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事,金榜题名,这个…萧凡貌似已经历过,至少他目前是同进士出身,尽管这进士的身份是朱元璋御赐的,可是御赐的身份也是身份呀。

还有一件得意事,那便是洞房花烛了,这件事,今晚就可以实现。

萧凡心旌一阵激荡,处男的可耻帽子在他脑袋上戴了两辈子了,今晚必须一雪两世耻辱,彻底的告别处男生涯,把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年的积蓄,全部奉献给江都。

众人簇拥着萧凡,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昭仁宫前。

平日端庄沉闷的宫殿今日披红挂彩,显得十分喜庆,数十名宦官宫女迎候在宫门前,纷纷一脸祝福的微笑,善意的瞧着萧凡。

江都郡主性子温婉柔静,对宫人亦非常仁厚宽待,故而宫中宦官宫女对这位天子的长孙女亦十分有好感,今日郡主出嫁,宫人们俱都真心祝福,爱屋及乌之下,连瞧萧凡的目光都充满了好感。

萧凡一派儒雅倜傥的走近昭仁宫,朝宫人们露出温和的微笑,笑容中的真诚令宫人们好感倍增。

朱允炆一脸笑意的站在宫门前,见萧凡穿着吉服喜气洋洋的模样,朱允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朱允炆的身后还站着一群朱家子女,她们皆是朱元璋的女儿或孙女,个个都挂着公主郡主的名衔,身份地位都非常尊贵,她们聚在朱允炆身后,见萧凡等人前来,不由一个个好奇的踮足张望,然后又羞得俏脸通红的缩了回去,躲在朱允炆身后叽叽喳喳谈论这位新晋仪宾的外貌风度,谈到最后又嘻嘻哈哈娇笑着打闹成一团。气氛很是热烈。

穿过殿外层叠的假山和池塘,萧凡抬步刚欲登昭仁宫的白玉石阶,朱允炆站在台阶上忽然伸开双臂一拦,朝萧凡调皮的眨眼笑道:“你来干嘛的?”

萧凡一楞,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大红色的吉服,没好气道:“你见我穿得跟个大红包似的,总不至于是来吃饭的吧?”

朱允炆哈哈大笑,然后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你若想从我这里进殿迎娶我皇姐,可没那么容易…”

萧凡眉梢一挑,道:“你想怎样?”

朱允炆见萧凡紧张的模样,不由噗嗤又笑开了:“很简单,按规矩,你得作一首催妆诗,而且要作得咱们都满意,我才能放你进去迎娶皇姐…”

朱允炆身后的公主郡主们顿时大表赞同,嘻嘻哈哈娇笑着纷纷应是。

“这谁定的规矩呀?大喜的日子这不是成心给我添堵吗?没事作什么诗呀…”萧凡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朱允炆笑道:“这是自古便定下的习俗,作了催妆诗才有资格迎娶皇姐,你是男人,当然要主动一点…”

萧凡俊脸一垮:“殿下你是了解我的,…我喜欢被动。”

朱允炆:“…”

一旁的礼部官员见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吉时快到,若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于是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催妆诗,悄悄递给萧凡。

萧凡接过,凝目扫了几眼,然后大声照着念道:“少妆银粉饰金钿,端正天花贵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

朱允炆和他身后的公主郡主们一楞,还没等他们回过神,萧凡便开始给自己鼓掌,大赞道:“好诗!写得太好了…”

这下朱允炆和公主郡主们反应过来,纷纷嚷嚷着不答应,不准拿唐朝人的诗作应付了事,一个个娇嗔着要萧凡重新再作一首。

礼部官员急得冷汗直冒,不停的抬头看天色,小声在萧凡耳边道:“萧伯爷,要不您就自己作一首吧,吉时快到了呀…”

萧凡哪会作什么诗呀,闻言顿时也急了,恨恨一跺脚,指着朱允炆身后的公主郡主们大声道:“你们再为难我,当心我将来把你们没出嫁的一股脑儿给娶了!”

