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道衍仰头悲愤嘶吼,接着身躯摇晃几下,终于晕过去了。

废了道衍,张三丰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眼下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救人。

王府的大批侍卫已被吸引到东侧,连朱棣也闻讯大惊,匆忙赶到东侧花园去了。

趁着西侧无人,张三丰飞身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地,身如灵猫般飘到王府西侧的花厅门外。

门口五六名守卫,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张三丰一一劈翻。

花厅里点着灯,张三丰一脚踹开门,一个涂着比瓶底还厚的白粉的妇人迎上前来。

“你是不是张红桥的姨…鬼啊——”

张三丰看清妇人面目,不由大惊,下意识一脚踹去,然后唰的一下飞出了花厅。

妇人也被踹得倒飞一丈远,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呻吟道:“奴家…不是鬼”

张三丰也恢复了情绪,站在花厅外喃喃道:“贫道差点忘了,我道教中人本就是捉鬼的呀…”

“…我不是鬼”

张三丰扭头看了一眼这位脸上白得跟鬼似的妇人,再次嫌恶的闭上了眼。

“你闭嘴拿布蒙住头,贫道带你出去…”

妇人顿时又惊又喜:“你…你是来救奴家的?”

“废话”

妇人拍着肥硕的胸脯释然笑道:“阿弥陀佛,菩萨终于开眼了,感谢菩萨…”

“你应该感谢三清老君,贫道救你关菩萨屁事啊?”张三丰神色冰冷道。

妇人很识时务,懂得看脸色,急忙改口:“…无量寿佛。”

张三丰面色稍有所缓:“拿布蒙上头,跟贫道走吧,你这模样太吓人,贫道怕半路失手把你打死…”

妇人喜滋滋的应了,接着脚步一顿,望着张三丰怯怯的道:“你不是色鬼吧?奴家虽老,却颇有几分姿色…”

“色鬼?”张三丰尖声叫道。

张三丰终于怒了,他拽着妇人的手臂,把她拖到厅内一面大铜镜面前,然后与她并排站在一起,指着镜里的二人大声道:“好好看清楚,咱们两人谁像鬼?”

“我。”妇人老老实实承认。

“那不就得了贫道还怕你打我的主意呢…”

妇人看了他一眼,娇羞的低下头:“道长…也颇有几分姿色呢…”

张三丰快抓狂了,二话不说一掌刀劈晕了妇人,妇人身躯肥硕,刚扛上肩,张三丰马步不稳,顿时一个踉跄。

“萧凡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找的好差使”张三丰咬牙切齿喃喃骂道。

出了花厅,经过无人的回廊,到了王府围墙下,望着高耸的围墙,张三丰看了看肩上肥硕的妇人,颓然叹道:“贫道飞了一辈子,没想到居然也有爬墙的一天…多少年没干过这事了”

夜色下,一道飘逸的身影背着一名妇人,笨拙的手脚乱蹬乱刨,一寸一寸艰难的在墙根下攀爬,挪动…

张三丰满怀悲愤艰难爬墙的同时,萧凡却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人与人不同命,萧凡注定是享受的命。

钦差仪仗归京,到了山东兖州时,张红桥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

临时的行辕内,张红桥倚在床头娇弱低咳,一双水灵灵的俏眼却不时望着坐在她床头的萧凡,美眸中的情意连傻子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抿嘴低笑,一抹红晕不自觉的浮上双颊,张红桥羞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萧凡当然不是傻子,他比傻子聪明多了,一切原委弄清楚之后,萧凡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更多了几分怜惜和感激。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如同他给她的承诺一样,今生再不让这个可怜的女子多受一丝苦难,她的余生应该是幸福而充实的。

萧凡也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仿佛一池春水,深不见底,却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张红桥感觉身躯开始变得火烫,脸颊迅速泛起了红晕,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碗上好的血燕,银勺在碗中轻搅,然后递到张红桥嘴边。

见张红桥呼吸急促,脸颊通红的模样,萧凡愕然道:“干嘛这反应?你吃*药了?”

