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脸黑道:“师父您就好好休养吧,这事儿交给我办…对了,师父,你大腿上那一箭没事吧?还有没有能力给徒儿找个师娘啊?”

太虚一楞,接着大怒道:“混帐话!道爷的命根子坚硬如铁。刀枪不入,是那么容易受伤的吗?昨晚若非不方便,道爷可以把它掏出来当兵器,一个个抡晕他们…”

萧凡和朱允炆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擦汗,这牛皮吹的,真不要脸。

萧凡松了口气,欣慰道:“师父的凡根没受伤就好,徒儿很是担心呀,差点儿打算送你一根绣花针,让你跟东方不败姐姐一样学着在家里绣绣花,修身养性…”

朱允炆噗嗤一笑,接着前仰后合。

太虚楞了一下,然后暴跳如雷。

萧凡只得按住太虚的肩,将他按坐在椅子上,结果…

太虚刚一坐下就弹了起来,大声惨叫:“啊——小王八蛋,你又害我一次!明知道爷的屁股受了伤…”

“师父,我错了…您还是站着吧,来人,给师父上茶…”

萧凡看了一眼太虚,又补充道:“…上菊花茶。”

“什么意思?”

“补一补。”

朱元璋要萧凡自己处置遇刺一事,该怎么处置呢?

萧凡独自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终于拿稳了尺度。

老朱隐含的意思是不要把这事闹大,那我就低调好了,胳膊拗不过大腿,老朱的意志不敢不执行,但是,老朱还说过。自己知道该要些什么。

这话算是对萧凡个人的补偿了。

很好!

身心受到惊吓的萧同知现在很需要补偿。

下午的时候,锦衣卫的几位佥事,千户纷纷登门,深情慰问昨夜被追杀得跑遍大半个京师大街的萧同知大人。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直属手下,是萧凡掌握的权力中最重要最直接的部分,而且将来也许会对他的仕途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萧凡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谈话中非常愤慨的谴责了幕后主使人在京师实行恐怖刺杀的恶劣行径,并就下一阶段锦衣卫在京师进行反恐演习的事项做出了具体部署…

一帮属下深刻领会到萧大人的指示精神后,纷纷告辞回了衙门。

萧凡单独留下了曹毅。

曹毅深深的看着萧凡,道:“大人,你对遇刺这件事怎么看?”

萧凡笑道:“曹大哥的官场规矩学得越来越精深了,现在这内堂之上只有咱们两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还像以前那样,你叫我萧老弟,我叫你曹大哥。”

曹毅本是军伍出身的爽快人,闻言笑了笑,道:“好吧,萧老弟,对于幕后主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萧凡一本正经道:“我的想法很复杂,简单的说。对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可以肯定的下个结论…”

“什么结论?”

“…他是个坏人。”

曹毅朝天猛翻白眼:“…”

萧凡嘿嘿一笑,目注曹毅道:“曹大哥,咱们是生死患难过的朋友,有些话不必藏在心里,相信你肯定也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根本不用查,肯定是…”

曹毅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从牙缝中迸出两字:“燕王。”

萧凡笑道:“不错,我也认定是他了。虽然我在朝中树敌不少,可朝堂那些人都是文人。干不出这么疯狂的事儿,剩下的就只有这位手握兵权的燕王殿下了…”

“你打算怎么办?报仇,还是隐忍?”

“曹大哥,我虽然长得斯斯文文,可我的性子也是刚烈无比,有仇一定要报,不可能隐忍的。”

曹毅嘴角扯动了一下,道:“你打算怎样做?”

萧凡潇洒的一挥衣袖,道:“堂堂正正找上门去。”

曹毅毫不犹豫的接口道:“好,我陪你去。”

萧凡注视着曹毅,目光中笑意盎然:“曹大哥不为难吗?”

