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自然毫不犹豫的大表赞同,道:“好,相公抓贪官,抓一个杀一个嗯,先抓个最大的贪官出来,明正典刑,杀一儆百…”

萧凡挠头:“谁是最大的贪官?”

画眉灵动的大眼睛骨碌一转,然后很严肃的指了指萧凡,接着咯咯娇笑,笑声如银铃,洒满小小的屋子。

库房的书案后,萧凡将画眉抱坐在他的腿上,环臂抱住她柔软的腰肢,画眉长大了,现在抱着她,再也不像以前大人抱小孩的那种感觉,萧凡此刻心中有些异样的情愫,就像一对深爱着的恋人相拥在一起,画面很温馨,心中很宁静。

画眉的小脸蛋倒是未见任何羞涩,两年多的相处,画眉早把自己当成了萧凡的女人,相公抱娘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画眉,你为何从没提过燕王世子与你的兄妹之情很深厚?”萧凡语气很低沉。

画眉若无其事的环抱着萧凡的脖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本是过去的事情了,燕王府的一切,已与我无关…”

“血浓于水,你说无关便真的无关了吗?你是燕王的女儿,是燕王世子的亲妹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画眉低下头,幽幽道:“相公是大官儿,是做大事的人,相公若真要杀燕王世子,必然有你的理由,我怎能因兄妹之情而坏了相公的计划?”

萧凡又怜又爱的揉了揉画眉的头,笑道:“傻丫头,天大的计划,也比不上你的兄妹亲情重要,这世上有很多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有了这些感情,才是我们有别于禽兽之处,这些感情让这个世界多姿多采,画眉,除了相公和你的爱情,你还需要别的感情,比如亲情,你应该学会珍惜它…”

画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市井百姓皆言,相公欲杀燕王世子…若为了我而改变主意,岂不是坏了你的计划?”

“屁的计划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我根本没有杀燕王世子的打算,就算我真有这个打算,现在知道你和燕王世子的渊源,我怎么可能还下得了手?你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萧凡怀抱着画眉,深深地道。

画眉眼圈渐渐泛红,感动的把头埋在萧凡胸前,哽咽不已:“相公…谢谢你。”

“画眉,记住,珍惜亲情,因为这辈子唯有亲人的血管里,才流着与你相同的血,每一个亲人,都是你宝贵的财富…”

画眉情难自已的不停点头,哽咽道:“相公待我真好,我会好好珍惜亲情的…”

萧凡由衷舒了一口气,画眉这辈子活得太孤,以往的凄苦经历让她小小年纪心性却变得冷酷残忍,这样的性子对一个刚刚十四岁的小女孩来说,委实不是件好事,今天试着教会她珍惜亲情,也是为了将她那冷酷的性子稍稍改变得正常一些,现在看来亲情教育好象达到了效果…

萧凡欣慰的笑了:“画眉,与燕王世子一起进京的,还有燕王的另外两个儿子,他们也是你的亲哥哥哦,待他们来了,我安排个时间,你们一起聚聚吧…”

谁知画眉一边流着感动的泪花儿,却一边飞快摇头道:“不必了,燕王府里,只有大世子待我好,其他两个哥哥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我为何要见那两个不相干的人?…相公,不忙的话你把那两个杀了吧。”

萧凡欣慰的笑容渐渐凝固:“…”

原来画眉的人生观里,亲情这种东西是看范围的,有的亲情她很珍惜,有的亲情她便完全否认了…

这个事实令人很纠结,欲培养画眉的爱心,其过程看来是漫长而艰苦的,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第二天的早朝,黄子澄果然不出萧凡所料,联合了一众清流大臣,对锦衣卫的倒行逆施,以及擅闯大臣府邸,无故殴打朝廷大臣的行为进行了口诛笔伐。

