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楼堂内的主座前已挂上了珠玉帘子,将皇后和萧凡隔开,二人之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礼制,皇帝的老婆当然不可能随便让外人看的。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萧大人平身…”

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考虑到萧凡与天子之间交情莫逆,马皇后又补充道:“…赐座。”

“谢皇后娘娘。”

萧凡坐下之后目不斜视,楼内宦官宫女分两排而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沉默了一会儿,帘内马皇后悠悠一叹,道:“萧大人辅佐天子,日夜操劳,辛苦了。”

“这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辛苦。”

“先帝崩去,天子即位正统,萧大人从龙有功,辅佐天子打理江山,殚心竭虑,鞠躬尽瘁,是为忠臣直臣,国之栋梁,本宫虽不问朝政,却也时有听闻。”

“臣…惶恐。”

萧凡这不是谦虚,他是真的有点惶恐了,马皇后一上来就说这么多好听的话,她想干嘛?

楼内又是一阵沉默,马皇后显然也不是个经常夸别人的女子,说了两句好话后似乎再也找不到说辞了。

尴尬的咳了两声,萧凡道:“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召见臣,是为了…”

帘内的马皇后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终于幽幽叹道:“天子最近时常出宫…”

萧凡一楞,这话啥意思?时常出宫而已,又不是自宫,皇后说得这么幽怨干嘛?

萧凡不敢接话,静静等着马皇后继续说。

顿了一下,马皇后继续道:“…如今宫内多有传言,说天子出宫乃是为了…为了一名女子。”

萧凡恍然大悟,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一上来就为国为民的扣大帽子,原来皇后是吃醋了。

皇后也是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吃醋,这很正常。

马皇后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掩饰道:“本宫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天子乃万金之躯,身系江山社稷,市井多乱,本宫担心天子立危墙之下而不自知,再说…宫人传言天子为了追求那名女子,连身份体面都不顾,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终究有失国体…”

萧凡再次点头,七弯八拐说得那么委婉,简单的说就是一句话,朱允炆泡妞泡得太不要脸,皇后不高兴了。

忍住笑,萧凡一本正经道:“臣万分赞同皇后娘娘的话,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天子把它搞得这么复杂,臣尝闻圣明天子以孝治天下,无道昏君没事乱勾女,此大谬也。”

马皇后见萧凡如此说,不由高兴道:“萧大人也觉得天子此举不妥?”

“不妥,太不妥了”

马皇后幽幽叹道:“本宫为后宫之主,当然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人,实在是为天子的名声着想,听说那女子对他并无情意,天子又何必苦苦纠缠?后宫那么多嫔妃,难道还不够么?萧大人与天子既是君臣,又是好友,还望萧大人平日对天子多多劝谏,勿丧天家颜面才是。”

“臣谨记在心。”

勾女不是不行,可影响到家庭和睦就不好了,萧凡暗暗决定,想个法子帮朱允炆快速搞定黄莹算了,马上就快打仗了,大家都这么忙,那家伙还天天出去泡妞,实在太没心没肺了。

马皇后仿佛触动了某根伤感的神经,语气悲凄道:“本宫与天子乃先帝指婚,可是他…却从没对本宫这样过,难道…难道是因为本宫逼太紧把他逼得出宫寻欢去了吗?”

“太紧?”萧凡一楞,接着脱口而出:“是太松吧?”

话一出口,萧凡顿觉失言,对着皇后国母耍流氓,这话真够混帐的。

“啊臣的意思是,皇后娘娘雍容大度,大方得体,肯定不是逼太紧的人…”

马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悠悠道:“萧大人,话是好话,可是…本宫怎么觉得你的语气这么怪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谋反在即

北平燕王府,花厅。

道衍和尚仍旧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垂睑坐在左侧,手中缓缓转动着一串檀木佛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自从被张三丰一脚废了之后,道衍感到自己越来越老了,原本六十多岁的年纪,现在看起来跟七八十岁的耄耋老翁一般,行走思考皆有些力不从心,相比当年已迟缓了许多,张三丰那一脚踢得阴毒,令他的下面每天受尽痛苦折磨,当那种尖锐清晰的痛楚涌现时,他心中对朝廷,对萧凡的恨意便更深了几分。

不灭的只有道衍那颗熊熊燃烧着的抱负。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英雄,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那种杀伐果断,睥睨天下的盖世英雄绝不是他能扮演的角色,人生的舞台这么大,能当英雄的只有那么一两个,更多的是籍籍无名的配角和路人甲。