曹毅哈哈一笑:“昨日已如昨日死,我虽曾是燕王麾下将领,那时他待我亦甚厚,可我在战场上杀鞑子,斩首无数,早已报答了他这番知遇之恩了,从他把我当作一枚弃子,毫不留情的抛弃那天开始,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为他死了。今日我能穿着飞鱼服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上司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主子。”

萧凡眼中泛起淡淡的感动:“曹大哥,你放心,我们之间不论从属,只论朋友。至少有一点我比燕王强得多,那就是,我在任何时候也不会抛弃朋友,同生同死,绝不背叛。”

曹毅豪迈笑道:“有你萧老弟这句话,曹某这条老命便是卖与你又如何?快哉!”

萧凡也笑了:“那今日咱们两兄弟就一起搭个伴儿,去寻那燕王殿下的晦气?”

“你打算怎么寻他晦气?”

萧凡神秘一笑:“既然陛下的意思是低调处理,那我只好低调了,不过我相信燕王殿下更希望低调…”

乌衣巷的燕王别院内。

二堂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偌大的猛虎下山图,吊睛白额虎呈凶猛狰狞之相,两眼怒视前方,有气吞山河之气势,令人忍不住生出畏惧臣服之心。

燕王朱棣就坐在猛虎图前。两腿大张,双手握拳直视前方,其神态和气势竟隐隐与猛虎图暗相吻合,如龙盘虎踞,傲视天下。

道衍和尚静静坐在右侧,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欣赏。

洪武十八年,朱元璋从民间选拔了十名僧人,欲分给诸藩王讲经荐福,世上的僧人当然并非都是六根清净的,事实上真正六根清净的僧人太少了,众僧聚在一起正满脸市侩的讨论着哪个藩王权重,哪个藩王钱多,哪个藩王人傻之时,只有道衍和尚独自岿然不动,不屑与那些市侩僧人为伍。

当诸王进来时,道衍和尚却一眼看中了面带微笑,神态沉稳的朱棣,他知道,这就是他颠沛半生所要寻找的人,能够实现他一生伟大抱负的人。

就在朱棣经过他身边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道衍抓住了机会,突然开口道:“燕王殿下,贫僧愿意跟随您。”

朱棣楞住了,他看了一眼这位不懂礼仪不知进退的和尚,脸上却带着温和宽厚的微笑,问道:“你为何要跟随本王?”

道衍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王若用我,必赠王一顶白帽子。”

白字为上,王字为下,两个字加在一起是什么字?

朱棣大惊失色,怒斥道:“大胆!你是什么人?不要命了么?”

道衍微微一笑,沉默不语,径自闭目打坐。他知道朱棣会回来,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朱棣是同一类人,道衍有道衍的抱负,朱棣有朱棣的野心,他不会甘愿从此只当一个小小的燕王,这世上必然有更尊高的位子等着他去坐。

果然,没过多久,便到听到朱棣略带惊慌却又坚定无比的声音,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跟我来吧。”

这就是道衍和朱棣的相识过程。从此,两个心怀异志的人搭配在了一起,为颠覆这个世界而开始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一直到今天。

看着朱棣气吞山河的坐姿,道衍打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欣慰,满意。

十二年过去,他跟随的王者征伐四方,威震天下,已在诸王当中渐露头角,独占鳌头。

事实证明,他当年选择跟随朱棣的眼光是正确的。

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现在的燕王殿下,已是光芒万丈之时。人生得遇明主,何其幸也!

“殿下,北平的告急军报还没传来吗?”

朱棣眼皮抬了抬,又垂下,沉声道:“估摸着就这几天了,交给张玉的差事,本王放心,他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道衍微笑道:“张将军智勇兼备,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现在想必他已成功的将北元乞儿吉斯部落激怒,引他们兵围北平城下,北平告急的军报想必也日夜兼程的正在赶往京师的路上,殿下尽可放心。”

朱棣点点头,叹道:“这次回京,比往年凶险得多,当日一步踏错,竟激起父皇削藩的心思,这京师不能再待了,只盼张玉能早传军报,北平若告急,父皇便不得不放我回北平主持抗敌,我便如鱼入水,如龙腾云,那时北平十万精兵猛将尽在我手,京师有何异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措了。”

道衍点头道:“殿下确实应该早早离京,京师非久留之地,迟则生变…殿下,眼下京师正是风声鹤唳之时,殿下昨晚实不该派死士刺杀萧凡,此举只能愈发坚定天子削藩的心思,殿下,你又犯了一个错误啊!”