张红桥闻言大羞,嗔道:“你…简直是斯文败类”

萧凡坏坏的一挑眉:“或者说…我长得就是一副*药的样子,让你情不自禁动情?”

“你…”张红桥气得抬手就想打他。

萧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它握在手心。

“归梦不觉江路远,夜深和月到红桥…”萧凡握着如嫩葱般的玉手,漫口吟哦。

张红桥身躯不由一阵颤抖,眼眶瞬间泛了红。

以诗寄情,苦等多日,心上的人儿终于第一次对她的情意有了回应。

“萧郎…”张红桥哽咽轻呼,随即泣不成声。

萧凡满心爱怜道:“别哭了,说一说你的身世吧,我想好好了解一下你。”

张红桥感动之极,哭泣得愈发大声。

他终于想了解我了,从陌生,到猜忌,再到现在的主动,这一步步走来,情路多么坎坷艰辛,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本闽地福州人氏,本名张秀芬,因家居福州红桥西侧,少小离乡之后,故而改名红桥,以寄思乡之情。祖上本是中原大户人家,因避战乱,父母双亲带我远避闽地,无奈路途多辛,父母双双病逝,临终前将年幼的我托付到姨母身边。姨母本是朝中高官的宠妾,后来因战乱,夫家败落,不得已之下,姨母与我流落江湖,漂泊为生,为了生存,姨母不得已只能以色侍人,常于各地招集流亡的贵族和士子相聚,文人雅士聚会清谈,茶酒相待,后来姨母姿色渐老,生计无以为继,我便代替了她接待客人,过着一种似ji非ji的生活…”

萧凡点头,他大概明白了,这其实并不算ji女,若在前世,应该属于交际应酬的女公关,以拉拢牵线,改善人际关系为主要谋生的手段,姿色倒是其次了。重要的是做人的手腕,和八面玲珑的心窍。

“后来我与姨母流落到北平,当时鞑子频频寇边,北平离边关太近,于是我和姨母便想离开,无奈那时我已在北平闯下了不小的名气,待要离开时,才发觉要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燕王府的侍卫将我们拦在了城门内,半是强迫的将我们送入燕王府,说燕王殿下要款待一位朝廷来的贵客,嘱我小心接待,并以色艺迷你心志,消你意气,甚至在必要时下毒害你,若不照燕王的话去做,我和姨母便性命不保…”

张红桥说着便流下泪来,哽咽道:“乱世之命不如狗,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更是惹祸的根源,萧郎,我的难处你可知?进不得,退不得,连死都死不了,姨母在燕王手里,我不想害了她,可我…可我更不想害了你…萧郎,我张红桥发誓,纵然千难万难,但我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萧凡将她搂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脊,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受这许多折磨,从现在起,你是我萧凡的夫人,这天下谁也不敢欺负你,你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张红桥闻言一阵惊喜,随即坚决摇头道:“不,萧郎,我已听说,你的两位夫人皆是郡主之尊,我怎敢做你的夫人?我的身份见不得人,萧郎若有意,不妨在萧宅之外为我另寻一个小屋,只要你能偶尔来看看我,红桥便知足了,至于名分,红桥万万不敢奢望…”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萧凡不屑的一撇嘴:“你只知道我的夫人是郡主出身,但你还不知道,我的大夫人画眉和我,当年还是路边的叫花子呢,我们的出身又高到哪里去了?红桥,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的夫人们也绝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看低你,你尽管放心,正如你说的,我相信你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张红桥感动得珠泪如雨下,忘情呼道:“萧郎…”

“还有件事…”

“什么?”

