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侯耿炳文府上已开始张灯结彩,阖府焕然一新,只等着四月初七与郡主成亲的大日子到来。
由于朱元璋年岁已高,筹办郡主婚礼一事便全交由朱允炆全权打理。
东宫偏殿内,朱允炆起身客气的送走了前来商议郡主大婚之礼各项礼仪事宜的礼部尚书张紞,望着张紞的身影渐渐消失,朱允炆心头的巨石越压越重。
离皇姐成亲只有两日了,萧凡,你还坐得住吗?莫非你对皇姐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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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大婚的前一天,长兴侯府上宾客络绎不绝,耿炳文领着儿子耿璿站在府门前迎客,父子俩笑得满面*光。
宫里尚衣监的宫女们已开始在昭仁宫给江都郡主试穿嫁衣。
江都郡主如同一具没有了思想灵魂的木偶一般任人摆布,一双空洞无神的美眸呆呆的望着铜镜内失魂落魄的自己。
拢在袖中的纤手紧紧握着一根金簪,簪尖划破她纤细的手掌,一串殷红醒目的鲜血悄然溅落在华丽雍贵的嫁衣上。
莺儿,你说对了,萧凡…他果真不是我的良人…
罢了,旧缘随春去,我曾为自己的命运抗争过一次,试过了,失败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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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内堂。
太虚望着神色焦虑的萧凡,在内堂来回踱着步,不由幸灾乐祸道:“傻了吧?叫你矫情!现在好好一黄花大姑娘要嫁给别人当媳妇儿喽…”
萧画眉小巧的娇躯从堂后转了出来,心疼的扯着满脸胡茬儿的萧凡,柔声道:“相公,你该救救她的。”
萧凡苦笑,若非为了你们,我老早就出手了,你们怎么知道这事儿背后隐藏的凶险?若事情败露,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萧画眉抬眼看着萧凡,道:“相公不必顾忌我们,你只要想一想,当你五十岁六十岁的时候,躺在床上回忆此生,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出手挽救一个中意你的女子?会不会后悔让她饮恨终生?”
萧凡一楞,俊脸渐渐浮上明悟之色。
是啊,前怕狼后怕虎,我一个大男人莫非还不如一个女人?何必顾忌那么多?男儿生于世上,当快意恩仇,纵横驰骋才是,如此畏畏缩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刚下定了决心,门外张管家来报,江都郡主的贴身侍女墨玉再次求见。
墨玉这回并没与萧凡多说一个字,只是将一封带着斑斑泪痕的纸笺递给萧凡。
纸笺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诗:“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是一句绝别诗!
萧凡拿着纸笺,长长叹息,久久不语。
太虚凑过来一看,不由嘿嘿笑道:“这郡主倒是真有才情,明日她可不是要入侯门吗?萧郎…嘿嘿,可不就成路人了吗?”
萧凡唰的一下将纸笺揉成一团,然后对墨玉道:“转告你家郡主,我可以让她暂时不用嫁给耿璿。”
墨玉闻言猛然抬头,失望黯然的神色顿时化作不敢置信,大大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真…真的?”
“真的。”萧凡肯定的点头。
…
…
墨玉满怀欣喜的走了,萧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来人!速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请曹千户来见!”
太虚和画眉脸上也洋溢出喜悦的笑容,太虚狠狠一巴掌拍在萧凡肩上,笑道:“我就说你小子肯定像个男人,该担当的,绝不会推诿!不错,哈哈!”
萧凡苦笑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不冷静的一件事了,这可是拎着脑袋玩命呀…”
太虚拼命为他鼓劲儿:“男人就该有男人的霸气和锋芒,不管做什么事,一旦下定决心,就把它干脆利落的办踏实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凡佩服得五体投地:“师父不愧是出家人,果然超凡脱俗,徒弟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如此无惧无畏的勇士?”
太虚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说大不了一死,指的是你,贫道不会死。”
萧凡不乐意了:“这事儿若办砸了,你凭什么不会死?”