黄子澄鼻青脸肿的跪在金殿前痛哭流涕,血泪控诉锦衣卫指挥使萧凡如何的残暴不仁,猖狂跋扈,无缘无故将堂堂帝师揍成这副凄惨模样,求天子严惩肇事凶手,声张朝堂正义云云…

众清流大臣尽皆一副兔死狐悲的凄凉表情,异口同声跪求天子撤去萧凡的官职,并将他缉拿入狱,以此平息满朝文武的众怒。

清流大臣们还没控诉完,茹瑺,解缙等“奸党”成员便立马跳出来反驳,与清流们吵成一团。

如今的奸党们在萧凡这一年来的努力维系下,已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坚实的同盟圈子,形成这个圈子的理由有点阴差阳错,竟然是因为陈莺儿名下的泰丰米行,——如今已发展成了大明境内数一数二的泰丰商号。

这些奸党大臣们在泰丰商号里或多或少占着一些干股,萧凡无心插柳之下,由于这个共同的利益体,不但将泰丰商号发展壮大,而且也因为这个商号,使得他和众奸党大臣们的利益紧紧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一损皆损,一荣俱荣的局面。

萧凡原以为身处高位,手握大权的人,眼中必然看不上那些身外之财,他却没料到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尚,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多年为官,除了对权力的欲望之外,当然便只剩下对钱财的追求,以往朱元璋在世时,他们也贪,不过不敢贪得太多,毕竟处于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而且那位洪武皇帝生平最恨贪官,一旦被发现,其结局除了抽筋剥皮,没别的好下场。

现在朱元璋死了,朱允炆在反腐败方面很明显做得没有朱元璋那么得力,奸党们终于可以放大胆子捞钱了,正好萧凡给他们送上了泰丰商号的股份,这正是打瞌睡送来了香枕头,如此正大光明捞银子的好机会,谁会放过?

以萧凡为首的奸党圈子,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形成了朝堂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同盟力量,这个结果令萧凡不由惊喜万分。

黄子澄的血泪控诉在这帮拧成了一股绳的奸党大臣搅和下,自然没收到效果。

金殿上众大臣分成了好几派,吵得不可开交,清流们刚说了几句话,便被奸党打断,然后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很单纯的一个殴打事件,被他们扯到了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扯着扯着又围绕三皇五帝吵了起来,吵了一阵以后,话锋一转,奸党们又同声请求天子修改大明律,特别是关于过失伤人与蓄意伤人的行为鉴定等等…

黄子澄跪在金殿上膝盖都麻木了,话题一直没转回来,反而越扯越远。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炆,则一脸无奈的苦笑,闭着嘴看着众大臣扯皮,拿他们毫无办法。

黄子澄跪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今日想告倒萧凡,恐怕难如登天,眼下萧凡还没说一句话呢,就有一帮人跳出来给他打掩护,再这么扯下去,只怕萧凡没被告倒,他自己反而跪成了半身不遂…

趁着众人继续扯皮的当口,黄子澄满脸失落和委屈的悄悄站起身,慢慢退回了朝班中,沧桑的老脸耷拉得老长,一副打落牙齿肚里吞的凄然模样。

黄子澄刚退回去,奸党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同时闭嘴,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意犹未尽的退回了朝班,朝堂上顿时恢复了风平浪静。

朱允炆打了个呵欠,忍住伸懒腰的冲动,不失时机的朝身旁的宦官示意了一下,宦官是个机灵人,急忙一甩拂尘,高唱一声“国事奏毕,众官退朝——”

一场政治风暴就这样消弭得无影无踪。

盛夏之时,三辆蓝色车蓬的普通马车在数十名便衣侍卫的围侍下,悄无声息的进了京师。

刚进了北城的太平门,马车便靠在内城门的大路边停了下来,三辆马车依次下来了三个长相不一的年轻男子。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丝绸长衫的大胖子,这个胖子非常胖,差不多有二百斤上下,五短身材,皮肤白皙,脸上的肥肉将五官挤成了扭曲的一团,可整张脸却看起来很憨厚,给人一种很安定很和谐的舒适感,一看就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

胖子下了马车后,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胖子往前走了两步,走得有些吃力,肩膀一上一下的,原来这胖子除了体肥,还是个瘸子。

另外两辆马车里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则明显瘦多了,两人面孔黝黑,神情冷峻,长得有几分相像,两双眼睛狭小细长,不时闪过几分阴沉狠厉之色,看起来格外森然。

胖子艰难的转过身,朝身后的京师城门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笑道:“终于到了,京师,呵呵,多年未进京,还是什么都没变呀…”

胖子身后其中一个年轻人冷笑道:“皇兄,这次父王命我们进京,前途性命未卜,你倒有闲心大发感慨,我该说你是傻大胆呢,还是该夸你一声有勇气有担当呢?”