公主郡主们立马不出声了,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凡,朱允炆俊脸黑得像包拯似的,不停的擦冷汗,昭仁宫前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只听得某位公主一声惊呼,众公主郡主们飞快往两旁一闪,让出一条直通殿门的宽阔大道,然后公主郡主们娇嗔薄怒使劲跺着脚,一个个羞不可抑的垂下螓首。

萧凡哈哈一笑,然后瞪着朱允炆道:“你呢?小舅子,你还不让开?”

朱允炆朝萧凡伸了伸大拇指:“你真厉害…一语退千军,诸葛亮都比不上你。”

大红的凤冠霞帔,大红的喜字盖头,江都郡主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袅袅娜娜走出了昭仁宫的殿门。

今日即成萧家妇,得偿所愿的江都郡主芳心满怀欣喜,尽管盖头遮着她的脸,可她仍霞染双颊,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怯。

萧凡站在殿门前,迎上江都郡主,心中亦是激荡万分。

俗话说好事多磨,他为了画眉和江都,差点把命都丢了,如今否极泰来,心愿已偿,终于抱得美人归,人生如此,不亦快哉!

伸手牵过江都郡主的纤纤玉手,萧凡此刻心中满怀柔情,这就是我的妻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含义,只有真正牵过手的这一刻,才能懂得其中分量的沉重,责任和担当,从这一刻开始,便正式落在了他的肩头。

亲迎是古时婚礼的最后一个步骤,在众人的簇拥下,萧凡牵着江都郡主的手,款款往宫外走去。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走过内宫诸殿,萧凡把江都郡主送上了披红挂绿的鸾驾,然后自己也跨上了大马,金水桥边,宦官一脸喜气的轻甩拂尘,大声唱喝道:“新人驾至,仪仗启行——”

金水桥外,两列数百人的禁军锦衣仪仗立时动了起来,前队手执团扇,金瓜,班锤等各种仪仗,后队则抬着内官监早已备妥,延绵近两里路长的郡主陪嫁嫁妆,穿过金水桥后,与前来迎亲的锦衣卫镇抚司的数百名校尉汇合,锣鼓唢呐震天响,一行近千人,簇拥着江都郡主的鸾驾,以及鸾驾旁骑着大马的萧凡,浩浩荡荡往萧府开拔而去。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成亲,娶的还是当今天子的孙女郡主,如此重大的事情,京师的百姓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浩荡的仪仗刚出了承天门,便被闻风而至的百姓们围上了。

萧凡曾因不愿休原配而被朱元璋打入诏狱,他的事迹早已被京师市井的百姓们知晓,弱冠之年便居高位,更难得他身处高位,却不愿休妻换富贵,这份心思犹属难得,京师百姓对他的好感倍增,不少待嫁女儿家都曾在闺中暗暗许愿,愿嫁如萧郎这般痴情人,此生于愿足矣。

今日萧凡苦难度尽,终于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京师百姓自然乐见其成,于是在大街上纷纷朝仪仗围拢过来,除了凑凑热闹外,也是为了沾一沾这位年纪弱冠便手握大权的少年臣子的喜气贵气。

萧凡眼见潮水一般涌来百姓围住仪仗,不住的向他作揖道着恭喜,萧凡不由高兴得眉开眼笑,扭头对旁边的曹毅道:“百姓们真是太热情了,万人贺喜的场面可不多见呀,热情得我恨不得多结几次婚…”

曹毅翻着白眼道:“混帐话…这话你敢在天子面前说吗?”

萧凡急忙摇头:“那是找死了,你是不知道啊,刚刚在金殿里,天子喷了我一脸口水…”

“那叫龙涎…”

“对,龙涎!”

送亲的仪仗被百姓们围住后一时便动不了,上千人的仪仗顿时被困在承天门外,由于这些百姓是真心来向萧凡贺喜,锦衣卫们也不便动手打骂,免得给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气。于是仪仗和百姓们都停在了原地,万人空巷的场面跟逛庙会似的,送亲的仪仗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

曹毅担忧的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幕,叹了口气道:“怎么办?走不动恐怕会耽误时辰啊…”

这时满头大汗的礼部官员也一脸惶急的走到萧凡马前,不安的道:“伯爷,这样下去不行啊,仪仗若再不启行,吉时便要错过了…”

曹毅也急了,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要不干脆叫弟兄们甩鞭净街吧,吉时可不能耽误,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事…”

萧凡摇头道:“不行,百姓诚心来道贺,若让弟兄们打人开道,我的名声也臭大街了,而且恐怕还会被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言官们参劾…”

曹毅急道:“那怎么办?”