“别叫我萧郎,我不是狼以后和画眉她们一样,叫我相公吧。”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萧凡回京

萧凡在兖州府停留了两天。

一是为了张红桥的身体,她受的内伤很重,需要静养,萧凡的仪仗队伍在路上一直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便停留数日。

二是因为萧凡要等张三丰。不知那位师伯是否安全,是否成功的将道衍刺杀了,锦衣卫的密探这些日子传过几份急报,说前几日深夜,北平燕王府乱过一阵,接着王府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出,锦衣卫也打探不出任何情况,也不知张三丰有没有失手。

深深的忧虑浮上萧凡的心头。

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请张三丰去刺杀道衍。

老头儿一百五十岁了,还为一个晚辈千里奔波,冒那么大的风险潜入王府杀人救人,萧凡想想都觉得自己简直有点狼心狗肺了。——若搁了前世,这就是被万人唾弃的虐老啊。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萧凡家里有二老,这两位老人家是宝贝,以后还是好好对他们,不就是喝喝酒吃吃肉顺便兴致来了烧半套房子吗?尽量满足他们,不差钱

还有,不是喜欢师太吗?完全没问题谁能没点爱好?喜欢师太很正常,口味虽然重了一点,但不是不能理解,一百多岁的男人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需要和爱好,将心比心,萧凡自己也喜欢黑丝渔网,凭什么两位老人家就不能喜欢制服诱惑?

萧凡心很沉,一双浓黑的剑眉深深蹙起,他在担心张三丰的安危。

杀不杀得了道衍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张三丰能活着回来。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他早已把太虚和张三丰当成了最亲的亲人,谁也不希望亲人有个三长两短,特别还是在他的撺掇下,如果出了意外,萧凡这辈子都会活在内疚中。

“相…相公…”张红桥略带几分羞涩的轻声唤道。

萧凡回过头,阳光下,张红桥穿着一身素色的薄衫,外面套了一件同样素色的比襟扣甲,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挽了一个云髻,两支步摇斜斜插在发中,未施粉黛的俏面白皙稚嫩如同婴儿,仿佛出水芙蓉,那么的清丽脱俗。

萧凡发自内心的笑了,洗尽铅华只为博君怜惜,她在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份刚开始的感情,怕碎裂,怕失去,从地狱升上天堂,那是老天爷赐给她的造化,她不愿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满幸福又悄然飞走,更不愿自己满身的风尘味道玷污了它的高贵无暇,所以现在的张红桥处处透着小心,拘谨。

忽然伸出手,萧凡猛地将张红桥娇弱的身躯搂进怀里,张红桥一声惊呼,反应过来时,人已在萧凡温暖的怀抱中,他下巴硬硬的胡茬儿顶在她光洁的额头,有点痛,但很舒服。

羞红满面埋首在他怀中,近乎贪婪的闻着萧凡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青草香味沁入心脾,张红桥从没感受过如此舒心的滋味,像个港湾,帮她挡住一切风浪,让她从此永远宁静无忧。

“红桥,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尽可随意一些,过些日子回了京师,以后在家里也不必处处谨慎,萧家不同于别的大户人家,没那么多约束人的规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我和两位夫人从来不把世俗礼法看在眼里…”

张红桥强抑快疯狂的心跳和羞涩,抬头吃惊的道:“相公…不在意礼法?可是,你是朝廷的大官儿呀,怎么能…”

萧凡哈哈笑道:“朝廷大官又如何?我纵是当了国公,王爷,礼法二字在我眼中仍旧不值一文,人生在世莫过于舒舒服服,无拘无束过一辈子,如此才不枉此生,所谓礼法规矩,无非是阉割人性的工具,在我萧家,这个东西是最不必存在的。”

张红桥定定瞧着萧凡,美眸中泛上几许奇异的光彩。

这个男人…好奇怪,明明是读书人出身,还做了那么大的官儿,弱冠之年便大权在握,左右朝堂风云,这样的人应该最重儒家规矩礼仪才是,为何他却如此不屑一顾?

