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双目怒睁”暴烈大笑道:“投降朝廷?哈哈!要本王自己把脑袋伸到朝廷的刀下,任他们砍下向朱允坟小儿邀功么?”

杀意无限的大笑,令朱高炽不自觉的吞了。口水”涩然道:“萧凡说,大局已定,父王你…,…赢不了。”

朱棣笑声一顿,想到现在燕军的处境一败再败,外有朝廷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扑上来,内有将士们中毒甚深,举不起刀剑”骑不上战马毗萧凡的话很明白,朱棣想当皇帝是不可能了,朝廷剿灭燕军即在眼前,天时地利人和,燕军一样都不占”轰轰烈烈的奉天靖难,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在大明的历史上只能算是一朵微不起眼的小浪花

朱棣闭上眼,仰天长叹,如果查出北平的王贵真与萧凡有什么牵连,则说明先帝尚在人世之时,萧凡便开始着手布局对付他,明里暗里,他朱棣都输了一步”这一步很要命。

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萧凡比他先算了一步”燕军的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一谁能想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战争还未开始时便已对燕军十几万将士暗中下手了?朱棣一直以为自己占了先机,殊不知早在一年甚至两年以前,萧凡便已出手了,可怕!这今年轻人太可怕了!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他朱棣有几分胜算?

现在萧凡毫无顾忌的把朱高炽放回来,并且要他游说劝降,这说明什么?

大势鼎定,他已经认定朱棣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朱高炽的一句话令朱棣想到了很多,他无神的站在帅帐前,浑身感到一阵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恐惧,整个人仿佛掉下了悬崖,一直往下沉,往下说…

朱高炽tiǎn了tiǎn干枯的嘴c混,低声道:“父王,战局如此,我们赢不了了,父王何苦与朝廷玉石俱焚?霸业皇图既不可得,孩儿陋见,不如,不如…,…降了吧!萧凡说了,父王若降,他承诺保全父王和我燕王一脉性呢…,…”

朱棣睁开眼,苦涩一笑:“投降?呵呵,本王还能降么?”

“萧凡说,只要父王愿意自卸兵权,令燕军将士放下兵器,便可保全我们一命…”

“就这么简单?”

“萧凡还说…,“还说……”

“他还有什么条件?”

“萧凡说,除此之外,妖僧道衍必杀之,这是最后一个条件。”

朱棣冷笑:“年纪不大,手段却如此狠辣,他真以为胜券在握了吗?”

朱高炽惊道:“父王难道还想,“…”,朱棣冷眼看着朱高炽,眉头一掀便待发怒训斥,这个儿子刚回来便劝父亲投降,典型的胳膊肘向外拗,难道他不知投降以后燕王一脉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转念一想,这个长子一年多来沦为人质,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惊吓,朱棣实在不忍心在斥责他。

黯然叹了口气,朱棣缓缓道:“高炽,你不懂的,本王不能降,降不得…,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下去歇息吧,醒来后再来见我。”

朱高炽见朱棣坚定的神情,心知劝降失败,他不可能改变父王的意志,只得黯然低头施礼告退。

直到朱高炽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大营的帐篷丛中,朱棣这才轻呼一。气,神情变得冷厉起来。

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王爷看来是不想投降朝廷了”,朱棣头也不回,淡淡道:“先生觉得本王该降么?”

“造反夺嫡乃帝王大忌,王爷若降,不但燕军十万将士无幸理,王爷的身家性命更难保,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欲图皇位的造反看好好活着的”朱允坟纵然心性再仁厚也必不容你,萧凡说什么保全王爷一命,纯粹是空口许诺,不足信也。”

朱棣淡笑道:“先生倒是看得明白”本王雄霸北方二十余年,自认当世人杰,诸侯一方,难道是那种失节忍辱芶全性命的懦夫吗?萧凡小儿太小看我了。”

道衍笑道:“王爷没让贫僧失望,自古成王败寇,与其活得屈辱,不如死得有尊严,更何况”我们还不一定会输…”

朱棣落寞道:“我们己至如此绝境,难道还没输吗?”