朱棣面沉如水摇头道:“不,这回本王没错,萧凡此人留不得,将来必成本王祸患!父皇自从动了削藩之心以后,萧凡在父皇驾前所献削藩之法,句句直指各藩王软肋,而且此人深得父皇和太孙的信任,此人若不除,不用等本王回北平,恐怕他已将本王害死了…”

道衍不认同道:“这个萧凡…没有殿下说的这般厉害吧?贫僧见他面貌清秀,双目不正,眼神闪烁,此相正是伪君子之相,如今纵得天子宠信,亦只是小小的锦衣卫同知而已,殿下为何这般重视他?”

朱棣神情凝重道:“此人不可小觑,削藩之事且不说,你前几日可曾听说京师的丁丑科案?”

“此案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贫僧当然听说了。”

朱棣冷笑道:“父皇逼他杀刘三吾,朝臣们暗中串联欲全体参劾他,对一个新入朝堂的臣子来说,这两条路皆是绝人之路,进退不得,除死别无他法,可这萧凡,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轻轻松松同时化解了,这样的人,本王能小看他吗?”

“可是,殿下若欲杀他,等你离京以后再派死士动手不是更好吗?何必一定要现在杀他?”

“不杀不行啊,丁丑科案一过,父皇的注意力也许会转移到削藩之事上,那时若萧凡再给父皇出个什么损招儿,本王身在京师就万分被动了…”

“所以殿下甘冒被天子怪罪的风险,也要先除去萧凡?”

朱棣笑道:“说是风险,倒也算不得多大风险,本王派出去的皆是豢养多年的死士,纵然刺杀失败,失手被擒,也断不会出卖本王,此事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这天下任谁也查不出来。”

道衍叹道:“没有证据并不代表别人心里不清楚,殿下难道不怕此举令天子不快,反而坚定了削藩的决心吗?”

朱棣道:“刺杀萧凡只是一个由头,父皇若真想削藩,杀不杀萧凡他都会削,萧凡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锦衣卫同知,而本王却是父皇的亲儿子,孰轻孰重父皇心里有数,所以,本王权衡再三,觉得刺杀萧凡对本王利大于弊。”

道衍摇头道:“就算天子装聋作哑,可殿下忘了萧凡了吗?他昨晚逃过一死,想必对殿下恨之入骨,你不怕他报复?”

朱棣大笑道:“这里是京师皇城,本王是亲王贵胄,若父皇弹压下此事,萧凡他敢拿我怎样?哈哈,笑话!本王还怕了他不成?”

话音刚落,便听到别院大门外一道嘹亮刺耳的声音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赶快放下武器,脱下裤子,双手抱头走出来,否则我们就冲进去了…萧大人,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朱棣的大笑声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顿时停住,脸色一片茫然,与道衍面面相觑。

紧接着,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喝道:“滚开!声音一点都不嘹亮,这么简单的喇叭也不会用吗?而且连台词都念错,你这么蠢,怎么混进锦衣卫的?”

然后,别院门外一道更嘹亮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的同伙已落在我手上,识相的话赶紧准备银子赎人,一个时辰之内我若见不到银子就撕票啦!嘿嘿嘿嘿(狞笑声),还有,不准报警,也不准报官,更不准报锦衣卫!因为我就是锦衣卫…”

“…”

别院内,朱棣和道衍满头雾水听了半晌,最后两人浑身一齐颤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这…这声音…”朱棣结结巴巴迟疑道。

“萧凡!”道衍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

朱棣眉稍一挑,一股肃杀之气充盈眉宇间,怒声喝道:“大胆狗贼,竟敢勒索到本王头上!”