另一个年轻人也上前两步,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道:“皇兄当然不用担心性命,你是燕王长子,世子身份,当今天子就算要杀,也只会杀我和弟弟,皇兄你嘛,天子是肯定舍不得杀的…”

胖子身旁的侍卫见两位弟弟对自己如此不恭,不由纷纷皱起了眉。

平常人家兄弟间再是不和,至少会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很少有人对兄长当面不恭,这两位弟弟倒好,直接对兄长冷嘲热讽起来。

皇族天家,名权之争,一个世子的身份,让兄弟情分荡然无存。

胖子倒是一脸和气的样子,对两位弟弟的言语丝毫不以为意,闻言摆了摆手,满脸憨厚的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胖子被人搀扶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两位弟弟看着胖子的背影,冷笑的神情渐渐变得怨毒,其中一人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低声骂道:“肥得跟猪似的,还是个瘸子,不就是运气好,投胎赶在咱们前面了吗?若非如此,父王怎会把世子之位给这个肥猪?得意个什么劲儿,还故作大方呢…呸”

另一个年轻人冷冷一笑,然后张开大嘴,学着弟弟的样子,也准备往地上吐口水时,却听见不远处一声震天大喝。

“随地乱吐口水,罚款”

二人惊愕回头,却见身侧一丈处,十几名身着飞鱼服的汉子簇拥着一名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年轻人正是萧凡,他负着手走近二人,然后皱着眉看了看他们,沉声道:“刚进京?”

二人互视一眼,茫然点头。

萧凡指了指地上,道:“口水谁吐的?”

一个年轻人老实承认:“我。”

萧凡高兴的笑了:“承惠,罚款五钱。你运气真好,今日正好碰上我散步,若是碰上别的锦衣卫,起码罚你一两银子。”

年轻人不乐意了:“吐口口水而已,凭什么罚我啊?你们这不是乱立名目,横征暴敛吗?”

萧凡的笑脸顿时有些凝固了:“你不愿交罚款?”

年轻人一梗脖子:“不愿你能把我怎么着?”

萧凡叹了口气:“既然抗拒执法,我只好把你拿进诏狱了,进了诏狱,那可不是五钱银子就能放得出来的…”

年轻人见这群人穿着飞鱼服,一个个面色不善,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飞鱼服,那代表的可是凶名满天下的锦衣卫呀,他们连藩王都不怎么买帐,何况自己区区一个藩王的儿子…

萧凡又指了指另外一名年轻人,道:“你,罚款五钱。”

另一名年轻人愕然道:“我又没吐口水…”

“你刚才张开了嘴,是不是正打算吐口水?”

“我那不是还没来得及吐吗?”

“很好,在京师,吐口水和吐口水未遂,罚款的金额是一样的…承惠,五钱。”

“…”

“…流氓比咱们爹还黑”两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款待世子

一个负责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该做到什么?

有人犯案就得抓,有人吐口水就得罚与官职大小无关,这是身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正义感。

萧凡现在的正义感澎湃得一塌糊涂,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脱离了低级趣味且有益于人民的事,罚款,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不过,被罚的两位年轻人显然很不认同。

“冤案”没吐口水的年轻人悲愤难抑。

萧凡叹了口气,难得闲逛时有心情顺便薄惩一下不文明行为,偏偏人家还不服气,瞧这群人的装束打扮,估计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年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萧凡有些后悔管这件闲事了。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萧凡想退也退不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上街罚个款还被人家顶撞,甚至无功悻悻而返,这话传出去他日后还怎么在朝廷里混?黄子澄那帮老家伙还不得笑死?