“时局确实不利,但我们还有机会或者说,我们输了,但不能输得太彻底…

朱棣转过身,盯着道衍道:“先生此话何解?”

道衍沉声道:“王爷这数十年来,可有最恨的人?”

朱棣一楞,咬牙切齿道:“萧凡!”

道衍点头:“那我们就杀了萧几”

朱棣惊愕道:“什么意思?”

“杀了萧凡,朝廷大军群龙无首,士气大丧我们拼尽全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挟大胜之威再与朝廷商议投降之事,那时我们手中有了筹码,不怕朝廷不答应,我们再退回北方安守北平,王爷仍是一方诸侯强藩,保存实力,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先生莫非在说笑?杀萧凡哪会那么容易。”

“以前或许不容易,现在萧凡要招降王爷我们的机会来了…,只“怎榉杀他?”

道衍阴沉笑道:“王爷岂不闻楚汉相争,项羽请刘邦赴宴鸿门乎?”

朱棣惊道:“鸿门宴?”

道衍笑道:“不错,他萧凡不是要招降王爷吗?王爷不妨答应下来然后在真定和保定两府之间寻个地方,宴请萧凡他若不敢来,便是朝廷没有诚意,他若敢来,王爷便是西楚霸王,萧凡,便是那痞子刘邦,霸王不杀刘邦是因为心软,王爷该不会对萧凡心软吧?我们在宴席外面布下刀斧手,王爷以摔杯为号,斩杀萧凡,同时命张玉和丘福率大军直击南军大营,我们的将士虽然中毒虚弱,可照样能跑能跳,南军主帅已死,士气大丧,这一仗我们还是有不少胜算“…”,“好!就这么办!能不能打败南军本王已不在乎,只要萧凡敢来赴宴,本王咬都要咬死他!”

“阿弥陀佛,贫僧也想咬他几口…“…”

……………

真定知府衙门。

“朱棣若答应投降,你难道真会保全他性命?”曹毅好奇问道。

萧凡哼道:“如果他是真心投降,我当然会保全他,不过我知道,朱棣不是那种肯投降的人,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怎样小心?”

萧凡嘿嘿坏笑:“咱们不能被动的等他来投降,要化被动为主动,听说过鸿门宴吗?我们不如派人送信,请他到真定和保定两府中间的某个地方赴宴,商议招降一事,我们在宴席外面布下刀斧手百名,席间以我摔杯为号,然后…

曹毅睁大了眼睛:“然后把朱棣剁了?”

“不,把道衍剁了,朱棣留着,我说过要留他一命的,朱棣若被我们活捉,燕军自然不战而降。”

曹毅楞了一会儿,夸赞道:“你可真够卑鄙的,“…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你更卑鄙了。”

萧凡谦虚道:“不能这么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和我一样卑鄙的…

曹毅板着脸道:“萧侯爷,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在夸你。”

“我知道,不过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京师越来越不太平了…”,萧凡叹息道。

曹毅冷哼:“又是纪纲g”

萧凡点头:“今日兵部尚书茹瑺派人给我送信,纪纲越来越过分,十日前,兵部给事中陈魁金殿上奏,参劾纪纲陷害忠良,指使锦衣卫滥捕滥杀大臣,并且抄没私吞大臣家产以肥己,更过分的是纪纲新建的家宅乃横征百姓所居,其装饰奢华之甚,堪比王侯皇戚,已是大大逾制论罪当斩…

曹毅睁大了眼,吃惊道:“纪纲竟张狂至此?”