道衍冷冷道:“他为何不敢?天子已令他独自处置此事,这本就是给他一种补偿,殿下以为他不敢惹你,可他偏偏敢了,殿下,你昨晚之举委实冒失了!”

朱棣脸色时青时白,变幻万端,终于垂头丧气道:“本王好象又错了…先生,现在怎么办?”

道衍叹了口气,平静的脸上似哭似笑的抽搐了几下,道:“开门迎客吧…”

以下不算字数

这章是定时自动更新,今晚我又相亲去…咦?为什么说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臣交锋

“…里面的人听着。再给你们一柱香时间,一柱香以后若见不到银子,我就撕票啦!——我真的撕票啦!”

刺耳的声音依旧在燕王别院大门外叫嚣。

锦衣卫千户曹毅站在萧凡旁边,脸上表情扭曲,仿佛努力在憋着笑,面色涨得通红。

另一名千户袁忠毕竟是出身皇家亲军,见状不由有些忐忑的道:“萧大人,您今日此举…是不是有些欠妥当?燕王殿下毕竟是亲王皇子,这京师的乌衣巷里住的皆是朝中公卿侯伯,您今日当着这么多朝中贵胄的面如此落燕王殿下的面子,若被陛下知道了…”

萧凡将手中铁皮打造的斗型大喇叭交给旁边一名锦衣校尉,让他按照自己刚刚的台词接着喊,然后才满不在乎的朝袁忠笑道:“陛下纵是知道也不打紧的,今日做的这事,我敢保证陛下绝不会责怪我,陛下说过,我昨晚遇刺一案,按我自己的意思去办,我没让人直接冲进燕王别院烧房子,已经算是非常的客气了,说不定陛下还会赞我宽宏大量呢…”

袁忠擦汗。你都带着锦衣卫大批人马跑人家家门口骂街了,这叫“宽宏大量”?

“燕王殿下他…他会不会生气?”袁忠这一刻很是不安,驰骋疆场,名震天下的燕王,别院竟被一群锦衣卫围住猖獗叫骂,跟两军阵前骂阵似的,燕王那脾气…貌似也不怎么和蔼,万一他怒极之下领了侍卫冲杀出来…

萧凡眼皮都没抬,气定神闲的笑了笑。

昨晚萧凡遇刺的事儿,除了极少数人外,其他人对此一概不知内幕,这袁忠心眼儿太实了,总以为萧凡是来主动找麻烦的,却不知今日之举比起萧凡昨晚街头惊魂,真的是太温柔太客气了。

有仇必须报,这是萧凡的做人原则,不管谁得罪了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场子。至于燕王会不会生气…呵呵,派那么多人刺杀我居然失败了,他还有脸生气?他该买块豆腐撞死才是。

老子连燕王他爹的龙内裤都敢扒,儿子生气我怕个球!

“里面的人听着!再给你们一柱香时间…”锦衣校尉举着大喇叭,力竭声嘶的朝别院大门使劲喊着。

锦衣卫里上到萧同知,下到普通的掌旗,校尉,力士等等,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京师里横行霸道惯了。见今日萧同知要闹事,不由一个个兴奋满面,对他们来说,欺负一个在外地就藩的王爷,实在算不得多大的事情,锦衣卫本来就是一个只向皇帝一人效忠的私人机构。

正在叫阵之时,别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队身着灰色军士服的侍卫举着钢刀跑了出来,这些人明显是久历战阵的边军,一个个杀气腾腾,面带剽悍之色,冷冷的注视着门外嘻嘻哈哈笑闹叫骂的锦衣卫。

燕王的侍卫一出来,原本笑闹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窒,接着空气中充满了凌厉的肃杀之气。