道衍觉得自己扮演的是一个陪衬英雄的配角,这个配角或许没有太多的戏份,没有太多的台词,可他能引导一个故事的情节,帮助主角实现他的野心和欲望,在这之前,他所要做的,便是在茫茫人海中发现那个值得自己效忠一生的英雄。

很幸运,十几年前,他便已经发现了。

这些年来,道衍看着朱棣一步步成长,一步步壮大,欣慰的是,他亲手点燃了朱棣心中那把融合了野心和欲望的燎原之火,而且他的实力也配合着他的野心增长,不可抑制,终成气候。

这就够了,他道衍要向世人证明,他绝不仅仅只是个和尚,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有胸藏宇宙之机,当年京师道录司的一场考试名落孙山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他道衍的才能不是通过考试体现出来的,要做便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推翻先帝钦定的皇位继承人,敢教日月换新天,这事算不算大?

当然算是大事,客观的说,道衍如今绝对有这份实力证明自己。

若先帝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年道录司考试时没有录取他,赏他个小官儿当一当?或者…干脆直接杀了他?

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朱元璋的屠刀下,偏偏漏过了这个真正的祸患。

习得文武艺,祸害帝王家。

这大概是道衍的人生理想,很有点损人不利己的意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心中那股对朝廷对先帝莫名其妙的怨恨从何而来,道衍不求名,不求利,他一生清贫,不爱钱财,不近美色,更无心官场,他的目的其实很单纯,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没用的人,如此而已,只不过证明的方式有点祸国殃民。

这世上没有好人或坏人,只有成功的人和失败的人。

微微扭过头,他看到坐在上首的朱棣,朱棣穿着暗黄王袍,面无表情,渊渟岳峙般端坐不动,看起来像一只亮出了利爪,蓄势待发的下山猛虎。

道衍笑了,这是他选中的盖世英雄,终有一天,这只啸傲山林的猛虎必将化作金光闪闪的飞龙,翱于天际宇宙,兴云布雨,左右风云。

这一天很快便会到来了。

花厅沉默很久,朱棣嘶哑着声音道:“长史葛诚入京后再无消息,本王在京师布下的眼线说,他已投靠了朝廷,他背叛本王了”

道衍浑不在意的一笑,道:“区区一个长史,左右不了大局,王爷何必介怀?”

朱棣愤怒的狠狠一拍身旁桌案,怒声道:“本王素来待葛诚不薄,他竟敢背叛本王教我如何不介怀?他知道本王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如今投了朱允炆小儿,恐怕正好给了朝廷问罪的借口…”

道衍笑道:“王爷身在局中,怕是有些迷糊了,朝廷问罪?谁敢问王爷的罪?王爷别忘了,你如今可是坐拥幽燕之地,麾下十余万精兵悍将的强藩,这样的实力,天子怎敢贸然问王爷的罪?”

朱棣眉头紧锁,沉吟道:“可是葛诚终究向朝廷告了密,本王与朝廷如今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道衍摇头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时也,势也,王爷与朝廷现在各自厉兵秣马,其实二者心照不宣,迟早会刀兵相见,葛诚告不告密,对朝廷说了多少王爷谋反的证据,都不重要,朝廷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不是证据,一旦时势为朝廷所用,便是没有丝毫证据,朝廷照样会对王爷下手,若是时势未至,纵然铁证如山,朝廷亦不敢妄动一兵一卒,大局才是最重要的,葛诚,一朵小浪花而已…”

朱棣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长长叹气,苦笑道:“千秋功业,行则如履薄冰,想成就一番大事竟然如此之难,先生,朵颜三卫那里…”

道衍的笑容渐渐阴沉,冷声道:“贫僧又约见了脱鲁忽察尔一次,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这回居然开口索要三万两黄金才肯出兵…”

朱棣倒抽一口凉气:“三万两黄金?”

道衍阴沉着脸点点头。

朱棣呆楞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这狗*养的脱鲁忽察尔,他怎么不干脆当响马打家劫舍算了?”

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朱棣果断的一挥手,咬牙道:“罢了,朵颜三卫咱们请不起,放弃吧”

道衍沉默了一会儿,道:“贫僧又顺路去大宁府拜访了宁王,并且自作主张,送了宁王五千两黄金,唯一所求者,请宁王约束好朵颜三卫,就算请不起他们,也不能让脱鲁忽察尔在咱们背后添乱。”

朱棣点头道:“先生做得很对,这群蒙古人实在贪得无厌,三万两黄金,哼他们竟然好意思开这个口不过…朵颜三卫向来桀骜不驯,宁王能约束他们吗?”