还有他的两位郡主夫人,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和气开明吗?真是这样的话…未来在萧家的生活,真的很令人期待呢…

张红桥俏脸藏在萧凡怀中,悄然绽开了一朵令人沉醉的轻笑…

“当然,不遵礼法也不代表着可以无法无天,你如果无拘无束到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拉尿,这个…想必别人也会不太乐意的,萧家这一点跟别人家都一样,要方便一般都是在茅房或马桶上解决,不可搞得太有创意…”萧凡很煞风景的补充了一句。

张红桥:“…”

傍晚时分,令萧凡一直担心的张三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身材臃肿的老妇人。

萧凡闻报大喜过望,急步迎出了行辕。

张红桥一见那老妇人便禁不住珠泪涟涟,叫了声“姨母”便扑进妇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凄然。

亲人再见,恍若隔世,自有万般感触伤怀。

萧凡先朝张三丰笑了笑,笑容透着讨好和殷勤。

“师伯辛苦了,这趟出去活动了一番手脚,师伯看起来越发光彩照人,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张三丰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小混帐,你给贫道找的好差事”

“师伯,生命在于运动啊,老待在家里当宅男可不好,更何况是一百多岁高龄的老宅男,不多活动活动,容易心肌梗塞和骨质疏松,师侄可全是为了您老人家的身体着想…”

萧凡又嘿嘿坏笑道:“…再说师侄请您救的是女人,这可是给您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回来这一路上肯定香艳无比吧?红桥的姨母有没有芳心暗许啊?”

张三丰面孔狠狠抽搐了几下,尖声道:“香艳?还芳心暗许?”

张三丰仰天悲痛的叹了口气,然后指着那位他救回来的老妇人恶声道:“兀那老丑八怪你转过身认认你这位外甥女婿,他才是你的大恩人…”

萧凡急忙整了整衣冠,朝老妇人躬身一揖,肃然道:“萧凡见过姨母…鬼啊——”

话没说完,萧凡一声惊呼,嗖的一下窜到了张三丰的身后,一脸苍白的看着那位笑起来脸上白粉簌簌往下掉妇人。

张三丰同情的看着他:“很可怕,对吧?”

萧凡情不自禁的点头赞同。

“你见了她一面就受不了,贫道带着她走了几百里地,你说,贫道活得多辛酸”张三丰面容悲愤道。

萧凡盯着那位姨母,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强笑道:“姨母其实…其实还是颇有几分…那个,姿色的。”

张三丰揪过萧凡的衣领,把他拎小鸡似的拎到跟前,恶狠狠的低声道:“你再说昧良心的话,信不信贫道今晚把她送到你床上去?”

萧凡立马紧紧闭嘴:“…”

这时张红桥和姨母已诉过了离情,二人擦着眼泪,泪中带笑。

姨母转过臃肿的身躯,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刷成了一条又一条白花花的河流,看起来格外瘆人。

“这位便是萧大人吧?奴家是红桥的姨母,多亏大人救我家红桥出了火坑,红桥是个苦命的女子,自小便没了爹娘…”

萧凡赶紧拱手道:“萧凡见过姨母大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红桥以后便是我的妻子,救她出来是我的本分。”

姨母止了泪,一双小眼上下打量着萧凡,所谓姨母看外甥女婿,越看越有趣,见萧凡生得一表人才,又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对这母女二人来说,能嫁这么一位佳婿,委实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外甥女跟了他,这辈子的苦难算是熬到头了。

姨母顿时悲去喜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眯着眼跟连珠炮似的道:“以后跟甥婿便是一家人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呢就不打扰你们夫妻,每个月来看你们几日便是。还有,我们都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姨母姨母的叫了,显得多生分呐”

“不叫姨母叫什么?”

“大姨妈”

萧凡偏头打量她圆滚滚的身材,过了半晌,忍不住道:“大姨妈一个月来几天?”