羞刀难入鞘,离弦箭难收,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

萧凡只好苦口婆心的解释:“吐口水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这跟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一样,都属于当众排泄体内废物,破坏环境和市容…”

“放屁”年轻男子气得大骂,从没受过这等欺负的他,现在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锦衣卫了。

萧凡顿了一下,神色不变接着道:“…当然,放屁也属于排泄行为的一种,都是不文明的,如果你刚才放了屁…不好意思,加罚五钱。”

年轻人旁边的侍卫忍不住了,他们上前一步,愤然喝道:“大胆这是燕王之子,奉王爷之命入京吊丧,你们锦衣卫胆敢刁难,不怕当今天子怪罪吗?”

萧凡吃了一惊,燕王之子?朱高炽还朱高熙?不是说三个儿子进京吗?怎么只有两个?

萧凡还未说话,他身边随侍的锦衣校尉却不甘示弱的上前一步,怒目大喝道:“你才大胆这是我们锦衣卫萧指挥使,天子脚下,皇都京师,你们敢顶撞指挥使大人,不要命了?”

说完校尉们动作一致飞快拔出腰侧的绣春刀,两拨人马顿时互相对峙起来。

两名年轻人闻言神色却惊惧起来,二人飞快打量着萧凡,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萧…萧指挥使?萧凡?”一名年轻人不确定的问道。

萧凡呵呵一笑,风度翩翩的一抚秀发,负手傲立道:“正是。”

两名年轻人互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

自从他们的父王朱棣回到北平,萧凡的名头也在北平燕王府中传扬开了,这次入京以前,无论是朱棣还是道衍和尚皆殷殷叮嘱他们:京师水深,言论行事不可张狂,更要切记不可与锦衣卫指挥使萧凡起冲突,因为…你们的父王再加上道衍师父两个人都被他整得灰头土脸,差点回不了北平,你们就更别提了总之一句话,萧凡此人是一个邪恶而强大的存在,身在京师,惹谁都可以,千万别惹他

很不幸,他们刚进了京师的北城门便惹到了萧凡。

二人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潸潸而下,虽未见过萧凡本人,但从父王和道衍师父谈论萧凡时脸上惊悚的神情便能看得出,这个叫萧凡的人多么可怕。

现在,这个可怕的人正看着他们,英俊白皙的脸上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如此富有亲和力的笑容,看在二位燕王之子眼中,却变了味道,——那明明是不怀好意,阴沉森然的邪笑啊

二人右眼皮开始止不住的跳了起来。

“你们是燕王之子?”萧凡的笑容很亲切。

“…是。”二人老实承认,其中一人忽然挺起胸,一副好汉的模样:“…今日既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你可别乱来啊”

萧凡皱了皱眉,又展颜亲切的道:“敢问哪位是燕世子?”

“我们都不是”二人急忙摇头。

“都不是?”萧凡渐渐收起了笑脸,“这么说,你们是朱高熙和朱高燧?”

“…是。”二人一反北平府时的张狂,在萧凡面前变得低眉顺目。

萧凡却有些挠头,这俩货来了,怎么不见朱高炽?虽说他们都是画眉的亲哥哥,可他和画眉早已达成了共识,只认朱高炽是大舅子,面前这两位无视。

可是…朱高炽怎么没见人影?

萧凡苦恼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朱高熙和朱高燧紧紧闭嘴,神情很无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位传说中的狠角色就算大耳刮子抽他们脸上,他们都决定保持恭顺的态度,他们知道,在萧凡面前摆不得高阳郡王的谱儿,——萧凡连他们的父王都没看在眼里,差点把父王整死,他们这两位郡王的名头就别拿出来让人笑话了。

既然面前这二位不是朱高炽,萧凡当然用不着再跟他们讲客气。

于是萧凡收起了笑容,板着脸道:“王子吐口水,罚款加倍每人一两银子,恕不还价,你们服是不服?”

二人哪敢不服?他们早知这回进京凶险万分,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受点闲气更无所谓了。

“服,我们服”二人老老实实掏腰包。

萧凡终于开心的笑了:“服就好,锦衣卫专治各种不服,想挑战尽管来试试。”

二人再次无语:“…”

刚收了罚款银子,萧凡目光随意一瞟,却见自己身侧不远处,一名肥得有些离谱的大胖子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搀扶着,正满脸憨厚的笑容看着他。

萧凡一楞,指着那大胖子问朱高熙:“…他和你们是一起的?”