道衍苦笑道:“宁王是他们名义上的主人,多少总会受点管制,不过脱鲁忽察尔忽然提了价码儿,贫僧总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先生也许想多了,本王与宁王向来交好,与朵颜三卫也经常一起联兵征伐残元,朵颜三卫就算不愿出兵,至少也不会给本王添乱才是…”

道衍叹道:“或许是贫僧想多了吧,王爷,如今天下局势愈发明朗,特别是萧凡一力推行军制新政,眼看朝廷大军的战力渐渐提升,时间越来越紧迫了,王爷,若真让朝廷大军成了气候,咱们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朱棣皱眉道:“先生的意思是…”

道衍眼中精光一闪,接着瘦削的脸上涌出一片兴奋的不健康的潮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王爷,时机到了,迟则生变呀”

朱棣吃了一惊,浑身竟有些颤抖:“先生莫非要本王…”

“起兵南下王爷,起兵南下时机到了,京师的那张龙椅等着王爷去坐,王爷,现在就反了吧”

“现在就反…?”朱棣差点一头从椅子上栽下来。

这些年总是在马不停蹄的准备,募兵,练兵,囤粮,谋划…膨胀的野心和欲望支撑着他做着许多大逆之事,他的眼睛盯着京师奉天殿里那张金黄色的椅子,脚下飞奔不停,太快了,快得连他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原来自己已经羽翼丰满,可以与朝廷一战了…

朱棣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瞳孔渐渐张大,又急剧缩小,眼睛布满了血丝,平素泰山崩于前都能保持淡定的心跳现在也不争气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自己可以反了

是啊,这么多年的隐忍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我还在犹豫什么?

“可是…我的三个儿子还在朝廷手里…”

道衍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道:“王爷还是没想清楚,你若不反,三位王子也许性命真的有危险,王爷若是反了,他们反倒安全了…”

“为何?”

“自古揭竿而起总有大义的理由,我们也不例外,天子丧德,扣押藩王之子,这本就是咱们兴兵的理由之一,当檄文布告天下之时,全天下的士子,百姓,他们的眼睛便会盯着朝廷,万众瞩目之下,朝廷焉敢妄杀三位王子?这不是徒惹天下人诟病吗?”

朱棣犹豫许久,思索之时,伟岸的身躯竟止不住的颤抖。

“万一他真的敢杀本王的儿子呢?要知道天子身边可有个萧凡,那家伙什么事都敢干,谁也猜不透他…”

道衍语气急促而阴森:“王爷,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走到了这一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真反…反了?”

“反了”

朱棣脸色阴晴不定,变幻万端,许久,终于一咬牙,低沉道:“好,反了”

说完,朱棣如同虚脱一般,浑身冷汗潸潸瘫倒在椅子上,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疲惫中带着几分释然。

朵颜不借兵,朝廷军制变法如火如荼,三个儿子被扣押,这一切情势都在朝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现在若不反,待到朝廷大军战力变强,自己便没有胜算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道衍眼中冒出狂喜的神采,忽然站起身,朝朱棣长揖一礼,凛然道:“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贫僧愿为王爷效死”

当夜,燕王府信使频出,朱棣急召手下大将张玉,朱能,丘福等连夜入府议事。

燕王府比平日戒备森严了许多,这番动静被北平布政使司的张昺,北平都指挥使司谢贵,张信等朝廷委派至北平的文官武将皆有些不解,于是纷纷派人至王府询问发生了何事。

燕王不动声色告知,今日燕王正妃徐氏寿辰,故麾下将领纷至王府,以为庆贺。

于是三人不疑有它,朝廷派他们来北平自然不无监视之意,但人家的王妃过生日,这是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唯有北平都指挥使张信闻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意,犹豫半晌,终于长叹一声,搁下手中的笔,将专呈朝廷的密奏揉成一团,伸到蜡烛前烧成了灰烬。

巨变正在酝酿,燕王谋反近在眼前,连京师都感受到那股低沉的气息,天空乌云密布,仿佛空气已凝结成团,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压抑低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萧凡这几日不停进出皇宫,又频频来往于镇抚司衙门和五军都督府,与盛庸,平安,李景隆,徐辉祖等人商议军事,别人对他的忙乱不可理解,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时已建文元年,燕王谋反的日子不远了,朱允炆需要时间,朝廷军队需要时间,眼下这个当口,时间是最重要的东西。