“陈魁将此事告上金殿,以为天子会龙颜大怒,重重处罚纪纲,谁知天子的反应很平淡,根本没放在心上,此事不了了之,散朝后纪纲怀恨在心陈魁还未出午门,已被锦衣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缉拿入诏狱,兵部左侍郎齐泰看不过去出面斥责了几句,纪纲当时并未发作,但是到了晚间,锦衣卫冬冲进了齐泰的家中,以,受藩王贿,的罪名将齐泰拿下,兵部尚书茹瑺几次向纪纲求情,纪纲避而不见,拿下齐泰的第二日纪纲向天子请旨,撤去齐泰兵部左侍郎之职,改换他的心腹穆肃为任…”

曹毅眼睛越睁越大,脸上惊怒交加:“〖我〗日他亲娘!这狗日的竟嚣张到如此地步了!”

萧凡神色愈发郁卒,陈魁被拿倒没什么给事中一般都是清流一党,一个比一个讨厌,平时没事逮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参劾个没完,比唐僧还罗嗦,这种人少几个,大家耳根清静不过纪纲最近玩得太忘形,竟把兵部左侍郎齐泰也拿下了,众所周知齐泰是奸党成员,奸党以萧凡为首换句话说,齐泰是他萧凡罩着的,纪纲狗胆包天,竟然敢抓齐泰,这说明什么?说明纪纲开始对奸党下手子,说明纪纲觉得自己羽翼丰满,有资格公然挑衅萧凡了。

而纪纲所谓的羽翼,无非是仗着救过朱允坟一命,天子对他宠信,而且他又掌握了锦衣卫和督察院,以为在朝中可以一手遮天。

所谓小人得志,大抵就是这样吧,举止蛮横粗鲁,夺权结党肆无忌惮,标准的暴发户作派,对权力的追逐丝毫不掩饰,吃相非常难看。

萧凡叹息,神情充满了艳羡,幽幽道:“我在京师当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也不敢如此嚣张吧?想抓谁就抓谁,想杀谁就杀谁,简直是个活太岁啊,看到这位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所做所为,我突然发觉,这几年当官儿白当了,瞧瞧人家那跋扈劲儿,比螃蟹还横,你说我早干嘛去了?…,真的应该跟纪大人交流一下陷害忠良的心得,跟他一比,我实在太斯文了,“”,曹毅冷冷道:“跟他比起来,你简直是彬彬有礼的温润君子,你在京师当官儿的日子对满朝文武来说,简直是生活在天堂,那些迂腐书呆子们现在应该对你很怀念了,“”,萧凡非常赞同的点头:“不错,那帮迂腐大臣以前对我想骂就骂,想参劾就参劾,我人品好,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吧?我在京师的日子,简直是幸福在敲他们的门呀…

曹毅忍不住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自夸?纪纲这狗娘养的都骑到咱们脖子上了!”

“那又如何?”

“想个法子弄死他呀!”萧凡摇头:“燕逆还未平定,我不能回京师,再说他曾救过天子,天子对他存着一种感恩的心思,要弄死他没那么容易…,…”

“那怎么办?由着他祸害朝堂?任他对咱们下手?”

萧凡叹气道:“茹瑺乃洪武老臣,经历先帝胡蓝狱案的血腥清洗却毫发无损,可以说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了,如今连他都被纪纲逼得坐不住,不得不送信向我求援,可见纪纲猖狂到了何种地步,…可是,京师之事鞭长莫及,我能怎么办?还是一门心思把朱棣收拾了再说吧…”

曹毅想了想,面孔狰狞道:“派几个心腹秘密回京,并入纪纲的宅子里,给他下半斤〖砒〗霜鹤顶红什么的,帮他早登极乐,如何?”

萧凡吃惊道:“半斤〖砒〗霜?包饺子都够了,你出手比纪纲还大方,“…

“那就少下点儿,足够毒死他就行…”,”,萧凡断然摇头道:“你这法子太阴损,不可行,你要记住,我们现在是朝廷大臣,纵然是害人,用的法子也要讲究个体面”不体面的法子咱们别用,说出去太丢面子,“”,曹毅气道:“那你想个体面的法子!”

