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宁姐,我们真的,真的可以逃出去吗?”

少女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发红,双眼的光芒却是耀眼无比——这是害怕混合着兴奋的情绪!

“可以,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蓝宁温和而又严肃的看着她,“我们做的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参加我们一定要三思,一旦决定,就不能再反悔退出。”

“我能做到…蓝宁姐,你吩咐我做吧!”

小安连嘴唇都在颤抖,“只要能离开这里,再见到娘亲,我什么危险都不怕!”

“那好,我需要你这样做…”

蓝宁低声跟她面授机宜,最后还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连赛儿也不例外。”

“赛儿她不是坏人。”

小安低声说道,看到蓝宁严峻的目光,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隔着一道纸糊的窗,被两人提起的唐赛儿正站在院中,凝视着两人倒映在床上的剪影,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平宁坊的大宅里,王舒玄躺在床榻上,耳边听着孩童们嬉笑的声音越发觉得刺耳吵杂,心中一腔邪火不知该怎么发,他从床上支起身,提声大喊道:“来人,来人啊!”

连喊三声,他的小厮才急匆匆进来,刚喊了一声“爷”就被他一个耳光打倒在地!

“你聋了还是瘸了,这么久才过来!”

一个瘸字刚骂出,王舒玄的脸色越发难堪,整张脸阴森得好似厉鬼一般。

他喘息了一声,继续骂道:“外面怎么这么吵,我还怎么休息,快把这些臭小子给我赶得远远的!”

小厮答应一声正要往外跑,却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他只觉得一阵香风馥郁,抬眼看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是红、红笺姑娘!!”

这一声让床上的王舒玄蓦然抬起头看来,眼中映入的是红笺那张妩媚而又莹白的俏脸。

这张脸无比熟悉,曾经给过他无数床笫之欢,却又是让他陷入噩梦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颤抖的指着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贱人,你居然还敢来!!”

“王郎…”

一声轻喃,红笺明丽的大眼凝视着他,朱唇微动,扑簌簌落下泪来,竟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王郎,你的腿,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红笺好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捂着脸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王舒玄。

王舒玄大怒,一掌掴了上去,红笺不躲不闪,唇边顿时流血,“王郎,你打死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些!!”

她紧紧的抱住王舒玄身躯,娇躯贴合再无意丝缝隙,只是嘤嘤哭泣,喃喃道:“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对不住你…”

“一句对不住就算了吗?”

王舒玄粗声喘息着,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下,自己却一个踉跄,靠着拐杖才好容易站住了。

“王郎,他居然打断了你的腿,你疼吗,大夫来看过了吗?”

“你给我闭嘴!”

王舒玄一把扯下窗边的佩刀,架在红笺脖子上,顿时入肉三分,鲜血横流,“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妇!”

“你杀吧,杀了我,你心里这口气也能消了。”

红笺仰着脖子,泪眼婆娑的笑看着他,一副临死之前的幸福模样,“下一次可要小心,别再被人骗了…你的腿也要赶紧回京城去治,王郎你生来是金玉般的人物,我生就蒲柳之姿,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只希望你能觅得贤良之妇,娇妻美妾永伴身旁——你动手吧!”

“你——”

人这种生物最为微妙,总是喜欢相信自己的判断却又怀疑心重——若是红笺一进门就满口谎言为自己辩解,王舒玄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斩杀当场,但如今她轻喃爱语,一心求死的悲痛模样,倒反而因得他心中狐疑,手中长刀也不由的停了下来。

红笺见时机成熟火候到了,不顾玉颈之中的伤势和鲜血,抱紧了王舒玄没伤的那只腿,哭着说道:“王郎王郎,我从来没有想过做对不起你的事,但那个姓沈的他逼我、他不知怎的找到了我妹妹的下落,以她的生死来要挟我偷出你的官印,呜呜,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妹妹,不是说抄家的时候就失踪了吗?”

王舒玄倒是记得以前红笺说过这事,不由的信了三分。

第八十一章 骗术

红笺的眼中闪过诡谲波光,握着帕子却不就擦,任由珠泪一颗颗落到他衣襟上,“是啊,妹妹虽然与我不同母,但以前经常玩在一起,她失踪后我牵肠挂肚也不敢去找,毕竟就算流落在外也比落入贱籍受人欺辱来得好,可没曾想,姓沈的神通广大,居然找到了她…”

她偷眼看了一下王舒玄,又不动声色的添了一把火,“姓沈的跟我说,锦衣卫的纪纲大人极为器重他,把手下的暗部密谍都调拨给他,只要他想查,天下间没有什么查不到的。”

“哼!!”