若能再多给他一年时间,朱棣纵是谋反朝廷亦能从容以对,轻松镇压,只可惜,朱棣根本不会给他时间,对他来说,时间照样很重要。

纪纲被调派朱允炆身边的事,萧凡也知道了,他心头很沉重,有心想劝谏朱允炆不可重用此人,奈何纪纲护驾有功,救了朱允炆一命,照朱允炆那知恩图报的性子,不重用他是不可能的。

内忧外患一股脑儿全来了,萧凡实在有些心力憔悴,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面对。

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朋友,家人,道义,这些东西逼着他不得不日夜操劳。

其实萧凡自己也挺悲愤,悲愤得想哭,——我穿越来明朝是为了享福的呀,怎么混到现在这般光景了,皇帝都没我忙,我招谁惹谁了?

京师民巷的一家寻常酒肆内,朱允炆相约萧凡买醉。

朱允炆很想醉,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男人,当皇帝,文治武功样样不如先帝,皇叔还老盯着他的皇位,想造他的反,当男人,性子懦弱胆小,连女人都不喜欢,死皮赖脸也追不到…

如此失败的男人,除了杜康解忧,还能怎么办?

幸好他还有一个可以知心换命的朋友,这大概是他此生唯一一件成功的事了。

若无知己,买醉都显得可悲。

酒肆内的客人已被锦衣卫赶跑,穿着便装的禁军侍卫分散着坐在酒肆各处,隐隐将朱允炆和萧凡二人围侍在中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纪纲也赫然在侍卫的人群中,他的眼睛不时偷偷扫过正在推杯换盏的二人,眼中闪过几分嫉妒。

一杯酒下肚,腹内一团火热的气息往上涌动。

萧凡顿了顿,道:“陛下,关于南军北调的安排,臣想向陛下…”

朱允炆一抬手,止住了他,道:“今日不说这些公事,有什么话明日去宫里说,你一直是个能臣,朕相信你。”

萧凡苦笑:“可是我实在不想跟你讨论为何你泡妞总是泡不上这样的私事…这个事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朱允炆俊脸浮现伤心的表情:“…”

萧凡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陛下,下道圣旨把她召进宫算了吧,几杯酒灌下去弄翻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你干嘛要搞得这么复杂?”

朱允炆俊脸涨得通红,瞪眼道:“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她的身体”

“这么说,你不打算要她的身体?”

“那当然不行不过也得等我得到她的心再说,你说什么灌她酒,为所欲为,这样做与禽兽何异?”

“总好过一样都得不到呀…”

“万一我灌不醉她呢?”

萧凡不假思索道:“那就一酒坛子把她砸晕,然后你照样为所欲为…”

朱允炆顿了一下,好奇道:“你好象对此道颇为精通呀…”

萧凡眼眶顿时泛了红,无限唏嘘道:“没有经历便没有发言权,我觉得吧,…我有这个发言权。”

朱允炆想了一会儿,使劲摇头道:“不行,你这也太下作了,君子所不取也。”

萧凡叹道:“这话真应该把莺儿叫过来听一听的…”

朱允炆唉声叹气:“我该怎么办?为了她,我现在茶不思饭不想,干什么都没劲,这难道便是人们说的相思病?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萧凡见朱允炆伤心成这样,心中很是不忍,堂堂大明皇帝居然为情所困,这种事虽不值得鼓励,但也足见他的真性情了。

“陛下,既然黄莹对你无意,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干脆放弃,要么来个霸王硬上弓,必要时我可以帮你按住她哥哥的手脚…”

朱允炆凄然道:“不行的,民间不是有句俗话吗?强扭的瓜不甜…”

萧凡沉默了一下,幽幽道:“强扭的瓜不甜,但它解渴呀…”

朱允炆可怜兮兮瞧着他,道:“有斯文一点的法子吗?最好能让她自己喜欢上我…”

萧凡直着眼道:“陛下,臣不是很理解,你到底是想让她喜欢你呢,还是想让她喜欢上你?两者一字之差,区别很大啊…”

“喜欢,喜欢不上”

萧凡重重叹气,都快打仗了,这倒霉孩子还整天情情爱爱的瞎腻味,难怪前世他丢了江山,若是他早生几百年,估计可以跟李煜拜把子了…

怎么办?帮他一把吧,谁叫自己摊上这么一皇帝呢。

眼珠一转,萧凡肚里的坏水又开始咕噜冒泡。

“陛下,听说过‘英雄救美’吗?”