萧凡沉思道:“纪纲在京师如此飞扬跋扈,竟敢对咱们奸党下手,这个不能忍”不然以后我回了京谁还服我?必须想个法子治一治他,就算弄不死他也得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警告,“…”

“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记得我研究出来的新型炸弹吗?”

“那玩意儿把燕草大营闹得(鸡)飞狗跳,我当然记得。”

“纪纲肯定没见过那个圆滚滚的黑蛋,曹大哥,你派个人星夜回京,送一个炸弹给纪纲,就说是我从前线给他捎的北方土特产,并且告诉他,那玩意儿适合晚上凑在烛光下细细欣赏,离烛光近一点就能发现,黑蛋里面有个luǒ女在跳舞“…”

曹毅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体面的法子?”

萧凡笑得很和善:“你也觉得很体面对不对?打仗之余不忘与同僚礼尚往来”纪纲一定会被我感化,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和平,笑容…

曹毅接道:“…还有蘑菇云。”

……………

深夜,京师纪纲府。

新任左都御史景清坐在内堂客位,端着茶盏儿慢悠悠细品,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似的笑容。

“纪大人,茹瑺那老家伙昨日又向你求情”求你放了齐泰?”

纪纲懒洋洋道:“那个胖得跟猪似的老东西,老子懒得理他,谁得罪我,谁就得死!前方战事越来越顺利,眼看萧凡就要平定叛乱了,趁着他回京之前,我要把该杀的人都杀掉,该掌握的权力都掌握,等萧凡回京,那时我已得势,哼哼,他拿什么跟我斗?”

“大人,那个齐来…,…

纪纲一挥手,像挥走一只蚊子般轻松:“明日派人进诏狱”弄根绳子把齐泰吊死,就说齐泰畏罪自杀了。”

景清被纪纲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机吓得浑身一颤”急忙拱手应道:“是。下官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一丝痕迹。”

这时纪府的管家匆匆走进,躬身道:“老爷,外面有个军士奉萧大人之命,给大人捎来了一样东西,那人把东西交给小人后便离开了…

纪纲一楞:“萧大人?萧凡?”

“正是。”

纪纲脸上顿时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满朝文武他都不怕,惟独怕萧凡,因为他很清楚萧凡和天子是什么交情,那是他怎么也比不了的,而且自己曾拜在萧凡门下,这是他一直想忘掉的记忆,有时候他感觉萧凡像一座山,横在他面前,怎么也跨越不了,越是如此,他便越嫉恨,同时也越畏惧,因为讨厌这种畏惧,他便不停的培植势力,陷害忠良,想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复杂的情绪。

“萧凡给我捎东西?”纪纲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是的,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送东西来的军士说,这是北方的土特产,很珍贵,如果凑在烛光下细细欣赏,便能发现此物的奇妙之处…只景清皱眉道:“大人近日抓了不少大臣,据说齐泰跟萧凡私交不浅,而且他们被清流称为奸党,萧凡给大人送东西,难道是表示不满?”

纪纲心绪很乱,提起萧凡的名字便让他有种很无力到感觉,仿佛头顶突然压上了一片乌云,沉甸甸的令他很不舒服。

“萧凡给我捎了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管家双手捧上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恭敬递给纪纲。

纪纲接过,口中喃喃自语:“此物到底有何奇妙之处,非要凑在烛光下看?”

打量了一番之后,纪纲忍不住好奇,终于还是将东西凑到了烛光下细细观察起来,他太想知道萧凡送他东西的含义了,是怒是怨,是宣战是妥协,萧凡的态度直接影响着纪纲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景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的叫道:“咦?大人,这玩意儿下面有一根短短的线,这是干嘛用的?”