萧凡长长叹气:“还能怎么办?疏导交通呗…”

于是萧凡无奈的下了马,亲自领着一群锦衣校尉走到仪仗队伍的最前方,朝百姓们拱手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的道贺,萧某感激不尽,还请各位让开一条道路,让送亲的仪仗通过,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各位麻烦配合一下吧…”

说着萧凡便当先往前走,一边大声嚷嚷道:“让一让!让一让!别挡着!仪仗,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人都跟上!人多小心扒手…”

“父老乡亲们,别围着啦,天色不早,赶紧回家收衣服奶孩子去,很多事等着你们做呢,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散了啊!…”

“…”

队伍在萧凡的指挥下,开始慢慢朝前蠕动,百姓们大部分都很自觉的让开,还有一小部分堵在路中不肯走的,也被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两眼一瞪,吓得立马闪到了一边,道路很快便恢复了畅通。

萧凡站在队伍的旁边,眼看着送亲队伍行走的速度渐渐加快,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忽见队伍又不动了。

萧凡这下有些气急败坏了,粗红着脖子赶紧几步跑到队伍最前面,气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停下了?”

前面开道的锦衣校尉气冲冲的指了指路中央,却见一辆骡车横停在路中,那拉车的骡子怎么挥鞭子楞是不肯动弹一下,急得赶车的大汉浑身直冒冷汗,生怕这群神色不善的锦衣校尉等得不耐烦,一刀把他剁了。

萧凡焦急的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不起。于是他匆忙跑到大车前,大怒道:“怎么回事?我结婚你弄辆骡车挡路中间,你故意来砸我场子的是吧?”

赶车的汉子被吓坏了,指着骡车半晌讷讷不敢出声儿。

萧凡刚凑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儿,不由皱了皱眉头,随手拉过身旁一名锦衣校尉,然后指着锦衣校尉的脸对赶车的汉子命令道:“吹!”

赶车的汉子一楞:“啊?”

汉子一张口,锦衣校尉也皱了皱眉。

萧凡问校尉:“你闻到什么了?”

“大人,闻到酒味儿了。”

萧凡脸色一变,狠狠道:“酒驾,拘留十五天,骡车扣下,十五天后还给他,来人,把这汉子和骡子全部拿下!”

众校尉轰应,然后一涌而上,道路很快又恢复了畅通。

看着送亲的仪仗一路浩浩荡荡往萧府开去,萧凡和曹毅站在路边终于松了口气,神色轻松的相视一笑。

“这下应该不会耽误吉时了…”萧凡站在路中远远看着已走得快消失不见的仪仗队伍,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就像行了一次善举似的,内心很充实。

曹毅古怪的瞧了他一眼,然后揉着鼻子慢吞吞的道:“萧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萧凡一楞:“什么不对劲?”

曹毅忍着笑,悠悠道:“郡主的鸾驾过了,仪仗队伍也看不到影子了,吉时也不会耽误了,可是…郡主进了萧家的门,谁跟她拜堂呀?”

“我呀!”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现在还站在这里跟没事人似的?”

萧凡轻松的神色顿时变了,睁大了眼睛楞楞盯着曹毅看了半晌,然后扭过头,望着前方早已看不见影子的仪仗队伍,英俊的面孔瞬间扭曲得如丧考妣。

“停…停一下,我还在这里呢!”萧凡的声音变了调儿,朝前方遥远的大街尽头带着哭音大喊道。

“马呢?我刚刚骑的马呢?”

“已跟着仪仗走了。”

“靠!那还等什么呀,咱们赶紧追吧!”萧凡泪流满面的直跺脚。

于是,人潮喧闹的大街上,一个穿着大红色吉服的新郎官和一个满脸胡子的虬髯大汉跟疯了似的,一路跌跌撞撞朝前狂奔而去…

“这些人办事太不着调儿了!难道他们就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路上萧凡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抱怨。

曹毅没好气的哼道:“我看不着调儿的人是你才对,你说你好好一新郎官,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郡主仪宾,用得着你亲自下去疏通道路吗?”