太虚满脸得意的笑道:“事若不成,你被杀头,贫道撒丫子跑得远远的就是…”
说着太虚很炫耀的朝萧凡挤挤眼:“…贫道会轻功呀,傻子才等着挨刀呢。”
以下不算字数
感觉今天状态不好,也许是快过年了,所以有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嗯,离过年就这么几天了,我会尽快调整过来,职业道德是很重要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婚事泡汤
对萧凡来说,让不让江都郡主和耿璿顺利成亲。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萧凡怕的是朱元璋的反应,一旦抛开朱元璋不理会,他随便出个点子就可以把江都郡主和耿璿的婚事搅和黄了。
萧凡现在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确实不怎么像正人君子。
不过他对墨玉说的话还是有了几分保留。
他说“暂时不让江都郡主嫁给耿璿”,但并没许诺自己娶郡主,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能令朱元璋改变主意。
萧凡左思右想,他能为郡主做的,只有这一点了。
两柱香时辰过去,曹毅急匆匆的进了萧府大门。
“大人,听说你找我?”曹毅大步跨进内堂,还没坐下便急吼吼的问道。
萧凡手一抬,然后看了太虚一眼,道:“走,咱们三人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说话。”
空旷无人的地方当然是萧府前院的小桃林,这里不但清静,而且方圆十余丈的风吹草动看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萧凡不得不小心,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甚至连锦衣卫的人都不能调动,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是朱元璋的密探?
所以萧凡觉得,此事只能找最信任的人去办。曹毅和太虚是最好的人选,他们有功夫在身,而且绝不会泄露半句,真正可以算是天衣无缝。
扭头四顾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外人后,萧凡压低了声音,面色凝重道:“曹大哥,有件事情小弟想麻烦师父和你帮忙。”
曹毅眉尖一挑,道:“萧老弟尽管开口,曹某绝不推辞。”
萧凡盯着曹毅,道:“曹大哥,先告诉你,这件事是掉脑袋的事,你愿不愿意干?”
曹毅哈哈大笑,豪迈道:“老子生平战场厮杀无数次,哪一次不是差点掉脑袋?有什么稀奇的!”
萧凡感动的一笑,动情道:“曹大哥,兄弟这里不言谢了,若然事败,是兄弟我连累了你,我用自己的命赔给你便是。”
太虚在一旁被二人的兄弟情深感动得眼眶泛了红,不停的举袖拭泪。
曹毅看了太虚一眼,笑道:“你师父如此高龄都不怕死,曹某怕个鸟!若然事败,咱们爷仨一起上路便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凡急忙阻止道:“曹大哥别太热血了,我师父他是猫哭耗子。你可以完全将他忽略不计,若是事情败露,他一准儿溜得比兔子还快…上路的只有咱哥俩。”
曹毅:“…”
太虚老脸渐渐涨红:“…”
沉默半晌,曹毅咂摸咂摸嘴,道:“咱俩就咱俩吧,总算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曹大哥,白发人那时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太虚被埋汰得老脸愈发羞红,赶紧干咳道:“你们可以乐观一点,贫道掐指算过,此事必然无惊无险,风平浪静,谁也甭送谁…”
曹毅问道:“萧老弟,说了半天,你还没说要曹某做什么呢。”
萧凡低声道:“明日江都郡主与耿璿成亲,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桩婚事搅和黄了。”
曹毅吃了一惊:“啊?那可是天子亲自赐婚呀…”
萧凡点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件掉脑袋的事儿。”
曹毅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了悟之色:“你与江都郡主有私情?”
“没有!”萧凡断然否认。
“耿璿得罪过你?”
“更没有,我连见都没见过他。”
曹毅大惑不解道:“那我就不懂了,一没怨二没仇的,你搅和人家婚事干嘛?”
“江都郡主不愿嫁给他。”
“所以?”
“锦衣卫都是活雷锋!”