说着景清一伸手,将那根线拈起来,学着纪纲的动作,凑到烛光下细细观察起来。

离烛光的灯火尚有半寸时,那根线忽然哧的一声,燃了起来,线冒着耀眼的火花,嘶嘶作响,越燃越短。

纪纲睁大了眼睛,惊呆了。

接着他突然发觉不妙,不假思索将那冒着青烟的黑蛋朝景清怀中一塞,然后飞起一脚将景清踹出门外。

“送给你了!”

门外景清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想也不想便将黑蛋使劲朝内堂左侧的花厅一扔…

轰!

巨响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花厅在火光中化成一堆灰烬。

房子被炸塌了,纪府的上空升起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在夜色中分外眩目…,纪纲的耳朵被巨响震得暂时失去了听觉,内堂上方的瓦片也嗖嗖往下掉落,他整个人木然站在内堂中间,无神的眼睛责着门外已成一片火海的花厅,渐渐感到手脚冰凉,如同掉入了冰害。

这是警告!比恐怖份子还恐怖的警告!

“景…景清,马上去诏狱,把齐泰放了,一根手指都不准碰他!快!现在就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当仁不让

京师应天最近事件频发。

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得势之后(露)出标准的小人嘴脸,开始在朝堂上排除异己,培植党羽,朱允炆对某些大臣的唧唧歪歪本就有些不满,再加上萧凡不在,纪纲又曾经是朱允炆的救命恩人,于是朱允炆对纪纲的所作所为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或许假手纪纲给大臣们一点教训也好,大明王朝姓朱,他不需要那些迂腐酸儒对他指指点点。

不过身居深宫的朱允炆并不知道,他想给大臣们一点教训,而纪纲却差点把他们逼上了绝路。

从纪纲上位掌权到现在,半年时间过去,大臣们被纪纲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缉捕,流放,甚至诛杀,纪纲(摸)准了朱允炆的脉,如今正是朝廷大军平定藩王叛乱的时候,朱允炆对“藩王”这俩字很敏感,所以纪纲只要随便罗织一个“暗通藩王”的罪名,朱允炆通常会龙颜大怒,这个罪名抽痛了他脆弱的神经,罢官,流放,或诛杀,朱允炆毫不手软,丝毫没怀疑纪纲竟瞒着他排除异己。

京师的大臣们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昨夜纪纲府上一声轰然巨响却惊动了全城,很多大臣匆忙登上自己家的阁楼,也看到了纪府上空那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眩目,美丽,甜到忧伤…

谁干的?太他娘的解恨了!

饱读诗书的大臣们纷纷爆了粗口,很爽。

大臣们抬着袖子,抹着幸福的眼泪,激动的观赏着纪府的火光和(骚)乱,那模样就跟除夕夜看烟花似的,一脸喜庆。

别的大臣幸灾乐祸,弹冠相庆的时候,兵部尚书茹瑺也站在自家的阁楼上,远远瞧着纪府的(骚)乱,别人不知道谁干的,茹瑺却是清清楚楚,因为向萧凡求援的信本就是他派人送去真定府的。

这位在朝堂(摸)爬打滚二十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这一刻泪流满面,萧侯爷果真仗义啊!求援信送出去不到一个月,马上就做出了回应,而且是最直接最震撼的回应,奸党有这么一位讲义气的首领实在是大伙儿的福气,茹瑺深深感到自己没有跟错人,萧凡值得他卖命。

纪纲府上爆炸的当晚,京师满朝文武都失眠了,一边高兴一边忐忑,众人心中都萦绕着两个疑问,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更重要的是,——纪纲那王八蛋被炸死了没?

这两个疑问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终于揭晓。

~5~朝堂如江湖,根本藏不住消息,大臣们聚集承天门外等待上朝的这段时间,互相交头接耳一番,所有答案都浮出了水面。

~1~萧凡!