萧凡悲愤道:“我那不是心里着急嘛…”

二人一边埋怨一边跑,待跑到萧府大门前时,两人已累得快断气了。

萧凡心中的悲愤之情愈盛,结婚的见得多了,结得像自己这么荒诞的,倒是从没见过,今日自己给自己开了眼界。

二人弯腰扶着膝盖喘了许久的粗气,这才直起身子,结果一看之下,二人又傻眼了。

只见仪仗已浩浩荡荡进了萧府,郡主的嫁妆也都抬了进去,大门前却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盛况当前,人山人海,气势非常磅礴,将萧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萧凡和曹毅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满是苦涩。

二人咬了咬牙,一横心跟冲锋陷阵似的,钻入了人群中,萧凡挤在人群里,像一叶怒海中的扁舟,随着人浪左摇右摆,凄惨狼狈之极。

“快让开!让我进去!我有事儿呢,你们别挡在门口呀!”萧凡努力在人群中伸直了脖子气急败坏的仰天大喊道。

另一边也遥遥传来曹毅的怒吼:“老子是锦衣卫千户!你们他娘的给老子让开!不然把你们全都抓进…啊!谁?谁踹老子?站出来!”

萧凡欲哭无泪,像只泥地里的泥鳅似的,使劲往前钻着。

“让开!你们让开!今儿萧府里这喜事缺了我指定办不成!”

围观百姓纷纷嗤之以鼻道:“你谁呀你?人家成亲,缺了你难道就不成亲了?简直狂妄!”

萧凡大怒,浑身使劲一抖,奋力将身边的百姓挤到一旁,露出尺余空地,然后指着自己大红色的吉服,带着哭腔悲愤道:“我狂妄?我狂妄?老子是新郎官!缺了我,你叫里面的人成亲试试!”

以下不算字数

主角成亲,小小恶搞一下,以后会收敛一点的。。。

第一百六十章 洞房之夜

萧府门前的混乱还在继续,萧凡在府外满怀悲愤往里挤的时候,萧府的前堂也是一片喧嚣混乱。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不对,一切就绪,就等两位新人拜堂的时候,人们这才发现,刚刚热心指挥交通的新郎官不见了!

萧府顿时大乱,一众前来道贺的大臣,还有府里的下人和随同送亲的锦衣校尉们慌了神,满府到处寻找萧凡的踪影。

江都郡主穿着凤冠霞帔,头上盖着大红的喜字盖头,被宫女墨玉搀扶着却惊恐惶急的四下摸索,声音凄然无助:“萧凡人呢?他人呢?墨玉,他是不是反悔了?他是不是突然不想娶我了?他是不是逃婚了?”

墨玉一边温言安慰,一边猛翻白眼。

女人啊!陷入深爱中的女人总是如此失控,更疯了似的,而且想象力特丰富。

前来观礼的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现任左军都督府事的李景隆,兵部尚书茹瑺等朝中大臣也急得直跺脚,他们想不通这位萧大人怎么经常出这种状况,好好的成个亲吧,半路也出幺蛾子,这样的男人实在…

反正李景隆觉得,如果他是女人的话,肯定不乐意嫁这种经常出状况的男人。

茹瑺肥胖的身躯艰难的扭动着,神色颇为焦急,跺着脚对堂外的几名锦衣卫百户道:“你们的上官不见了,还不赶紧派人四处找找?都楞在这里干什么?”

百户们哭丧着脸回道:“整个萧府都找过了,根本没人看见指挥使大人…”

众人慌乱之时,还是翰林学士解缙站出来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你们怎么不到府外面找找呢?也许萧大人没跟上仪仗,被你们抛到后面根本没进府呢…”

乱哄哄的前堂顿时寂静下来,人人睁着大眼惊异的望着解缙。

解缙一直比较低调,被这么多人围观,顿时有些心虚的干咳了几声,忸怩着垂下了头。

随即忽然想到自己好象没说错什么话呀,于是他又抬起头,挺起胸,理直气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李景隆拍着他的肩大笑道:“对!太他娘的对了!以萧大人的性子,这么不着调儿的事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还是咱们的解学士脑子管用啊…”

前堂内的大臣和宾客们闻言纷纷赞同。

解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谦虚,然后他抬起头,眼中有一种深邃的光芒闪闪而动,慢悠悠的道:“…我当年成亲的时候,也被送亲的队伍甩得远远的,那晚差点让别人帮我入了洞房,唉…噫吁嚱!好险呐!”

