除一切胆敢动摇颠覆朱明江山的人,——有嫌疑的也算在内。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臣们当然明白,如今已到了需要大家抱成团的时候了。

大臣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直到彼此眼里都露出明悟之色。

内堂再一次安静下来。

良久。黄子澄淡淡出声:“郁尚书,天子欲复锦衣卫,不知所拨银钱若干?”

户部尚书郁新道:“去岁秋赋已将耗尽,国库所余不多,春税又未征收完毕,所以天子暂只拨了八万两银子用于复建锦衣卫一应开支…”

吏部尚书张紞眼皮耷拉望着地面,垂头看似漫不经心道:“八万两…呵呵,可以做很多事了啊。”

众人顿时将眼神投向郁新,眼神中的含义很是复杂难辨。

郁新浑身颤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手脚不自觉的发起抖来。这几位大人们目光中的含义,他如何不明白?

可是…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犹豫半晌,郁新心中暗叹,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锦衣卫若顺利恢复起来,他能过几天好日子?天子摆明了对朝臣们不放心了,想借锦衣卫的手将大臣们换一茬儿呀!换下来的这一茬儿,还能活命吗?胡蓝案牵连四万余人,杀得朝堂近乎一空,就是血淋淋的事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咬了咬牙,郁新颤声道:“去岁户部开支甚大,兵道,河工,农桑,赈灾等等,耗银粮无数,如今国库已空,拨付锦衣卫的银子,怕是…怕是要拖上些时日了。”

这句话一半是实话,一半是假话,端看怎么理解了。

国库确实空了,但郁新是大明朝的总管家,区区八万两怎么可能调不出?可是…如果这位总管家不愿意调,那么就算国库满满当当的,他也有法子让每笔银钱都有去处,而且每个去处都是十万火急,非花不可的,却偏偏没有锦衣卫的份,天子纵是责问,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因为国库紧张,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张紞神色不变,如同惋惜般叹了一声:“如此,真是太不巧了。”

几位大臣一齐点头叹息。眼神却分明闪过几分笑意。

黄子澄也淡淡的点头,欺君,也要看欺君之人的立意,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忠心耿直的臣子,对陛下绝无二心,忠臣哪怕是犯下欺君之罪,亦无愧于心。——忠臣永远是正义的,欺君,亦是忠君。

锦衣卫若复建不顺,他们这些大臣们再在中间制造一些事端,陛下必然怪罪那些新任的锦衣卫官员办事不力,届时他们这些忠臣便可以再次谏言,顺势请求陛下收回恢复锦衣卫的成命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锦衣卫扼死在摇篮之中,为大明江山社稷,虽死无怨。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重开锦衣卫的圣旨下达两天,衙门里已然有了人气。

来来往往的人皆穿着崭新的飞鱼服,腰系两端有着排须的金色鸾带,身侧悬挂着蒙着鲨皮鞘的绣春刀,威武神气,杀气腾腾。

锦衣卫的人员选拔很严格,一般是从民间挑选孔武有力,无不良记录的良民入充,官校则从军户所中挑选,身世及政治成分非常清白,以保证对皇帝的忠诚。

两天内,锦衣卫的雏形已然建立起来了,朱元璋任李景隆为都指挥使,任萧凡为指挥同知,又从前军都督府和中军都督府选派了两名佥事,两名镇抚,锦衣卫高层的权力架构已经搭建起来了。剩下的细致工作,比如将分支机构铺盖全国,招募军户入充,建立十四个锦衣卫千户所,并任命各千户所的千户等等,这些很繁琐的事情需要时间慢慢做了。

李景隆坐在镇抚司衙门里,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交卸了左军都督府的职事以后,他的上班地点便定在了这里。