“了然。”
“郡主。郡主——”
墨玉满头香汗的跑进了昭仁宫。
偏殿的铜镜前,江都郡主像一尊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木偶,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红烛,凤冠,霞帔,铜镜中模糊映出一道木然如泥铸般的倩影,喜庆的装扮下,包裹着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当一个女人抗争过后,却不得不服从命运的安排时,她的心已经死了,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爱过,恨过,生命如昙花般,瞬间绽放出最美的光华,随即便凋谢枯萎,对她来说,嫁谁,从谁已不重要,她的心中再也泛不起半丝涟漪,——除了那个让她曾经爱过,又失望过的男人。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曾经的痴心已成了妄想,绝了也罢。
“郡主,郡主——”墨玉面带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一路大呼小叫的跑进了偏殿。
见郡主仍呆呆坐在镜前毫无反应,墨玉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怜惜的走上前,轻轻摇晃着郡主的香肩。
“郡主,事有转机。你不要这样…”
郡主仍无反应,像一尊绝美却无生气的木偶,任凭墨玉摇晃。
“郡主!萧凡说了,他保证不让你嫁给那个耿璿!你听到了吗?郡主!”
江都郡主空洞如死人般的美眸终于有了改变,些许生机回到了眼中,如同一泓清泉,注入了干涸多年的枯土。
良久,郡主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凄婉。
“墨玉,你…刚才说什么?”
“婢子刚才去见了萧凡,他说了,明日保证你绝不会嫁给那个耿璿!”墨玉见郡主的俏脸有了生机,于是急忙重复道。
郡主的美眸中阴云尽散,渐渐焕发出湛湛光辉,眼波流转间,显得那么的生动灵活,与刚才的行尸走肉判若两人。
消失已久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她的躯体,她——活了。
悄然眨了眨眼,郡主看着铜镜中红晕嫣然的俏脸,她渐渐抿起了小嘴儿,大大的眼睛也慢慢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儿。
“萧凡…真是这么说的?”郡主声音细不可闻,夹杂着少女莫名的羞涩。
“是的。千真万确!”
郡主俏脸终于绽开了笑颜,如初春的海棠,明艳动人,为悦己者展现自己最美的一刻。
“墨玉…”郡主轻轻唤道。
“婢子在。”
“为我梳妆。”
墨玉瞧着满脸喜悦不可自制的郡主,不由悄悄撇了撇嘴。女人,永远在迷失了自己的时候最傻,——但也最美。
“郡主,你怎么相信萧凡一定会有办法让你不嫁耿璿呢?你与耿璿可是天子赐婚,轻易不可变的呀…”
郡主笑颜依旧,美艳中透着一股心甘情愿的傻劲儿。
“我就是相信!萧凡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他是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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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咱们今晚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千万别跟人讲什么君子风度,王八蛋才当君子!”
漆黑的夜色下,萧凡一脸严肃的叮嘱太虚和曹毅。
曹毅使劲点头:“你就放心吧,老子这辈子从来就不懂啥叫君子!”
太虚嘿嘿直笑:“在贫道看来,君子就是傻子,贫道可不傻…”
萧凡看着满脸暴戾之气的曹毅,和笑得猥琐之极的太虚,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咱们三个人当中,也许只有我跟君子最接近了…”
太虚嗤笑:“得了吧你,不带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啊,还要不要脸了?就数你最蔫儿坏,杀人不见血,阴人的招数一招比一招损,你就积点儿阴德吧你。”
萧凡阴着脸,沉声道:“曹大哥,你先帮我把这老家伙干掉,太讨厌了!”
太虚暴跳如雷。
曹毅拦阻道:“先办正事!萧老弟,你说要搅和郡主和耿璿的婚事,具体怎么搅和?抢亲吗?”
萧凡摇头道:“抢亲太狗血了,没新意。”
扭头望向太虚,萧凡问道:“师父,你功夫最高,我问你,偷过人吗?”
“…偷过女人。”
“偷一回男人咋样?”
“贫道不走旱道…”
“道可道,非常道,一定要偷!这事儿只有你能干。”
曹毅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把耿璿从耿府里偷出来?”
萧凡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已是二更天,明日天一亮耿府就要准备迎接天子册封耿璿仪宾的金册,这个时候耿府上下肯定早已睡了。师父你使轻功飞过耿府的围墙并不难,躲过耿府内巡夜的侍卫也不难…”
太虚苦着脸道:“可贫道怎么把耿璿那小子偷出来呢?两个人的话,贫道的轻功可不好使呀…”
萧凡笑眯眯的道:“这就要靠师父超凡的智慧和过人的胆识了,什么方法都可以用,挟持。捆绑,滴蜡,皮鞭,随便你自由发挥…”
太虚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把他分批次的带出来,贫道倒有十分的把握…”
萧凡和曹毅两眼发直:“何谓把他‘分批次’的带出来?”