听到这话,王舒玄内心的万丈怒火就压抑不住——他自认出身高贵能力又强,谁知纪纲大人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还另外捧起那姓沈的小子来查探这边的大案,现在居然偏心到如此地步,把最为重要的暗部都给他使用!

“那沈广晟势大,我实在担心妹妹的安危,迫于无奈偷了你的官印,才害得王郎你如此…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万死莫赎!!”

红笺说得声情并茂,已是哭成一个泪人了,王舒玄冷哼一声,虽然心下有些软化,却仍不肯原谅,“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红笺擦一把眼泪,毅然睁眼望着他,露出万般仰慕而愧疚的眼神,“我本来打算一死,只是临死之前,我得知了一个绝密的消息——我要亲口告诉你,这样我死也瞑目。”

“什么?!”

“金兰会这次有个大计划…”

红笺娓娓而谈,“今年会大哥派十二娘子前来。表面上是为了救出那些军妓,实则是为了引锦衣卫的大鱼上钩。然后引爆炸药,把你们一锅端了!!”

听到这种惊天秘闻,王舒玄心中一震,也免不了惊诧,但是腿伤的疼痛却让他又变得意兴阑珊了。“算你还有点良心,但我伤着了腿,又有官印的把柄落在姓沈那小子手上,本来就不会参加这种事,就算一锅端也害不这我。”

“王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红笺睁大了美眸望着他,低声喊道:“我是中间传信的,只要我不说出去。计划就会如期执行,锦衣卫这边就会乖乖踏上陷阱,到时候那姓沈的小子必死无疑,很有可能纪纲大人亲至,那他也难逃这一场,那时候,只有您…”

“只剩下本少爷一人,因为腿脚而早就在家休养。不禁豪发无伤,也毫无罪责和嫌疑。”

王舒玄接过话来说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时精神大振,跛着脚来回踱了两步,兴奋道:“纪纲要是一死,锦衣卫群龙无首,只要运作得当趁乱下手,我就算不能成为第一人。至少也能掌握一个镇抚司!”

想到这他哈哈一笑,亲手扶起地上的红笺,用帕子替她包裹颈部的伤口,亲昵的问她,“还疼吗?”

红笺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又流出悔恨的泪水,“我只是小伤,哪有什么要紧?倒是王郎你的腿,还是马上回京城找个上好的大夫看看吧!”

“我是要回京,但不是立刻,我要亲眼看到那小子,还有纪纲被炸上天!”

王舒玄笑着说完,喊来随从,吩咐他们准备三天后启程,随即贴着红笺的耳边道:“他们三天后动手,这个热闹我们必须看完再走,哈哈哈哈,看一场盛大的 ‘烟花爆竹’,岂不快哉?”

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在红笺腰肢上游走。

“王郎,你的腿,你的腿还不能…”

红笺发出担忧的惊叫声,随即却因为他的肆意而化为舒服的轻吟。

“小乖乖,我的腿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吗?”

王舒玄翻了个身,把这尤物举高,换成了男下女上的姿势,一挥手又把床帐打散,遮住了满室旖旎…

红笺哭着进王舒玄的宅子,出来时已是破涕为笑,满面春意的妩媚。傍晚的寒风里,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袅娜的扭着腰肢,登上了等候在路旁的马车。

马车里放着一只炭盆,已经烧了很久,架子上的茶炉温着一盅人参红枣茶,唐赛儿穿一身青色长袄月白棉裤,正在小心的朝里放着雪片冰糖。

“红笺姑娘回来了?”

红笺不答话,接过热茶一饮而尽,这才娇喘着轻声抱怨,“害我哭了那么久,嘴里又干又涩的。”

她回头问唐赛儿,“吩咐你买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吗?”

唐赛儿很少乖巧的拿出一只包袱,红笺接过清点一下,发现货品挑的好分量又足,心中喜欢,就逗唐赛儿说笑,“你倒是挺能干的,刚才等急了吧,没有四处去逛逛吗?”

“我去看了会热闹。”

“呵呵,小丫头最喜欢这些…街上都有些什么热闹啊?”

“有卖糖人的,有出大殡抢着当孝妇的,还有,大家都说,三里外的官道旁挂着一具无头尸!”

唐赛儿忽闪着眼睛一一道来。

“无头尸?”