二人看了胖子一眼,不情不愿的点头。

萧凡顿时乐得哈哈大笑,使劲拍着朱高熙的肩,道:“…你们父王太可乐了,来就来吧,还捎带上一胖子…这是你们北平的吉祥物吧?叫团团还是叫圆圆?”

朱高熙和朱高燧黑线,沉默:“…”

大胖子倒是不以为忤,笑呵呵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萧大人,我既不叫团团,也不叫圆圆,我叫朱高炽,正是燕世子,不是吉祥物…”

萧凡笑容凝固,盯着朱高炽呆楞住了。

——这胖子居然是燕世子?若历史没改变的话,眼前这位胖子将来可是大明的第四位皇帝,青史留名的明仁宗啊

明仁宗就这副德性?这也太难看了吧?简直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猪啊,难怪后来的朱棣当了皇帝后不待见这个长子,几次三番想废黜他,改立朱高熙,这胖子的形象讨喜则讨喜,太不像个当皇帝的料了。

不过…他再难看那也是画眉的兄长,狗不嫌家贫,妹夫不嫌大舅子丑。

萧凡定了定神,接着露出万分欢喜的神情,大步走上前去握住胖子的手,激动道:“总算等到你进京了大舅子”

胖得跟肉球似的朱高炽见萧凡一反常态,忽然变得如此热情,不由一楞,下意识反握住萧凡的手,客气道:“…妹夫辛苦了我的好妹夫啊”

萧凡愈发高兴:“你知道我是你妹夫?”

朱高炽沉默了一下,道:“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我哪位妹夫…”

朱棣回北平后,或许觉得画眉这个女儿对他的敌视太令他伤心了,根本提都没提画眉的事,燕王的三个儿子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多了一个妹妹。

萧凡一窒:“你不知道我是你妹夫,瞎答应个什么劲儿?”

朱高炽尴尬的笑,肥肥的脸上微微出汗:“…见谅,见谅,习惯了,有人管我叫大舅子,我就乐呵呵的答应,管你是我哪个妹夫,先把便宜占了再仔细问个明白…”

萧凡满头黑线:“…”

这个大舅子挺不着调儿的啊,再说当别人的大舅子也不叫占便宜吧?我把你妹妹睡了,到底谁占谁便宜?

萧凡只好耐着性子,将他和画眉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这下朱高炽真正吃惊了,他脸上白嫩的肥肉如水波般哆嗦了一下,萧凡甚至在他脸上看到肥肉荡起的圈圈涟漪。

“什么?常宁找到了?还嫁给了你?”朱高炽失声惊呼,两只被肥肉挤得变形的眼睛瞪得老大。

站在他身后的朱高熙和朱高燧闻言也吃了一惊,接着二人面面相觑,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迎着三人惊异的目光,萧凡很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

朱高炽沉默了一会儿,小眼睛里泛起复杂的光芒。

“可是,常宁今年才十四岁呀…”朱高炽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凡愈发不好意思,总觉得朱高炽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摧残**的禽兽。

面对这位自小疼爱画眉的兄长,萧凡赶忙解释道:“大舅哥误会了,画眉虽然名义上是我夫人,但我一直没与她圆房,我和她同床,但不入身…”

朱高炽松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

萧凡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画眉有任何需要,兄弟我也绝不推辞。”

朱高炽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两厢施礼,二人算是正式确定了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

而对于站在朱高炽身后的朱高熙和朱高燧,萧凡却仿佛把他们当成了透明,很自觉的无视了。

朱高熙和朱高燧见萧凡对兄长和对他们截然两种态度,二人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们不敢找萧凡麻烦,但望着朱高炽的眼神却愈发怨毒起来。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自私,三人进京之时,皆知此次进京凶险,性命堪忧,谁也不比谁幸运,如果朝廷决意削藩,而父王为了他的野心不顾一切起兵造反,他们三人将是第一批被朝廷斩杀祭旗的藩王之子,处境很不妙,可他们身负父命,不得不来。