众人恍然,于是同情的向解缙报以宽慰的笑容。

解缙大受感动,急忙客气的一一回礼。

十几名锦衣校尉刚走出萧府大门准备寻找萧凡,便听到门口有人正气急败坏的大叫:“让开!快让开!我结婚你们都凑门口看什么热闹?…你们看热闹也得让我先进去呀!堵在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儿?”

众校尉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凝目望去,却见一名穿着大红色吉服的男子正在人群中起伏不定,如怒海扁舟,忽隐忽现,很是狼狈。

校尉们大吃一惊:“指挥使大人!”

接着校尉们纷纷拔出腰间绣春刀,大喝道:“锦衣卫办差,闲人退避!违者缉拿入狱!”

轰的一声,看热闹的人群吓得四下逃散,萧府门前冷落车马稀,只剩下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一脸无助落魄的萧凡和曹毅二人,神情狼狈的站在萧府门前正中。

校尉们急忙上前施礼道:“指挥使大人受惊了!”

萧凡幽幽叹了口气,把手无力的搭在身旁一名校尉的肩上,无限感慨道:“啥都别说了,关键时刻还是组织靠得住啊…”

校尉们:“…”

萧凡抬起无神的双眼:“里面拜堂了吗?没人冒名顶替我吧?”

校尉们:“…”

萧凡的到来令府内宾客们颓靡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振。所有人皆发自真心的欢迎他的到来,毕竟大家都不算是很特立独行的人,像成亲之日新郎官不见人影的事情,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偏离了方向的大喜事终于回到了正轨,众人大感庆幸,最庆幸的人当然要数江都郡主了,她头上蒙着盖头,摸摸索索的走到萧凡身边,抓着萧凡的衣袖死也不肯松手,然后放声大哭,悲凄得令人心有戚戚然。

萧凡堆起笑脸一边忙着跟前来观礼的大臣们应付着“同喜同喜”之类的场面话,一边又充满对江都郡主温声安慰,忙得一塌糊涂。

前堂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中…

两位主角都到齐,于是按民间的习俗开始拜堂。

三拜之后,刚才哭得伤心悲怆的江都郡主羞答答的被送进洞房,而萧凡则留下来继续招待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和宾客。

酒意酣畅之时,曹毅凑在萧凡耳边轻声道:“大臣们来得不多,还有一部分只送上了贺仪,人却没到,春坊讲读官黄子澄还有朝中那些清流大臣们连贺仪都没送,一句表示也没有。”

萧凡端着酒杯笑容不变,眼中却飞快闪过一抹阴沉之色。

清流与奸臣的对立,胜负得失非一朝一夕之事,他们连表面的官场功夫都不愿做,看来自己与那些所谓的忠臣们的关系当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下一步该发展自己在朝堂中的势力了,朱元璋驾崩近在眼前,若任由那些心怀忠君实则误君的酸腐大臣们占据了朝堂的话语权,朱允炆的皇帝宝座必然不可遏止的被朱棣推翻,而自己的下场,恐怕也会很不妙…

萧凡现在已不是孑然一身了,他的肩上有了责任,他有朋友,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这些责任压在他肩上沉甸甸的,行事之间更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若有一步行差踏错,在这个动辄株连家人的年代,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和灾难,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为了自己,为了妻儿,也为了跟朱允炆的朋友之义,有些人不该出现在朝堂的,就让他们消失吧!贬官,下野,流放,甚至杀了他们,这些事情做起来对萧凡来说并没有任何愧疚,他一直觉得,一个人为了家庭,做出任何丧尽天良的事都是值得原谅的,善良只是个相对而言的词汇,在那些忠臣眼里,也许自己是个杀十次都不冤枉的国贼,但在自己的妻儿眼里,自己就是天,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是她们的一切,她们甚至不愿看到自己掉一根头发。

有这样深爱着自己的妻子,自己在外面纵然是被千夫所指那又如何?只要她们给自己一个温暖的眼神,他就敢让朝堂血流成河!