一见侍卫们手中明晃晃的钢刀,锦衣卫校尉们收了嘻嘻哈哈的笑脸,同时锵的一声,将腰侧的绣春刀抽了出来,双方立马形成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

萧凡神色不动,对眼前这紧张肃杀的一幕视而不见,两眼直直的盯着大门。

很快,一身暗黄蟒袍的燕王朱棣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愤怒和充满杀机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神情平静的萧凡。

两人如同天生的宿敌,就这样静静的,一动不动的遥遥对视,空气中越来越凝重的沉闷气息,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有些颤栗,心跳加速,双方火拼一触即发。

良久,萧凡眼皮一跳,转移了与燕王对视的目光,扭头对身边的曹毅道:“好犀利的目光!曹大哥,这燕王来者不善啊…”

“大人,似乎你才是‘来者’…”

萧凡:“…”

朱棣盯着萧凡,脸色愤怒又强自抑忍,沉默良久,朱棣却忽然面色一变,恢复以往的从容和豪迈,仰天哈哈一笑,快步迎上前来,笑道:“本王还道是谁跟本王开这么大的玩笑,原来是萧大人当面,哈哈,数日不见,萧大人可越来越风趣了。”

萧凡也笑,笑得很虚伪:“下官鲁莽了,昨晚下官莫名其妙被人刺杀,下官胆子小,受不得惊吓,结果被那些天杀的刺客吓了大半夜,这不。脑子被吓出毛病了,做事有些糊里糊涂,实在失了体面,请殿下见谅。”

朱棣目光阴鹫如鹰隼,口中豪迈笑道:“萧大人那个小小的江浦县可不像京师这般卧虎藏龙,京中有权有势之人太多,萧大人初涉官场,或许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本王说句交心的话,萧大人前程无量,以后说话行事还须谨慎才是。”

萧凡拱手笑道:“王爷的用意,下官明白了,下官多谢王爷关爱。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下官从昨晚的刺杀事件里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朱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你学到了什么?”

萧凡神色一肃,两眼直视朱棣,一字一句道:“下官学到的是以牙还牙!谁砍我一刀,我就砍他两刀,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谁敢捅我师父的菊花,我就割了他的卵蛋!”

朱棣看着萧凡那张斯斯文文的脸,眼中却散发出强烈的暴戾凶狠光芒。他浑身不由一颤,眼皮猛跳了几下,努力维持住他那豪迈的笑脸。

半晌过去。

“王爷,你下面很痒吗?怎么老用手挡在那里?”萧凡天真而好奇的盯着朱棣的下身。

“啊,不…不痒。咳咳,登门即是客,萧大人既然光临寒舍,岂有过门而不入之理?哈哈,来,萧大人请进内堂,尝一尝父皇赐给本王的早春雨茶。”

萧凡面带难色的推让道:“王爷客气了。下官不敢当,王爷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下官怎敢叨扰?”

朱棣亲热的抓着萧凡的手,哈哈笑道:“本王与萧大人一见如故,怎可说叨扰?来来来,萧大人一定要进来寒舍,与本王一叙交情…”

朱棣力大,萧凡被他拉得一路踉跄进了别院,口中不停的谦让道:“王爷客气了,王爷您别拉我,我自己走吧…”

转过头望着门外站立的曹毅,袁忠等锦衣卫同僚,萧凡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我陪王爷进去喝茶,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如果半个时辰之内我没出来,你们就杀进去救我…”

“是!”众锦衣卫大声应命。

朱棣脸黑如炭,愤怒的瞪着萧凡:“…”

萧凡干笑:“…下官是个风趣的人,开个小小的玩笑嘛。”

燕王别院的内堂富丽堂皇,堂内地上铺着汉白玉地砖,后侧摆放着镶着金边的山水屏风,堂中八张黄梨木太师椅,分左右而设,椅边的梨木茶几上,还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翠绿壁透,水色上好的翡翠弥勒佛像,看来价值不菲,颇令人心动手痒。正面堂前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猛虎下山图,凶猛狰狞之态令见者颤栗。

萧凡盯着那幅图看了半晌,终于叹道:“好画!此画中猛虎之志,跃然于纸上。”

朱棣笑道:“一幅画而已,你竟能看出猛虎之志?萧大人不妨说说,此虎有何志向?”