~7~竟然是他干的!联想到纪府爆炸后,兵部左侍郎齐泰第一时间被放出了锦衣卫诏狱,众臣终于都明白,这是萧凡对纪纲的警告!敢把手伸向朝中奸党,萧侯爷不高兴了。

~z~得知这个结果,大臣们暗爽在心,厚道的大臣暗暗赞叹萧侯爷仗义,有了这一次警告,纪纲那王八蛋至少会消停一段日子,让大臣们喘口气儿了。不厚道的大臣也在心头念叨一句:恶人果真需要恶人磨,这叫什么?以毒攻毒。

~小~早朝上,朱允炆也问起昨晚爆炸的事,这回连那些平素自诩正义与智慧化身的御史言官都没吱声儿,算是默许了萧侯爷在京师制造的恐怖袭击。

~说~朱允炆召来了纪纲一问,平日飞扬跋扈的纪纲今日显得特别颓然,神色中夹杂几分惊惶,跪在金殿上嗫嚅了半晌,终于讷讷解释,臣素喜岐黄丹术,闲来无事想在家里炼几炉长生不老丹献于陛下阶前,不料火候没控制好,炸了半套房子…

~网~这番牵强的解释说完,朝班中当即有不少大臣噗嗤喷笑,皆暗道你纪纲也有今天,满朝文武中总算有一个能治你的人。

千里之外的萧凡隔着老远伸出了手,狠狠扇了纪纲一耳光,清脆响亮,火辣辣的疼。

朱棣与萧凡准备谈判了。

谈判的地点位于行唐县,隶属定州,正好处在真定和保定两府的中间,这里地势开阔,四面平原,对谈判双方都有利。

谈判的主题当然是关于朱棣投降一事。

不过很显然,大家都没把这事当真,朱棣暗怀鬼胎,萧凡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半斤八两。

九月末,南军和燕军紧急调遣兵马,燕军出保定往南,南军出真定往北,两军缓缓朝行唐县靠拢。

南军前锋官平安领五万兵马列阵于行唐南面五十里处扎营,燕军前锋官丘福领三万兵马列阵于行唐北面五十里,两军距离百里,遥遥对峙,本是关于投降的谈判,还没开始却透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两天后,行唐县衙三堂内摆了一桌酒宴。

——鸿门宴。

与楚汉时的鸿门宴不同的是,谈判的双方都把自己当成了项羽。

午时,县衙的知县,县丞,衙役一干人等被赶出了衙门,连大门都不准进,两方所属数百人马分别控制了衙门,整个衙门完全封闭,连只耗子都不准在里面待着。

午时三刻,行唐县一南一北两拨人马飞驰而来,隆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穿过县城简陋的街市,直驱县衙。

两拨人同时在衙门前停下,萧凡动作利落的抛镫下马,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正式的绯色官服,胸前绣着麒麟补子,大明立国后,朱元璋主张恢复中原礼仪,官服颜色与补子分别对应品级,这其中有着严格的规定,一品到九品的文官武将官服都有着各自的补子,而朝中公,侯,伯等勋爵皆须缀麒麟补子,比如萧凡,他是一等诚毅侯,侯爵的官服上绣的便是麒麟,但他同时又有“荣禄大夫”的勋号,荣禄大夫是虚衔,属于文官从一品,所以事实上萧凡还有一套一品仙鹤补子的官服。

下马后萧凡潇洒的将马鞭往后一抛,曹毅一伸手稳稳接住,萧凡看着一身便服的朱棣,顿时(露)出了笑容。

“王爷今日气色不错,脸色红润矍铄,皮肤滑若凝脂,下官艳羡不已…”

曹毅听得差点喷出来,放眼天下,敢吃一个手握十万重兵王爷的老豆腐,恐怕也只有萧凡一人了。

朱棣显然没那么好的气量,见萧凡一副笑眯眯欠扁的模样,朱棣只觉得这副笑脸分外讨厌,恨不得一刀活劈了他。若不是这奸诈无耻的家伙挡在前面,现在的燕军恐怕早已打进京师了吧。