红笺皱眉,她本能的不喜欢这些恐怖血腥的东西。

“是啊,就是上次来招摇撞骗的假尼姑,听说军爷们砍了她的头,把尸体吊在路旁,是杀鸡给猴看,吓唬那些妖人不敢再来。”

唐赛儿表面上讲得兴致盎然,却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握得发红,深深陷进肉里。

车厢里很是暖和,只有小丫头唐赛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听说啊,白莲教的肯定要趁夜来抢回尸体,再砍下旁人的脑袋来装上去,凑合囫囵全尸,好吓人啊!”

唐赛儿听见这话,脸都有些吓白了,天已经黑了马上要入夜,她原本准备连夜回大营,但现在听说路边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又想起那些白莲教的会不会来劫人闹事什么的,顿时打消了赶夜路的念头。

她本想回王舒玄的临时大宅里去,但她方才花言巧语哄他已经废了很大的劲,心里也着实不愿再面对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略一沉吟,她决定去住在商驿。

马车辘辘而去,墙角闪现黄老板的身影,警惕的盯着这主仆两人的车子开进驿馆,不由的笑了:奉命监视了半天,居然回到自己的老住处,真是方便!

夜深人静,红笺忙活了一天很快就入睡了,睡在外间矮榻上的唐赛儿听了一阵她均匀的呼吸声,悄悄的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她走得轻巧又快速,很快到了楼墙下,斑驳的楼墙上还有前几日激战的痕迹,唐赛儿从地下刨了一阵,露出一个小到不能钻的狗洞来——这是她白天用迷魂香暗示街上的孩童在这里打闹刨出来的,楼墙上的守军虽然严厉,但对着自家同僚的小孩子也没多加注意,笑骂一阵赶开了事。

唐赛儿小心翼翼的、艰难的钻了进去,穿过木条和砖块铸成的楼墙,到了外面。

春寒料峭,漫天的星辰格外明亮,冰霜凝结在枝桠树叶上,呼一口气便变成白气。唐赛儿仅着夹衣,小脸冻得通红,却仍快步向前走着。

很快就走到三里外的山路与官道岔口,枯老的大槐树上停歇着几只乌鸦,头向下倒挂着睡觉,树的顶端悬挂着一个像人的东西,黑乎乎在风中飘荡。

唐赛儿走近几步,小小的端详着那无头尸体:素白的缁衣已经被灰尘血污弄得面目全非,套在外面的黑色斗篷也被撕成一缕一缕的随风飘荡——半露的躯体已经有些浮肿发黑,却又因寒冷而尚未腐烂,只有两条腿拖在地上,不知道是被什么鸟兽啃食了露出半截森森白骨来。

确实是慧清师姐!!

慧清牙尖嘴利,喜欢抱怨师傅偏心,遇事独断专行不肯听别人才意见,唐赛儿平时跟她话不投机——但此时,她却由衷感到一种悲伤与愤怒!

虽然讨厌,却始终是自己的师姐,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就没有了!

自从加入白莲教的那天起,就有这种丧命的觉悟,但她毕竟青春年少,第一次遇见如此惨烈的死别。

风吹得枝桠沙沙作响,尸体仍在原地,规则的晃动着——唐赛儿凝视着这一幕,周身氛围冷凝而严肃。

她想近前一步,想把师姐的尸体解下来,想把她好好葬了,给她烧几叠纸钱,让她走得也安心。

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

按照官兵们的惯例,周围只怕布有陷阱,只等着白莲教的同伙上当…

悲愤过后,她的心中仍蒙保持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她保持十丈的距离,远远观察着,最后决定冒一次险试探——

一颗小石子被丢在尸体不远处,毫无动静。

又一颗更大的丢下,在尸体的相反方向,随即唐赛儿迅速卧倒。

一大丛铁制弩箭从天而降,把槐树周围射成了筛子。

过了一会,丘陵上的草丛枯叶里有了动静,一个装有枯草的圆盖被推开,两条戴着斗笠披着棉袍精壮汉子从下面爬了上来,目光扫视四面,发现毫无收货不禁气馁。

“妈的,又是那些该死的野狗黄狼子!”