“五到七天,看心情。”

“…”

半个月后,京师应天府巍峨高耸的城墙遥遥在望。

看着那道灰色苍老的城墙,萧凡禁不住感慨丛生。

终于回家了,这次可谓九死一生,经历过危险才知道生命的珍贵,如果说这次北平之行真有什么收获的话,领悟了许多人生道理却是萧凡最大的收获。

有些道理是必须要经过自己体会过了以后才能明白它的深刻,特别是生死一线的时刻领悟出来的道理,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财富。

北城太平门。

钦差仪仗队伍高举肃静,回避等执事牌,一路浩浩荡荡走向城门。

萧凡坐在车辇内,开始组织语言,如何向天子禀报这次北平之行的所见所闻与所思。

这时前方探马回报,城外十里亭内,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带着五六名随从,正在亭内独自饮酒,瞧那公子的模样,竟好似当今天子。

萧凡大吃一惊,仪仗回京本着低调的原则,他根本没向任何人告之他的行止,朱允炆是怎么知道他今天回来的?而且还便装出行,在十里亭内等他,朝中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萧凡急命仪仗停下,他下了车驾,撩起官袍下摆,急匆匆独自向十里亭走去。

远远的,朱允炆清秀潇洒的样貌映入萧凡眼帘,他脸上带着淡然而恬静的笑容,眼睛仿佛有些期待而紧张的不时望着天色,英俊的脸庞泛出些许心事。

萧凡急走几步,在十里亭的台阶前跪下,大声道:“臣,萧凡,奉旨代天子巡北,今日顺利还京,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见一道人影冷不丁在他身前跪下,不由吓了一跳,身旁几名便衣侍卫正要上前拿人,却听得那人自称萧凡,于是众人皆楞住了。

“萧…萧侍读?”朱允炆不确定的问道。

萧凡抬起头,眼泛激动的泪光:“陛下,正是臣,臣回来了”

朱允炆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楞了半晌,脸色颇有几分怪异。

“你怎么今天回…”话未说完,朱允炆立马改口,满面惊喜道:“萧侍读,你终于到了,朕等你等得好辛苦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朱允炆大步上前扶起了萧凡,君臣二人互相打量了几眼。

“萧侍读,你瘦了,也比以前黑了…”朱允炆拍着他的肩膀唏嘘不已:“这趟差事可辛苦你了,你在北平和关外所为,朕已从你的奏报上知晓,苦了你啊…”

萧凡感动道:“士为知己者死,臣辛苦一点不算什么,陛下竟然亲自出城来迎接臣,实在令臣惶恐不安,却又感动万分,君以国士待臣,臣怎敢不为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朱允炆闻言龙颜大悦,不由仰天哈哈大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却透着一抹尴尬赧然。

“这个…萧侍读如此辛苦,朕出城来接一接也是应该的,哈哈,应该的…”

萧凡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陛下隆恩,臣…臣感动得…”

话未说完,亭外官道转角处翩然走来一名梳着双丫抓髻的小丫鬟,小丫鬟快步走进亭内,灵动的眸子随意扫了一眼正在互相感动煽情的君臣二人,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头对朱允炆道:“萧公子,我家姑娘说了,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赴您的约,萧公子是朝中重臣,请公子自重,以后不要纠缠她了…”

说完小丫鬟转头就走。

萧凡楞住了,左右四顾一番,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问道:“萧公子?是说我吗?我纠缠谁了?”

朱允炆尴尬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萧公子…指的是我。”

萧凡大惊:“这才几天不见,你连姓都改了?”

“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晚上我再跟你说吧。”

萧凡左右看了看,终于有些回过味了,于是面无表情道:“恐怕你今天到这里也不是特意为了迎接我的吧?与佳人约会?而且还被人放了鸽子?”

朱允炆面色羞得通红,尴尬无比道:“我…唉你下午进宫,我再好好跟你说,那什么,你先回家去吧,我现在很忙…”

说完朱允炆撩起衣衫下摆,头也不回的朝那远去的小丫鬟追去,一边追一边喊:“绢儿,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跟你家小姐说一声,我有很多优点…”

远远的,传来小丫鬟毫不客气的娇叱:“萧凡你还要不要脸?我家小姐说了,再纠缠她就死给你看”

“…”

萧凡一把抓住朱允炆身边一名侍卫的胳膊,万分惊悚道:“那小姑娘为何叫我的名字?我招她惹她了?”