朱允炆一楞:“你这也太老土了吧?”

“土是土了点儿,不过泡妞的招数不求新奇,只要有效,再土的法子都是好法子。”

朱允炆心动了:“说具体一点…”

“陛下附耳过来,此事只可窃窃私语,不可宣之于众…”萧凡笑得像个典型的进谗言的奸臣。

良久…

朱允炆睁大眼:“萧侍读,你…果然很坏…”

“别说风凉话,是你逼我一次次毁掉了做好人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章 大义之名

这一夜,萧凡和朱允炆都喝多了。

两个酒量并不好的人坐一块喝酒,实在算不得豪迈慷慨,一小杯一小杯的抿,温热的竹叶青小小一口下肚,二人龇牙咧嘴,五官皱成一团,跟喝毒药似的。

就这怂酒量居然还醉了,让人很无语。

一众侍卫搀扶着二人,朱允炆挣扎着不肯上马车,和萧凡互相勾着肩膀,在深夜的京师大街上摇摇晃晃,醉态可掬。

纪纲腰间挎刀,默默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勾着肩膀的亲密模样,纪纲眼中冒出两团嫉妒的火花,与天子的交情好到这个份上,多么令人羡慕,如果有一天他和天子的私交也能达到这个地步,那该多好,一个权臣总要有几份倚仗才敢当权臣,萧凡的倚仗是什么?看着前方二人互相勾着肩膀的样子,纪纲终于清楚萧凡在天子心中占着多大的分量,这是任何大臣都不可比的。

“萧…侍读,你还记得吗?你在江浦当酒楼掌柜那会儿,你请我喝酒,后来我们也喝醉了,你二话不说拉起我就跑,说什么吃霸王餐…哈哈。”

“陛下…臣的光辉事迹有很多,你干嘛非挑这件来说?”

“可我觉得这事儿最光辉,哈哈…”

“…”

纪纲走在后面,心中有些沉重,他发现有些人是永远代替不了的,因为曾经的经历永存记忆,无法取代,后来的人再怎么努力钻营,也无法参与到曾经的记忆中去。

一股难言的抑郁之情沉沉的压在纪纲心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野心滋长之时被人狠狠的扼住了脖子,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萧凡踉跄着走在前面,迷醉的双眼不经意的回头一瞟,纪纲阴沉的表情落入他的眼帘,那种森然冷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如狼般凶狠,如蛇般阴毒,见萧凡回头,目光中的森然飞快消逝,转而换上一脸讨好恭敬的笑容。

萧凡瞟过一眼,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勾着朱允炆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喝醉酒的朱允炆表现得很活泼,很快乐,很不安分。

踉跄走了两步,朱允炆忽然大声道:“朕要更衣”

萧凡一楞:“你喝多了吧?在这大街上换衣服?”

朱允炆俊脸通红,大着舌头道:“不对更衣…更衣的意思,哎呀我要撒尿”

“早这么说我就了然了,去吧,大家都是男人,随便找个地方解决…”

朱允炆喝得有点过了,撒尿的方式很独特。

自己解开裤子,非常欢快的跑到路边一棵树下,撒几滴,提着裤子又飞快跑到另一棵树下撒几滴,然后又非常欢快的找下一棵树…

萧凡直着眼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上前拎住了他的衣领,拖着他往墙根走…

“见到树就撒尿,你跟狗有什么两样,占地盘呢你?”

“朕习惯这样”

北平,燕王府。

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坐在王府内堂中,朱棣坐在上首,二人各自用客气的语气寒暄着。

张信三十多岁,临淮人,父亲张兴,曾任永宁卫指挥佥事,张信嗣其官,积功而晋都指挥佥事,直到现在任北平都指挥使。

都指挥使是掌一地兵权的武将,不过在北平这个地方有点不太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北平是燕王的,从民政到军事,水利,农桑,河道,商业等等,皆燕王亲掌,可以说,朱棣是北平府的土皇帝,北平府的百姓军士只知有燕王,不知有天子。

张信虽然挂着都指挥使的名衔,但他手中可以调动的兵马实在少得可怜,不过他倒从未怨恨过,因为他是燕王的老部下了。

现在张信心神不宁的跟朱棣寒暄,心中却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