“就是把耿璿那小子剁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贫道多跑几趟,不就把他带出来了?”太虚面带得色道。
萧凡的脸霎时就黑了,他咬着牙,恶狠狠的扳着太虚的肩,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你一定要玩命儿似的记住,绝对不能把耿璿宰了,必须让他活着,害得人家成不了亲,他已经够倒霉了,还要他把命给赔了,未免太不厚道。”
太虚一脸苦色的点头答应了。
萧凡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指着耿府外的围墙道:“好了,师父你可以行动了,用一种风骚**的姿势飞进去,然后把耿璿那小子带出来,去吧!”
太虚一提气,然后原地一跺脚,干瘦的身子便腾空而起,黑色的袍袖大张,像一只滑过天际的大鸟,与黑夜混成一色,悄无声息的飞进了耿府的围墙。
曹毅眼看着太虚的身影消失,不由艳羡道:“你师父真是绝世高人,…萧老弟,你帮我问问他老人家,他还收徒弟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围墙里面极轻微的“扑通”,紧接着,传来太虚一声“哎呀”痛呼。
萧凡心一紧,急忙隔着围墙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操!茅坑!”
萧凡和曹毅擦汗:“…”
“曹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啊…没什么,当我没说。”
…
…
太虚果然不负众望,半个时辰后,一团黑影从围墙里面扔了出来,接着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半空中扭了个身,缓缓张开了袍袖,如一只神雕般轻轻落到围墙外面。
萧凡迎上前,喜道:“得手了?”
太虚一脸得色的捋着胡须:“贫道出马,岂有失手之理?贫道可是绝世高手…”
萧凡和曹毅捏着鼻子退了一步。
“师父,刚掉进茅坑的人应该低调一点…”
太虚:“…”
曹毅指着太虚扔出来的黑影道:“道长,这小子就是耿璿?”
“对,贫道在耿府转悠了两柱香时辰,才找到他的卧房。”
“你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
太虚难掩得意的笑道:“很简单,贫道制住他以后用刀抵着他的脖子,问了他一句话,你是想挨揍还是想挨刀?这小子是个聪明人,立马就说挨揍,所以我把他打昏后带了出来。”
萧凡同情的瞧着昏迷不醒的耿璿,擦汗道:“苦了他了,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萧凡弯腰将耿璿的脑袋拨拉了一下,借着月色,见耿璿双目紧闭,面色俊朗而且白皙,可以说是个帅哥,其帅气的程度不亚萧凡。
萧凡眉头皱了皱,帅哥最不喜欢看到什么?——另一个帅哥。
长长叹了口气,萧凡喃喃道:“…真想往他脸上泼点儿硫酸啊。”
曹毅道:“萧老弟,人弄出来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凡沉声道:“闷麻他!”
曹毅愕然道:“何谓‘闷麻’?”
萧凡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是给他脑袋套上麻袋,然后敲他闷棍,简称‘闷麻’…”
曹毅恍然:“你这么一说,我就了然了…”
…
…
于是,漆黑的夜色下,长兴侯耿府的围墙外,三人对耿璿进行惨无人道的闷麻。
待到气喘吁吁的三人停手时,可怜的耿璿醒过来又昏过去好几次了。
萧凡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耿璿的伤势,然后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头。
“这伤估计够他在床上躺三五个月了…”曹毅一副法医的权威口气道。
萧凡笑道:“这就够了,至少他明天绝对与江都郡主成不了亲,婚事算是被咱们搅和黄了。”
扭头望着太虚,萧凡道:“师父,得再麻烦你一趟,把这小子送回去。”
太虚仰头望天,若有所思道:“贫道有一个疑问,藏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
“那就吐吧,抓紧时间。”
太虚缓缓扫视二人,沉声道:“既然咱们今晚的目的就是要把耿璿这小子揍一顿,为何不干脆让贫道在他卧房里揍他?还非得把他弄出来,揍完了又让贫道送回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