重重一哼,朱棣理也没理萧凡,当先一撩衣裳下摆,神色不善的跨进了行唐县衙,跟在朱棣后面的道衍也不怀好意的瞪了萧凡一眼,跟着朱棣走进了衙门。

萧凡撇了撇嘴,朝曹毅不满道:“你瞧瞧,他这什么态度?这是要投降的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向他投降呢…”

曹毅安慰道:“人家打了败仗心里不高兴,他不懂事你多让着点儿…”

萧凡和曹毅走进衙门后,大门立马被关上,按双方的约定,谈判时不准带兵马侍卫,只准带一名随从。

朱棣和道衍已先进了三堂,萧凡和曹毅走在后面,曹毅低声道:“昨夜子时,我已命人布置好了百名刀斧手,在三堂外埋伏下来,只待你摔杯为号,他们就会冲进来,活捉朱棣,诛杀道衍。”

萧凡点点头,忽然抽了抽鼻子,皱眉道:“曹大哥,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杀气。”

曹毅莫名其妙:“不会吧?我怎么没察觉?”

萧凡想了想,接着惊怒道:“莫非朱棣也埋伏了刀斧手?他不会这么卑鄙吧?”

曹毅呆了一下,道:“你能这么卑鄙,他为何不能?”

“我真的很讨厌跟这种人打交道,人品太值得怀疑了!”萧凡忿忿道。

“你在说你自己呢还是在说朱棣?”

“朱棣!”

三堂内摆好了酒宴,朱棣和萧凡双方在桌边一南一北坐定,道衍和曹毅没有入座,分别站在二人身后。

萧凡端起酒杯,站起身朝朱棣敬道:“王爷,下官先敬你一杯。”

朱棣眉目不动,淡淡道:“为何敬我?”

“下官这杯酒敬王爷,就藩北平十九年,守御国门,数征蒙古,率百战边军拒强敌于山海关外,不使大明国土一分一寸有失,王爷功在江山社稷。”

朱棣眉(毛)一挑,沉默了一下,哈哈笑道:“这杯酒本王当仁不让!”

说罢朱棣端杯,一饮而尽。

萧凡静静一笑,又端起杯,道:“王爷,这第二杯酒,下官仍旧敬你。”

“为何又敬?”

“下官敬王爷坐拥十万重兵,虎踞幽燕,雄视天下,不愧当世枭雄,更难得的是,北平府在王爷治下,百姓安居,百废俱兴,王爷倡农桑,举商事,兴水利,修路架桥,广布仁德,善莫大焉,王爷功在北平黎民百姓。”

朱棣豪迈大笑:“天下皆言我朱棣是乱臣贼子,而本王最大的敌人却明白我并非一无是处,难道这混沌世上只有你萧凡才配做本王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难矣,更难的是,如此肝胆相照的知己居然互为强敌,造物安排,果真妙极,哈哈,这杯酒,本王亦当仁不让!”

朱棣豪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怆之意,萧凡不由一阵恻然,人皆言朱棣狼子野心,只想篡位当皇帝,可是,朱棣难道真的只是想当皇帝么?除了篡位称帝外,难道没有别的原因了?富国强军,创建盛世,谁敢保证他一腔野心贪(欲)的里面没有藏着如此热血蓬勃的理想?

时也势也,只可惜,他的身份不对,这些理想本不该由他来完成,他逾越了规则,善就是善,恶就是恶,理想不能成为篡位造反的借口,丑恶披上了大义的外衣,它的本质仍然是丑恶。

萧凡再端杯,盯着朱棣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第三杯酒,恕下官无法敬你了。”

“为何?”

萧凡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杯酒,敬彰德,汝南,沁州三府死于燕军刀剑下的无辜百姓,王爷攻破三城,纵兵屠城抢掠,百姓死伤无数,千里沃野,冤魂不散,王爷所造杀孽,何人来偿?”

朱棣闻言神色一变,终于又忍了下去。

萧凡说完将杯中的酒缓缓倾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