萧凡眼中的阴沉渐渐化为坚定,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哈哈一笑,站着跟曹毅碰了一杯,豪迈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杀一即是罪,屠万却为雄,曹大哥,可愿与小弟一起落个千古骂名?”

曹毅看着萧凡眼中的深沉之色,渐渐似有所悟,他也豪迈的哈哈一笑:“骂名就骂名,将来老子死了埋在地里,骨头都化成灰了,后人骂我又怎样?能啃了老子的鸟去?”

二人碰杯,一口饮尽,然后相视一笑。

萧凡大婚,府中席开数十桌,前来道贺的大臣和宾客一直闹到深夜才纷纷醉醺醺的告辞而去。

萧凡醉了。

不善饮酒的他,今日人逢喜事心情大畅,被宾客灌了一通下来,早已醉得不醒人事,被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架着,吃力的抬回了他和江都郡主的卧房中。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身着凤冠霞帔,头上仍旧蒙着盖头的江都郡主,正怀着紧张和羞怯的心情,忐忑不安的坐在床沿等着心上人儿来掀她的盖头。

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江都一惊,芳心顿时慌乱起来,一直未曾平复的心情,此刻愈发惊惶。她双手使劲拧搅着衣角,纤细的指骨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了白,小鹿般乱撞的心跳声在耳畔扑扑作响。

他…终于来了!他要掀我的盖头,然后…与我做那些…羞死人的事么?他会不会很粗暴?将来他会不会待我好?

江都郡主心乱如麻,一堆紊乱的念头同时浮现脑海,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紧张。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萧凡醉酒仍在不停的叫嚷着“再来一杯”之类的胡话。

江都郡主一惊,急忙自己掀开盖头,见萧凡醉得东倒西歪,俊脸通红,被两名府里的丫鬟搀扶着,嘴里犹自咕咕哝哝,醉态可掬的模样令人发噱。

江都郡主急忙接过萧凡的一只臂膀,将他扶在床边坐下,柔声道:“你…你怎么喝成这副模样?”

萧凡抬起惺忪的醉眼,瞧着烛台下面貌绝色的江都嘿嘿一笑,大着舌头道:“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你说,咱们今日算是哪一喜?”

江都郡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洞…洞房之喜!”

萧凡哈哈笑道:“错了!”

江都郡主好奇道:“难道不是洞房之喜吗?”

萧凡醉眼顿时浮上色色的光芒,嘻嘻笑道:“其实咱们今日…算是久旱逢甘霖之喜…”

“此话怎讲?”江都郡主一时褪了羞怯,很有求知欲的问道。

萧凡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久旱之身,今日得偿所愿,正好逢上你那里的涓涓甘霖,此所谓**女爱,阴阳交济,泰也!所以,咱们今日这叫久旱逢甘霖…”

“呀!你…你真是…”江都郡主听得萧凡醉言醉语说着这些yin秽的话,顿时羞得霞染双颊,又羞又气的,恨不得狠狠泼他一脸凉水让他醒醒酒。

挥手命两名忍笑忍得很辛苦的丫鬟退下,江都郡主起身关上了房门。

转过身时,却见萧凡已经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见他醉得不省人事,江都郡主羞怯紧张的心情稍褪,随即心头又浮起淡淡的失落。

每个女人对自己人生只有一次的洞房都是充满了期待的,可惜今夜她的洞房,很明显,一夜无话。

悄然叹了口气,江都郡主走到萧凡身前,金枝玉叶之体的她,弯下腰将萧凡的外套和鞋子脱了,然后将他的头小心的放在新床的枕头上。

看着睡梦中的萧凡,他那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他那长长的睫毛,江都郡主心中又浮上了几许欢喜,这个英俊温柔,风度翩翩的男子,将来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天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女人有了归宿的感觉,幸福得无以复加,比起待在那华丽而冰冷的昭仁宫里的日子,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一般。

睡着了的萧凡不复往日的儒雅,悠长平静的呼吸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江都郡主小心翼翼的趴在萧凡身边,双手托着香腮,第一次如此今距离的端详着心上人儿的相貌,越看心中爱意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