萧凡淡淡的笑:“虎者,万兽之王也,画中猛虎神态凶猛狰狞,踞北山而望南林。气吞山河,雄视天下,区区一山一林之地,容不下王者之志…”

朱棣闻言勃然变色,萧凡这番话含沙射影,似有所指,分明是暗指他有觊觎大宝之意,这话太恶毒了!

于是朱棣急忙打断道:“萧大人不可胡说!本王奉皇命世代戍守北平,只求保得北境安宁,陈兵塞上亦是为了抗拒北元,雄视天下之说,本王可从未想过!燕王一脉永为陛下藩王,绝无不臣之意,萧大人此言乃陷本王于不忠不义!”

朱棣心中暗暗有些后悔,一幅画竟被萧凡看出了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意了,早知如此,刚才迎萧凡进门之前便该将这幅画撤去才是。

身无兵权,又处风云诡谲,暗潮汹涌的京师,一言一行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落人话柄,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幅画,也许将来都能闹得满城风言风语,若被有心人传出去,街头巷尾肆传皇四子燕王有雄视天下之志,那么父皇将有什么反应?

朱棣额头的冷汗慢慢流下,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此时真恨不得朝那笑得万分讨厌的萧凡脸上狠揍一拳,然后一刀杀了他…

朱棣暗暗决定,待会儿等萧凡走了以后,一定要把这幅画用最快的速度烧掉,绝不留人半点话柄。

萧凡看着朱棣额头的冷汗,愕然问道:“殿下很热吗?下官刚才只是说画上的猛虎,你流什么汗呀?”

朱棣亦愕然抬头望着萧凡,久久不语:“…”

这家伙今日莫非来戏耍本王的?

沉默半晌,朱棣板着脸,语气生硬道:“萧大人请坐吧,来人,奉茶!”

二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清茗之后,偌大的内堂只剩朱棣和萧凡二人。朱棣心中一直强压怒意,于是连官场上寒暄客套的程序都免了。

朱棣开门见山道:“今日萧大人带这么多锦衣卫,在本王门前叫嚣许久,敢问所为何事?本王自问没得罪过你吧?”

对朱棣眼中的怒气视而不见,萧凡慢悠悠的品了口茶,道:“王爷言重了,下官也不敢与王爷作对,想必王爷也听说了,下官昨晚被十几名刺客刺杀,上天蒙怜,侥幸逃得性命,陛下龙颜大怒,便命下官亲自侦缉遇刺一案…”

朱棣哼了哼,语气不善道:“你遇刺与本王何干?你带这么多人在本王门前叫嚣是什么意思?这乌衣巷内皆住着朝堂公卿侯伯等等勋贵,你这么一闹,岂不是公然告诉那些勋贵们,你遇刺是本王干的?萧大人,你今日此举置本王颜面声名何地?”

萧凡暗叹一声,这家伙脸皮还真厚啊,不但将派人刺杀一事赖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倒打一耙,说我坏了他的名誉,原来要想成为大人物,首先得把脸皮练得又黑又厚才行啊…

像我这么正直,这么耿直,这么善良且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成为朝堂的大人物?老天未免太不公了,这年月还有正人君子的活路吗?萧凡在心中哀叹世道的黑暗…

“王爷误会下官了…”萧凡不得不打起精神解释:“…下官带人来这乌衣巷大声嚷嚷,其实是要逼那幕后指使之人自己现身,王爷应该注意到了,刚才下官命人在外面又喊又叫,却没点名没道姓,只是一通乱喊而已…”