侍卫板着脸道:“自从萧大人出京以后,天子便经常用大人的名字四处,呃…私访。”

萧凡渐渐明白了,他在北平几历生死,朱允炆却在京师拿着他的名字四处泡妞…

泡妞也就罢了,居然还泡不上,瞧那小丫鬟的态度,萧凡的名字多半已臭了大街…

萧凡这一刻心中五味杂陈,丢脸啊而且真真实实丢的是自己的脸…

狠狠一甩袖子,萧凡面容扭曲的回头朝仪仗大喝道:“召锦衣卫画师把我的相貌画下来,贴满全城,告诉百姓,我才是正版萧凡,以后发现假的,…罚款狠狠的罚”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红桥进门

朱允炆一脸惶急的追着那个小丫鬟,也不管身后气得俊脸发白的萧凡,眨眼就没影儿了。

萧凡很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世道朱允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压下满腹疑问和气愤,萧凡悻悻的一拂衣袖,大声道:“仪仗进城”

仪仗开拔,浩浩荡荡进了京师,应天府衙门早已闻讯,急忙派出衙役前行为仪仗开道,静鞭三响,锣声悠扬,城内官员百姓兵丁人等,见钦差仪仗归京,纷纷退避道路两旁屏声静气,一行人高举执事牌和各色旗幡径自行往五军都督府,萧凡的车驾则继续行到皇宫外围的礼部衙门,与礼部侍郎客套了几句,便交卸了钦差印信和职司,并向礼部官员报备下午奉旨入宫面圣一事。

接着萧凡又领着曹毅等锦衣卫亲军去了一趟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上官出行归京,衙门里众下属又是一番见礼客套,不乏各留守佥事和千户们如潮水般的歌功颂德,众人纷纷言道指挥使大人出巡北平,与鞑子大战立下首功,大大涨了锦衣卫的威风,此功莫大,天子封赏近在眼前,加官晋爵即刻便至云云。

萧凡含笑一一应对过去,心里倒是有一番计较。

加官就不必了,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真实实看得见摸得着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没资格上朝站班,但它是天子的私人机构,在朝中地位超然,掌握的权力是那些六部九卿官员无法企及的,更重要的是,锦衣卫直接向皇帝负责,指挥使便是理所当然的天子近臣,朝堂为官,“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萧凡已领悟得非常透彻了。

官不必再升,不过晋爵倒是可以接受,自己这个诚毅伯还是朱元璋封的,他封自己爵位无非为了天家尊严,好让自己配得上他的两位孙女,封这个爵位当时引起了满朝文武的不满,只是碍于朱元璋的铁血手段,大臣们没人敢出声反对而已。

这件事在萧凡心里也堵了很久,一直觉得颇不痛快。

今日回京,萧凡却有了十分的底气,天子如果再晋他的爵位,他觉得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因为他这次出巡北平,领孤军深入草原,抗击鞑子立下了首功,晋爵之事他受之无愧。

诚毅伯也该涨一涨了,诚毅侯念起来顺口多了嘛。

交接完一切公务,十数名贴身侍卫护着萧凡,张红桥,太虚,张三丰和方孝孺五人回了萧府。

方孝孺本是奉诏孤身离蜀进京,之前并未在京师安家,按理应该由礼部安排他住进官驿,等候天子召见,可方老头儿跟着萧凡习惯了,理所当然便跟着萧凡回了家。

一路慢慢悠悠的走,五人有说有笑,很快到了萧府门口。

见到门楼上高悬的“诚毅伯府”四个字,刚刚还一脸笑意嫣然的张红桥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如嫩葱般的纤指局促的使劲扭绞着衣角,雪白的贝齿死死咬住下唇,一脸惊惶害怕的模样。

萧凡微笑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别怕,家里两位夫人很和气,绝不会给你脸色看的,我不骗你。”

萧凡的安慰如春风般吹化了融雪,张红桥终于安了心,朝萧凡嫣然一笑,轻声道:“相公,入了萧家的门,妾身从此便是你萧家的人了,是好是坏,妾身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