现在刚进城,兄长竟莫名其妙跟他们最担心最忌惮的敌人萧凡扯上了关系,瞧这样子,竟是好一出“相见甚欢”的情景,这下朱高熙和朱高燧不由忿忿不平了,这就像三人马上要砍头了,其中一人鬼使神差跑了,跑不掉的另外两人对他的感觉绝非羡慕和祝福,而是深深的嫉恨,凭什么你可以不死,我们却非要死?——这就是二人现在的心理,没什么不对,这本是人的天性,可以共患难,但绝不允许共患难时有人单独去享福。

萧凡与朱高炽就这样站在京师城北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畅聊着,浑然无视朱高熙和朱高燧难看的脸色。

他一边聊一边不经意的打量面前这三兄弟。

燕王朱棣子嗣不多,一共只有四个儿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儿子幼年夭折,剩下的便是正在眼前的这三人了。

如果将这三人扣押下来,将他们软禁在京城,朱棣将来谋反的时候是不是会多一层顾虑?

他难道就不想一想,儿子都成了朝廷的人质,就算他将来造反成功当了皇帝,等他要死的时候,谁来继承他的皇位?临时再生一个?不太现实吧?——当初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画眉去燕王别院求情,据说求到最后画眉给她老爹来了一记撩阴腿…

这小妮子太坏了

想到这里,萧凡嘿嘿笑了起来,笑容很邪恶…

一定不能让这三人回北平,死也要把他们扣下来对萧凡来说,他们就是自己的砝码,就是朱棣的软肋

朱高炽见聊着聊着,萧凡脸上忽然浮现阴森的笑容,他不由打了个冷战,父王说萧凡此人不简单,满肚子坏水儿咕噜咕噜冒泡儿,此言果然不虚,不知此刻他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四人各怀心思,就这样聊了半晌。

萧凡看了看天色,见已是近午,于是歉意的笑道:“兄弟怠慢了,大舅哥进京一定还未进膳吧?兄弟做东,城北的会宾楼,兄弟略备几杯薄酒,还望大舅哥赏面。”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接着憨厚的呵呵笑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多有叨扰了。”

萧凡哈哈一笑,目光一扫,却见朱高熙和朱高燧二人脸色难看的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萧凡轻轻一哼,听画眉说,这两位虽然是她的兄长,可自小便不怎么待见她,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她打骂,当着朱棣的面又是另一副万分疼爱她的模样。

对于欺负他老婆的人,萧凡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萧凡板着脸道:“你们二位也来么?”

朱高燧年纪最小,又最受不得闲气,闻言眉梢一挑便待发怒,朱高熙赶紧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朱高燧闷哼了一声,忍下这口气。

朱高熙瞧着朱高炽和萧凡一副亲热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急忙笑着拱手道:“如此,我和三弟便沾一沾兄长的光,叨扰萧大人了。”

四人在各自的属下簇拥下,一行浩浩荡荡进了会宾楼。

叫店伙计找了间雅阁,萧凡在正对着门的主位坐下,客座自然请朱高炽坐了,而朱高熙和朱高燧这两位不被主人待见的客人,则忝陪末座,各自的属下皆被挥退,整个雅阁只剩四人。

雅阁很素净,红木制的八仙桌椅泛着朱红色的漆光,光可鉴人,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山水画,墙角的盆栽绿意盎然,给古色古香的阁内增添了几分生气。

精致的酒菜端上,萧凡笑意频频给他们斟满酒,抬手先敬了三人一杯,江南上好的女儿红,酒温味淡,回味悠长,三人在北平喝惯了北方的烈酒,乍尝女儿红滋味,一个个露出享受回味的神情。

酒过三巡,萧凡搁下了酒杯,朝朱高炽笑道:“江南酒好,人更美,江南女子婉约撩人之态,大舅哥在北平该是不常见,小弟本该着属下去秦淮河边点几个红牌姑娘给大舅哥侍酒添香,奈何如今正是国丧之期,天子下旨,大明之内皆不举乐,只好作罢,倒是怠慢大舅哥了。”

朱高炽见萧凡如此客气,不由受宠若惊,坊间皆传天子欲削藩,这次进京原本做好了被天子当作人质缉拿入狱,甚至掉脑袋的准备,怎料到刚进城便被天子近臣萧凡如此礼遇,这个…如今的朝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