最近他很烦。

纨绔公子也要上班的,不可能一天到晚拎着鸟笼子,带着打手满大街欺男霸女,他的舅姥爷朱元璋给他派了一个看似风光无限的好差使,当锦衣卫的大首领。

刚得到任命时,李景隆欣喜若狂,锦衣卫是什么?那简直是横行无忌的一群出笼猛虎呀!作为这群猛虎的首领,其风光岂是以前一个小小的左军都督能比得上的?以后满朝文武谁见了自己不得点头哈腰,他想抓谁就抓谁,想给别人安个什么罪名那就是什么罪名,做人能做到满朝大臣人人敬畏的程度,实在是纨绔生活的最高境界了…

满脑子YY念头还没回过神呢,李景隆便受到了现实无情残酷的打击。

朱元璋暂拨给重开锦衣卫的八万两银子,他去户部跑了好几次,死活要不到,户部郁尚书很为难的告诉他,重开锦衣卫的决定太突然,户部根本来不及准备,秋岁的赋税进了国库,每一文钱每一粒米都是预先做好了安排的,而且这些安排都是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

比如皇上要修华盖殿,你敢拦吗?蜀地地震,十万灾民正饿着肚子,若不赶紧拨付粮草,也许灾民就会变成乱民,你敢拦吗?还有各地千户所的军饷,拖了一个冬天了,若不赶紧送过去,没准各地会闹兵变,你敢拦吗?

理由很多,总而言之,郁尚书说得很明白,天子的旨意他们自然不敢不遵,但是拨付锦衣卫的银子暂时拿不出来,你得给户部一点时间,至少也得等今年的春税进国库。

李景隆跑户部跑出一肚子火,却偏偏发作不得,人家郁尚书满脸堆笑,态度和蔼可亲,说起难处来满肚子的苦水,于情于理于法,挑不出他半点错处,李景隆每次皆被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回。

现实很残酷,没银子,还建个屁的锦衣卫啊!

这事儿还偏偏不能跟天子说,人家户部有一大堆的正当理由等着他,哪怕闹到朱元璋面前,恐怕也没结果,而且也许会让朱元璋对他产生一种办事无能的坏印象。李景隆是纨绔不假,可他不是傻子,他还没蠢到跑朱元璋面前给自己找不自在。

重建锦衣卫的工作,因为缺银,就这样僵住了。

“唉——”李景隆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本朝的第一风流公子,现在已愁得跟小老头儿似的,叹气都叹得百转千折,幽怨哀伤。

“指挥使大人何故发叹?”萧凡身着绯红五品官袍,一脸和善的笑。

最近几日李景隆行色匆匆的来去,原本纠缠着求他教功夫的事情,也绝口不提了,萧凡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跟上司把关系闹得太僵,那门功夫又不是什么绝世神功,李景隆既然想学,那就教他算了,收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做徒弟,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李景隆抬头,然后没精打采的道:“原来是高同知啊…”

“…萧同知!”萧凡咬牙切齿。

“萧同知啊,咱们这锦衣卫原来也不是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呀,我可算是掉进火坑了…”李景隆悲怨不已。

“大人此话何意?”

李景隆叹着气,把他这几日的不公平遭遇一一诉说,说到最后,李景隆已然眼眶泛红,语声哽咽了。可怜的孩子,从袭爵曹国公那天起,还从未遇过这么恼火而无奈的事情,这回他可真是没辙了。

萧凡从他的诉说里听出了大概的意思,道:“大人的意思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没钱。下官没说错吧?”

李景隆点点头,叹气道:“没错,就是没钱。”

萧凡轻松的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钱么,太简单了…”

李景隆一听激动坏了,猛地站起身,一把掐住萧凡的脖子,嘶声大叫道:“高同知,你有办法?你有办法吗?快说,快说!”

萧凡被掐得脸色青紫,手舞足蹈的挣扎,艰难的道:“撒手!快撒手!再掐…你不但没银子,…还得赔我棺材钱!”

冷静下来后,李景隆仍然急切的抓着萧凡的胳膊,问道:“萧兄,高人兄,你可有办法解决银子的事?”

萧凡整了整衣冠,淡然笑道:“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