两人骂骂咧咧的继续躲进地下棚子里——春寒冻人,地下要比地上温暖多了。

唐赛儿静静观察着这一切,发现连珠铁弩是灵活操控的,要近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但不能就此放弃师姐的尸身,让她在这里喂野兽。

唐赛儿想了一会,做下了决定。

第八十二章 信鸽

唐赛儿伏在草丛中,掏出背囊中的长绳,迅速打成结做成灵活的套环,悄悄的伸过去套回了几支铁箭。

然后拗弯一棵小树,做成简易的弹射机关,再把绳套系上。

最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根根倒满煤油的木条,绑在箭身上。

她走出百步远,拉动绳套,远远的听见树干弹出铁箭的清脆声音——她从枯叶间隙中望去,只见铁箭被纷纷射到尸体周围,木炭上煤油点燃了尸体和槐树,轰然一声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皮肉烧灼的味道在夜间闻起来越发刺鼻,唐赛儿回过头来,最后望了一眼浓烟燃烧的方向,合掌祈祷道:“愿无忧无怖,往生空乐乡。”

此时已经无法为她念一卷齐全的经文,便以这一句祈祷她死后。

随即便转过头,再无一丝留恋的快步奔跑而去…

高岗上有人冲出来,喝骂声冲破暗夜的寂静,呼啸的北风助长火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唐赛儿静赶慢赶回到商驿馆,天边已经露出一丝曙光,她匆匆赶到灶间把身上烤热,免得红笺有所怀疑。

由于时间急切,她没有对周边多加注意——黄老板正站在抄手回廊那边,偷偷观察着这边院子的动静,一眼瞥见了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小人影。

他不声不响的走到厨间门外,咳嗽一声然后喊道:“有人吗,给我来点粥。”

随后大模大样的在门外张望——昏暗的厨下外间,半大少女正在低头烧着火。

老黄见没什么破绽,但心里仍有些狐疑,观察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唐赛儿等他离开,立刻端了水到庭院中洗起了衣服。

不一会,墙头上出现咕咕的鸟叫声,一只很瘦小的鸽子飞了下来,唐赛儿把一卷纸放在它腿上。鸽子随即又飞走了。

半个时辰后,红笺也起身了,主仆二人收拾齐整后就乘车离开了。

黄老板目送着她们离去,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考虑再三。他把这边的情况都用米汤写在了纸上:包括红笺去了王舒玄的临时大宅,又喜气洋洋的出来,住了一夜驿馆,她的那个小丫鬟鬼祟的在外一夜,又放飞了信鸽等等。

他皱着眉。临了又添了一句,这才放心出门,左右一看。吹了声口哨,顿时又是一只鸽子飞了出来,毛色灰蓝,比前一只要胖壮多了。

黄老板顺利绑好传书放飞了鸽子,看着它飞向山上寄给小古,松了口气正要回房歇息,却听墙外打更的两个老头在大声唠叨——

“今天一早怎么这么多鸽子啊,都第三只了。”

什么。三只?!

黄老板大步跑了出去,在墙外小巷里及时撵上了两人,追问之下。其中一人不耐烦的说:“你们那驿馆西院天还没亮,就分了一只,接下来是一只特别瘦的。再接下来就是刚才了,喝,好胖的一只鸽子!”

黄老板顾不上反省自己把鸽子喂成小胖墩,直接过滤得出了一个事实:第二只是那小丫头放的,第三只是自己家宝贝——那第一只是谁的?

西院,还是红笺住的那屋,难道是她?

黄昏时分,大营内,广晟正在自己房里处理一些文件书信,一阵乐声和笑声传来——是卫指挥府那边的动静,罗战这两天都在宴请手下众兄弟,成日里酒池肉林,昏沉玩乐。

广晟有些理解他的心态:现在就是在等这最后一批军械能顺利送出,完成交易了,他年纪也不算小,眼看升迁无望,做完这一票就要金盆洗手不干了,若是成功,这几顿就算是变相的践行祝贺,若是失败,这也是上断头台前最后的快活。

有多大的利润,就有多大的风险,个人罪业个人担。

广晟正要喊传饭,小古和蓝宁已经端着食盒进来了。

琳琅满目的菜摆了一桌子,非常丰盛,而且都是可口的家常菜,里面甚至是新春的野菜,广晟兴致勃勃的正要下筷,突然看到两人的神情,诧异问道:“你们这几天都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快赶上蜀地的猫熊了。”

你才猫熊呢!

小古腹诽着,和蓝宁对视苦笑:这两夜都在赶工把腐尸水涂在铠甲内,终于忙活完了,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这时外面有插着领旗的兵尉出现,风尘仆仆的递上密件,广晟一见封口处的火漆印,顿时脸色变得郑重,打开看了,先是皱眉,又松开了。