说着萧凡悄悄瞥了一眼朱棣,吞了吞口水道:“…乌衣巷内住着公卿候伯,皆是朝堂权贵,下官的意思…哪一家沉不住气,最先打开门跳出来,谁…就是幕后指使刺杀下官的元凶…下官万万没料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

萧凡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很腼腆很不好意思的微微抬手指了指朱棣…

朱棣的脸黑得像刚从山里挖出来的煤炭,不但发黑,而且还发亮。他此时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萧凡没说错,人家没指名没道姓,只是在乌衣巷里喊了几声而已,偏偏他朱棣最蠢,第一个打开门跳出去兴师问罪,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本王…本王…”朱棣讷讷半晌,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理由解释他为何第一个跳出去,最后终于恼羞成怒,狠狠一拍桌子,大声怒喝道:“第一个出来的就一定是凶手么?你这是什么狗屁论断?我朝律法严明,不论何人何罪,当须有凭有证才可定断,你怀疑本王指使人刺杀你,可有凭证?哼!无凭无证,你便擅自闯进本王府里问罪,当本王好欺负么?”

萧凡神情愈发愕然了:“王爷何出此言?下官怎么成了‘擅闯’王爷府邸了?刚才…貌似是王爷死乞白赖的将下官硬拉进来的呀,下官不好意思进,您还跟我急…”

“咳咳咳…”朱棣猛烈呛咳起来,咳得一脸紫红紫红,右手颤抖指着萧凡,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该死的家伙,今天是特意来气本王的么?

萧凡仍旧一脸无辜的瞧着朱棣,很萌很天真的模样,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孩子般,迷惑的看着咳得撕心裂肺的朱棣。

“本王…本王失礼了…”朱棣努力深呼吸了半天,终于平复了情绪:“适才本王太过激动,呵呵,多年的坏毛病了,总是改不了,萧大人遇刺,本王也深感气愤,这些贼子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实在是目无王法,萧大人一定要严查,严惩!以正本朝法纪!”

萧凡急忙拱手谢道:“王爷深明大义,下官感佩之至!”

朱棣恢复了豪迈之态,挥手哈哈大笑道:“本王既为皇子,自当嫉恶如仇…对了,萧大人遇刺之事,可有头绪?”

萧凡乐呵呵的一点头:“上天保佑,总算查到了一点点线索。”

朱棣一副喜意盎然的样子,急切道:“那太好了!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萧大人查到谁最有嫌疑?”

萧凡呵呵一笑,朝朱棣一指:“王爷最有嫌疑。”

朱棣豪迈的笑容顿时呆楞住,良久,他猛的一拍桌子,暴跳如雷道:“我?又是我?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这是污蔑,构陷!”

萧凡叹气道:“王爷息怒,下官只是说你有嫌疑,又没定你的罪,你何必如此生气?再说,这又不是下官将罪名硬栽在王爷头上的,昨晚不是抓了个活的刺客吗?是那家伙自己供认的…”

朱棣闻言眼皮猛跳了几下,不可能!我派出去的皆是燕王府训练多年的死士,就算是活着,也断断不可能出卖我!

于是朱棣冷笑道:“一个刺客的话也能相信吗?就算他真的开口招认了,难道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如果他说是当朝太孙殿下幕后指使的,你是不是也要把太孙殿下抓起来?”

萧凡拱手笑道:“王爷言重了,刺客之言当然不可尽信,所以下官只是说王爷有嫌疑,却没有定案,这就是下官的理智之处了,王爷试想,刺客供出王爷,下官在乌衣巷嚷嚷时,王爷又第一个跳出来,如此巧合下官也没将它放在心上,足可见下官对王爷的一片赤诚…”

朱棣鼻孔一张一合,急速的喘着粗气,他只觉得胸腔中一股气血逆流,几乎快喷薄而出,萧凡这该死的混帐,说起话来不温不火,看似彬彬有礼,实际上他说的每一句都能活活把人气死,这世上怎会出了他这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